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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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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霞忽出岫,冉冉淩空去。

拂開身周的雪膚花貌,澹臺清寂折身走向殿後的浴池。

紅雲委地,幽香盈虛。不著寸縷的玉立長身緩步走下白玉池階,一點點地沒入氤氳的青煙碧水中:骨肉勻稱的天足,修細的小腿,筆直勁碩的大腿,挺翹瘦實的臀部,依然昂揚怒張的□……

“金醜現在何處?”魔性猶存的聲音呈現出熾熱的焦枯。

左右口耳相傳,不消片刻工夫,黑影一閃,金醜已然現身在浴室中的祥雲百鳥朝鳳屏風外。

“正如閣老所料,各大小城門處均未發現他們的行蹤。但是,圍場一帶的守衛傳來消息,說是在圍場內發現了一些可疑的跡象。有一頭大蟲莫名死亡,屍體已被其它禽獸分食,但在遺留下來的骨架上,發現了明顯的利器留下的痕跡。根據判斷,斷定是新近受的傷。根據這條線索,又在圍場中找到了幾片較新鮮的衣裳碎片。”

“圍場最近可有活動?”問話的人似乎正在睡去。

“稟閣老,無。距離聖上的春蒐還有些時日,圍場仍在嚴禁中。屬下等根據線索一直往西,在山中的一座敗壞的道觀裏,終於找到了他們留下的證據。”說著,打開手,將一件小東西交給旁邊的女侍。

女侍躬身接了,折過屏風,彎腰碎步向前,將手心裏的一點金燦燦的東西遞交給另一名女侍。這名女侍雙膝跪地,將那東西呈到了澹臺清寂的身側。

雪似的手指拈起那不成形的一點金色物事,顛來倒去端詳了幾眼。

“回閣老,此物是從一個小鎮的生藥鋪子裏找到的。據掌櫃的老者回憶,當晚確實有人用這些金子買過他的草藥,凡是止血的、補氣的、外敷的、內服的,幾乎給搜刮一空。哦,對了,臨走還拿走了他家的所有的鹽。”金醜繼續作詳細報告。

鹽?

澹臺清寂的眉梢挑了起來,看著那一坨碎金子,仿佛看到了那張巴掌大的笑臉,還有可恨的那雙的叫人摸不清楚準確動向的眼睛。很好!未雨綢繆,不愧是博覽群書的人,心思縝密,行動果敢。這是打算好了要做長期的山間亡命麽?連日常最缺不得的鹽巴都預備下了。該死的!

比他想象的更狡猾呢!有趣、有趣!可惡、可惡!

金醜並不知自家主上的心思,頓了一頓,又道:“這點碎金子,據說是從一根鏈子上砸下來的。他們應該在道觀裏住過一宿,屬下等發現了有未燒完的木柴,以及使用過的破碗等器物。草叢裏還有大量的藥渣。經過醫者檢視,確定都是很有效的療傷藥方。估計,舞楓太子並無恙。此時,他們應該已經進入了山區。”

此去山千裏,嶺千重,要想找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澹臺清寂的唇角扯了扯,這時再看那金色的一坨,果然就看出梅花形狀來了。原來是七公主的“虹鏈”啊!如此稀罕物,為了那個人,她還真舍得、真能下得去手!搜刮一空……大量藥渣……有效藥方……

舞楓果然中了箭,而她卻安然無事。不過是一個人質,舞楓那廝對她倒是要緊得很哪!做戲,也不必這樣認真吧?還是他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

似乎不太可能。景明帝那邊再無能,也不會把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情出賣給一個敵人。

應該不會,所以他才會故作竊賊混進“桂閣”一探究竟。

那小妖精根本不知情,自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話說,那兩個人倒是頗有默契的,為了離開桂閣,合起夥來心照不宣地上演了一出“苦肉計”兼將計就計。看上去多麽地天衣無縫啊!……該死的!

那孩子原來是個懂得醫術的。……是真的懂,不是不懂裝懂。或許,還是深藏不漏。……真是頭疼啊!……才那麽一丁點兒大,又是個女子,如何會有那麽變幻莫測的脾性呢?……真是叫人難以省心的小妖!……

“請問閣老,是否需要繼續追擊?”金醜屏息聆聽。

“不用。傳令下去:魚非魚私通敵國,竊寶叛逃。其親屬依律連坐,著有司火速押解至京畿,不得有誤!記住,我要的是活人。”

“諾!”金醜領命而去。

水霧繚繞中,隱約傳來幽幽的嘆息。

“香,該如何是好呢?……”似囈語,似自語,慵散之中蕩漾著爛爛的春歸不知處的倦怠。

浴室的一側,渾圓的白玉柱後現出一條月色的飄渺的人影。子車無香病態的面龐上添了一層淺薄的憂慮。這讓他看上去有點像是嫠煙的秋日的弦月,明凈而蒼白,直令失眠者憂郁、逆旅者惘然。

“還是不對。……感覺依然啊!……真的很無趣……”喃喃聲浸透著濕漉漉、陰沈沈的厭煩。此時的澹臺清寂猶如一個亟需大人撫慰的無助的孩童。

月白清影徐徐走過來,恰如風拂晚煙,所過無痕。

近侍急忙捧過一只厚厚的錦墊安放於池邊。

子車無香振衣正坐其上,凝視著一池的浮光掠影,清冷冷地道:“已經全部試過了麽?”

池中人似乎並沒有在聽,兀自碎聲念念:“真不該……賭氣?是不相信?不甘心?……不該放手的,哪怕是斷了羽翼折了臂膀。……無所謂,這就是無所謂麽?……到底還是受到左右了……”

子車無香的眸子越發地清透空明,如同秋氣晚來,雁唳商聲。他側首問近侍:“新進的處女,已禦過幾人?”

這種□裸的男歡女愛的事情在他口中說出來,就變得跟天氣一般尋常。

左右不敢怠慢,躬身恭敬地回答道:“回太史大人,尚餘十人。”

子無香的煙眉微微蹙起,微垂的長睫掩蓋了眼中的不滿:“你這是做什麽?”

那孩子已去了多日,捉是捉不到了。而這邊卻還有這麽多的采女未驗過真偽,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麽?以往不都是這麽過來的麽?因何這會兒倒不情願了?澹臺一族、火鳳王朝,他到底有沒有足夠重視?

“香,你生氣了?”澹臺清寂忽然微茫地調侃道。

“你不該這樣……頹廢。”子車無香指心而論。

“不該怎樣?”反問顯得很叛逆,帶著些許的自暴自棄自狷狂的任性,“令人生厭的事情,卻不許停止,這便是應該麽?香,連你也不能體諒麽?”

什麽風月無邊、美女如雲,於他都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留身”。看的太多,眼睛也累、心也累。就像美酒佳肴流水席,統統膩了、煩了,他只想要一個人,清清靜靜地,拋卻一切的俗累。

蒼白的面龐浮起月華的柔和,只是那聲音依然清如蟾輝:“香只關心火鳳王朝。”

“嗤”——

輕笑若和風穿林,撩起落花情愫千萬疊。他說他只關心火鳳王朝,卻不記得澹臺之與姬姓的天下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麽?誰道太史大人老實?哼,這謊話說的倒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想個法子吧,香。她們著實令人生厭,作嘔……”

想到“嘔吐”二字,不可控地又想起了那深目長眉薄情唇的孩子,男不男,女不女,明明自己生得妖裏妖氣,卻倒打一耙,稱呼他為“妖孽”。這算什麽?英雄所見略同?心有靈犀?身為階下囚,她憑什麽那般驕傲?

魚非魚,魚非魚,我非我,我非魚,不知魚樂。爾等又豈會知道魚之樂?

子車無香此時也想到了魚非魚。不是因為她曾經兩次掉到他的懷裏,而是因為她的嘔吐,反常地、只對澹臺一個人犯呃的行為。

普天下的人都知道,桂閣歷代的閣老都是稟性天生奇絕。自出生,骨子裏便會散發出一種能夠迷幻人的香氣。幼年時尚清淡隱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長大,那股幽香就會漸漸地變得醇厚、濃郁。

世人都道閣老喜愛桂花,故而所居住的地方遍植各種桂花:金桂、玉桂、四季桂。而且,日常所用的薰香,也是桂花香,因而,身上留香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們卻不知,這所謂的桂花香於澹臺、於姬氏而言,卻是夢魘、是詛咒、是如蛆附骨的死亡的陰影。

澹臺清寂身上的自來香並不是真正的桂花香,那是一種早已失傳了的蠱毒。制蠱的方法早在六百多年前火鳳國立國之初就在人間湮滅了,而破解之法就更加地無人知曉了。

子車無香窮十數年之功,翻遍天下的典籍雜記,都未能找到一絲一毫有關此種蠱毒的記錄。

“失魂落魄”是這種蠱毒的名稱,有形還似無神,無神卻能茍活。而魂魄這種東西,尋常人誰能捉摸?

不知道“失魂落魄”究竟屬於哪種毒,草毒?蟲毒?咒語?目前所知的就只是:凡澹臺一族的承祧者,身體裏都帶有這種以假亂真的毒素。六百餘年來,每一代,都是這特質。而每一代,永遠就只有獨苗一根。憑你不信邪、不服氣,夜夜新郎、日日春宵,禦女無數,也休想多得一脈香煙。

多少年來,這陰絕霸道的“失魂落魄”一直都是困擾姬氏和澹臺氏的最大的難題。

好在當時下蠱的人留下了一句話,聲稱何時破解了這句話,何時就算解了“失魂落魄”的封印。

作者有話要說:喜歡就請收藏吧,親……每增加十個收藏,加更一章。謝謝,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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