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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思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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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是這樣桀驁不馴,就越是要狠狠壓制。從古到今,所謂的儒生文人,沒有哪個能夠虛懷若谷地認識天下形勢,像良醫一樣望聞切問,提出對癥下藥的方案。儒有大儒,有小儒,大儒還能懂得體道而為,小儒只能用迂腐的成見去改變天下,始終都跳不出“文人自以為是而為之”的怪圈,全憑個人的主觀意願,追求畢其功於一役的豐功偉績,鮮少具備“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的心胸。

放任這種小儒恣意妄為,鼓動三寸不爛之舌,混淆是非、迷亂天下,便是埋下了動搖國本的隱患。

眉宇間漸漸籠上纖薄的霜氣。此時才留意到書中的內容。不過是質問他因何軟禁她?她是以“犯人”的身份進入桂閣的,並非是供他淫樂的女寵。基於這一點,他根本就沒有理由打她的主意。

但是,若說到“犯人”,無關無職的桂閣貌似沒有權利定她的罪。若真想審判她,就該交由朝廷相關部門進行審訊。他如今這樣對她,跟綁架沒有差別。說白了,就是私設公堂,逾矩行事。

更何況,誰能作證戎歌就是她放的?拿賊拿贓,捉奸捉雙,這是最基本的原則。紅口白牙的,豈可為憑?誰又能保證不是金醜等人苦於無法交差才抓了她這個替死鬼來敷衍塞責?

若說她之前說過什麽誤導的話,她在此鄭重發誓,她統不記得了。就算是說了什麽有影子的話,誰又敢保證不是她“童言無忌”,在逞強好勝之餘的故意誇大扭曲事實?

因此,她很不服,要求公平、公正、公開地重新處理她的這樁案子,還她以清白與自由。

整篇文章措辭激烈、情緒飽滿,堪稱一篇上佳的檄文。諸如“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之語,真可謂振聾發聵,發人警醒。

心中的激賞一霎而逝。對於澹臺清寂而言,這種意氣用事的兒語並不能打動他見慣生死早已石化了的心腸。

他面沈似水,隨手將檄文放置在幾案旁,拾起未完的公文,繼續批閱。

但是,接連看了幾本,總感覺靜不下心來,眼前浮浮搖搖的盡是那一個個簪花小楷,如花蕾朵朵,於他的眼底劈裏啪啦開了一片繁花似錦,耳中似乎能聽到那燦爛的花開聲,鼻端能夠嗅到清雅的花香。芳草萋萋,繁花似星,自在榮枯,無拘無礙。說什麽“聖人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道什麽“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那隨意春芳,可曾因誰、為誰而稍作更改?這倨傲孤介的性子,可不正是那孩子的真實寫照!

抓起旁邊的那一紙素箋,慢慢地揉成一團,仿佛攏住了心中那團正潛滋暗長的烏雲。

“來人!”聲音清冽更勝殿外無情的夜風寒氣,“傳令:除日常飲食,嚴禁為牢裏的那孩子提供任何的方便,違者杖斃!”

……

魚非魚徹底沒轍了。投出去的檄文如泥牛入海,一個水花兒都沒有濺起來。其間發生了什麽事,不用問她也能嗅出幾分異樣。那看守的獄卒一個個地就跟吃了啞藥似的,對於她的各種要求充耳不聞,更不多說一句話。

可是給她的一日三餐卻是絲毫沒有降低標準。有肉有菜有湯。魚非魚是懂醫術的,聞著那湯味兒,不由得就是一肚子的怨恨。什麽當歸、枸杞子、淮山藥,居然還給用上了人參!

她可是一點都不感恩。一想起澹臺清寂那灼熱的手指滿身游走的情景,她就不由得渾身發冷打抖。

哪裏敢喝?全部都讓給隔壁那個受傷的人了。

因為確定了澹臺清寂的企圖,她心下不由得就越發地著急了,急著早日逃出生天、重返人間、重享自由。

但是要逃跑談何容易!

她想學著人家挖地洞什麽的。可是手邊根本沒有工具可以利用。就算是有把鎬頭,只怕也要挖上幾年,因為牢房的地面並非是土質的,而是鋪著一層磚。

遁地的計劃看來是行不通了。那就上天?

魚非魚仰面看著並無窗子的墻壁,長籲短嘆。

最後,還剩下一個出路了,那就是:縱火。

走道上一天到晚燃著火把,牢房的柵欄都是木頭,現成的柴火。可是前提是,她得用什麽辦法才能取到火種?

想的腦袋都疼了,也沒有想出具體可行的辦法來。魚非魚的郁悶達到了極限,亟需發洩。於是,便抄起架子上的銅盆,朝著磚地猛磕。伴著那嘈雜的聲響,她歇斯底裏地尖叫。

那兩名獄卒非但沒有走過來查看,反而走到拐角去了,索性連個背影都不給她看到。

隔壁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嘆息。

但是魚非魚卻沒有聽到。

日子如流水,於平淡中斷然決絕地剝蝕著人的生命與信念。

每天,魚非魚都會在一番苦思冥想之餘突然搬起銅盆上演一段重金屬打擊樂。而隔壁的那名獄友則會給按時地提出去拷打一番,完了,傷痕累累地又給拖回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什麽聲音。

諾大的牢房裏,這兩個人、一男一女、一個動一個靜,如唱戲般演繹著各自的特色與風采。

終有一天,這臺大戲出現了變音。

隔壁的那位照例又給架出去過場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在經過魚非魚的牢房時,忽然踉蹌了一下。

魚非魚的神經本來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他這一停頓,立馬引起了她的關註。

四目相對,不過是電光火石的剎那,魚非魚卻楞是讀懂了他目光裏的含義。

她撲向牢門,就在他剛才頓足的地方、在她的牢門外的地面上,靜靜地躺著幾朵鮮花,小小的、嫩粉的、馨香的,桃花。

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

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

這都城的冬日雖長,卻終究也有臘盡春歸的時候。遙想此時的平蕪城,怕早已是“紛紛紅紫已成塵,布谷聲中夏令新”了。

往事如昨,卻已有蒙塵敝舊之感。只不知自己在家人心裏,是否也已經黯淡模糊得快要辨識不清了?

想著想著,不由得悲從中來,壓抑多時的情緒終至於爆發出來,變成嚎啕大哭。

“我要回家!……娘,我想你啊!……堇色,我想你啊!……冬月,姐姐我好可憐啊!……蒼天啊,厚土啊,誰來救救我啊?……”

發自肺腑的吶喊讓聞者心生悱惻,不忍卒聽。

與此同時,遠在皇宮中正在與宮女玩彈棋游戲的姬鳳音忽然打了好大的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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