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6章 番外

關燈
2022年似乎是個離別年。

年初,白佳仁酒駕出了車禍,當場身亡。

白潯抑制住悲痛,為葬禮的事忙前忙後。她的爸爸,雖然做過錯事,但憑心而論,從小到大,一直對她有求必應。她心裏非常矛盾。

葉然在一旁幫她。跟以前一樣,她考慮不到的地方,她的戀人總能冷靜從容地幫她處理周全。

楊佩在事故發生後情緒很崩潰,幾次哭暈過去。她向來不理解爸媽的相處模式,往後,也不想更不必去理解了。

初中時,每次看到客廳裏的全家福,她都在心裏自言自語:“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要相親相愛、彼此扶持,不能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現在,如她所願,她的戀人給了她心中期許的生活。

葉然年僅27歲就盛名在外,作品廣受好評,除了被高價買走,有幾件還被收錄進了文化館裏,她本人也幾次登上雜志的封面,被冠以“藝術家”的名號。

真正成為富婆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買房子。

去年10月4號晚上,白潯下班後被帶到一套新房中,推開臥室門的一剎那,她眼淚花花。

葉然把房間布置成了一座城堡。天花板上畫了漫山花海,床上掛著落地帷幔,粉色墻壁上安裝了一長串小燈,開關打開,房內亮起幾束柔柔的光,桌上的音樂盒播放起舒緩的鋼琴曲,讓人目眩神迷。

“我答應過姑姑給你一座城堡,初次操刀,效果還沒達到我的預期,先帶你來看一眼,想問問你的意見,哪裏還需要修改。”

“不用,就這樣已經很好了。”白潯激動得熱淚盈眶。

“就這你就滿足了?小妹妹,你也太......”

葉然沒把話說完。有人學她學得有模有樣,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後半句。

“抱歉,今天本來不該加班的,但我手頭有個案子,情況比較覆雜,忙得忘了時間,都沒顧上和你一起過生日。”白潯一臉愧疚。

“沒事兒,咱倆真是一個德行,一忙起來就廢寢忘食。你有一份願意奮鬥終生的事業,我當然全力支持你。”

“謝謝你。”

“這有什麽好謝的?你不也一直默默支持我嘛。”

兩個工作狂生活在一起,雖說睡在同一張床上,但有時兩三天都聊不上一次天。

晚上她們把沒完成的工作帶回家裏,各自在書房忙碌,忙得差不多了去休息,一個已經睡著了,甚至有時天已經亮了。

於是,她們給對方一個早安吻,一起洗漱、吃早餐,然後一起出門,走向各自的工作崗位。

這樣的生活有意義嗎?人生一世,整天忙碌奔波,名利傍身又如何?終究一場空。但她們都覺得有意義。每天都活得熱氣騰騰,閑暇時一起做飯、散步、背靠背曬太陽,心裏十分愜意。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和你一起,把日子過得蔥白姜嫩、簡單溫馨。”

葉然這樣說時,白潯在她唇上落了個吻。

處理完白佳仁的葬禮,趁白潯累得睡著了,楊佩找葉然聊了一陣子。

聽到楊佩向自己道歉,葉然默不作聲。

“我當時不讓你去報警,確實是為白潯考慮。”沈默了幾秒,楊佩說,“她離不開你。我早知道她沒有失憶,白天裝得像模像樣騙過了醫生,但晚上一睡著就在夢裏喊你的名字。盯著一片楓葉,都能發半天呆,病情反反覆覆,我實在擔心她的身體熬不住,才不許你們聯系的。”

後來,楊佩說:“那天她急著訂機票,我問她去哪裏,她說去歐洲玩幾天,我心裏清楚她多半是去找你了,就沒再多問。她一出門,她爸就去喝悶酒了。”

據說,最近三年,白佳仁過得很煎熬。他時常酗酒,酩酊大醉後就一言不發地跪在陽臺上,一跪就是一整夜。

“我們對不住你,不求你能原諒。白潯她對你一心一意,我把女兒托付給你,希望你好好待她。”

“會的,您放心。”楊佩離開前,葉然說,“我媽去世後的那年,謝謝您照顧我。”

楊佩於她而言,是戀人的媽媽,是好心照顧過她的阿姨,雖然她曾要挾自己不要控訴施.暴者,但終究,對眼前的這個女人,葉然恨不起來。

她很早就想過,即便當時楊佩不開口,她也不會把白佳仁送上法庭。因為,他是她戀人的爸爸。

剛回國的那段時間,白潯總是很遷就她,做什麽都順著她的心意,生怕惹她不開心。她知道她心裏依然愧疚,在想方設法彌補,就故意使壞試圖去激怒她,喚起她的小性子。

但效果並不顯著。她那調皮嘴欠的小哭包在她面前乖巧懂事還整天眉開眼笑,心裏藏著事也不說,她頓時不高興了。

“我說過不要你補償我。”

她聲音太大,嚇得白潯臉色蒼白,楞住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慌了,擔心她的瓷娃娃急火攻心再吐血,便急忙抱住她,輕輕撫摸她的背:“你爸媽是你爸媽,你是你,我在跟你過日子,和他們無關,乖,放輕松,不氣了啊......”

後來,白潯咬了她的脖子。

“我寧願我真的失憶了,把你們都忘掉,等我身體好了,就回來找你,重新認識你,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小哭包委屈得直掉淚。

“說什麽傻話?萬一你在大街上遇到一個比我更讓你心潮澎湃的人,跟著人家跑了,我還不得哭死?”

“心潮澎湃”,是近幾年白潯最愛說的詞。

夜裏兩人意亂情迷,像兩條纏在一起的草履蟲一樣在床上滾來滾去時,白潯常常氣喘籲籲地說:“和你在一起,我總是心潮澎湃。”

“是嗎?有多澎湃?我聽聽。”

她靠近她胸口,聽到強有力的心跳聲,知道這顆心臟還在踏踏實實工作,倍感心安,又見她的女孩臉色緋紅、眼神迷離,就吻上她胸前那片火紅的楓葉。

花了半年時間,葉然才讓她的小哭包回到以前的樣子。

以前見白潯雙手叉腰兇自己,葉然只覺得女朋友好可愛,好想抱她、吻她,吻到她說“好姐姐,我不行了,讓我緩緩”為止。現在見白潯拍桌子瞪眼睛,葉然被訓得一楞一楞,心裏卻在想,她好愛我,還能再兇一些。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不過沒關系,她們兩個,從來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無他,快樂。這叫情趣!

第二場離別是鄒穎。

早在她和白潯撞見宋鑫和鄒穎見面時,鄒穎就查出得了癌癥,她的情況沒有當年宋櫻那麽緊急,所以多撐了幾個年頭。

當時鄒穎想在有生之年為兒子鋪一條自認為的光明大道,但被拒絕了。臨終前,她想落葉歸根,便回了國。

最後一個月,姥姥終於松口,允許宋鑫和沈雲去照顧鄒穎,讓孫子和孫媳盡一份孝心,免得留下遺憾。

葬禮宋柏沒去參加。收到了邀請,但沒去。

一切塵埃落定後,鄒家人拎著大包小包上門拜訪姥姥,老人家執拗地沒讓他們進屋。

“要不是看著阿鑫的份上,我早拎著菜刀沖出去了。當年扔下阿鑫一走了之,後來又想把阿鑫搶走,還打定了主意要把你舅往死裏整,真不是東西。”姥姥氣不打一處來。

葉然和白潯一個安慰老人,一個去門外禮貌謝絕了鄒家人的好意。

八月的某天,一向身體硬朗的姥姥突然說自己頭疼,剛吃過早飯,就說困了,要睡個回籠覺。這一覺睡過去,就再沒醒來。

葉然去房間時,姥姥的老人機裏還在循環播放《大悲咒》,似乎是預感到了自己大限已至,老人睡前換了一身新衣服,蓋了一床新被子,面色祥和,身體躺得筆直,像平常熟睡一樣,安安靜靜,和人間告了永別。

宋鑫長大了,葬禮上,宋柏力不從心的地方,他處理得井井有條,葉然並沒有過多操心。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請葉盛川,但葬禮那天,葉盛川來了,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面容略顯憔悴。

看他跪在姥姥的墓前磕頭,葉然翻了個白眼,宋柏和宋鑫一動不動,招呼他的任務,就落在了白潯和沈雲身上。

宋櫻生前一直希望丈夫能來縣城看望自己的父母,她活著的時候,始終沒能見到這個場景,她去世後多年,她的丈夫在她父母的墓前跪拜,而她的女兒,冷哼一聲,背過身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他畢竟是你爸,阿姨要是看見了,會傷心的。”白潯低聲對葉然說,“你以前常說,‘人無完人,回頭是岸’,怎麽到了自己爸爸身上,就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葉然微微一笑,挑了挑眉。

很遺憾,人的愛恨就是這麽經不起推敲。對路人甲,她或許可以輕松應對,但對葉盛川,她心裏的恨,要比對白佳仁更生猛。

高中三年,她表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心裏卻想著,葉盛川哪怕來一個電話、一條短信,自己都會心懷感激,但很不湊巧,他一次電話、一條信息都沒來過。

所以她認為,如果不是自己考上了名校,電視臺聯系了葉盛川,他早就淡忘了還有她這個女兒。

當初轉校到小縣城時,葉盛川給了她三萬,說是三年的學費。她要強,三年後一分沒動還給了他。就在他接受完電視臺的采訪後。

至於大學期間的關懷,葉然覺得,是因為自己在名校念書,作品還獲了獎,葉盛川臉上有光,在他那個滿是所謂的高級知識分子的家族裏又能吹上幾句,因此表現得格外殷勤。

於是她捏捏女朋友的臉頰:“沒辦法,我就是不想搭理那個油膩的老男人。”

“你呀,真是拿你沒轍。”白潯理解葉然,便也不做過多勸解。

她也不喜歡動不動就擺出一副“大慈大悲”的形象寬恕全世界的那種人。她們都是普通人,有愛有恨,是非取舍,自己心如明鏡。她想,不原諒就不原諒吧,反正她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根本沒功夫在這些事情上消耗情緒。

一年經歷了三場葬禮,年底總算平靜下來。

除夕下午,沒了姥姥,大家看著飯桌皺眉。今年沒人有本事去做一桌子好菜了。不過,生活總要繼續。宋柏主刀,一群年輕人打下手,夜幕降臨時,勉強也湊出了十幾樣菜。

“萬事如意。”“吃飽睡好。”“平安喜樂。”“腰纏萬貫。”......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間,新年的鐘聲敲響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