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有家飯店新開業，門口音響唱著“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在嘹亮歌聲的間隙裏，白潯說：“我們在一起吧。”

葉然楞了一下。為了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她問：“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在一起吧。”白潯雙目炯炯。

這一回，葉然聽得再清楚不過，但她不敢確定白潯講的和自己心裏想的是同一個意思，就說：“我們不是一直在一起嘛。”

“不是現在這樣，我是說，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見葉然瞬間紅了眼眶，眼淚隨即湧出，白潯以為她被嚇到了，急忙停好車子走過來。

“抱歉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但我這人就這樣，心裏藏不住事兒，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不願意就直說，千萬別在這種事上遷就我，我們以後還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她說完，用指腹抹了抹葉然的眼淚，七八秒後還沒等到回答，就深呼吸一口氣，故作輕松：“你餓不餓？我請你吃麥......”話沒說完，感覺心裏難受得要命，像心臟被掏空了一般，剎那間，自己也眼淚花花。

“這種時候，吃什麽麥當勞？”葉然破涕為笑，一把將眼前的人攬進懷裏，“確定想清楚了？”

“確定肯定以及堅決不否定。”

“不後悔？”

“不後悔。”

“那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不僅僅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了。”

歌聲在耳畔回蕩，白潯也破涕為笑。她把腦袋擱在葉然的肩上，兩人以擁抱的姿勢互相依偎著，心裏都百感交集，想把這一刻永遠銘記。

過了一會兒，她說：“今天是10月14號。”

“我知道。”葉然說，“咱去慶祝一下？”

慶祝的方式很土很實惠，先就近買了一份麥當勞全家桶分享著吃了，又去看了一場電影。

院線沒什麽好片子，兩人根據時間隨便挑了一部，然後手牽手在黑乎乎的影院裏睡了兩個小時。時不時對視一眼，不說話，笑意已經從眼角流露了出來。

“怎麽突然開竅了？”回去的路上，葉然忍不住問。

“前幾天在夢裏親了一下你。”一想起那個場景，白潯的臉頰就火辣辣一陣燙，她見葉然只是淡淡“哦”了一聲，頓時失落起來，“你要是對我沒感覺，不用勉強的。”

“笨蛋，說什麽傻話？”

到分岔路口了，葉然跟著白潯拐過去，聽到“不用你送”，她說：“女朋友都生氣了，再不送送，我豈不是要被劃歸到‘人渣’行列？”

這幾天白潯一言不合就拿“你拋棄我過一次”來懟她，她可不想再給這伶牙俐齒又記仇的女朋友留下話柄。

聽到葉然稱自己“女朋友”，白潯心裏樂開了花：“還算你識相。”她眼珠子一轉，就想到了新問題，“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葉然剛說了個“從”，她又說：“不能比我喜歡你早，就算今晚吧，你是從我表白之後才發現自己其實很喜歡我的。”

這笨蛋，連這都要比！葉然著實沒想到。

她無奈地回了句“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對上一雙怒目，急忙改口：“對，我就是今晚才發現自己其實很喜歡你。”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白潯喜上眉梢：“上樓見見我姑姑？”

“這麽快就見家長，合適嗎？”

“不想見就算了，你走吧，趕緊走，立刻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身份一變，某人比以往更任性了，脾氣說來就來。可是，她嗔怒時實在太可愛了！

發現自己果真長了一顆戀愛腦，自我鄙棄的同時，葉然戳戳女朋友氣鼓鼓的臉蛋：“你到我家還拎了個果籃，第一次登門，我空著手去見姑姑，不太好吧？”

“沒關系，她姑姑不拘小節。”

聲音從背後傳來，兩人都嚇了一跳。

順著高跟鞋的“噔噔”聲，葉然看到一個一頭短發、一身黑色西裝的女人。她指尖夾著一根煙，嘴唇鮮紅，嘴巴還在“吞雲吐霧”。這人實在太酷，舉手投足都昭示著“瀟灑”二字，是她曾經幻想過自己未來的樣子。

“姑姑，說好的戒煙呢？你有沒有信用？”白潯不想葉然被為難，先發制人，質問白桐。

“我剛忙完回來，就怕被你逮著，才躲在樹蔭下吸兩口。”話是對白潯說的，白桐的視線卻始終落在葉然身上，“就是你讓我的寶貝做春夢了？”

“姑姑！”白潯羞憤得想撞墻。

當著未成年的面說這種沒羞沒臊的話，某人為老不尊！警察叔叔快來啊，這裏有個腦子被驢踢過的家長！

“你急什麽？敢做不敢認，現在的中學生都這麽沒擔當嗎？”白桐沖白潯搖了搖頭，又拍拍葉然的肩膀，“別再磨嘰了，一起上樓。”

房子挺大，家具簡單，客廳的墻壁和地板都是銀色，整體一派輕奢風，看得出來主人是個幹脆利落的人。

葉然去白潯的房間看了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粉色城堡。墻壁四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掛著一排小彩燈，開關一按，燈光五顏六色，看起來夢幻十足。

“這下你該放心了吧？我可沒虧待你的女朋友。”白桐說。

“姑姑！”再一次，白潯羞憤得想撞墻。

“謝謝姑姑。”葉然說。

她知道這是白潯夢寐以求的東西，她心裏一直有個公主夢，但A市只有日覆一日的爭執和吵鬧。楊佩和白佳仁沒給她的，白桐給她了，她暫時還沒能力給她一個這樣的環境，因此，她對白桐充滿了感激。

“我已經給你打了樣兒，將來不能比這差。”

“嗯。我記住了。”葉然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們能不能別當著我的面胡說八道？”

白潯郁悶了。她知道白桐開明，但沒料到她開明到這種程度，才見了葉然一面，就擺出一副要把女兒托付出去的樣子。

“不想我們當著你的面聊天，你去洗水果好了，連杯熱茶都不給人家葉然倒，禮貌呢？”

白潯一離開，白桐接著說：“她挺任性的，你倆從小一起長大，料想是你遷就她多一些，往後還得你多照顧她。”停頓了兩秒，她補充，“倒也不用委屈自己，有問題兩個人心平氣和地商量，道理她都明白，就是愛使小性子。”

“她在不喜歡的人面前，從來不使小性子。”

白桐語噎了一下：“秀什麽秀？去去去，幫她洗水果去。”

看著廚房裏竊竊私語的兩人，白桐淡淡一笑。

她其實並沒見過白潯使小性子，剛才那番話是楊佩在電話裏說的。

楊佩還說，到了高中，白潯的話越來越少，和小時候判若兩人。遇到不開心的事，只把自己鎖在房裏，也不跟她傾訴。她擔心她繼續待在A市對身體不好，就同意她轉學過來。

看來是遇上對的人了。說到底，使小性子這種事，還得是在最信任的人面前。人生苦短，身邊能有個自己全然信任，也能得到對方全然信任的人，談何容易！一時間，白桐有點羨慕廚房裏的兩小只。

“你倆動作麻利點，洗個水果都磨磨蹭蹭。”她說。

送走葉然，白潯又一夜睜眼到天亮。

心潮澎湃難以入眠，她跑去論壇上為扭轉葉神的風評而努力。我喜歡的女孩兒，我要全世界都喜歡她。她手起字落，發出一條新帖：《某神看著冷冰冰，實則暖洋洋》。

在她的表述中，作為一個顏值加實力粉，她暗自跟蹤了自己的女神，便看見她在食堂跟別人打招呼，謙卑又溫和。

很快就有評論：

——倒也確實有這麽回事！

——我還納悶兒呢，這人最近是不是吃錯藥了？

——多半是覺得自己老繃著一張臉挺沒勁兒吧。

見自己的努力有成效，她一激動，就兀自在床上滾了幾圈。

天知道，這幾天她硬把葉然拽去三樓，還讓她跟許寧的那幫小弟打招呼，費了多少口舌。

“我不在乎別人的評價。”葉然說。

“我知道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口碑太差，總歸不太好。人是社會性動物，不管你願不願意，都一定程度上活在別人的嘴裏。”

實在沒轍了，她就搬出絕招——“當年你一聲不吭就走掉，我可難過了”，只要她一說這話，葉然立馬任她拿捏。

對話框裏，許寧在線求支招。

白潯抱著枕頭愁眉苦臉。說實話吧，得罪校霸，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不說實話吧，感覺這事兒自己辦得挺不地道。

她轉念一想，自己最起碼讓他更換形象了，功過相抵，沒必要心懷愧疚。

打出“你得想辦法把成績搞上來，你的女神一向只記得住和自己一樣優秀的人”，她嘴角上揚，愉快按下發送鍵。

可不就是這樣嘛，從小到大，不知被葉然誇了多少遍“聰明”“厲害”，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會說話？

視頻鈴聲在響，她接起來，就聽到對面說：“都四點了，你怎麽還沒睡？”

“你不也沒睡嘛。”草履蟲在被子裏擰巴了幾下軀體。

“想你呢，睡不著。”

要死了，深更半夜的，啞巴撩得人心癢癢！不可以，我一定要比她更會撩才行！

白潯一骨碌坐起身，絞盡腦汁想了想，但一句都想不到，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般一頭栽在床上。

“要不我們寫卷子吧。”她說。

於是，在確定關系的第一個晚上，兩個學霸攤開試題，奮筆疾書間，不知東方之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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