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虞琛站在陽臺上，一只手伸在半空，掌心放著些谷物,沒過多久，兩只胖墩墩的鴿子飛了過來。

一白一灰，聽話地在站在欄桿上，探頭去啄虞琛掌心的食物。

鴿子並不怕人，虞琛一只手輕輕在它脖子處撫弄,鴿子也乖乖不懂，只用豆大的眼珠歪頭瞧著他看。

虞琛嘴角上揚，這是之前盛明空送他的,乍一看見時,還覺得有些奇怪，時間長了,他倒是習慣每天清晨鴿子停在陽臺上叫個不停地樣子了。

掌心的食物被兩只鴿子吃了個幹凈,沒良心的兩個小東西撲棱著翅膀又飛走了。

樓下的花園裏虞母正擡著頭,朝陽臺處的虞琛喊道：“琛琛，不是說今天要去爬山嗎，快下來吧。”

一陣冷風吹過,虞琛縮了縮脖子,半個下巴都隱藏在白色的毛衣中,他拍拍手,將掌心的谷物碎屑清理幹凈,應道：“好，我這就來。”

他和盛明空約定好了今天去爬山,現在去剛剛好，找了件方便活動的外套,淺綠色的，稱的他皮膚透亮。

不等他出去，臥室的房門卻被敲響，虞琛沒在意，只以為是虞母或是保姆，隨口應了一聲，他一邊整理著外套的拉鏈，一邊打開門。

“小琛。”

門外的人卻是盛明空，長身直立在門前，額前的發絲隨意地落在鬢邊，穿了一身暗綠色的沖鋒衣。

虞琛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穿著中休閑類的衣服，猛然一看見還挺意外。

“不是說好了，我去找你的嗎，這麽早怎麽過來了？”虞琛問道。

他們要去的是南湖山，在南城的最南方，而虞家處於更偏北的地方，反倒是盛明空住的清水園更接近一些。

“早上醒的早，索性直接就過來了。”盛明空說。

虞琛講胸前的拉鏈一直拉到下巴處，兩只手插進口袋，掌心逐漸變得溫暖起來：“那我們出發吧。”

南湖山雖然距離這邊很遠，但景致不錯，山上還有個寺廟，據說很是靈驗。

深秋之際，沒有一絲雲彩的深藍高空下，是滿眼的淺橙，橘紅，這裏的秋天並不淒涼，反而透露著一種靜謐的感覺。

因為今天算是周末的原因，爬山的人很多。

虞琛和盛明空兩人速度不快，時不時拍拍周圍的景致，不過片刻就被人群丟在了後方，虞琛輕喘著氣，他體力雖好，卻也架不住一直爬坡。

“前面有個涼亭，還能堅持嗎？”和他完全相反的盛明空都沒怎麽喘氣，臉上也看不出一點疲憊的神色。

虞琛瞇起眼睛望著不遠處的涼亭，古樸的紅棕色隱藏在巨木後。

他來了力氣，大步朝著目標前進，盛明空始終跟在他的身後，一只手將他背上的背包托起，好減緩他的壓力。

亭子裏已經坐了一對情侶，男生和女生正說著說，打打鬧鬧的。

盛明空倒了一杯水，遞給靠在柱子上的虞琛。

虞琛接過，小口小口地喝著，水溫正好，半杯溫水下肚，止住了幹澀的喉嚨，他舔了下唇，見盛明空正收拾著他的背包，大半的東西都裝進了他自己的暴力，讓虞琛的包中只剩下些沒什麽重量的小物件。

他剛想開口，就見一旁休息好的情侶準備繼續爬上，女生拿出手機，外放著音樂。

聲音並不大，但幾人距離太過相近，於是虞琛能聽的清楚歌中的每一個字，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是白蕭在中秋晚會上唱的那一首，也是寫給他的那一首。

那天過去後，他和白蕭之間就減少了見面，只聽說他最近正在錄綜藝，已經幾個星期沒有聯系了。

虞琛抿起唇，沒註意到自己望著女生離開的背影出了神，等到歌聲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時，虞琛才轉過頭。

接著，就恰好看見盛明空望著他的幽深眼神，他並沒有什麽懷念白蕭的想法，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和白蕭第一次見面，以及假失憶的事情都發生在初夏的時候，而現在，已經快到冬天。

覆雜的，混亂的事情在一初夏開始，在初秋結束，整整一個夏天的事情卻足夠坎坷。

盛明空滾動著喉結，他同樣也聽出那一首的來歷，那算的上白蕭對虞琛的表白，他沒有白蕭的才氣，也做不來應雲穹直白話語。

和他們相比，他好像沒什麽優點。

他太過容易產生嫉妒，看著虞琛聽著白蕭情歌出神的模樣，他很想要出聲換回虞琛的思緒，但念頭在腦海中出現了不過幾秒鐘，他就又無力的放棄。

他現在不過以朋友的身份站在虞琛的面前，又有什麽資格去幹擾這些呢？

他沒有立場去嫉妒，去不滿。

盛明空垂下眼，將剛收拾的好的背包拉上拉鏈，然後問道：“休息好了嗎？”

他戴著一頂黑色帽子，帽檐投下的黑色陰影剛好能遮擋住他眼中的全部情緒。

但虞琛還是能看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麽，看著什麽也不說的盛明空，他皺了下眉，忍不住出聲道：“你在想什麽？”

他不喜歡盛明空總是悶著自己的樣子，他想盛明空不管有什麽想法，出了什麽事情，都可以直白地告訴他，而不是又像從前一樣瞞著他。

如果他總是這副樣子，虞琛覺得，他們可能真的只適合做朋友。

盛明空擡眼，陰影下的眼眸與虞琛直直地對視，他沒有想到虞琛會這麽直白地詢問，說與不說便成了一個難題。

他擔心說了虞琛會感到困擾，又擔心不說虞琛會不高興。

糾結片刻後，最終他說：“我在吃醋，我不想看見你因為別地男人出神。”

不止是虞琛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盛明空同樣也清楚總是下意識隱瞞是他最大的一個毛病，他總是忍不住多想，會擔心各種問題，總覺得虞琛只需要每天開開心心就好，沒有必要知道那些事情。

但事實上，再過去，他不想讓虞琛擔心，不想讓他煩惱，最終卻落個相互誤會的結局，虞琛同樣也會擔心他，也會因為他的隱瞞而多慮、

話音落下，盛明空靜靜註視著虞琛，見他來內傷沒有不耐的神色，這才放下了心。

虞琛微微挑起唇，將已經沒有什麽重量的背包背起，說：“我休息好了，快上山吧，聽說天湖寺的齋飯味道不錯。”

他們已經走了一大半的路程，中間又休息了一下，沒過多長時間，就到了山頂的天湖寺。

這座寺廟名氣很大，聽說很是靈驗。

不管是虞琛還是盛明空都對這些不太了解，但兩人還是先去上了一炷香。

莊嚴的佛像面前，虞琛將香插進香爐中，轉過頭一看，卻見盛明空還閉目跪著，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嚴肅，頭一次見他對上香這麽認真。

出了上香的地方，人驟然少了許多，地面上是不時落下幾片被風垂落的銀杏葉，偶爾還能看見幾顆掉落的果實。

虞琛好奇地問道：“你剛才在求了什麽心願，怎麽這麽久？”

盛明空眼角帶著笑，他挑了一下眉毛，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這副樣子，卻讓虞琛猜了個大半，盛明空不是一個容易從表情上看出心情的人，但這個人其實很好懂，起碼，對於虞琛來說，大多數時候他都能看懂他心裏在想什麽。

於是，虞琛瞇起眼睛，擡起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等他看過來，他勾著唇，道：“萬一這裏有人可以幫你實現心願呢？”

眼睜睜的，就看見盛明空微微睜大了眼睛，那雙細長冰冷的眼睛裏罕見的透露起幾分呆滯。

盛明空不敢置信地看著虞琛，他不知道虞琛話中的意思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樣，但聽見這句話，他實在控制不住情緒，連指尖都開始顫抖起來。

他他滾動著喉結，嗓子幹澀的不像話，最終，他也只能艱難地問道：“小琛，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安，膽怯，和不敢相信全都在他發顫的嗓音裏體現的淋漓盡致。

虞琛擡眉，眼睛裏都帶著笑意，說：“你說呢，明空哥哥？”

明空哥哥四個字，說的極慢，拉的很長，透露著一股子的戲謔。

但盛明空還是因為這個稱呼忍不住紅了眼眶，他想勾唇笑的，但嘴角好像不聽他的控制，明明已經勾起來了，但他卻總覺得現在肯定很難看。

“小琛，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嗯，願意。”

盛明空只覺得分不清現在究竟是不是他的幻想，他在夢中都不敢奢求的事情如今真實地發生在眼前，他忍不住擡起手，想將虞琛摟緊懷裏，去感受究竟是不是真實。

但一直發顫的手半晌也沒有落到實處，盛明空暗自懊惱自己此時的模樣，卻見顫著的右手掌心，有一只手貼了上去。

是虞琛。

不是幻想，盛明空握住掌心處的柔軟，微微用力，將人鎖進懷裏。

熟悉的感覺在懷裏綻放開，盛明空將頭輕輕抵在他的肩上。

虞琛只覺得有熱流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忍不住也用了力，他和盛明空一樣，也只覺得這一刻太不真實。

片刻後，遠處傳來鐘聲，虞琛才眨眨眼，然後拍了下盛明空的背，說：“好啦，我們該去嘗嘗這裏的齋飯了。”

“嗯。”盛明空低低應著，將虞琛從自己的懷抱裏解放出來，卻一直沒有松開相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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