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著頭閉著眼睛的男人緩緩擡起眼皮,一向帶著冷冽冰渣的眼中此時泛起水光，波光粼粼的如同下午時看見的湖面。

盛明空的反應變緩，看了虞琛好一會,才像是終於確定了他的身份，接著，喊了一句：“小琛。”

低沈的嗓音帶著沙啞，語氣明明是冷淡的，可配上他那雙眼睛,瞬間就顯得性感起來。

虞琛拍在他肩頭的手一僵，盛明空的這副模樣太過讓他眼熟了，他不自覺的想起兩年前,那個時候盛明空也是這樣醉眼朦朧地輕喊他的名字。

“小琛。”

盛明空的聲音還在繼續,虞琛卻已經被他一聲聲的呼喊弄的煩躁起來，他皺了一下眉,重新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只是語氣不再是之前的柔軟：“盛明空,你來這裏幹什麽？”

靠在門上的男人終於聽懂了他的話，醉成了這個樣子，口齒依舊清晰：“小琛,我找小琛。”

話音落下,虞琛還未來得及說話,之間盛明空突然站直了身體,將眉頭死死地擰起,接著轉過身，嘟囔著說：“不能來找小琛,他不會想見到我的。”

他醉的太過嚴重，呼吸間都帶著酒精的味道,因為酒量差的原因，喝的不多，味道也不難聞，絲絲縷縷的，蔓延進虞琛的鼻子。

眼看著盛明空跌跌撞撞就要離開，虞琛怔楞的神色也反應過來，他握了握拳，跟在盛明空的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身形，語氣意味不明地問道：“他為什麽不想見你。”

走在前方的男人腳步停下，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認出虞琛，他也沒有回頭，只是低垂著眼睛看向地面，細細數著地板上的花紋，過了許久，才從喉嚨中輕哼了一聲，說不清是嘲笑還是無奈。

“是我太壞了，一直惹他傷心，我配不上他，他看見我肯定又要難受的。”含糊在唇齒間的聲音讓這麽一番話顯得不像是盛明空能說出的。

虞琛笑了下，他站在盛明空的身旁，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他的側顏，快要隱藏於黑暗之中，那雙本就含著水光的眼睛此時更是有晶瑩的東西沾濕睫毛，紅色的血絲也隱隱占據眼白。

他看著盛明空，記憶回到過去，眼前微微彎著腰的男人逐漸變成記憶中意氣風發的人，會因為自己突然想吃城西的糕點，淩晨開車過去，結果發現糕點店已經關門，最後只能給他煮了一碗面。

也會在生日的時候因為收到自己送給他的各種奇怪小禮物而眼角帶笑，明明那些東西並不是他喜歡的，卻依舊把它們當做寶物一樣珍藏。

他從來都不恨盛明空，即使從前討厭的不想再看見他，可他依舊不恨，因為他過去十七年的記憶皆有盛明空的參與，有過爭吵，有過矛盾，但虞琛從來不用去擔心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他知道盛明空不會丟下他，永遠會在第二天給他送來他喜歡的鮮花。

虞琛嘆了一口氣，眼睛變得酸澀，看著盛明空這副樣子，他很不適應，還開始心軟。

他笑著搖搖頭，然後輕咳一聲，問道：“你很喜歡小琛嗎？”

虞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是為了不甘心過去嗎，還是被盛明空感化？他不清楚，也沒有去想，只是因為現在他想問，就隨口問出來了。

至於原因，走一步看一步，總有一天他不去想也會知道答案。

盛明空聽見他的聲音，擡起頭，終於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他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嘴唇又泛著紅。

“很喜歡，很喜歡。”沙啞的聲音響在空曠的走廊上。

聲音明明不大，但虞琛覺得這道聲音大到直達他的耳膜。

腳尖在地面上輕輕踢了兩下，眼尾的餘光中看見盛明空又要離開的身影，他拉過他的手腕，可能是醉酒的原因，很燙。

“進屋吧，你這個樣子也回不去。”虞琛說。

盛明空乖乖順著他的力道走在他的身後，明明那麽高的個子，長相也是極具有攻擊力的類型，現在這副樣子卻讓人聯想到了很乖的大狗。

虞琛拉著他手腕的動作沒有持續太久，盛明空一乖乖跟在身後，他就立刻放了手，結果，剛空下來的手指卻瞬間被人緊緊握住，滾燙的溫度讓他帶著涼意的手指溫暖起來。

他掙了一下，沒有成功解脫，轉過頭就看見盛明空正垂著眼死死盯著他們相握的手，可能是這個時候又認出他來了。

既然掙不開，虞琛也不再去管，一只手打開門，先將身旁的人推進去，接著自己才跟著走進去。

不大的房子收拾的很溫馨，大多是淺黃的色調，玄關處的花瓶插著幾朵向日葵，顏色溫暖。

“洗漱的地方在那邊，自己過去。”虞琛指著洗手間，對盛明空說。

盛明空此時大腦亂作一團，也不知聽沒聽懂，只點點頭，接著也沒了動作。

虞琛嘆了一口氣，他從來沒見過這副模樣的盛明空，即使是兩年前的那一晚，盛明空也只是有些迷糊，還沒到不聽話的地步。

於是，他直接將人帶進浴室，接著把門一關，至於裏面的人究竟有沒有在洗澡，他就沒再關註了。

等他回到臥室，找到幾件買大了的衣服時，聽見浴室中傳來的嘩嘩水聲，才放下心，將浴室門打開一條縫，衣服放在門邊的臺子上，才離開。

因為在自家門前撿到了盛明空，虞琛沒來得及恢覆羅西的消息，此時閑下來打開手機一看，幾條消息過後，羅西也意識到他可能有事，發了幾天晚安的消息後，也跟著消失了。

時間過得緩慢，平常這個時候虞琛早就睡覺了，現在他靠在沙發上，眼睛時不時就要迷上一會，終於，沒用上一會，困倦的身體自動進入了睡眠。

他睡得並不安穩，總覺的有什麽東西在暗中窺伺著他，讓他想起黑暗中的野獸。

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見盛明空站在他的身前，身上穿著他買大了的衣服，胸前是派大星的卡通形象，因為小的原因，崩的緊緊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洗好了？”虞琛嘟囔了一聲，他站起身，將沙發的位置讓出來，又說：“我這沒有客房，你就睡這吧。”

也不管他聽明白了沒有，虞琛自顧自地抱著自己的衣服去了浴室，接著把門一關，等再出來時，還能看見盛明空原地不動地朝他看著。

這種眼神讓虞琛下意識就想要躲避，他極輕地皺了下眉，卻見盛明空猛地轉過頭，雖不清楚他又怎麽了，但好在那惱人的視線消失了。

虞琛回到自己的臥室，門關的很快，沒有看見盛明空已經回過頭，依舊固執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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