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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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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明潯到別墅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半。

他穿了一身黑, 棒球帽帽沿壓得很低,口罩遮住大半張臉,沖鋒衣領子高高豎起, 渾身上下連脖子都一起捂得嚴嚴實實。

站門口摁鈴的時候像一塊挺拔矗立的黑色石碑。

鐘茗擇差點沒認出來他。

"至於?"他看著晏明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眼睛往晏明潯身後掃,"有人跟你?"

"沒。"晏明潯言簡意賅, 裹著渾身凜冽進門,挺高的個子還穿一身黑,稍微動一下就很有氣場。

他微仰著下巴,帽檐下犀利的雙眼望向吵吵嚷嚷的露臺, 口罩下的聲音略顯沈悶:"那兒什麽情況?"

鐘茗擇看了眼,擺擺手,"沒事,不用管。"

露臺上是BBQ現場, 沈躍跟賀晟喝高了還在劃拳,手指頭伸了幾個都數不清, 搖搖晃晃的,更別說看清人了。

鐘茗擇讓晏明潯不用擔心。

晏一蔓本來捧著個平板在旁邊看著沈躍, 聽到門口的聲音後放下平板走過來,猶豫道:"哥?"

她和晏明潯童年時期一塊兒玩大的,從小就這麽叫,大了也沒變。

晏明潯"嗯"了聲, 下巴一擡, 語氣質疑:"你未婚夫?就他, 不再考慮一下?"

晏一蔓朝那邊看了眼, 溫婉笑笑, 搖了搖頭道:"他挺好的。"

"行。喜歡就行。"晏明潯利落點頭, 扭頭問鐘茗擇:"老顧他們呢?"

"樓上看電影呢,你演的。"

晏明潯詫異地眉梢一挑:"他看?"

"溫硯想看。"鐘茗擇強調。

晏明潯點頭,懂了。老顧心裏老婆最大。

“你在這註意點,有事喊我們。”他提醒晏一蔓。

晏一蔓點了點頭,“不用管我,哥,鐘醫生,你們去吧。”

晏明潯就跟鐘茗擇到樓上找人。

沈躍訂的這別墅沒有專門的室內電影院,但是有間休閑棋牌室,裏面有桌游,也有投影儀和大幕布。

溫硯就在沙發上看電影,他雙膝並攏,後背挺直,顯得坐姿老實乖巧。

他知道鐘茗擇去樓下接晏明潯去了,人有點小緊張以及一絲微妙的小期待。

顧凜川伸手按了下他的後腰脊背,溫硯輕呼一聲,立馬敏感地塌下腰,屁股往旁邊挪了挪,扭頭瞪他:“你幹嘛啊?”

“別太緊張。”顧凜川有些好笑地說。

溫硯皺著眉嘟囔:“我第一次見明星,他還是你朋友。”

上次晏明潯讓人拿poss機來刷錢的事溫硯還記著呢,直覺這人可能不是那麽好相處,他怎麽可能不緊張。

顧凜川“嗯”了聲,原本他也是打算帶溫硯見他們的,是晏明潯一直沒空。

這次對方來之前,他已經叮囑過晏明潯了,讓他收斂一點。

溫硯手心都出汗了,顧凜川抓過他的手捏了捏,“沒事,他不會——”

門突然被敲響,打斷了顧凜川的話。

溫硯嚇一跳,直拍顧凜川的手,小聲而急切:“來了來了!”

他剛站起來,門就被從外打開了,兩個高大的身影慢悠悠地走進來,一副很不客氣的樣子。

鐘茗擇本來也就意思意思才敲個門,怕顧凜川在裏面對溫硯不知收斂,被發現了害羞的還是溫硯。

“我把未來的大影帝接來了。”

他說完側了個身,給他身後露了個腦袋尖兒的人讓出位置,開玩笑道:“來吧,晏大少爺亮個相。”

晏大少爺白了他一眼,擡手摘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張極其具有沖擊力的臉。

他長了一雙丹鳳眼,雙眼皮褶皺很淺,眼角內勾眼尾上翹,黑瞳深邃而犀利,和他整個人的氣場一樣,站在那就很惹人註目。

溫硯第一次見到電影裏的主角本人,有種對方沖破熒幕走出來的虛幻感,忍不住輕輕抽了口氣——真的好帥!

“溫硯?”晏明潯纖長的手指抓了抓被壓了有些塌的短發,另一只手朝他伸出,聲音懶懶地自我介紹:“晏明潯。”

沒有想象中的尷尬見面氛圍,也或許是對方有意在收斂身上的氣場。

溫硯很感激,心裏的緊張淡了不少,小心翼翼地跟眼前的大明星握了個手。

“你好你好。”他眨了眨眼,眼睛裏面亮亮的。

“鐘茗擇說你在看我的電影……”晏明潯是一副很放松很自然的樣子,指了指屋裏的投影幕布,又指指自己:“是不是本人更帥?”

見他三言兩語就沖淡了初次見面的生疏,鐘茗擇就沒打圓場。

大幕布上也映著晏明潯的臉,他身披戰甲躍馬而上,臉頰受了傷,鬢發飛揚,眉眼間有種拼死一搏的狠辣與冷厲,畫面顛簸,身後廝殺聲不斷,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感。

溫硯對比著看了看,靦腆地抿了下唇,點頭:“本人更帥。”

電影裏面看著太兇狠了,和眼前的不像同一個人。

溫硯內心有些感慨:這就是演員的魅力嗎?

“比老顧帥?”晏明潯笑起來,眼下的臥蠶淺淺一道。

溫硯“唔”了聲,有些猶豫。

晏明潯和顧凜川其實是兩種不同的類型,實在不太分得出高下,不過他還是更喜歡顧凜川……

“差不多了。”顧凜川突然冷冷出聲,警告似的掃了晏明潯一眼:“坐吧。”

晏明潯揚了揚唇,手插回口袋裏:“你可真摳。”

要不是來之前這兩人千叮嚀萬囑咐地說溫硯膽子小性格軟還認生,讓他溫和一點,他才不會對兄弟的未來老婆說這麽多話。

不過溫硯倒也真的如鐘茗擇所說,很明亮的一個人,老顧好福氣了。

鐘茗擇早就不客氣地坐下了,聞言補了句:“確實。”

很摳,連溫硯撿的小貝殼都不給他碰一下。

顧凜川對倆人的一唱一和不予置否,拉著溫硯的手讓人坐自己旁邊,拿起遙控器把投影關了。

“哎你這人,”鐘茗擇正看得起勁兒,眼前畫面突然沒了,皺眉道:“溫硯誇的他,你幹嘛不讓我看?”

“吵。”顧凜川淡淡道。

屋裏一個鐘茗擇,一個晏明潯,說的話就夠多了,顧凜川頭疼地揉了下眉心。

“就是嫉妒。”晏明潯涼涼補刀。

他這人比較特,私下裏不愛挨著別人坐,於是自己霸占了一個單人沙發,兩條大長腿無處安放地支著。

然後打了個哈欠慢悠悠道:“而且溫硯說的是實話,你沒我年輕,嫉妒也沒用,是吧老鐘?”

三個人裏年紀最大的鐘茗擇:“……”

“欠揍吧你?”他不顧斯文地抓起抱枕抽到晏明潯臉上。

晏明潯沒躲開,把抱枕墊到腰後面,理虧地摸了摸鼻尖,"sorry,我忘了。"

鐘茗擇當然沒真的生氣,搖頭笑笑,跟晏明潯聊了起來。

這麽一來一回,房間裏瞬間就變得很熱鬧,最後一點隔閡也基本沒了。

溫硯人坐在顧凜川身邊,手還被牽著,卻沒忍住偷偷看了兩眼晏明潯。

顧凜川敏銳地察覺到,握著溫硯的手緊了緊,有些吃味地偏頭問:“看他幹什麽?”

“大明星哎。”溫硯很坦誠地眨巴著眼睛,湊到顧凜川耳邊,用一種羨慕的語氣小聲說:“顧凜川,我想要他一個簽名。”

顧凜川:“……”

他半瞇起眼睛,眸光有些危險地註視著溫硯,“你很喜歡他?”

溫硯被他看的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猶豫了下,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長得帥的大明星,演戲還好,他要是追星肯定追這樣的。

顧凜川抿唇,暗自磨了磨後槽牙,“他有喜歡的人了。”

就是對方現在不知道跑哪去了,晏明潯還在苦巴巴地等著。

“他有……那你跟我說幹嘛?”溫硯皺了皺眉,突然反應過來什麽,紅著臉道:“我不是那種喜歡,哎呀,你真是,不要亂想嘛……”

溫硯聲音很小,聽著嘀嘀咕咕的。

顧凜川捏捏他變紅的耳朵,這才沈沈地“嗯”了聲。

他當然知道溫硯對晏明潯不是那種喜歡,但知道歸知道,心裏還是會不受控制的,泛酸。

“所以能不能要簽名嘛~”溫硯輕輕扯了扯顧凜川的袖子。

顧凜川最受不了溫硯撒嬌,心一軟,無奈垂了下眼,對那邊聊得火熱的人道:“晏明潯,帶筆了嗎?簽個名。”

那邊兩人齊刷刷地看過來。

晏明潯多稀奇似的,耳朵朝鐘茗擇伸過去,“你快檢查檢查我耳朵是不是壞了?怎麽剛才好像幻聽了呢?”

“別演。”鐘茗擇不為所動地瞥他一眼。

這邊溫硯還在眼巴巴地等著,顧凜川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好道:“溫硯想要。”

“猜也是。只是簽名多沒意思。”晏明潯直起身子,從沖鋒衣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張簽名照放在茶幾上。

然後食指按著照片底部,往溫硯的方向推了推,一本正經道:“送未來嫂子。”

溫硯楞了下。

然後面紅耳赤:"什麽呀,不是,哎呦你……"

鐘茗擇和晏明潯被溫硯這模樣可愛到了,對視一眼都繃不住笑。

很神奇,溫硯這人就是坐那裏,看著就有種讓人忍不住逗他兩句的魅力,想把他當弟弟。

鐘茗擇內心有些感慨:也就老顧這種畜生能對溫硯下得去手了。

"好了,別開他玩笑。"顧凜川護著溫硯。

晏明潯聳肩:"行行。那送溫硯同學,當開學禮物。"

"謝謝。"溫硯把照片收進手裏,他身上沒有口袋,就十分自然地先給了顧凜川幫忙收著。

幾個人又聊了會兒。

顧凜川不愛說話,以前三個人聚會的時候也基本是鐘、晏兩人在說。顧凜川每次都是聽著,時不時才會紆尊降貴地說那麽一兩句。

但這回多了個溫硯,情況就明顯不一樣了。

溫硯有個習慣,他說到感興趣的話題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朝親近的人分享,而且還一定要得到對方的反饋。

如果顧凜川不說點什麽,溫硯就會一直用一雙看起來明亮亮水盈盈的小鹿眼盯著他看。

顧凜川心裏覺得又好笑又無奈,對他沒辦法,只得認輸,一句一句地配合他,看得另外兩人唏噓不已。

一個話題結束,鐘茗擇突然問晏明潯最近在拍什麽戲,感覺這麽忙。

晏明潯沒透露太多,只說:"沖獎的。"

鐘茗擇就沒再繼續這個問題,改問晏明潯在劇組的情況,晏明潯仔細回憶了一番,還真挑了一兩件有意思的事。

溫硯聽著聽著,眼睛就突然亮起來,好奇地問:"那真的有人會在劇組耍大牌嗎?"

"多了。"晏明潯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其中之一。"

溫硯一楞,有點不可置信似的:"啊?"

"真信了?"晏明潯手扣著後脖子笑起來,"我開玩笑的。"

老顧哪撈到這麽可愛的老婆的?

可愛的溫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往顧凜川身邊貼了貼,吸吸鼻子不吭聲了,委屈似的。

顧凜川安撫地捏捏溫硯的手指,前一秒還溫柔寵溺,下一秒就倏地擡眸,冷著臉對晏明潯問:"你什麽時候走?"

晏明潯:"……"

靠,逗一句就趕人?

他無賴似的往沙發上一躺,"不走。我辛辛苦苦趕進度就為了過來看你們一面,到了連口飯都不給吃,是人嗎你們?"

"沒吃飯?"鐘茗擇皺了下眉,"怎麽不早說,我以為你吃過了。"

晏明潯投過去非常幽怨的眼神:"你們又沒問。"

"等著。"鐘茗擇起身要去給他拿東西吃。

晏明潯比顧凜川還小幾歲,他們平時再怎麽鬥嘴,到底還是把晏明潯當弟弟看的,相對比較縱容。

溫硯在這時候弱弱道:"樓下應該還有燒烤……"就是可能會涼了。

"減肥,不吃。"晏明潯舔了下嘴唇,對鐘茗擇說:"來桶泡面,謝謝鐘哥。"

其他幾人:"……"

泡面就比燒烤好到哪裏去嗎?

晏明潯是真的餓了,沒幾口就吃完了一桶泡面,滿足地倒在沙發上喟嘆:"舒服。"

溫硯聞著滿屋的紅燒牛肉面的味道,砸吧砸吧嘴,"好香,我也想吃……"

顧凜川皺眉:"…不行,不健康。"

"他都能吃。"溫硯看向晏明潯。

顧凜川把他的腦袋板回來,讓他看著自己,意有所指道:"他沒人管。"

晏明潯:"……"

操,這人什麽意思?

他倏地一下站起來,一副被戳到痛處後要擼袖子幹架的氣勢,"顧凜川!"

"要走?"顧凜川面不改色地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淡淡道:"不送。"

晏明潯:"……"

他隔空指了指顧凜川,然後磨了磨後槽牙,偏頭對溫硯笑:"溫硯弟弟,一張簽名照夠不夠?我再給你寫段新學期祝福語?兩段也行。"

溫硯:"……"

顧凜川:"……"

鐘茗擇看著幼稚的某人,無奈嘆了口氣。

幾分鐘後,晏明潯接到了經紀人電話,這回是不得不走,他神色懨懨地帶好口罩帽子準備離開。

走之前還在門口冷冷地瞪了顧凜川一眼:"有老婆沒兄弟。"

顧凜川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沒看他一眼。

晏明潯這人比他也不遑多讓——十七歲早戀的時候,每天就像一條出去撒歡的狗,沖到喜歡的人面前就不管不顧地搖尾巴,想栓都拴不回來,甚至連影子都摸不到。

還有什麽臉說他?

顧凜川搖了搖頭。

鐘茗擇一起走了,他要送晏明潯,順便整理一下樓下那兩個估計這會兒在東倒西歪的人,總不能真放著晏一蔓一個小姑娘處理。

於是偌大個棋牌室裏就剩顧凜川和溫硯兩個人,顧凜川很享受這樣的二人空間。

"電影還看不看?"顧凜川強調道:"不看晏明潯,看別的。"

溫硯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含糊道:"困。"

"那回房睡覺。"顧凜川揉了揉他的腦袋。

結果回房間後,更大的問題就出現了——這是一間大床房,而溫硯中午剛拒絕了顧凜川,所以顧凜川現在沒什麽地位。

要像在老宅的時候一樣躺在一起嗎?

溫硯站在床邊眨了眨眼,腦子裏兩個小人互相扯頭花,一個大膽地說沒事,一個矜持地說不行。

畢竟現在關系不一樣了……

"你睡床。"顧凜川先他一步,斬釘截鐵面不改色地做出決斷:"我睡沙發,你去洗澡。"

"哦……"溫硯揪著床單一角磨蹭了一會兒,才糾結地抱著睡衣去浴室。

等出來的時候,顧凜川已經換好了睡衣在門口等著溫硯了,還給他吹幹了頭發。

"你……"溫硯看了眼顧凜川身下的輪椅,猶豫道:"方便嗎?"

顧凜川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沒事。"

他推溫硯的腰,把人往床上哄,"乖,去睡覺。"

"那,你需要幫忙的話……你喊我。"溫硯不放心地看了顧凜川一眼,趿拉著拖鞋上床去了。

顧凜川深深地看了溫硯的背影一眼。

幫?怎麽幫?幫什麽?脫衣服還是搓背?

哪樣他能受得了?

顧凜川嘆了口氣收回視線,手指扣下輪椅按鈕,進了浴室。

坐輪椅洗澡並不方便,顧凜川簡單處理了一下就出來了,頭發濕著,臉色不是很好看。

這次回去之後,他得想辦法催催公司裏那幾個不安分的人,他好早點把這把礙事的破輪椅扔了,耽誤太多事。

顧凜川闔眼吐了口濁氣。

"你洗完了啊。"床上的被子小鼓包裏突然鉆出來一個小腦袋,溫硯頭發被蹭亂了,看著毛茸茸的。

顧凜川:"沒睡著?我吵到你了?"

"沒。"溫硯困倦地揉揉眼睛,臉蛋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得紅撲撲的,嘟囔著開口:"…顧凜川,你要不然還是睡床上吧。"

顧凜川的腿本來就不好,再睡沙發的話得多難受?

溫硯很不忍心,剛剛顧凜川洗澡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被窩裏想這件事,明明困得不行,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睡床?"顧凜川喉結一滾,輪椅滑到床邊去,有些謹慎地跟溫硯確認:"能挨著你睡?一張床?"

"又、又沒什麽,"溫硯有點害羞地把下巴塞進被子裏,眼圈紅紅的:"就是很可能會像那天早上一樣……"

他早上起來發現自己滾到顧凜川懷裏,還抱著對方……

"沒事。"顧凜川喟嘆一聲,摸了摸溫硯因為困倦而變得紅紅的眼睛,輕聲安撫道:"不怕,你先睡覺,我吹完頭發就睡。"

溫硯乖乖點了下頭,身體往裏面挪了一圈,留出大半張床給顧凜川,才安心地閉眼睡了。

臥室寂靜無聲,顧凜川坐著輪椅僵在床邊上,耳邊嗡鳴作響。

他們不是第一次躺在一張床上,老宅就有。

但不一樣,很不一樣。

他中午和溫硯表白了,表白之後再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含義就不一樣,代表他翻身就能碰到,伸手能摸到。

如果再過分一點,顧凜川偷偷抱著人睡一晚上,甚至做點什麽更過分的也沒什麽問題。

這些溫硯肯定都知道,他自己剛才都說了。

但溫硯讓了。溫硯在縱容他。

顧凜川中午被打擊到的自信在這一瞬間重振旗鼓。

軟包子中午嘴上說著"不知道你的喜歡是什麽",看似沒安全感,看似不信任他……其實潛意識裏早就什麽都信了。

溫硯根本就是知道他的喜歡是什麽,只是還沒意識,或者說,還沒做好準備,但溫硯明顯很多事情都在默許他了。

很多事情……

顧凜川緊緊閉了下眼,握著輪椅扶手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腦子裏又不可控制地浮現出少兒不宜的畫面,他剛洗完澡,溫硯兩句話的功夫他就又像個毛頭小子似的覺得熱了,又熱又燥。

不行。得忍。

再表現好一點就可以轉正。

顧凜川匆忙回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定定看了會兒,目光惡狠狠的,好半天才冷靜下來。

房間裏空調溫度舒適,床上的人睡得很熟,身上蓋著薄被子,一條細胳膊露在外面,白得晃眼。

顧凜川吹幹頭發,動作小心地掀開被子上床,躺在溫硯給他留出來的位置上。

床很大,溫硯和他之間還空了挺寬的距離,他們面對面躺著。

"溫硯。"顧凜川低聲喚了句。

人熟睡著沒有回應。

顧凜川就往他身邊挪了挪,把溫硯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握住,帶到自己懷裏,放在心口的地方,試圖讓對方感受到自己一下又一下重而有力的心跳。

他捏著溫硯的手,從指尖一點一點往下,最後落在了和他一對的情侶戒指上。

溫硯沒半點反應,呼吸均勻,睡容安靜。

這人對他好像從來就不設防。

顧凜川面上冷淡如常,和平時比看不出什麽太大差別,實際上眼底隱忍得一片暗紅,腹部崩硬滾燙。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再去浴室一趟的時候,溫硯突然動了一下。

翻了個身又翻回來,整個身體軟綿綿的蹭到了顧凜川懷裏,吐出的溫熱氣息就灑在他鎖骨上。

顧凜川呼吸一緊,"要抱抱?"

溫硯聽到了似的哼唧一聲,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那抱了。"

顧凜川說完,側過身,一只手從溫硯肩頸的空隙中穿過,輕輕攬住溫硯的肩,另一只手環住溫硯的腰,逐漸收緊。

他用最克制的力道,在不吵醒對方的前提下,把人揉進自己懷裏。

床很大,但兩人之間的最後一點空隙此時也被填滿了。

顧凜川吻了下溫硯的額角。

"晚安。"

我的寶貝。

溫硯一晚上睡得很好,睜開眼時,想象中自己縮在顧凜川懷裏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偌大的床上只有他自己,溫硯茫然地眨了下眼,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顧凜川已經洗漱完了,在沙發那邊敲著筆電辦公,很安靜。

聽到床上的窸窣聲響後,他擡起頭,看到溫硯已經坐起來了,被子滑下來堆在溫硯肚子那裏。

"醒了。"顧凜川眉梢一挑。

溫硯剛睡醒的時候總是有點懵,思緒和大腦都發散著,需要一點時間緩沖。

但他的腦袋已經先下意識順著顧凜川的話點了兩下,蔫蔫道:"你沒睡嗎?"

"睡了。"顧凜川放下筆電,到床邊來,給溫硯亂哄哄的頭發捋了捋,捋到一半忽然說:"你昨晚睡我懷裏。"

溫硯"啊"了聲,然後:"哦。"

哦完又突然睜了下眼,才回神似的,"我睡你…那你、你沒推開我啊?"

"你覺得呢?"顧凜川似笑非笑地捏了下溫硯的耳垂,語氣暧昧道:"送上門的我能拒絕?"

溫硯:"……"

顯然沒有。

對哦,顧凜川喜歡自己,他昨晚就猜到如果躺在一張床上,顧凜川大概率會抱著他睡了,但他昨晚還是讓顧凜川上床了。

他好像完全不防備顧凜川哎,為什麽呢?

溫硯漂亮的小臉糾結成包子樣。

顧凜川心裏一軟,用力揉了把溫硯的腦袋,無奈嘆道:"慢慢想吧。"

剛捋順的頭發又亂了,溫硯不滿意地癟了癟嘴,爬下床去浴室洗漱。

兩人到樓下的時候,客廳的沙發上癱著兩個看起來半死不活靈魂出竅的'廢物'——昨晚宿醉的沈躍和賀晟。

溫硯走過去好奇的問:"你們怎麽這樣?"

"別提了。"鐘茗擇端了兩碗解酒湯從廚房出來,神色疲倦而無奈:"喝多了鬧到大半夜,又吐又哭的。"

他真是沒想到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酒品能差到這種地步。

晏一蔓後一步從廚房出來,眼底帶著淡淡的烏青,皺著眉道:"阿躍,湯喝了。"

"蔓蔓對不起……"沈躍"嚶"了聲,端著碗一飲而盡。

"你對不起的是我。"賀晟喝完湯,語氣涼涼道。

溫硯看向晏一蔓,動了動唇,無聲詢問。

晏一蔓有些尷尬而丟人地說:"他昨晚把賀晟當成…我,就……"

就抱著哭了一晚上,說什麽我真的喜歡你,結了婚肯定對你好,你也喜歡喜歡我,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巴拉巴拉的。

晏一蔓昨晚都在房間睡著了,又被鬼哭狼嚎喊醒的,趕緊出來解救賀晟,以及當時在旁邊一臉倦容的鐘茗擇。

大概熬到淩晨兩三點吧,這兩人才在沙發上睡著,早上醒了就喊頭疼,晏一蔓和鐘茗擇才去廚房煮醒酒湯。

溫硯聽完鐘茗擇的描述後,沈默半晌,語氣幽幽地對沈躍道:"你以後還是不要喝酒了吧。"

不然感覺這個婚要結不成了。

沈躍咬牙:"戒!"

鐘茗擇讓他和賀晟再去房間休息會兒,兩人就頭重腳輕地去了,聽話的不行。

"一蔓,你也回去睡會兒。"鐘茗擇道。

晏一蔓搖了搖頭,"我去做早飯,你們……三明治可以嗎?"

她只會弄些簡單的。

"我弄就行,你休息去。"鐘茗擇不讚同地揉了揉眉心。

他們三個大男人在這,哪能讓一個女孩子前前後後忙這些?那也太沒擔當了。

晏一蔓猶豫了一下,沒再堅持,轉身回房間了。

"茗擇哥你看起來也好累。"溫硯想了想,躍躍欲試地說:"要不還是我去做吧。"

"不行。"

"不用。"

顧凜川和鐘茗擇異口同聲地回絕,溫硯蔫蔫地縮了縮脖子:"我想試試……"

"打電話讓管家送。"顧凜川淡聲道。

昨天中午他們吃的那頓就是管家送來的,怎麽早上就非得有一個人進廚房?

鐘茗擇是沒休息好腦袋也熬傻了?

顧凜川目光涼颼颼地瞥了鐘茗擇一眼,對方一拍腦袋:"對,差點忘了這茬。"

他打了個電話安排完,對溫硯和顧凜川說:"到了你們先吃,我撐不住了,補個覺。"

一共六個人,休息四個。

昨晚睡得很好的溫硯眨了眨眼,問顧凜川:"那我們幹嘛……"

顧凜川:"等飯。"

他吃不吃無所謂,但溫硯既然醒了,就必須得吃東西。

溫硯乖乖地"喔"了聲。

兩個人等了大概十幾分鐘,別墅管家就送了豐盛的早餐過來,用車推過來的,蓋子一掀還冒著熱氣。

溫硯吃得飽飽的,坐在椅子上舒服地瞇起了眼。

其他幾個還不知道要躺到什麽時候,顧凜川對溫硯說:"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溫硯眼睛一亮,小雞啄米點頭。

溫硯本以為他和顧凜川就是在海邊散散步,直到顧凜川打了個電話。

沒多久,海面上緩緩駛來一艘郵輪,明明很緩慢,卻給人一種破浪而來的沖擊感,鳴笛聲轟然震耳。

超大的一艘,感覺設計師把一棟樓建到了船上,極其奢華,靠得近點就是遮天蔽日的感受。

其他沙灘區域的人驚呼不已,尖叫不斷,激動而興奮地跟著郵輪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錄視頻。

"救命!這是什麽!啊啊啊我看到了什麽!!!"

"跨國郵輪!臥槽,上次看到還是在電影裏,橫跨整片大洋!世界環游用的就是這種!裏面全是貴族!"

這實在太壯觀了,他們有些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見到一次。

再到前面的區域,他們就不能靠近了,郵輪從他們面前駛了進去。

有人羨慕不已地發出感嘆:"這又是誰家霸總在哄小嬌妻啊!!啊啊啊啊!羨慕死我了!"

"老天也賜我一個吧嗚嗚嗚——"

郵輪停到了溫硯和顧凜川面前,別人口中的霸總和小嬌妻。

"這這這……"溫硯望著面前的恢弘之物,激動驚訝地說不出。

服務生到兩人面前,鞠了個躬:"顧總好。"

"嗯。"顧凜川牽起溫硯的手,在服務生的引領下,牽著震驚神游的某小嬌妻登上了郵輪。

服務大廳,餐廳、音樂廳,拍賣廳、舞廳、電影院……這個郵輪有好多好多層,溫硯擡頭一看層層疊疊,看得人眼暈。

"有、有電梯?"溫硯大驚失色。

"有的。"服務生恭敬地笑了笑,給兩人摁了電梯:"顧總,兩位的房間在九層,這是房卡。"

再往後他就不能跟著了。

顧凜川接過房卡,帶溫硯進了電梯,到九層屬於他們的豪華套間裏。

溫硯:!!!

這麽大的套間!

"顧凜川!好大!這裏好大!"溫硯激動地到處跑,這也看看,那也摸摸。

顧凜川笑了笑,由著他跑。

最後溫硯跑去了窗邊,他拉開窗戶,被撲了滿面海風。

"嘶,好高……"溫硯往下看了一眼,腿軟。

顧凜川到他身邊去,臉上帶著淺淡的笑意:“害怕?"

有點。"溫硯吞了吞口水,他應該不恐高,但這麽往下看,看到起伏波動的海面還是忍不住心驚。

腦袋也暈暈的。

“那怎麽辦?”顧凜川突然張開雙臂,眉梢一挑看向溫硯:“過來抱抱?”

溫硯楞了下,緊接著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地撲進顧凜川懷裏,眼底灼亮一片。

“顧凜川!我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溫硯:抱抱抱!老攻太有錢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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