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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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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居山久違地熱鬧了幾回。

先是教主成親,教中弟子辦了回喜宴,後是除夕夜,煙火子時後還不停歇。

守歲是件稀罕事,姬挽青靠在窗邊,懷裏摟著自家夫人,竟有些難得的高興。

秋雲塵也是第一回 在武林盟外的地方過年,他望著天空中稀疏的星子,心裏有些悵惘,也不知顧叔叔和百葉先生正在何處。

近日裏武林正道痛罵魔教的信一封封送至霧居山下,若不是姬挽青下令不得妄動,怕是送信的使者早就去了黃泉。

陸明舉著又一封信函來到主屋,輕輕放置在桌上,準備離去。

就聽主人道:“不是說了,這些東西燒了就是,不必再拿過來。”

別的陸明都做主燒了,可這封不行。他看了一眼靠在主人懷裏的秋盟主,神色有些莫名,“是武林盟送來的,代盟主顧蕭滿此刻正在山下,說要與主人談談。”

武林盟來了可不止一回了。年前就在山下叫喊讓霧居山交出秋盟主,只是礙於那道深淵,一直無法靠近而已。

陸明瞧了瞧那位窩在主人肩頭睡得極沈的秋盟主,實在無法將其同武林盟口中的“囚犯”二字結合在一起。

主人雖給人餵了藥使其不能動用內力,不允許下山,但除此之外,其他的哪怕再過份都一概應允。

就算是半夜渴了餓了,主人都會親自倒水下廚,讓他時常覺得主人是不是殼子裏換了個魂兒。

武林盟幾個字成功喚醒了熟睡中的秋雲塵,他不過是略微動了動,姬挽青就示意陸明把信送到他手中。

信中的意圖很簡單。武林盟想要從魔教教主手中換回他們的盟主,與此相對,就看霧居山的條件了。

這無異於割地賠款,也不怕對方獅子大開口。姬挽青手掌撫上懷中人的發絲,將完全展開的信裏內容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可能放秋雲塵離開,至少現在不能。

在他還未徹底明白自己心思時,他可以毫不猶豫抽身離開回到霧居山。可那些日子裏,每到夜幕降臨,他就不可抑制地回憶起秋雲塵陪伴在他身旁時的情景。

情之一事,觸之即亡。

他從未如此失控過,哪怕是當年得知他會被重明教餘孽抓走的真相。

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殘忍、冷漠,視人命如草芥。才能在這人/吃/人的重明教裏爬出頭,練就一顆異常冰冷的心。

當它住進了另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就註定逃離不了。

感覺到握在腰間的手越來越緊,秋雲塵扔掉那封信。他脫離姬挽青的禁錮,赤腳踩在鋪滿整間屋子的地毯上,隨意披在肩上的輕衫要落不落,露出肩頭大片痕跡。

“夜深了,我要去院子裏。”

他神態自若,不為這封信所動。眼看那雙腳就要踩在後廊的石臺上,姬挽青幾步越過攔在他們中間的屏璧、燭臺,把人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後院裏用屏風圍了三面的湯池。

陸明被無視得徹底。

這時辰去泡暖池,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他清清楚楚。撿起地上的紙,他往燭火上一放,待快燃凈了,就扔進旁邊的火盆裏。

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武林盟的人願意待著就待著吧,不理就是。

近幾日雪越發大了。

後院裏的松柏都蓋上了一層白,碎石鋪就的小道連接著湯池和游廊,中間是一座六角亭。兩側立著石雕仙鶴,兩只仙鶴體內中空,此時正燃著烈火。

它們正對著正中結了冰的池塘,木樁根根矗立其中,露出猙獰的倒刺,那是姬挽青用來練武的。

四周堆積著,即使每日都有人清掃,也來不及清掃完全的雪層。

靠墻這側的湯池外,是個形似樹根的擺件,通體墨黑,橫著放置在地,摸上去光滑細膩。

北域難得見到如此秀麗的景致。霧居山更是在偏北一方,這裏的人大多膚色白皙,也比別處的要高壯一些。

姬挽青並非北域人,只是很白,身量頎長。雖不壯碩,卻也有習武之人應有的力量。更何況他的武功還很高。

秋雲塵只盯了離他有些遠的人一眼,就往院子裏的各種珍奇飾物上看。然後想起前幾日聽左教使又在抱怨主人讓他去采買的事。

想來這院子裏的東西都是特意為他準備的。開竅之後的仲玄確實對他很好,他也很喜歡對方的溫柔,如果這地方不是霧居山就更好了。

不,是霧居山也好。

這樣就不用考慮武林盟,也不必擔起身上的責任,有人會為他解決好一切。

他趴在池邊,手臂圈著腦袋,外側一圈被水流沖刷幹凈的石頭,此時觸手生溫。

縮頭烏龜罷了。

姬挽青大半身子沒入水中,合眼假寐。臉頰泛紅,額角滲出汗珠的模樣引得秋雲塵雙臂一展游了過去,把人禁錮在懷裏。

姬挽青很美。這種美非嬌非媚,外人看來甚至有些淩厲得過分,卻讓人更想把這朵長滿刺的花兒徒手摘下。

若說秋雲塵是落凡的神仙,飄逸出塵,不染塵埃。那姬挽青就是已墮入深淵,卻又讓人依舊高不可攀。

明明應該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又如此和諧地糾纏在一起。

暖池上空的霧氣仿佛隨風飄到了整個庭院裏,熏得人臉紅。

此番美好景致被快步跑過來的陸明打斷,他垂著頭,不敢往屏風後窺探,耳尖卻明顯得紅透了。

“主人,谷長老和秦長老求見。”

這不是秋雲塵第一次見到重明教的兩位長老。婚宴上教中弟子與這兩位都齊齊拜了他這個教主夫人,只是當時他沒細看。

姬挽青將他安置在隔間裏,陸明守在一旁。也不知擋住他的石壁是如何制成的,他可以透過中間細縫看到廳中大半,卻聽不到交談的聲音。

果然還是在防著他。

他當然不指望姬挽青對他完全不設防,就算是再親近的關系,他們也是敵人。

他們可以日夜在榻上荒唐,他可以指使姬挽青為他下廚,可以不高興的時候把人關在門外,卻不能探聽重明教的機密。

同樣他也不會把武林盟的機密告訴對方。

左下方站著的是素有活閻王之稱的谷狄英谷長老。谷長老今年二十有九,一身紅衣十分張揚,臉上帶著笑,眉間可見暴虐之氣,整個人看起來很邪性。

這邪,連秋雲塵都有所耳聞。

傳聞谷長老早幾年練功走火入魔,便得了瘋病。發起瘋來不論是敵是友,皆化作他掌中的亡魂。

偏偏這人的武功也高,常人治不住。

他還最喜用幼童制作傀儡,且只要模樣好、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如今重明教中只要是稍養眼些的傀儡,那都是他的傑作。

秦嘯秦長老看起來就不同了。雖然白發蒼蒼,精神頭可十足。臉頰紅潤,呼吸綿長,配上那一縷長須和白衫,頗有仙風道骨。

可秋雲塵還是能看到秦長老眼底不時閃過的精光。若真把其當作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那就等著被算計死吧。

深夜求見,定是有急事。

谷長老道:“教主,風月爐已經運送至胡城,輔料亦填滿,不知您選了誰開爐?”

這回不僅是那些小門派,連通音寺幾個龐然大物也蘇醒了,那原先準備的開爐人選就不太合適了。

“古有幹將莫邪祭劍,玉蘇煞氣重,不如選那位歡夜谷的丹儀谷主最為合適。”

秦長老不說話則已,一開口就驚人。丹儀谷主雖不到四十,卻是上任谷主最得意的弟子,十五歲時就能在劍聖手下走過百來回合不敗,如今還不知已到了何種地步呢。

谷長老冷笑一聲,“說得輕松,你去擒?”

“丹儀谷主年輕氣盛,老夫這把老骨頭怕是扛不住,還是谷長老去,一展我霧居山雄風。”

……

眼看下面就要吵起來,姬挽青冷冷瞥了一眼秦嘯,一股勁風掃過谷狄英,兩人立馬閉嘴。

“開爐人選馬虎不得,你們先去把各派這次去胡城的那些人底細摸清楚。”

還有更重要的,姬挽青又說:“四大派現在出山也好,省得他們龜縮在後頭當漁翁,藏了這麽久的暗樁也該出動了。”

他一一吩咐下去,兩位長老忙躬身附和,最後都領命而去。

“秦長老。”

在秦嘯踏出門檻的同時,姬挽青叫住了他,“聽說那你義子又新得了個劍侍,可是昨日擅闖斷崖的那個?”

不論秦長老的怨氣有多深,他臉上依舊如常,“那孩子長得不太好,又怕生,初來乍到對教中不熟,若是惹了教主不快,還望教主饒他一命。”

話裏話外諸多維護,不過是想讓自己替他處置了。姬挽青倒真被挑起了興趣,想瞧瞧那個“劍侍”是何種模樣,能讓秦嘯如此不喜。

他可是知道,秦長老口中越是維護的,就越想對方死。

所謂義子,不過是秦嘯晚來的私生子。秦慕丘是秦嘯獨子,因而寵溺過多,導致其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也是秦嘯為數不多的把柄。

而“劍侍”,不過是秦慕丘給新搶來的良家女子安上的正兒八經的名頭,以此來掩蓋自己的私念。

霧居山雖然作惡多端,卻從不欺辱老人和黃花閨女。秦慕丘自以為瞞得過,還不知因為自己,他爹已經被教主多次以此威脅,暫時安分守已。

“擅闖斷崖是大不敬,明日屬下帶他來向教主賠罪。”

秦長老俯身下拜,動作少有的虔誠。

擅闖斷崖的人,直接處死即可,哪兒還有來見教主的道理。不過是要做給秦慕丘看,女子不能亂搶。

等人都走完了,姬挽青回到隔間,見到秋雲塵的瞬間柔和了面容,“這裏面沒有燃炭盆,冷了吧,我們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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