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來越冷。青州市在南方，這種無處可躲的濕冷蔣意超適應了四年都沒能習慣，好在景淩的空調開得足，一進公司完全可以直接穿短袖。

這幾天通過整理材料，蔣意超總算弄明白了近期景淩的工作重點，也知道了那天的晚宴，幾位老板與宋明銳的交鋒落點於何處。鄭音最近不常在公司，去幫宋明銳忙婚禮的事，她的一些瑣碎工作都交給了蔣意超。

中午午休時，蔣意超把提前做好的飯帶上來，和宋明銳吃完飯後，監督他吃藥。

宋明銳難得覺得這間空曠的辦公室如此具有人味。

楊睿等人也在屢次震驚後麻木了，慢慢接受了兩人的關系，也習慣了辦公室裏時常傳出來的笑聲。工作雖然多，但精神壓力比以前小了。以前宋明銳的氣場太壓抑，搞得他們壓力很大，現在有小蔣在，所有都覺得老板的好說話程度比以前提高了至少80%。

2019年十二月末的一天，在總裁辦公室的休息室裏，蔣意超正給宋明銳按摩。這是例行項目了。以前休息室放著落灰，宋明銳晚上都睡不著，更別提中午，最多就是在躺椅上瞇個十幾二十分鐘，現在，他能一覺睡到兩點，還得蔣意超叫才醒。

宋明銳睡意朦朧時，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睜開眼，摸到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二叔。宋明銳掛了電話。

“怎麽了？”蔣意超問。

宋明銳翻了個身，握住蔣意超的手，慢慢幫他揉著，低聲說：“沒事。”

話音剛落，手機再度震動起來。

這次，宋明銳任它震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接起來。

他喊了一聲二叔，對面聲音先是倉皇，再是低聲下氣，最後是咆哮。宋明銳垂眸靜靜聽著，蔣意超隱約聽到了兩句——

“宋明銳！你出息了，青出於藍啊！釜底抽薪這一招用得好啊！是你的人報的警吧？你這樣不留餘地，好啊，宋明銳，你以為景淩就幹凈麽？小兔崽子，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他“啪”地掛了電話，見蔣意超皺著眉，於是認真解釋道：“之前皖省桃源頤居的火災，主要起火原因之一是建築用的保溫板不合格，當時這一塊是我二叔負責。不僅如此，當年二叔還承包了桃源頤居的大部分養老設施，物業管理也是他的人，我後來叫人調查，才發現他負責的沒一塊地方弄合格了，這幾年其實出了不少其他事故，只不過都被壓了下來。當年景淩撥出去的錢，他大部分都吃了回扣，少部分用於賄賂，只有那麽極少一部分才花在了建築設施上，要不是這次火災捅到我面前，我還被他蒙在鼓裏……所以我叫人去查了他公司的賬，果然不出所料，賬本一塌糊塗。除了賬本，還有他參與的別的工程——我所查到的，幾乎沒有不出問題的。之後搜集了足夠的證據，我叫人提交給了相關部門。……剛剛應該是警察上門了吧，才這麽著急給我打電話。”

“聽他的意思，是要報覆景淩？會對你有影響嗎？”蔣意超問道。

宋明銳楞了一下，好像之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猶豫道：“應該不會。我不覺得他手上有能動搖景淩的東西。”

這時，手機又響了。

宋明銳撈過手機一看，這回的來電顯示是“褚浩然”。他按了接聽，褚浩然咋咋呼呼的聲音穿過聽筒，透著歡快，“哥，今晚有空麽，老王回國啦，咱一起吃個飯給他接風洗塵！”

宋明銳看了一眼蔣意超，口型問，想去嗎？

蔣意超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點完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這是宋明銳準備正式把自己介紹給他的朋友。

“有空，去哪兒吃？”

褚浩然報了一家會所的名字，宋明銳沈聲說：“好的，晚上見。”

兩通電話一打，宋明銳也沒有了睡意。他坐起身，按著蔣意超的肩膀讓他躺下，“趴著。”

“幹嘛？”蔣意超問道。

宋明銳露出小小的笑容，“今天換我給你按，閉眼，享受。”

蔣意超噗哧一聲，說：“好！”

“笑什麽？瞧不起我呢。”宋明銳嘀咕著，按照之前蔣意超給他按的樣子，按後脖、肩、背、腰……蔣意超渾身都在抖，像是忍著笑，宋明銳拍了他一下，抱怨道：“你幹嘛？”

蔣意超說：“對不起，但是太癢了，你得……用點力。”

“我怕你疼啊，你有時候就按得我挺疼的。”

“有時候疼才有效果。”

“那我用力按了，你不許亂叫。”

“嗯嗯。”

十二點半，匆匆吃完飯趕上來準備匯報工作的楊睿就聽見從辦公室隱約傳來：

“啊……嗯，嘶……輕點。”

“剛才不是你說要、用、力的嗎？”

“啊，啊，我錯了，明銳哥哥~輕一點吧。”

“……嗯，現在呢，舒服嗎。”

“舒服，當然舒服，可以再稍微重一點……”

楊睿：“……”

他轉身下樓，當自己沒上來過。

下午鄭音回來過一趟，往辦公室送了一套按摩用的工具。

楊睿在剎那間，懂了什麽。

他暗自松了口氣，面對蔣意超的表情終於回歸正常。

冬天不到五點半天就黑透了，總裁辦還沒下班，總裁已經收拾東西帶著貼身小助理跑了。社畜與大老板果然不能與相提並論，楊睿給自己泡了桶泡面，繼續改嵐城那塊地的策劃書。總裁對嵐城那塊地很執著，大家也不想這樣放棄，畢竟投入了大半年的精力，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結果如何——哪怕希望渺茫，也要努力做好該做的工作。

早早翹班的總裁和小助理此時已抵達相見歡會所，今晚的安排是先吃晚飯，然後喝酒唱歌、打桌球或是打麻將。

來前宋明銳跟蔣意超大致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兩男一女，分別是褚浩然、王卓和唐思綺。今天褚浩然也說了要帶女朋友過來，宋明銳隨口說了一句：“他女朋友叫菲菲，南極認識的。”

他倆來得最晚，其他人已經到了，眾人相談甚歡，氣氛很熱鬧。

一進門，褚浩然便招呼著，並且熱情地向自己身側生面孔的女孩介紹宋明銳，“我好兄弟，銳哥，宋明銳，現任景淩集團的總裁。”

女孩溫婉笑道：“銳哥好。”

褚浩然又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介紹：“我女朋友，蘇曉螢。”

宋明銳：“……”

蔣意超：“……？”

不是叫菲菲麽？

唐思綺呵呵一笑，道：“曉螢是模特，走過不少時裝周，最近剛回國內發展。”

宋明銳也沒下人面子，友好地點頭招呼：“你好。”

之後，他朝蔣意超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們，褚浩然，唐思綺，王卓。”

王卓坐在最左側的角落，穿著羊絨毛衣，大衣和圍巾搭在一邊的椅子上。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幹凈，頭發一絲不亂，下頜光潔，面帶微笑地看著宋明銳和蔣意超。

出於某種直覺，蔣意超覺得王卓是個gay。

宋明銳接著向朋友們介紹蔣意超：“這是我的男朋友，我的……Alpha，蔣意超。”

他說的時候有些害羞，眼垂下來，不太敢看朋友們的神色。

於是沒有看到那一瞬間，王卓像只被搶食的憤怒的貓，渾身的毛炸了起來，幾乎要向蔣意超齜出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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