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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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姚微的離開，辦公室裏陷入一片沈靜。
莊煜英仔細推演了一遍剛才姚微的表現，並未發現什麽異常之處。但他也沒有因此就放松警惕。
現在他有九成把握，她應該不會是那個人。可就像他教她的，他永遠不會真正相信任何人。
這個小女兒，他也算是看著長大的——雖然是通過視頻監控。
她聰明堅韌，非常善於保護自己和攫取利益。她對身邊的人都很不錯，卻並沒有悲天憫人的聖母情懷。她懂得審時度勢，懂得權衡利弊。
她是個理性的人，並非沒有感情——恰恰相反，她的感情很豐富，愛憎也很分明——但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和情緒，做出理性的選擇。
那日，在酒吧包房，她闖進來，含淚質問他，是不是他在背後運作，導致淩煙的案子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那一天是淩煙的生日。他早就得了消息，她訂了當天清晨飛海城的機票。他大概猜到，她是為何而來。
果然，駱威一路跟著她到了淩煙的墓地，聲音低沈地向他回報。
那時，他心裏不是沒有疑慮的。
她和淩煙過從甚密，甚至一度為了淩煙拼盡全力辯護，就只是為了淩煙那一點點渺茫的生機。她又在法律界深耕多年，他不相信她會一點風聲都不知道。既然知道，她卻一直沒有提起這件事，這不符合她的個性。
所以，當她在出租車裏給他打電話要求見面的時候，他反倒松了口氣。
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看錯了她。她已經是他僅剩的一點點血脈。
“是你幹的，對嗎？”她兩眼紅腫，滿面淚痕，“為什麽你就不能放過她？”
“你知道為什麽。”他淡淡回答。
她搖頭，眼裏盡是憤怒：“你簡直枉為人父。”
“但我是個合格的領路人。”他不驚不怒，聲音溫和寬厚，“想要得到，便要付出代價。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不可兼得。”
她怔了怔，面上漸漸顯出絕望：“我也會變得像你一樣嗎？”
“如果你還想變得更強。”他輕嘆一聲，“現在應該是我問你，你還願意成為莊淩霄嗎？”
她閉閉眼，沒有回答。
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不必現在就回答我。我知道這會是一個困難的決定。是要當平凡的姚微，沈溺在普通人的感情裏，還是做擁有一切的莊淩霄，用理性主宰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你只有一次機會，選了就不能再改。我希望你考慮清楚。”
走到門口，他回身看她，見她仍然站在原地，心裏閃過一絲憐憫：“今晚，你可以崩潰，可以脆弱，可以感情用事，可以猶豫不決。包房裏有酒，你可以喝醉。我會交待好，不會讓人打擾你。”
也是在那一晚，他發現沈霆均對她似乎真的有興趣。
同是男人，他知道動心是什麽滋味。之前的那單緋聞他是嗤之以鼻的，但這次，似乎有些不同……
也許，游戲可以換個方式玩。
當然，沈霆均也可能是事先得知了姚微的身份，故意接近她。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險值得一冒。
從那時起，他期望的就是這個結果。還好，他的淩霄沒有讓他失望。
晚上十一點，姚微還埋頭在集團各子公司的財務報表裏。
這些報表對一般人來說大概像是天書般不知所雲，但她是商業律師出身，又擁有美國註冊會計師資格，它們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費解之處。
莊氏集團旗下有幾個子公司是上市公司，但集團本身並未掛牌上市。因此，如果想要了解集團財務狀況全貌，光靠那幾個上市公司的財務報表是根本不可能的，必須要拿到內部資料才行。
借著即將調整職務之便，她下午把集團及下屬所有子公司最近十年所有的財務報表要了過來，先大體翻了一遍，又找出幾份一項項比對分析。
閉上眼，她已經可以大體勾勒出莊氏這些年發展的軌跡。
直起身子，她的眼神在幾行數字上逡巡了片刻，嘴角淡淡挑起一個淺笑。
數字與報表是很有意思的東西，似乎很容易隱藏真相，可終究還是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她已經想好了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雖然之前商定的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但莊煜英現在已經明擺著起了疑心，那麽當務之急就是消除掉他的疑慮。與其假裝平庸，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幹脆進一步向他挑明自己的才幹。
已是深夜，公司總部已經只有保安留守。她鎖了門，踩著高跟鞋進電梯，回過身來按樓層，卻被緊跟在自己身後的身影嚇了一跳。
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二小姐，您以後還是早一點離開比較好。太晚了，不安全。”
她撫著胸口籲出一口氣，綻出一個笑：“叫我Veronica，Will。”
駱威站到她身邊，伸了胳膊按下關門鍵：“主仆之分不可廢，二小姐。”
電梯開始緩速下降。
“Will。”她搖搖頭，“我並不認為我們是主仆。”
“我認為是。”男人固執地堅持。
她輕嘆一聲：“姐姐曾經跟我提起過你。”
男人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漣漪，他震驚地看著她，眼裏閃著覆雜的情緒。
電梯仍在下墜，廂體與導軌持續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說了什麽？”許久，男人啞聲問。
“她說，你是父親的義子，我們的兄長。”姚微悄聲道。
男人的喉頭微微抖動，卻沒有出聲。
“她說，我可以信任你。”她輕輕道。
他閉了閉眼。
姚微看著男人的側臉，心裏難以言說地覆雜。
這個謊，她撒得有些不安。
下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她就在反竊聽模式下聯系了沈霆均，將在莊煜英那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沈霆均也給了她一個消息。這消息初聽很讓人驚訝，但細想起來卻與之前的許多情形都正好吻合。
這消息來源於沈霆均的三叔沈默朗。
駱威曾被莊煜英收為義子，和莊淩煙也曾算是青梅竹馬。莊淩煙臨刑之前，他還探望過她。據說，那一天，他出監獄的時候，滿臉是淚。
那麽，合理猜測是，他並不是當初舉報莊淩煙的人。
他對莊淩煙很有感情，也許是單純的兄妹情，也許還摻雜了些別的東西。但不管怎麽說，他應該是友非敵。
對莊煜英的態度他們或許不同，可至少，因著莊淩煙這層關系，他對她的跟蹤應該沒有太多敵意。
如果這個判斷成立的話，局勢又會有非常大的變化。
她決定對他釋出善意，進行試探。但直接表示信任顯然不對——她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對他沒有戒心——只能借著姐姐的名頭，詐上一詐。
看他剛剛的表現，顯然，這一次，她又猜對了。
“我可以信任你嗎？”駱威睜開眼，對上女人含笑的臉，對上她帶著笑意的眸子。
姚微和莊淩煙從身材到長相都並不相像，她們都更像各自的母親。唯獨那雙眼睛卻都像極了莊煜英。
眸子又黑又亮，雙眼皮很深，睫毛也長，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柔和，看起來親切又迷人。
他怔怔地迷失在那眸子裏，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她說，要我盡量保護你。”最後他說，第一次在她面前真真切切地揚起了唇角。
姚微沒有想到竟然聽到了這麽句話，心裏驟然一暖。
姐姐……
駱威並未錯過她微紅的眼角，錯開眼去，臉上的表情就更柔和了些。
電梯終於到達地面，微微一頓之後，門輕巧地滑開。
僅僅是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卻恍如隔世。
兩人相視一笑，駱威道：“走吧，Veronica。”
她忍不住又笑了笑，卻指著停車場裏亮起的車燈道：“霆均來接我了。”
他點點頭，卻又道：“柳潤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她一邊對著那車招招手，一邊道：“本來我已經計劃好了，不過現在我改了主意。”
男人挑了眉看她，就聽她道：“因為現在我有你了呀，哥哥。”
經歷了莊淩煙和尹明凱的死，她已經沒了當年對待親情的害羞和躲閃。既然已經明了了對方的心情，她就直接跳過了那些不確定。
她那一聲“哥哥”生生把駱威釘在了原地。
直到姚微臨上車回頭對他招手，他才恍然回過神來，三兩步跟著上了車。
沈霆均俯身替姚微扣上安全帶，這才回頭跟他打招呼：“駱特助。”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姚微笑道：“霆均，不要叫他駱特助，叫他大哥。”
兩個男人都呆了一呆。
這……信息量大到不忍直視。
沈霆均楞了一秒，立刻反應了過來，心裏欣慰到想要流淚：“大哥。”他家這小女人終於開竅了啊啊啊！
駱威瞇了瞇眼，一道寒光閃過。
搞什麽啊。她和沈霆均竟然不是逢場作戲？
他想著之前那香~艷非常的視頻，射向沈霆均的目光又添了幾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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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煜英仔細推演了一遍剛才姚微的表現，並未發現什麽異常之處。但他也沒有因此就放松警惕。
現在他有九成把握，她應該不會是那個人。可就像他教她的，他永遠不會真正相信任何人。
這個小女兒，他也算是看著長大的——雖然是通過視頻監控。
她聰明堅韌，非常善於保護自己和攫取利益。她對身邊的人都很不錯，卻並沒有悲天憫人的聖母情懷。她懂得審時度勢，懂得權衡利弊。
她是個理性的人，並非沒有感情——恰恰相反，她的感情很豐富，愛憎也很分明——但她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和情緒，做出理性的選擇。
那日，在酒吧包房，她闖進來，含淚質問他，是不是他在背後運作，導致淩煙的案子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那一天是淩煙的生日。他早就得了消息，她訂了當天清晨飛海城的機票。他大概猜到，她是為何而來。
果然，駱威一路跟著她到了淩煙的墓地，聲音低沈地向他回報。
那時，他心裏不是沒有疑慮的。
她和淩煙過從甚密，甚至一度為了淩煙拼盡全力辯護，就只是為了淩煙那一點點渺茫的生機。她又在法律界深耕多年，他不相信她會一點風聲都不知道。既然知道，她卻一直沒有提起這件事，這不符合她的個性。
所以，當她在出租車裏給他打電話要求見面的時候，他反倒松了口氣。
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看錯了她。她已經是他僅剩的一點點血脈。
“是你幹的，對嗎？”她兩眼紅腫，滿面淚痕，“為什麽你就不能放過她？”
“你知道為什麽。”他淡淡回答。
她搖頭，眼裏盡是憤怒：“你簡直枉為人父。”
“但我是個合格的領路人。”他不驚不怒，聲音溫和寬厚，“想要得到，便要付出代價。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不可兼得。”
她怔了怔，面上漸漸顯出絕望：“我也會變得像你一樣嗎？”
“如果你還想變得更強。”他輕嘆一聲，“現在應該是我問你，你還願意成為莊淩霄嗎？”
她閉閉眼，沒有回答。
他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不必現在就回答我。我知道這會是一個困難的決定。是要當平凡的姚微，沈溺在普通人的感情裏，還是做擁有一切的莊淩霄，用理性主宰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你只有一次機會，選了就不能再改。我希望你考慮清楚。”
走到門口，他回身看她，見她仍然站在原地，心裏閃過一絲憐憫：“今晚，你可以崩潰，可以脆弱，可以感情用事，可以猶豫不決。包房裏有酒，你可以喝醉。我會交待好，不會讓人打擾你。”
也是在那一晚，他發現沈霆均對她似乎真的有興趣。
同是男人，他知道動心是什麽滋味。之前的那單緋聞他是嗤之以鼻的，但這次，似乎有些不同……
也許，游戲可以換個方式玩。
當然，沈霆均也可能是事先得知了姚微的身份，故意接近她。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險值得一冒。
從那時起，他期望的就是這個結果。還好，他的淩霄沒有讓他失望。
晚上十一點，姚微還埋頭在集團各子公司的財務報表裏。
這些報表對一般人來說大概像是天書般不知所雲，但她是商業律師出身，又擁有美國註冊會計師資格，它們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費解之處。
莊氏集團旗下有幾個子公司是上市公司，但集團本身並未掛牌上市。因此，如果想要了解集團財務狀況全貌，光靠那幾個上市公司的財務報表是根本不可能的，必須要拿到內部資料才行。
借著即將調整職務之便，她下午把集團及下屬所有子公司最近十年所有的財務報表要了過來，先大體翻了一遍，又找出幾份一項項比對分析。
閉上眼，她已經可以大體勾勒出莊氏這些年發展的軌跡。
直起身子，她的眼神在幾行數字上逡巡了片刻，嘴角淡淡挑起一個淺笑。
數字與報表是很有意思的東西，似乎很容易隱藏真相，可終究還是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她已經想好了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雖然之前商定的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但莊煜英現在已經明擺著起了疑心，那麽當務之急就是消除掉他的疑慮。與其假裝平庸，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幹脆進一步向他挑明自己的才幹。
已是深夜，公司總部已經只有保安留守。她鎖了門，踩著高跟鞋進電梯，回過身來按樓層，卻被緊跟在自己身後的身影嚇了一跳。
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二小姐，您以後還是早一點離開比較好。太晚了，不安全。”
她撫著胸口籲出一口氣，綻出一個笑：“叫我Veronica，Will。”
駱威站到她身邊，伸了胳膊按下關門鍵：“主仆之分不可廢，二小姐。”
電梯開始緩速下降。
“Will。”她搖搖頭，“我並不認為我們是主仆。”
“我認為是。”男人固執地堅持。
她輕嘆一聲：“姐姐曾經跟我提起過你。”
男人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漣漪，他震驚地看著她，眼裏閃著覆雜的情緒。
電梯仍在下墜，廂體與導軌持續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說了什麽？”許久，男人啞聲問。
“她說，你是父親的義子，我們的兄長。”姚微悄聲道。
男人的喉頭微微抖動，卻沒有出聲。
“她說，我可以信任你。”她輕輕道。
他閉了閉眼。
姚微看著男人的側臉，心裏難以言說地覆雜。
這個謊，她撒得有些不安。
下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她就在反竊聽模式下聯系了沈霆均，將在莊煜英那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沈霆均也給了她一個消息。這消息初聽很讓人驚訝，但細想起來卻與之前的許多情形都正好吻合。
這消息來源於沈霆均的三叔沈默朗。
駱威曾被莊煜英收為義子，和莊淩煙也曾算是青梅竹馬。莊淩煙臨刑之前，他還探望過她。據說，那一天，他出監獄的時候，滿臉是淚。
那麽，合理猜測是，他並不是當初舉報莊淩煙的人。
他對莊淩煙很有感情，也許是單純的兄妹情，也許還摻雜了些別的東西。但不管怎麽說，他應該是友非敵。
對莊煜英的態度他們或許不同，可至少，因著莊淩煙這層關系，他對她的跟蹤應該沒有太多敵意。
如果這個判斷成立的話，局勢又會有非常大的變化。
她決定對他釋出善意，進行試探。但直接表示信任顯然不對——她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對他沒有戒心——只能借著姐姐的名頭，詐上一詐。
看他剛剛的表現，顯然，這一次，她又猜對了。
“我可以信任你嗎？”駱威睜開眼，對上女人含笑的臉，對上她帶著笑意的眸子。
姚微和莊淩煙從身材到長相都並不相像，她們都更像各自的母親。唯獨那雙眼睛卻都像極了莊煜英。
眸子又黑又亮，雙眼皮很深，睫毛也長，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柔和，看起來親切又迷人。
他怔怔地迷失在那眸子裏，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她說，要我盡量保護你。”最後他說，第一次在她面前真真切切地揚起了唇角。
姚微沒有想到竟然聽到了這麽句話，心裏驟然一暖。
姐姐……
駱威並未錯過她微紅的眼角，錯開眼去，臉上的表情就更柔和了些。
電梯終於到達地面，微微一頓之後，門輕巧地滑開。
僅僅是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卻恍如隔世。
兩人相視一笑，駱威道：“走吧，Veronica。”
她忍不住又笑了笑，卻指著停車場裏亮起的車燈道：“霆均來接我了。”
他點點頭，卻又道：“柳潤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她一邊對著那車招招手，一邊道：“本來我已經計劃好了，不過現在我改了主意。”
男人挑了眉看她，就聽她道：“因為現在我有你了呀，哥哥。”
經歷了莊淩煙和尹明凱的死，她已經沒了當年對待親情的害羞和躲閃。既然已經明了了對方的心情，她就直接跳過了那些不確定。
她那一聲“哥哥”生生把駱威釘在了原地。
直到姚微臨上車回頭對他招手，他才恍然回過神來，三兩步跟著上了車。
沈霆均俯身替姚微扣上安全帶，這才回頭跟他打招呼：“駱特助。”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姚微笑道：“霆均，不要叫他駱特助，叫他大哥。”
兩個男人都呆了一呆。
這……信息量大到不忍直視。
沈霆均楞了一秒，立刻反應了過來，心裏欣慰到想要流淚：“大哥。”他家這小女人終於開竅了啊啊啊！
駱威瞇了瞇眼，一道寒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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