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彥成的話，一直在耳邊縈繞。

手劄並沒有記錄很多關於S試劑的資料。

“S試劑尚未研制成功, 一旦使用後的副作用, 尚未明確”。

手劄最後一句話，寫得歪歪扭扭，之後的頁面, 一片空白, 蘇懷音突然意識到, 當年, 她私下放走了季彥成，將他送至墻外後的後果。

蘇懷音站起身，輾轉來到那間研究室。

實驗臺上，擺放著的是兩具屍體。

季彥成是打定了主意，知道她肯定會來這裏，料定她必定會研究下去，蘇懷音套上手套，將口罩戴上, 打開工具櫃, 工具如新，一塵不染, 她伸手挑了幾件用得到擺放在操作臺。

蘇海的屍體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腐爛，她將腐肉剔除幹凈，將內臟取出，擺放至器皿，繼而又解剖開瘦子的屍體, 一如蘇海的內臟，黏膜脹大，骨質處肉眼可見的黑點。

她不停地進行細胞活動研究，來研制，甚至於確定所謂S試劑的性能，然而，這一整晚下來，毫無所獲。

季彥成打開門時，清晨的陽光迎面而來，蘇懷音整個人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擡手遮擋陽光。

“一整個晚上沒睡？”季彥成瞥了眼那些擺放齊整的內臟，瞬間移開了眼，蘇懷音的手套上鮮血淋淋，彼時拿著手臂遮著光線，那雙黑眼圈的眼睛露在外頭，尤為明顯。

“那裏有手套，自己拿。”

蘇懷音指了指工具櫃，雙手支撐在操作臺，凝神盯著眼下被她取出的身體零部件，以及一整晚下來，她所記錄的數據。

“你說，姜健會不會有所發現？”

季彥成已經整裝完畢，戴上手套，朝著操作臺走來。

聽到蘇懷音的話，他楞了楞：“為什麽這麽說？”

“只是猜測。”

蘇懷音取下手套，就在重新戴上手套時，被季彥成攔住。

“你趕緊去休息，哪裏這麽容易能研究出來的。”

季彥成低頭看著蘇懷音的倦容，心疼不已。

“正常的。”蘇懷音並不聽勸，戴上手套，拿了試管跟刮片，將蘇海跟瘦子的血液分別裝入試管，小心翼翼地擺入試管欄，“這麽說吧。這兩具屍體，不同的就是瘦子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而蘇海當時已經喪失了意志，才會有所區別。”

蘇懷音頓了頓，撥了撥兩人的內臟：“蘇海攝入的試劑比瘦子的少。內臟黏膜脹大的程度推測，以及兩人骨質的黑點也可以推測。”她的視線落在兩人的頭顱，繼而擡頭，“說實話，跟實驗室給的結論並無多大的差別。”

季彥成忍著心理的輕微不適，擡頭，凝神盯著蘇懷音臉上的變化，來分散註意力。

“但我仍覺得，這兩個人身邊又帶有褐色黃土，應該跟那土有關。”蘇懷音頓了頓，“X試劑，目前用於停止體內的某部分細胞運動，那麽S試劑，應該相反才是，我的猜測是他們兩人體內是起了不同程度的排斥，導致無法吸收S試劑而變異。”

她需要進一步研究，查到這S試劑如今主要分布在人體哪裏？才能繼續研究下去。

脫了手套，蘇懷音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蘇懷音從桌上拿起那份黃土土質鑒定報告。

身子抵著書桌，垂頭又逐字逐句地看起來，渾然不知季彥成已經站在她身前。

一手抽掉了蘇懷音手裏的報告，連帶著她擡頭。

他神色隱沒在燈光的投影下，眉梢的憂色一覽無遺，蘇懷音覆將他手中的報告奪回，便放在桌上。

“休息，哪來的休息，我爸媽開始研制S試劑，並不是為了研究異種來攪亂第七區的安寧。如今被有心人利用，這已經違背他們的初衷。”

“你當年，救我。致使墻外那些無辜百姓一夜之間因我而失去了生命，又因是我，你爸媽才會……”

“跟你又有什麽關系，我才是始作俑者，再說，我從未覺得救你是一件錯誤的事情。”蘇懷音垂眼盯著那份報告，擡頭，對上季彥成晶亮的眼眸，“我爸媽是為了救我才會研制這S試劑。”

季彥成眼神一變：“你，知道了？”

蘇懷音搖了搖頭：“我也不過是從手劄的文字而猜測的，看你這反應，就是肯定了。”

她頓了頓，指間劃過那份報告，“關於S試劑的研究，無非是不想讓有心人使用而已。”

蘇懷音剛說完，右後腦勺的海馬區疼痛難擋。

捏著拳頭，兩手猛敲了幾下，未曾有好轉的疼痛，更為劇烈。

她扶著桌角蹲下，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幾天前的幻覺再次出現，她不停地閉眼睜眼，畫面瘋狂地閃過。

任憑季彥成如何喊她，她都沒有聽到，他緊握著她的雙手，不讓她自殘，然而並沒有任何作用。

季彥成抱起蘇懷音，大步往外走。

醫療室，姜健正在跟姜時閑聊。

看到季彥成抱著昏迷的蘇懷音，姜時站起，楞楞地站著。

“怎麽回事？”姜健看著季彥成急色匆匆，問完，轉頭指了指床位，“小時，你過去理一理床鋪。”

姜時應了聲，木然地去理床鋪。

看著季彥成小心翼翼地將蘇懷音放在床上。

“頭疼得昏過去了。”

“沒事，醒了就沒事了。”

姜時檢查了一圈，放下工具，“是她腦內的海馬體活動異常引起的。”

那個冗長的夢，無盡殘忍，她掙紮著起身，睜開眼。

“懷音，你醒了。沒事，不怕！”

蘇懷音一動，他便醒了，此時他將坐起身的蘇懷音擁入懷中，掌心輕拍她的後背，直到蘇懷音平靜下來，胸前卻有些許濕|意。

哈爾跟喬喬聽說，蘇懷音昏迷，匆匆趕來，沒想到看到這出好戲。

季彥成咳了咳，剛清嗓。

卻被哈爾截斷了話語，只見他越過季彥成，探頭問蘇懷音：“懷音，你沒事吧？”

喬喬連忙跟上，同問道。

蘇懷音點頭：“謝謝，我沒事。”

那些記憶，連帶著那些陌生畫面，像是硬盤拷貝，直接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一時間讓她消化不全。

季彥成見蘇懷音坐著，毫無趕客的意思而有些擔憂她的狀況。

哈爾好不容易拉著喬喬離開，姜健跟姜時後腳就來了。

蘇懷音堪堪躺下，思緒仍舊被那些記憶牽扯著。

然而客廳的談論聲，絲毫不差地落入她耳裏。

“你確定？”

之後，聲音消失全無。

蘇懷音看著亮敞的房間，疲倦席卷而來，那這畫面一幀幀飛速閃過，不得不讓她集中註意力，直到她爸媽的畫面不斷循環閃過，那些數據仿佛是被機械而迅速地刻入進她的腦中。

伴隨著不間斷地疼痛。

許久，大腦皮層疼得直至麻木，蘇懷音整個人蜷縮著坐著。

真疼。

蘇懷音不停地揉著腦袋，緩解腦袋的麻木感。

“怎麽了？”

季彥成推門，見蘇懷音這幅情況，快步走至她床邊。

“我沒事。”蘇懷音手裏的動作一停，轉而擡眼看向季彥成，想從他的神色或者眼裏看出點什麽名堂，然而並沒有。

她知道，她在打量季彥成時，季彥成何嘗不是在打量她。

即便是沒有聽清他們的談話，蘇懷音腦內的疑慮猶如氣球，在無限的膨脹。姜健為了覆仇殺了她爺爺，而從姜健兄妹的言行舉止來看，如今留著她的性命，細想之下鐵定是必有用心。

在她堅定的態度下，季彥成這才離開。

睡意朦朧中，屋內細碎地響聲，驚醒了她。

腳步聲漸近，蘇懷音眼前的光線被遮去，那人似乎凝神看了許久，下一刻，一道冷兵器的閃光從她的眼皮閃過。

蘇懷音猛然睜開眼，坐起身，反手捏著姜時的手腕，見她吃痛，手力一松，那柄短刀落在床邊沿後墜地。

姜時右腳往後退了半步，咬牙，想從蘇懷音的手中抽出手的空檔，彎身想要撿起那柄短刀，卻見蘇懷音先她一步，左腳踩住了刀，往後一劃，短刀從床下穿過。

而蘇懷音趁著姜時分神的當口，她雙腳下地，捏著姜時手腕的手一轉。

“你，都怪你！”

姜時的情緒崩潰，見掙脫不開，索性張嘴開始大喊大叫，“如果不是你，彥成哥不會因為你而停住腳步的。為什麽偏偏是你，當初我們三人說好的，要走上第七區的最高峰的。就是你出現了，一切都是因為你……”

一巴掌甩在姜時的臉上，清脆地響聲，似乎把她打蒙了。

“這就是你要殺我的理由？”

姜時點了點頭。

姜時也是趁著蘇懷音問話的空檔，猛然抽出被鉗制著的手，身體一翻身，整個人落到了床的另一側，矮身，撿起地上的刀，刀尖直指蘇懷音。

“我殺你的理由，一個就夠了。”

蘇懷音挑了挑眉。

“你不能在影響彥成哥的判斷了。”

蘇懷音沒說話，直接從床上躍過，單手兩指扼住了她的喉嚨，順著慣性，將她抵在墻面，玻璃窗微微顫動。

“上次在墻外，可能你忘記了。我不介意讓你在回憶一遍。”

蘇懷音聽到刀落地，而此時門邊已經站了不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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