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耳邊的聲音越加清晰。

蹲在地上, 雙手抱著頭的蘇懷音, 擡眼望向她以為的天堂，淚光閃爍下，眼前的人恰似神邸, 讓她的情緒漸趨穩定。

季彥成的神色急促, 雙唇緊抿, 伸出的左手在空中停了幾秒, 繼而看著他蹲下，寬大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頭。

“別哭。”

她突然才發現，她的眼淚一直從眼眶裏奔出，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此時聽清了季彥成的話，蘇懷音舉著手背三下五除二地抹了幾把臉，可怎麽，就是擦不完呢？那一刻, 蘇懷音整個人陷入了無盡的恐慌。

身體本能流露的才是最真實的。

這一刻, 在她的腦海中不間斷地徘徊。

根本沒有意識到季彥成的手指已經擦過她的臉龐。

“如果書裏寫的都是真實的，那位叛變的就是我, 是嘛？”

蘇懷音大抵是因為哭了一會兒，聲音喑啞。但是只她知道自己害怕得到季彥成肯定的答覆，而害怕不已，如果那位叛變了異種的是她，那麽, 她此時手裏到底握了多少條人命！

“文字都是加以修飾的。”

季彥成說的很慢，這幾個字似乎是從嘴裏擠出來，後半句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這讓蘇懷音更加堅定的確信，她在那場戰役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即便不是叛變，也做出了傷害他們的事，也就解釋了姜健為何會對她抱有敵意。

眼前黑色的皮鞋挪了幾厘米，下一秒，她已經被人抱在懷裏，感受到季彥成握拳貼在她腰上的力道，她不由得擡頭，大概是哭過，視線並不好，她閉了好一會兒眼睛。

季彥成緊繃的下巴弧線，雙唇緊抿，視線突然下落，對上她呆楞的神色。他不由得揚起嘴角，姜健的話卻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硬生生得壓下嘴角的弧度。

他，不可能喜歡她的。他可以一個人墜入深淵，卻不能讓鹿林的弟兄們跟著他一起。蘇懷音，不值得愛。如今讓她好生活著，僅僅是為了引出蘇海。

蘇懷音並不知道季彥成的想法，只是看到季彥成冷峻的神色，托著她腰部的拳頭不由得加大了力道，她不動聲色，看著他臉上的風雲交替，一時間拿捏不準季彥成的想法。

她掙紮了幾下。

“我自己能走的。”

季彥成聽到蘇懷音的話，松了口氣，將她放下，見她站直著的身體，右手掌心朝上，伸到他面前，“能把書還給我嗎？一個人待在房間有點無聊的。”蘇懷音說到後面，聲音輕如蚊子，許久沒聽見季彥成的話，赫然擡頭，重覆。

“一個人在房間很無聊，那本書能不能還給。”

手心被重物壓下，蘇懷音低頭看了眼，繼而擡頭看向季彥成，見季彥成並不看她。

“走吧。有事可以跟於連說。”季彥成率先邁開步子離開，走了兩步，確定蘇懷音跟著，又開始跨步走。

二樓，燈光下的悠長廊道，突然有了那麽一絲人情味。

蘇懷音推開門，剛踏進門檻，季彥成便在門外停下腳步，轉身要走。

“季彥成，我爺爺死在西區哪裏？你是不是也在找我哥蘇海？”

書被她懷抱在胸|前，她轉身對著季彥成問道，等她說完，也看到季彥成一瞬間緊繃起來的背部肌肉，而他沈默了一會兒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季彥成前腳剛走，於連後腳就出現了，扯著嗓子對著她埋怨:“蘇姐，你去哪裏了？我要是找不到你，頭兒肯定得削了我。就知道姜健騙我，我根本沒資格去開會的，可就是忍不住啊，還是信了。”說著，於連垂著頭，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無處安放的手，“我就偷偷聽了一會兒，哪知道回來，房門大開，你就不見了，可把我急死了！”

“是嘛？”蘇懷音低頭看著懷裏的書，低聲說道，“事實上，我確實，是被你們軟禁了。”

她說完，擡頭看了眼於連，略帶落寞，如果沒有前面那一系列的事情，她的情緒肯定不會這麽平靜。從季彥成的話裏，她也是得到了不少她想要的線索。

為今，她這個籌碼，似乎也只能等到哥哥蘇海出現，才有作用，甚至於知道她所想知道的。

於連聽到蘇懷音的話，打心眼裏不敢面對蘇懷音，他對蘇懷音的印象幾乎全無，能夠在西區活著，不過是季彥成的收留，季彥成成了他的全部，更不會違抗他的指令。

在這鹿林，所有人都以季彥成馬首是瞻。

即便對蘇懷音心存憐惜，於連都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

***

茶幾上擺放的茶水，冰涼入喉。

蘇懷音這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

她看了眼被她擺放在茶幾上的書籍，卻再也沒有想要翻閱的心情。然而，內心深處卻又叫喧著她了解當年所有的情況，即使是修飾過的，不也是存在過。

指腹劃過書面，蘇懷音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口水卻怎麽都吞咽不完，索性，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涼水順著喉間入腹，這讓她冷靜了不少。

蘇懷音坐在沙發處，目不轉睛地翻閱著鹿林戰役。

夜幕降臨，室內的燈光昏暗。

於連已經拿著餐盤退出房門，走之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直到他關上門，都沒聽到蘇懷音出聲，小腦袋低垂著，關上門。

“怎麽就不問問我，我想說什麽呢？”於連看著端在他手裏，沒怎麽動的餐盤，邊走邊低聲念叨，“浪費糧食真的可恥，這個雞腿一口都沒咬過，我吃了吧。”

於連擡頭看了眼四周，右手已經抓起雞腿，咬了一口，雞腿的鹵汁粘在嘴角邊，舌頭立馬舔|幹凈，真好吃。他瞇著眼睛，頗為享受。

“味道怎麽樣？”

於連連連點頭，等他順著聲音，看到是季彥成，立馬將雞腿扔在餐盤上，濺起了不少的湯汁：“頭兒，蘇姐，她沒吃完，我想著別浪費，就……”

“嗯。”季彥成的目光盯著那個被於連咬過一口的雞腿，眉眼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滿，她在絕食抗議？

“這點食物還是供給得起的。”季彥成拍了把於連的肩膀，不帶一點空檔地邁步離開，於連這個時候，聽到季彥成的話，立馬端著盤子逃走，身怕被季彥成逮住。

季彥成敲了門後，才反應過來，這裏是蘇懷音的房間。

他看著蘇懷音拉開門，擡眼。

“有事？”蘇懷音聽到敲門聲，以為是於連返回，拉開門，看到的卻是季彥成。

聽到她的話，眼神突然冷了下來。

“飯菜不合口？”

蘇懷音搖了搖頭：“我不是很餓。”

“你應該好好吃飯。”季彥成垂頭，看著仰著頭望向他的蘇懷音，“你現在是籌碼，沒有選擇的權利。”

蘇懷音並沒有聽完季彥成的話，反手關門，將季彥成隔斷在門外：“那又如何？季彥成，如果你是關心，大可不必這樣來諷刺我。”

季彥成此時蹙著眉頭，擡手，捏了兩把眉心，被蘇懷音一語中的，不免有些懊喪，蘇懷音的任何事情，似乎都會影響到他。

季彥成擡眼對準了自動門識別口，機器一聲聲響，自動門緩慢打開。

實驗室，冷白的燈光讓他瞬間冷靜下來。

帶著目鏡的白大褂姜健，擡眼瞟了眼季彥成，低頭盯著手裏的試管，嘴巴因戴著口罩，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你怎麽來了？又碰到什麽糟心事，來我這兒排遣。”他說著這話時，並沒有擡眼看向他，搖了搖手中的試管，神色緊緊地盯著試管中的反應，然而，並沒有任何的反應。

又一次失敗了。

姜健摘下實驗目鏡，帶了一把勁，放置在操作臺，脫下手套時，順帶將口罩拉下至下巴處：“怎麽了，被我說中了？”

姜健見季彥成靠著操作臺對面，神色冷凝，看著那根試管，指了指：“怎麽樣？”

“跟你見到的一樣，失敗。”姜健此時站直了身體，目光緊緊地盯著那根試管，藍色的透明液體平靜無波，“前兩日提取了異種的基因，根據資料，已經試驗了幾次，結果都一樣，反應鏈停止。”

姜健蹙著眉頭，隨意地翻了資料：“你確定這個是正版的？”

季彥成點了點頭。

“郝巖送來的。”季彥成神色一凝，繼而看向姜健，“蘇懷音三人，在進行項目重建時，出現的問題，都是反應鏈停止。”

季彥成挑了挑眉，從桌面拿起資料，一堆他看不懂的符號跟反應鏈方程，看了一眼後，放回在操作臺。

“蘇海到底是怎麽研究出新型異種的？”季彥成背靠著操作臺，側頭看向姜健，“你怎麽看？”

“如果，這份資料。”姜健捏著資料的右下角，舉著，晃了晃，“是郝巖提交的，那麽郝巖團隊，根本就沒有發現研究出什麽新成果。那麽就被殘殺的結局就不應該存在。”

“你的意思？”季彥成看著姜健，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一副了然於胸的神色確認了彼此的想法，“誰還活著呢？當時這個案子，是交由憲兵局全權負責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