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姜健的腳步停了幾秒，繼而邁步離開蘇懷音的房間, 順手還帶上了房門。

蘇懷音握著自己的茶杯, 她跟這西區的關系，似乎並不是毫無關系，甚至於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人類最後的那一場勝利的戰役。

雙手握著茶杯的蘇懷音, 想到之前在書房看到的那一本書, 她將茶杯放在茶幾處, 匆忙走進臥室，看到床頭櫃上擺放著的書籍，赫然的幾個大字。

鹿林戰役。

封面畫著的是手持武器的人，站在鹿林的外圍，黑壓壓的空際，黑雲要壓到的頭頂，‘鹿林戰役’下面的小字已經模糊不清，蘇懷音單手捧起書籍, 凝眸緊緊地盯著這本書籍。

從第一頁開始, 蘇懷音在原地站定，沈浸在文字之中, 語句稍有修飾，但是，卻猶如電影般的，從她的腦海中不停地播放著，根本註意不到雙手的顫抖, 甚至於，她看著眼前的文字，仿佛一個個的蹦出書頁。

***

然而，在這棟樓的會議室內，氣氛明顯得不輕松。

季彥成雙手握拳，抵在下巴處，眼睛冷淡地看了一圈此時坐在會議室的幾名主力。

“頭兒，橫屍已經清理完成了。”

出聲的人，此時站起身，胸襟還掛著不少的血跡，眉眼低垂，聲音喑啞帶著難忍，“西區的人，粗粗統計不足二百人。”

室內一時間，陷入了沈寂。

季彥成蹙著眉，眼睛不由得瞇著，目光卻落在身前的桌面，他的一言不發，讓室內的人，大氣都不敢喘。

會議室的木門被人推開，姜健左手的五指將落在額前的劉海往腦後捋去，見眾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不失尷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來晚了。大家都說到哪裏了？”

眾人悄悄拿眼看了眼季彥成，卻是不敢迎面回答姜健的問題。而這姜健也不在意，徑自走到姜時身側，拉了把椅子落座，翹著二郎腿，右手撐著臉，側頭看著季彥成。

“姜健，你那裏有什麽新發現？”

“西區這次清理的人，並不是真正西區的人，另外有人在研究異種，並且投到西區。東區那邊的情況跟這裏，八|九不離十了。至於到底用了什麽試劑，還在研究。”

“我們沒多少時間了。”季彥成此時已經坐直了身體，雙手隨意地擱在桌面，右手食指此時不停地在桌面叩著，“你還需要多少時間？”

姜健搖了搖頭：“不敢確定，我會加快步伐。不過中心區研究院的關於X項目，你了解到什麽？”

“新型異種。”季彥成頓了頓，看著姜健若有所思的神色，“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姜健攤手，聳了聳肩：“知道了。”

“接下來，按原計劃進行。不出三日，路之言應該會到西區。”季彥成凝神看著挺直著脊背，神經緊繃的戰友，“散會吧。”

姜健看著眾人離開，這才站起身，後腳跟將椅子推後，眉眼帶著一絲不滿，忽略了姜時的示意，走向同時站著的季彥成。

“你不會是被她迷住了吧？這不是我認識的季彥成。除非你有充分的理由告訴我，為什麽帶她來這裏？”

“引出蘇海。”原本頷首低眉的季彥成此時擡眼對上姜健的臉色，看著他臉部逐漸帶上笑意，“新型異種，只剩下三名接觸過。而她又是一件完美的產物，你覺得蘇海會放棄嗎？”

“蘇海？你的意思是，這次研究異種的是蘇海？”

季彥成點了點頭，看著窗外茂密的綠林。

“中心區到底發生了什麽？”

“哥。”姜時適時打斷了姜健的話，順著季彥成的視線，看著綠林，成片成片的綠葉隨風飄揚，“你別問了。”

然而，季彥成卻打斷了她的話：“姜健，你我的關系，應該跟你說明情況的。中心區被異種侵占了，最新的消息，東區被華楠為首的人類守住，憲兵局的人分頭去了南北兩區，如果西區這裏被人發現，我們的日子可能會不太好過。”

“當時是我阻止你救蘇華，是我一個人的錯。但是。”姜健的眼睛盯著季彥成，吐字清晰而冷凝，“我不後悔我的這個決定。只要我活著，我都不會跟他們站在同一條線上。”

姜健說完走出會議室，步伐堅定。

“彥成，對不起，我哥。”

“我，理解的。”季彥成側頭看了眼落在桌面的陽光，渾身才有了一絲暖意，他們終究是跟人不同的，他自嘲地笑了笑，繼而邁步走出會議室。

蘇懷音瀏覽了不少頁面，此時將書合上，打算去找季彥成，然而走出房間，空曠的廊道，她走了很久，都沒有發現人，頓時有些有些洩氣，廊道末端的尾窗，陽光從透明的玻璃折射進來，金色鋪滿了一地，她看到姜健從室內出來，她轉身，躲藏，從見到姜健的第一眼起，她就感受到姜健身上的敵意。

此時，她怎麽會往槍|口上撞去。

貼著房門，直到腳步聲離去，貼著胸面的書，順道輕拍了拍胸口，冷靜了下來，驚魂還未定。

身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怎麽在這裏？”

蘇懷音聽到季彥成的聲音，反倒是冷靜了下來，此時機械地轉過身，原本貼著胸面的書，被她雙手拿下，反身貼在後腰：“我。”她低著頭，仿佛是做錯了事的小孩。

“於連呢？”

姜時此時跟季彥成並肩，側仰頭正好將季彥成的臉色盡收眼底，驚訝於季彥成的溫柔。

“他，去開會了。”蘇懷音擡眼看到季彥成，見他眉眼冷凝，看不出一絲怒意，這才松了口氣，想到自己出來時為了找他，正想說話，卻看到姜時站在他的身側，一時間擰巴著。

反倒是姜時看出蘇懷音的意思，指了指蘇懷音的頭，問：“頭，好點了沒？”見蘇懷音點了頭，又看她作勢要道謝，姜時立馬出聲，“那就好，我先走了。”

走之前，擡頭看向季彥成，挑了挑眉。

走廊一時間只剩下兩人。

蘇懷音這才將身後的那本書，伸手遞到季彥成的身前，眨巴著眼睛，仰著頭看著季彥成。

“鹿林戰役的地址，就是這裏吧？”她垂眼看了眼書籍的封面，那黑色的壓抑讓她立馬瞥過視線，“這本書裏面寫的都是真的嗎？”

季彥成接過這本書，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於連給你的？”

蘇懷音搖了搖頭。

“不是，臥室原本就放著這本書。”

她知道季彥成知道的東西遠比她知道的多，但是，他似乎從來都沒有打算告訴她一分一毫，雖說她確實不應該如此，做個伸手來拿之人。但是，她確實想替自己辯解下，關於她十三歲之前的記憶，一片空白。而他們口中所說，十年前的那場戰役，她一無所知。那一年，她應該正巧十歲，完全不在她所有的記憶中。

“我當時十二歲，人類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之後，基地重建，然而，關於我對十三年前的記憶，從未與其他人說過，我對那段記憶，是一片空白的。”蘇懷音低垂著頭，大腳趾不停地頂|著鞋面，不安嘛？有，可是，在真相面前，她毫無選擇，“所有的人都在說十年前的那場戰役，人們耿耿於懷，卻避之不談。而我呢，像是個白癡一樣對此一無所知，但是從最近發生的事情來看，我猜測，戰役中的很多事情，都跟我有關。”

季彥成就那麽看著她，那雙星眸仿佛如撲灑在地面的陽光，熠熠生光而帶著暖意，聽到她急速地說完，不由得將視線落在書面上，他那雙修長而白皙的手指飛快地翻閱著書頁，一言不發。

“蘇懷音。”他突然合上書頁，嚇得蘇懷音一楞，瞪圓了的眼睛對上季彥成的目光，季彥成單手捏著書籍，“十年前的戰役，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將書本夾在腋下，走了兩步後，又退回蘇懷音身前。

“也不記得這裏了？”

蘇懷音被他的話，問懵了：“我應該記得這裏嗎？”

“是。”季彥成突然冷著音調，面如凝霜地看著蘇懷音，轉身，一步一步地貼近蘇懷音，看著她不由自主的後退，讓他的心裏更加不痛快，長腿更是亦步亦趨地將她逼到墻面，看著她驚慌的神色，卻有些不忍，“你確實應該記得。這裏所有人都能忘記，唯獨你，你不行。”

蘇懷音揚著頭，將季彥成的臉色看在眼裏，很害怕。

她不能忘記這裏，甚至於不能忘記那場戰役，然而，她卻忘記了，這是為什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記不起……

整個腦袋似乎是要炸開，她痛苦得蹙緊了眉頭，咬牙，然而痛感讓她不自覺地蹲下|身，雙手握拳不停地敲打著腦袋，嘴裏低喃著：“為什麽，為什麽？我為什麽會不記得了……”

眼淚卻從眼眶流了下來。

她擡眼，看著站在她面前模糊的身影，看著他彎下身，手掌朝她伸過來。

她舉手，眼前卻是滿手鮮血，蘇懷音嚇得雙手甩開，然而，源源不斷的鮮血，粘在她的手上，不停往下|流……

“懷音，沒事了。”

那一聲，仿佛是來自天堂的救贖，將她的神經慢慢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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