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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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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落是真沒忍住。

往年裏,表姐表哥多囂張啊,說說他,再說說大表哥,仿佛世界都盛不下他們了。

當然,這聲笑是挺不合時宜的。

他一笑出來,蘇茹茹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終於反應過來,這頂不孝順老人,買假畫糊弄老人的巨大黑鍋,就必須她來背了,否則就是他父母的了。

所以,蘇茹茹特別不甘心的說了聲,“是我錯了。”

而且那頭小姨家的表哥關勇也反應過來了,跟著承認錯誤,“是我想錯了,自己創業錢不好掙,一時就鉆牛角尖了,買了假畫,姥爺大舅大姨,是我錯了。”

說的還挺情真意切的。

若是剛剛,蔣落還擔心,家長們別覺得息事寧人,這事兒就這麽潦草結束了,可這會兒他才不擔心呢,他發現,自己原先完全想錯了。

自己實在是太小看大人們了,他原先還憤憤不平呢,總覺得他姥爺天天縱容後姥姥一家,他們家和大舅家總是吃虧,今天才發現,大人們不是不知道,只是顧念著親情,再說事情沒到一定程度,不計較而已。

畢竟那是親爹。

可現在,觸及到底線了,他爸媽和大舅就沒一個慫的。

他爸壓根就接蘇茹茹的話茬,而是沖著他媽說了句,“安荔,你先去一邊休息休息吧,也累了。”

說完就沖著老爺子說,“爸,安荔一心對爸爸您,說真的,哪裏有給岳父送生日禮物兩千萬的,也就是安荔願意。您不知道,為了給您買畫,她讓我跑了多少次拍賣場,要不,我怎麽知道這畫賣給誰了?!她這生氣,也是關心您的意思。她身體也不好,這事兒就不讓她參與了。免得傷心。”

這話說的,是把翻臉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了,日後就算有人說事兒,也跟他媽沒幹系。畢竟,還有一層父女關系呢,人嘴兩張皮,他爸這是盡最大可能保護他媽。

蔣落忍不住給他爸點個讚。

姥爺能說什麽,都這份上了,他什麽也說不了,只能擺擺手,意思讓他媽離開了。

倒是二舅他們,雖然忍住了,可他們臉上還是有一種搬起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畢竟,要不是他們貪心,非要又貴又有升值價值的石原先生的畫,他爸也不能買的那麽艱難,跑那麽多拍賣場,結果楞是發現了問題。

蔣落心裏特痛快,可這裏又不能表現出來,那聲笑已經是極致了,只能心裏的小人高興的手舞足蹈了一會兒,跳的是桑巴,邊跳邊喊,“解放區的天師晴朗的天~~~”

跳完了,蔣落就準備去扶著他媽遠離戰場。他還挺惋惜的,沒法看到他爸和大舅雙劍合並的厲害。

結果他爸壓根沒給他派這活,大舅媽跟著他媽離開了,他爸看他一眼,蔣落頓時明白了,這是讓他學著點,立刻坐穩當了。

就這時,有人敲門了。

就聽見保姆說,“是警察來了。”

原來是大舅先動的手!

大舅才不管這群人的目光呢,直接吩咐保姆,“小張,開一下門。”二舅可不幹了,沖著大舅說,“這就算了吧,家裏的糾紛,大哥,咱們這不是也鬧清楚了嗎?是孩子們的錯,沒丟東西,就不用警察了吧。”

大舅壓根不為所動,“叫來了也不能關人家門外吧。再說,你那邊沒事了,大妹的畫還不知道呢,不如讓他們到旁邊屋子等一等,沒事再走。”

二舅沒辦法了就想求助後姥姥,叫了聲媽,“大過生日的,你看大哥弄的……”

後姥姥就想說話。

蔣落多機靈啊,他們動嘴皮子,他動腳,竄過去就把門開了,然後就楞了,這人他認識,這不是陳小六嗎?

跟他爸媽差不多大,也是院子裏的子弟,最愛的事兒就是八卦,東家長西家短的就沒不知道和不說的,他幹別的他也不願意,後來就當片警了,當然,是所長。

這可熱鬧了。

蔣落偷偷看了大舅一眼,覺得大人們真的都是深藏不露啊,平日裏不吭聲,吭聲就要一招致命。

這下,有陳小六在,二舅和小姨家的名聲,可是難聽定了,而且還把他們兩家摘出去了。

顯然,其他人也楞了,都沒想到。

陳小六可不管,往裏一看這架勢,立刻就說,“你們誰報案被騙了,是哪幅畫啊。”

這怎麽回答?

被騙了?還是自家孩子幹這種不要臉的事兒?

一時間,屋子裏都靜了。

蔣落雖然很想趁機宣揚一下,可也知道,這會兒說話,不太合適,雖然撕破臉了,可他終究是小輩,這樣不好,他就忍住了。

可也不能不說話。

最終,還是姥爺發了話,“弄錯了,小六,你先和你同事去別的房間坐坐,我們問清楚了,再找你們。”

老爺子分量很重的,陳小六自然不敢造次,連忙應了,就被保姆帶走了。

等著屋子裏就剩下自家人了,老爺子恐怕發現,他們是動真格的,終於發了話,“國偉,你那個鑒定的師傅也別讓他過來了。你那副畫是假的,是我買的贗品。”

二舅和小姨恐怕沒想到,姥爺會承認,頓時著急的叫了聲,“爸爸!”

姥爺就問二舅,“你覺得還瞞得住嗎?你大哥和姐夫願意嗎?”

二舅陡然就頹廢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精氣神,坐在原地,不吭聲了。

姥爺就扭過了頭,嘆著氣說,“既然發現了,就說清楚吧。從前年開始,老二就染上了賭博,第一年他來找我,說欠了五百萬。我是很生氣的,可他才四十多歲啊,難不成我要看著他因為欠錢前途盡毀?可我一輩子清正,家裏孩子多花銷也大,手頭的存款哪裏夠?我本來是想找你借錢的,可又覺得你們關系不好,怕你們不幫忙,於是想了這個法子。”

“本來想,跟你們要一幅就行了,哪裏想到,第一年還了,第二年他又賭,欠的更多,人家說不還款,非但要鬧到單位去,還要剁他的手,我就心軟了,又開了口。畫我賣了,兩幅畫一共換了一千九百萬,都給他了。”

“結果沒想到,今年欠的更多。”井國偉幹脆替他補上了。

老爺子就嘆了口氣,算是承認了。“這事兒是我對不住你和安荔。”

“您何止對不住我和安荔!”蔣落就瞧見,平日裏那麽溫和他爸,動怒了,“您有沒有想過大哥這兩年怎麽過的,他清正廉明,一年就那點工資,給您送個兩三萬的東西,還要受小輩的奚落,您對得住他嗎?”

“安荔呢,她不知道您偏心小兒子小女兒嗎?從我岳母死後,您就不把他們當孩子了。你娶了後老婆,人家的孩子穿新衣,他們都是舊衣服,人家的孩子吃肉,他們連湯都合不上。大學我見安荔的時候,她過得寒酸的我都心疼,還有大舅哥,你將小兒子都照顧到了,您照顧過他嗎?

可他們為什麽無論有沒有條件,都孝敬您,不是傻,不是呆,因為你是爸爸,她無非就是想讓您看看,您不喜歡這倆孩子,可這孩子也孝順您,也奮鬥的很好,也過得好。孩子對父母的愛是最純潔的,您對他們呢?”

“蘇茹茹不是嫁了豪門嗎?那是老二的親生女兒,您怎麽不想跟她要?還是有鄭勇,他親侄子不是創業挺成功的嗎?為什麽也不幫忙?您就欺負我們是不是?沒有媽的孩子,您就這麽糟蹋是不是?有您這麽做爸爸的嗎?你好意思說你是個爸爸嗎?”

井國偉說到了傷心處,直接拍了面前的桌子。

蔣落從未見過他爸這個樣子。

他爸在家裏就是個可愛的胖子,反正全家地位排第三,從來都是墊底的。可這次,他爸真怒了。

但蔣落一點都不覺得,對老人拍桌子是錯的,他覺得他爸高大威猛。

老爺子臉上也不好看,可卻咬死了,只能說,“是我對不住你們。”“是我對不住你們。”

後姥姥大概是瞧著不好,連忙插嘴,“這事兒是我們錯了,可都是一家人,沒有你們說的偏心之類的。過去的日子都不好過,原先是因為他們大了,這倆不是小嗎?所以就多照顧一些,現在是因為他們日子過得不如你們,弱,老人都是幫弱的。你們想多了,這麽說多傷你爸爸的心啊。”

這話說的,蔣落都忍不住撇嘴,真會欲蓋擬彰啊。

果不其然,他爸立刻就反駁了,“阿姨,都這時候了,別裝什麽老好人了,您說的話您信嗎?還有,爸,都到這時候了,還不知道悔改,就算安荔願意,我也不能讓她再走動了。”

“我今天就當個壞人了,把話放這兒,日後老爺子這邊,該有的贍養我們不會缺,但我們少來。還有,我井國偉的畫賣了錢給蘇承全,我不同意。今天的畫我不送了,原先的畫,蘇承全你最好快點還回來,否則,我不怕跟你們單位的人掰扯掰扯你為什麽陷入賭博當中,是不是有利益交換?”

“再有,”他看著這一屋子被他的話驚得擡頭的人,“你們也不用去求蘇安荔,她一個不掙錢的全職太太,管不了我的事兒,我話放這兒,就這樣了。”

說完,井國偉就看向了蘇安全,問他,“大哥,你有話說嗎?”

蘇安全的眼睛裏還有淚水呢,可他看了老爺子一眼,搖了搖頭。

蔣落覺得,這才是最深的失望,我連想跟你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

他知道他姥爺那麽聰明一個人,怎麽可能看不懂?姥爺是想說點什麽的,無論對大舅,還是對他媽。

但顯然,這事兒就這樣了。

再斑斕的語言也掩蓋不了事實的殘酷,沒有話語可以挽回的。

後姥姥還是不甘心,戳著老爺子,“你快勸勸啊,怎麽能不來往了?再說,老二哪裏有錢還畫啊,這是要逼死他啊。”

可姥爺終究也嘆了一聲,還是那句話,“是我對不住你們,隨他們吧。”

蒼白而無力。

他大舅很快就告辭了。順便,還帶走了一直等候的陳小六,蔣落就瞧見小姨也坐不住了,連忙跟了上去,顯然是想讓陳小六閉口的意思。

至於他們家,沒走到門口,就被追上來的二舅給攔住了,二舅本來想拽他媽呢,被他們父子倆擋住了,二舅就只能給他爸說,“姐夫,我真沒錢,您這不是逼我嗎?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他顯然是被他爸的一頓操作嚇壞了,還解釋呢,“我知道您肯定說茹茹的婆家?可您不知道,他婆家就是面上光,管錢特別嚴格,一個月就給她零花錢,大錢她動不著,我不是不著他。還有鄭勇,他那算什麽創業啊,兜裏幹凈的很,就是瞧著好看。姐夫,我真沒辦法。”

蔣落就覺得他二舅太無恥了。

然後就聽見他爸說了,“那就打張欠條吧,我那畫買的單據都在,兩幅畫一共2021萬。你簽了,這錢可以慢慢還。”

二舅就猶豫了,畢竟這可是欠債啊。

結果就聽見他爸說,“你們副廳長,我跟他挺熟悉的。”

二舅的臉色已經不能再難看了,蔣落瞧他那模樣,顯然是想罵兩句的,可他又不敢,於是憋著,整個臉都青了。

就這樣,還是點點頭,把欠條給寫了。

等上了車,他爸點撥他一句,“要欠條為了方便日後追款是一部分,另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日後不牽扯咱們家知道嗎?”

蔣落就有點悟了,他二舅這樣,顯然日後麻煩多著呢,說不定有些債主就敢上門,有了欠條,我們也是受害者,那就摘出去了。

然後蔣落就想跟他爸再討論一下,為什麽你們心裏都有數卻不告訴我這個話題,結果回頭一看,他爸正在哄他媽呢。

蔣落想想,他媽肯定特別傷心,於是就把自己探討的欲望壓下去了。

等著回了家,蔣落就想問問中午吃什麽呀,然後就看見人家夫妻回屋了,他爸還留給他一句話,“別打擾我們。”

蔣落就覺得他就一個電燈泡。

在屋子裏轉了轉,他還挺郁悶的,明明一肚子想法,家裏也有人,可居然沒人搭理他,簡直是虐單身狗。就為了這個,他也必須給自己找個男朋友。

想到這裏,蔣落看了看表,一咬牙,給駱生白發了條微信,“我提前有空了,你有空嗎?”

駱生白回的挺快的,“在開會,你可以先過去,我派人接你?”

蔣落還不想暴露,自己是老狐貍井國偉的兒子,就拒絕了,“你把地址給我就行了。”

等著拿了地址,蔣落就給他爸留了言——今天出門的事兒,是提前就說好的,畢竟就算為了安全,也不能讓蔣落一個人也不接觸了。蔣落說的是,去他發小章魚家,那家特別安全,他爸媽就同意了。

但實際,自然不是這樣了。

蔣落開著他爸給他買的那輛改裝過的沃爾沃,就一頭紮進了車流中。

至於駱生白,開完會以後,就把所有事丟給了宋元明,自己去會所了。路上,蔣落還給他發微信了,說,“我已經到了會所了,在游泳,你到泳池來找我就行了。”

所以到了以後,駱生白問了問值班經理,蔣落的確是在游泳,去換了衣服,就去了負一層的泳池。

結果進去發現,整個一層空蕩蕩的,水面平靜的仿佛沒人來過,哪裏有蔣落的影子?

他就叫了一聲,“蔣落?”

太空蕩了,還有點回音,變成了落落,落落,但照舊沒有蔣落的影子。

不過,旁邊放在椅子上的手機卻亮了,是設置的鈴聲,不過聲音很特別,是蔣落自己念的,“駱大哥,嘿,駱大哥,別站著啊,往前走走啊。下水看看啊,我就在前面呢。”

駱生白:……這孩子,是多無聊啊。

不過他還是往前走了走,這樣就走到了水池邊了,然後就瞧見水裏放了不少浮板之類的,壓根看不見底下的情景。

他就想說你出來吧,別鬧了。

就聽見手機又響了,“駱大哥,你下來啊,下來吧,我保證你不吃虧不上當,你下來啊。”

駱生白想了想,這孩子鬧騰這一出也不容易,幹脆下了水,然後叫了一聲,“蔣落,出來了,別鬧了。”

正說著,就聽見嘩啦一聲,一群飄著的浮板中間,蔣落突然從水裏躍了出來,這孩子穿著一條白色的泳褲,身上帶著上千顆水珠,在無數筒燈的打光下,就好像一條閃閃發亮的大白魚,在他眼前劃過一個漂亮的弧線,落入了他身旁的水中。

砰地一聲,水花被蔣落砸的足足掀起了半米高,砸在了駱生白的臉上和身上。

然後就聽見蔣落高聲說,“呀呀呀,落水距離沒控制好,太近了,駱大哥,你沒事吧。”

說著,這孩子已經近到了跟前,明明是道歉的,卻說的親密無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炫一下。駱大哥,反正都要濕的,你不生氣是不是?”

駱生白只聽見自己的心臟:砰!砰砰!砰砰砰!

在快速的跳動著。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駱生白動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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