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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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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如待聽得鐘毓這番話後,眉目間剎時罩上了一層寒霜。

只因鐘毓話中提到秦淮克死了鐘仁, 更胡亂揣測在其活著的光景, 大少奶奶和大姑爺便可能暗渡了陳倉,只這兩點, 便把何意如心中一直糾結的一塊心病牽了出來。

要知道,何意如雖然生了三個子女, 但在那個年代,讓她揚眉吐氣並可以登頂鐘家權力巔峰的, 自然還是因她生了鐘家的嫡長子。

所以鐘仁在何意如心中的地位, 真的可以比擬成皇宮中的太子,而這太子歿了, 倒把她自己,不得不逼到暮年光景還要同晚輩爭鬥的境地。

所以在鐘仁死亡一事上,起始她對秦淮的懷疑,絕對不比鐘家任何一個人少。

尤其是他所謂的證言,都是在強調鐘仁無能,需要大補藥力,才會導致後面服藥過多造成身死。而能支持住他這證言的最有力人證,便是大姑老爺邱墨林。

現下如按鐘毓所說, 這二人真要是在鐘仁出事之前,便已經有了茍且之事, 那邱墨林口中所言……

何意如深吸了一口長氣,這光景,她亦知道這事已經塵埃落定, 官家蓋棺定論,鐘仁也早入土為安,一切,終不能夠反轉了。

她忽然看著鐘毓帶著淚痕的臉,無聲地笑了笑。

官家不能反轉又怎樣,勾引到鐘家這許多男人的刺玫瑰又怎樣,只要我想,就能把你身上的刺全都拔光!

何意如思慮半晌,悄悄掛了個電話出去,一邊的鐘毓忙著擦粉補妝,也不留神母親在低低說些什麽,只隱約聽到她最後的兩句:

“既然你也有此想法,那便擇時不如撞日,早晚都要來的事,倒也不用再拖了……”

何意如掛了電話,靜坐片刻,眼睛看著雖然外表厲害,卻實有些‘銀樣蠟槍頭’的女兒,忽然端坐起身形,喊了外面的一個陪房婆子進來,對她道:

“都說是天涼好個秋,而這秋天的螃蟹又是極好,且我又記得毓兒最愛這時吃蟹下酒,難得她今天過來,不如我做個大東,也不用官中錢糧,只算我自己的東道,你們便去買上幾簍頂級的螃蟹,按後宅各房的人數,往盡夠了買就是了。”

那婆子應允了,又有些猶豫地問道:

“只是這螃蟹若得了,太太倒還像昔時般在品簫堂設宴成席嗎?”

何意如搖頭道:

“如今不比往日,三房絕了種,二房死了鐘秀又囚了老二,若要她們過來,勉勉強強不說,便哭咧咧地幾張臉,倒讓人沒了胃口。你們買了螃蟹來,便在這邊花廳中分了份數,通知他們各房來自取回去,只說是我的一番心意便罷,反正大家都有小廚房,有什麽口味喜好,更可自行方便了。 ”

那婆子聽得明白,便欲轉身出去,卻聽何意如又叮囑道:

“老七那夫妻倆都是男子,年輕體壯,素日又辛苦得緊,記得倒要多分些過去。”

鐘毓見母親忽然間來了這一樣一出螃蟹宴,倒讓她一頭霧水,又見她還偏心老七與那賤人,更是摸不著頭緒。

何意如早看出她神色中的疑惑,只不過她心裏清楚這個女兒魯莽霸道,行事做個先鋒官還可以,謀劃算計些什麽,終還是差了些,所以便也不同她多說,只又安慰了她幾句,倒讓她想辦法早點要個孩子,免得在邱家根基不穩。

鐘毓見四周無人,倒皺著眉毛同何意如道:“別說他好了男風,我心裏厭煩,便是他從前的光景,也極少同我親熱,我現下心裏頭,倒懷疑他根本就是喜歡女人,拿我只當個幌子,這孩子,又哪裏那麽好要了。”

何意如沈吟半晌,忽然壓低了聲音對鐘毓道:

“毓兒,不是為娘教你歪門邪道,你和姑爺既是這樣,你就要用點手段出來,那能讓人起性發狂的藥,就得想著法子讓他吃下去,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孩子要來是正經。只是我倒不懂,你們初始那兩年,難道也和現時這般,少有房事嗎?”

鐘毓臉上一紅,低聲道:

“說來也怪,前兩年新婚的光景,他行那事時倒也還勉強為之,卻不知為何我卻從未受孕過,現下即便我按娘的法子偷著給他下些催情藥物,也怕是懷不上呢。”

何意如點了點頭,又沈思了片刻後,朝鐘毓比了個手勢,鐘毓俯耳過去,只聽母親極小聲地對她道:

“你若真是覺得沒有把握,倒不如先想辦法給他下藥同房,待同房後,你再另想辦法,總之要讓自己肚子裏懷上胎兒才行,不然你這邱家長子長媳的位置,時間長了,若因無後而掌不上當家的權,豈不既丟了人,又失了權?”

何意如這話說完,神色淡然不變,只豎耳傾聽的鐘毓,卻瞬間睜大了眼。

“娘,你的意思是讓我找…野男人借種?”

何意如斜了她一眼,起身整理了下妝容,淡淡道:

“為娘卻沒說過這麽粗鄙的話,只是你若要像娘這樣坐穩鐘家的位置,有些女人必須有的手段,便要靠你自己去把握,好了,既然你又不想像那些新派女人一樣鬧什麽離婚,還想做邱家的當家大奶奶,娘的這些過來話,你自己琢磨便是,這會子,我倒有別的事要忙,你趕緊去歇息,等著吃螃蟹罷。”

何意如見鐘毓怔忡著離去,倒對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她便想到自己方才對鐘毓說的那些話。

何意如一共生了三個孩子,可是老大鐘仁,卻已是自己入鐘家五年後才生的頭胎。

眼見老爺已經借著她無後的原因,迫不及待地接連納了莫婉貞表姐妹為妾,何意如如坐針毯,生怕那姐妹二人在自己之前生了男胎。

好在她聰明機敏,機變中又膽量超凡,精心算計之下,竟果然搶在二房三房前生下了鐘仁,坐穩了鐘家嫡長子的位置。

現在想想,這三個子女中,還真就是這個毓丫頭,和他爹生前的長相頗為相似,而長子鐘仁、次子鐘禮,卻又完全找不到鐘老爺的影子,並且這兄弟倆,也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長相。

風拂過耳邊的碎發,何意如站在廳堂門前,放眼望去,整個鐘家大宅層層疊疊,盡收眼底,只有西南角一處庭院,卻似乎自成一片天地。

何意如看著那個方向,目光漸漸幽冷下來。

那裏,便是泊春苑。

秦淮從調香室裏出來的光景,已近黃昏的飯時。

他從早上鐘信離開起,便一頭紮進這裏,反覆選材,精心調配,又經過若幹次試驗之後,竟真得了一份質感潤滑、入手粘稠,又暗帶芳香的透明精油出來。

雖說在生活裏面確實還是個處男,但是沒吃過肥豬肉,總見過肥豬跑,那種愛情動作片裏必備的愛愛用品潤滑油,秦淮倒是早就了然於胸,雖說沒有真正觸摸過,但是現下眼前這份精油的感覺,應該是和那東西差不許多罷。

為了試驗這東西不會是虛有其表,秦淮煞費苦心,特意尋來一根比自己大拇指細上好些的空心竹管,先用拇指試了多次後,都不得而入,即便硬塞進去,也被關節卡住,並且手指更是疼得很。

之後,他便用這調制成的精油塗勻了拇指,又在那竹管的內壁細細塗抹了些,如此再試的光景,果然出現了奇跡。自己那比竹管粗了很多的大拇指,竟然極其順滑地便進到了那竹管中,並且來來回回滑動了多次,都完全沒有障礙。

秦淮心中暗暗竊喜,更有一些說不出的羞澀與期盼,忙收拾好調香室,密藏了那精油出來。

待得到了客廳裏,卻見香兒與一眾丫頭,正擺著晚飯,而秦淮一入得門來,先便聞到一股極鮮美的螃蟹味道。

放眼看去,果然在餐桌的正當中,擺放著滿滿一大托盤的新蒸螃蟹。

香兒見他進來,忙堆笑道:

“奶奶在調香室忙了這一下午,想來也定是餓了,這些螃蟹原是大太太今兒個特地買來分發給各房的,新鮮得很,取螃蟹的時候,大房裏人還說,太太知道七爺和奶奶操持家務辛苦,特讓咱們多取了一些呢。因為七爺方才打了電話說要晚歸,說是讓奶奶自己先吃,我們便先蒸了一屜給奶奶,給七爺的,廚房裏還留著好多活的,奶奶這便自己先用些吧。”

秦淮因生在江南米之鄉,故而從小最愛這秋天的大閘蟹。眼前那桌上的螃蟹殼大足長,飽滿紅潤,便知乃是極品的好蟹。

只不過,現今的他,早已不是初初穿書過來的秦淮,看見自己最愛的食物,便會食指大動。

他心中倒想得是,這大太太雖一臉佛相,卻最是手段了得,這忽然間賞了各房這許多螃蟹,不知意欲何為,自己斷不能掉以輕心了。

因此這工夫,秦淮便神色微變,皺著眉頭對香兒道:

“太太賞了這樣好的東西,原是我的最愛,只不過從午時起,也不知怎麽,便是不停地腹瀉,竟不知折騰了我多少次,這會子,這螃蟹再好,我卻也不敢吃它,這東西又是放不得的,竟賞了你們眾人罷。”

香兒微微抿了抿嘴角,眼睛裏閃過一道詭異的光,竟像是對他所言並無意外,只躬身道:

“太太的美意,奶奶偏生卻消受不得,卻也是沒有辦法之事,既這樣,倒便宜了我們這些下人了,不過也是巧了,歷來鐘家在食螃蟹的光景,因其生冷,吃了極易腹瀉,故而廚房裏必會備上一份由山楂甘草麥芽熬制的熱湯,對腹瀉是極有效的。奶奶這工夫既鬧了這麽久,不該早和我說,那湯喝上兩碗,腹瀉是必會止的,我這便給奶奶端去!”

秦淮哪想到自己為了避那螃蟹,才編了腹瀉的理由,卻真的有治瀉病的熱湯來喝。一時間,倒不能反口,便只好對她點點頭,苦笑道:

“既這樣倒也罷了,螃蟹吃不上,喝上點熱湯也是好的。”

他嘴上雖如此說,心裏卻莫名便有了些警覺。

雖然一時間也說不個所以然出來,卻總覺得這突如其來的螃蟹宴,倒像是一場別有用意的鴻門宴一般。

他見香兒出了門,便幾步走到窗前,暗暗看著她的背影出神,心裏面卻如翻江倒海一般,只想著如果老七一時間還不得回來,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下一步卻要如何去做。

天邊的晚霞這光景像是著了火一般,紅得怕人,若從遠處望去,整個泊春苑倒像是掩映在一片濃濃的火海之中。

而遠在城郊的鐘信,此時卻正繞著小路,匆匆往回急趕。

他此時手上已得了鐘智葬身深井的秘密,只等適當時機便要對鐘九和何意如給予致命的一擊。

眼看著鐘家已近在眼前,天邊的雲霞也映入了他的眼簾,他微微怔了怔,站住了身形。

因為在恍眼之中,鐘信第一眼感覺到的,不是雲朵,而是真正的火焰。他下意識便打了個冷顫,竟然在這一瞬,回想起十餘年前的某一天,那一場發生在鐘家的大火。

那時候的自己,卻還是一個被人反鎖在房間裏的弱小孩童,眼看著門外一條錦裙飄然遠去,任自己在房中悲號求救,卻一眼不回。

只不過,命大的自己,竟然還是僥幸從火海中求得了性命。

那麽今天,這如火的雲朵,究竟又在喻示著什麽?

他眼前出現了嫂子光潔俊美的面龐,一時間心中一凜,不由便提起速度,飛快地朝回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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