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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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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

泊春苑東跨院那株四時錦,此刻正在月光之下, 慢慢變化著它的色彩, 再過些工夫,便要綻放出那抹誘人的玫瑰色了。

後角門附近的僻靜處, 樹木掩映之中,愈發顯得幽深寂寥。然而這會子, 沈沈的暗夜裏,卻偏在這靜謚荒涼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喘息之聲。

那是邱墨林欲火中燒之際, 從咽喉裏發出的、猶如野獸發情時那種嘶嘶的聲響 。

面前的菊生已經近是昏迷的狀態, 卻被那迷藥強大的藥性所控制,仍在不停地低聲囈語, 那聲音刺激了邱墨林的神經,讓他顧不上太多,將外褲內褲一起褪在腳邊,俯下了身子,便去撕菊生的衣衫。

“姑老爺,這風涼夜深的,光著身子,就不覺得冷嗎?”

邱墨林的雙手剛剛摸到菊生的身子, 卻聽到一句低沈冷淡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地傳來。

這聲音來得安靜, 又太過突然,讓他一瞬間被驚得汗毛倒豎,冷汗直冒。剛想要爬起來, 卻被腳踝處的褲子絆住,一下子摔倒在地。

他急忙擡眼看去,才發現身前果然站著一人,竟是一身孝服、面無表情的老七鐘信。

他拍了拍胸口,擦了把額頭的冷汗,忙對鐘信道:

“老七你這是做什麽,大半夜的,人嚇人會要人命的知道嗎!”

邱墨林這些年來在鐘家出入,自然早知道鐘信素來的形止,見其窩囊老實,便也和眾人一樣,絲毫未將其放在心裏。

雖然這幾日大太太明顯在推他上位,但一是時間有限,二來固有印象既深,所以在不是常來鐘家的邱墨林心中,對他還並無什麽忌憚。

這會子見是他,倒略放下心,便要伸手去拉腳上的褲子。

鐘信忽然上前一步,右腳便將那兩條內褲外褲都踩在腳下,邱墨林掙了掙,才發現鐘信那腳上的力度沈重無比,根本動不得半點。

“老七,你這是什麽意思,古裏古怪的,還不快將腳放開!”

邱墨林身上沒了褲子,光溜溜地坐在地上,未免尷尬又心驚,只得兩只手捂在身下,一雙眼睛狐疑地看著鐘信,嘴裏卻有些色厲內荏地朝他叫嚷著。

鐘信的臉上卻似乎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目光落在菊生身上時,瞳孔裏卻閃過一絲覆雜的光。

“姑老爺,現下這個情狀,不是老七放不放腳的事,而是要喊來大少奶奶和泊春苑的人眾,共同給你現下這事作個見證才行。”

邱墨林被他這有些出乎意料的話語驚住了。

“老七你說的什麽,我倒聽不懂了,好好的,為何要喊那些人來?我不過是因白日裏忙碌,沒得來大哥靈前祭拜,這會子趁夜裏無事,過來想上柱香而已,怎麽聽你的口吻,倒像是我做了什麽對不住泊春苑的勾當一般!”

鐘信冷笑了一聲,把手慢慢指向菊生的臉。

“怎麽,姑老爺褲子還沒提上,便是要翻臉不認帳了嗎?大哥這邊屍骨未寒,靈前香灰未燼,你竟然便能欺負到他孝子幹兒的身上,做出這樣喪盡天良之事,這人倫德性,姑爺還算有得半分嗎?也罷,你既是說來大哥靈前上香,我這便喊了人來,且讓大家都看一看,大姑老爺是怎麽跑到泊春苑裏,大半夜迷昏了妻侄兒,還想在他身上插上你那柱香的!”

邱墨林一張臉只變得又灰又白,冷汗直淌。

這會子,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清的深坑之中。

明明自己只是色膽包天,起了個看見便宜便要占一占的混帳念頭。可是現在讓鐘信這樣一說,自己卻分明變成了一個淫賤下作,主動下手想要亂倫妻侄兒的禽獸。

這個素來不作聲響的老七,現下到底是要做些什麽?

“你…你究竟是想怎樣?”

邱繼林雖然是花心好色,欲大過天的性子,但畢竟也是在世面上混了好些年頭,雖對鐘信眼前的所為極是意外,知道自己低估了他,卻也明白對方絕不是毫無所圖,單純在這裏跟自己做對。

這會子菊生真的已經進入了一種半昏迷半亢奮的狀態,整個人在地上扭動著,身上的衣衫都掙了開來。

鐘信慢慢蹲下身去,將菊生身上的衣衫拉好,繼而盯著邱墨林的眼睛不動,直把他看得敗下陣來,不敢擡頭。

“我便不想怎樣,只不過替這孩子的幹娘,鐘家的大少奶奶,要還一件他最貼身穿戴的東西,僅此而已。”

邱墨林下意識睜大了眼睛,口中驚呼道:“你竟是要那勞什子,卻為的什麽?”

他千想萬想,也絕計沒有想到鐘信如此逼迫自己,想要得到的,竟是那大嫂子身上的守貞鎖。

鐘信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有些憐惜地落在菊生臉上。

“姑爺又何必問這種不堪之事,姑爺心中歡喜那物什麽,老七自然也便是如此。現如今,老七只願姑爺因看重那物,能常隨身珍藏,此際交予我,眼前種種,便自會風吹雲散,姑爺不過是來燒一柱大爺的靈前香,我卻也堪堪把這苦孩子抱走,大家兩不耽誤,豈不是好。”

邱墨林竟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工夫,他根本無暇思慮鐘信又是如何知悉這樣私密之事,更來不及考慮是否真如他所說,同樣也喜歡那香艷無比的物事,只覺得自己像是溺水時抓到根救命的稻草,忙不疊地便開了口。

“你是說,如果我給了你大嫂子身上那物,現下便可讓我離開此處?”

鐘信面無表情,只微微點了點頭。

邱墨林這時哪還顧得了許多,兩個手哆嗦著便伸到懷裏,竟真的將那內袋裏珍藏的守貞鎖掏了出來。

“老七,你可要說話算話!”

鐘信冷笑一聲,一把將守貞鎖從他手裏奪下,便揣進自己的懷裏,這邊便松開了腳,“鐘信原不是那言而無信之人。”

他嘴裏說著,手上便去抱起菊生的身子,身後邱墨林一邊提著褲子,一邊卻對鐘信道:

“想不到你小子看著老實,心裏這花花腸子竟也不少,你放心老七,你今日放我一馬,你這背地裏想著嫂子的勾當,姐夫自然也替你藏著,只一件,若以後大家和嫂子間有些行事,你我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互相遮掩著些,豈不是更好!”

鐘信本已抱著菊生行出數步,聽他此言,卻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裏有一種邱墨林看不懂的詭異神色,倒嚇得他身上一抖,竟險些跌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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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信原是在菊生忽然搶下秦淮手中糖水之際,便已察覺到了異樣。

那個素來老實本分,甚至膽小怯懦的男孩,雖然這會子在秦淮提攜之下,成了泊春苑大奶奶的幹兒,可是他骨子裏的那份軟弱,卻絕不會因為身份的乍變而一下子轉成強勢。

所以受自己所托在留意碧兒的他,現下的這般表現,理應便是發現了什麽。

他既如是想,手中那碗糖水便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喝下去。

只不過一閃之間,菊生忽然間使了個眼色給自己,便讓鐘信有些錯愕,一個不留神,竟讓他拿去了那水碗,並幾口便灌了下去,根本來不及阻止。

他心中既知菊生異樣,便更擔心這水中的蹊蹺。

只不過他腦海裏有一個底限的判斷,便是知道無論是眼前的碧兒,還是她身後的人,都絕計不會直接使用最絕決的手段。

因為在這樣的深宅大院裏,人人第一要做的,必是自保。那種如雀兒手刃三少爺般的圖窮匕現,身後也必定是有了魚死網破的決心。

而鐘家這些人,真正想要的,是高高在上的無限風光與榮華富貴,無論桌子底下如何踩踏,桌面上也要笑語喧喧。不到迫不得已,大家玩得都是兵不血刃,而絕不是刺刀見紅,兩敗俱傷。

所以鐘信心裏早就料道,在菊生和秦淮喝下去的糖水裏,若是已經有了什麽,也不會是致人性命的毒藥,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給嫂子和自己下上了一副能敗壞人倫的迷藥。

因為這樣,才最符合引而不發、陰在暗處的招法,既能讓泊春苑裏出現叔嫂靈前偷情淫喪的醜聞,又不會將背後的陰謀家牽扯出來。

所以這會子,雖然擔心菊生和秦淮喝了那糖水後,不知會出現何種異狀,卻也知道他二人至少是性命無憂。

只是鐘信一邊留神察看,一邊也在心中感慨菊生這孩子,明明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年紀,卻終是還是稚嫩了些許,遇到突發之事,未免還是不夠機變,情急之中,一時想不到他法,竟然會將那東西直接都喝了下去。

要知道這樣一來,自己防範碧兒和二房之心,便已是昭然若揭。這倒也便罷了,而更重要的是,如若那糖水裏真的有了什麽,菊生這樣做,便已經將他直接立到了對方的槍口之下。日後這孩子,便可能不知不覺中,遭遇到想像不到的磨難。

只是雖如此想,鐘信心中更多的卻是感動的情份。畢竟這個總是默不作聲的少年,在這些年裏,始終是如兄弟般站在自己身邊,同聲同氣。便是眼下的行為略魯莽些,卻更是看出他完全沒有顧及自身的安危。

他心裏這樣思慮著,那邊菊生卻明顯開始出現了身體上的變化。

鐘信細細看去,只從其面色和呼吸中,便已斷定果然是喝下了大劑量的迷藥。他正欲設計帶菊生離開,那邊廂菊生已然控制不住,匆匆找借口跑出了房門。

鐘信一邊擔心他的情狀,一邊又不禁看向秦淮,畢竟方才男嫂子也曾喝了些糖水下去,只是大約喝得不多,現下倒還紋絲不動。

他剛想找借口出去尋找菊生,這邊卻一哄爾湧進來一群二房三房的人眾。鐘信心中明白,若不是菊生方才發現端倪後攪了局,自己和嫂子假若一時大意,當真喝了那藥水下去,大概此時這些人來看的,就不是靈堂前的香火,而極可能是自己和嫂子人事不知後的種種不堪畫面了。

他強打精神,與秦淮招呼著明顯有些失望的一行人眾,直至他們從泊春苑離開,才發現嫂子不知何時也已不知去向。他此時顧不及許多,便先尋菊生而來,誰知老天護佑,竟在千鈞一發之際,止住了邱墨林那廝的惡行。

這會子,眼見菊生雖身處昏迷,卻渾身火燙,胡言亂語,便決定先抱他回自己下處,先澆他一身冷水,再弄些醒腦疏神的藥來吃。

他抱著菊生匆匆來到東跨院住處的門前,還未及伸手開門,卻只聽身後傳來一個極是低沈入骨的聲音。

“叔叔,這四時錦此時還未變色,大約是等你回來,好好澆灌於它呢。”

鐘信只覺身子一顫,回頭看去,竟是一身雪白孝服的嫂子,正立在那滿樹繁花之下,面帶紅潮,眼似秋波。

登時,他只覺並未喝下半點迷藥的自己,竟瞬間變得口幹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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