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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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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樸大氣的道觀在清晨的霧霭和初冬的松柏林中若隱若現,伴隨著香煙裊裊,還當真讓人生出兩分恍若置身人境之外的感覺。

裴錦箬卻是踏著紅塵凡俗而來。

季舒玄姐弟二人雖是陪她一道來的,卻很是識趣,知道她是有事才來的,進了觀門,便是先走開了。

而裴錦箬則帶了綠枝和袁嬤嬤一道在前,紅綃護持在後,直往後山的方向而去。

這座鐘山之上,多是些松柏,哪怕是這樣的時節,也不過枯敗了些,卻還是入目蒼蒼,更添肅寂。

偏轉道後山,眼前的景致卻是一變。

入目所及,是一大片的茶梅。

有高有矮,錯落有致。期間鵝卵石鋪就的小道曲徑蜿蜒,在花叢之中隱沒。

如今,正值花期。玄清觀後山的茶梅遠近馳名,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因而,茶梅叢中,有不少人。

裴錦箬卻不是為賞花而來,從那些顏色各一的茶梅邊上穿過,直往更遠處而去。

遠遠的,樹叢中,隱現一角飛檐。小小的門房上掛著門匾,寫著“清月庵”三個古樸的大字。

玄清觀後山有一間小小的庵堂,喚作“清月”,庵堂上下,不過十來個姑子。而這裏,正是裴錦箬今日要來的地方。

因是早就打好招呼的,因而,裴錦箬帶著人,很是順暢地便是進了庵堂。

被領著徑自到了一間廂房中,輕輕一推門,門內,一個身穿緇衣的姑子擡起頭來,瞧見袁嬤嬤的剎那,先是一驚,繼而眼中便是含了淚,“袁嬤嬤?”

“連翹,果真是你。”

她們清晨便到了玄清觀,等到裴錦箬從清月庵出來時,已是往日日頭高掛之時。山間,卻還是籠在一層似是含著水汽的濃霧之中。

緩步從清月庵走離,一路回到了那一大片茶梅之中。

袁嬤嬤幾人一直都不敢吭聲,只是沈默跟著,不時擡頭望著裴錦箬,欲言又止。

“我想獨自待會兒。”裴錦箬驀然停下步子,語調淡冷地道。

袁嬤嬤不放心,可是略一沈吟,還是點了頭,與幾個丫頭散了開來,卻也不敢走得太遠,並讓習過武,耳目靈聰些的紅綃隨時註意著姑娘的動靜。

裴錦箬卻絲毫沒有註意到這些。

她的心緒,還沈浸在她方才在清月庵中聽說的,多年前,關於袁婧竹之所以流產、一屍兩命的驚駭與劇痛中,難以自拔。

身邊的一樹茶梅正開得恣意,血一般的紅,純粹、艷烈。

她擡起頭來,望著那一樹紅花,卻覺得,那紅紮眼得狠,刺得雙眼生疼,有股子潮熱的濕意便是直沖眼眶。

“這裴三姑娘是怎麽了?怎麽看著花,也能哭起來?該不會是被人欺負了吧?”幾步開外之處,邵謙從燕崇身後探頭去看,望著那處,繁花落錦,美人面花而立,正是那人比花嬌,偏此時卻是一枝梨花春帶雨,美得清麗而動人心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邵謙便不由多看了兩眼,還很是好奇地問道。

燕崇的臉色,卻有些不好。

他今日是被邵謙硬拽著來這玄清觀看茶梅的,他本就不是那附庸風雅的人,不過是因著最近一兩個月,忙得腳不沾地,如今好不容易才空了下來,加上,一直心緒不佳,覺著散散心也不錯,這才勉強跟著來。

誰知,卻又恰恰好撞見了這讓他之所以心緒不佳的裴錦箬。

他本是想掉頭就走的。她那日說得清楚,她的事,與他沒有半點兒幹系,她都這麽說了,難不成他還要厚著臉皮,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不成?他燕崇可不是那麽沒臉沒皮的。

再說了,就像她說的,他若想要,這滿鳳京城的貴女,那還不是由著他挑揀?他又何必非得稀罕一個不將他放在眼中的?

只是,他的性子如此。要麽,他們相好,他日後娶她,將她捧在掌心裏寵著慣著都行,要麽,便是如她所言,形同陌路,兩不相幹。

他們如今,自然是心照不宣的第二種。

他也該扭頭便走,再不多瞧她一眼的。

誰知,她卻哭了。

他從未見她哭過。哪怕是那回在馬車之上,生死懸於一線的時候,哪怕是中秋那夜,那麽兇險的情況,她也沒有落過半滴淚。可是.....她今日卻是哭了。

也不知是出了什麽事。

他有些恨自己,為什麽還要忍不住去想她的事?

可是,美人面花而泣的畫面,落在邵謙眼中,或許是賞心悅目,可他瞧著,卻好似被一只手緊緊掐住了心口一般,悶得發慌,隱隱泛疼。

裴錦箬半點兒不知暗地裏,有人望她。

她只是擡頭望著那茶梅,明明覺得那紅刺得眼疼,卻又挪不開目光。

淺淺的冰涼落在眉間,她楞了楞,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濃霧不知何時散開,現出頭頂黑壓壓的鉛雲來,不知何時,那雲下便是霰落起了雪白細碎的花,朵朵綻放飄灑。

鳳京城這一年的初雪,在這一日的此刻,悄然而至。

裴錦箬仰起頭,呆呆望著霰雪的天空,看著那些紛飛的雪花,隨著風,恣意、瀟灑地在半空中翩躚,緩緩落下,墜在她眉梢、發間......

這個笨丫頭,是傻了嗎?

燕崇望著她呆呆望著天空,雪落在她發間、臉上、眉心.......她還哭著,是想將臉凍住不成?

他顧不得去生氣自己到了此時,居然還要關心她,腳,已是先於他的理智,朝前一挪。

但也只是挪動了一下,便又僵停在了原處。

不知何處飄來的一縷漂亮的紅紗,一寸寸漫過頭頂,遮住了她目及方寸的天空,隔著一層紅紗,那霰雪的天空變得好看了許多,朦朦朧朧,恍若上元燈節時,那做工精致的走馬燈,如處夢境般。那雪的沁涼和冰冷,也剎那間,被那紅紗隔絕在了外。

裴錦箬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那哪裏是什麽紅紗,分明是一把紅色的油紙傘。只那紙打得輕薄,才如紗一般,朦朧綽約。

驀然回過頭去,先瞧見的,便是那把握傘的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

順著那手往上望去,四目相對,季舒玄微微笑著,好似半點兒沒有瞧見她紅腫的眼和眼角的淚痕。

“方才在這兒聽了不少旁人說的話,你不知道,這裏的許多茶梅樹都有各自的典故吧?可願意隨我一道走走?我現學現賣地給你講一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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