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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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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剛在江寧落戶的時候,也不過才幾戶人家,當時族人都住在一起,祖祖輩輩之後,便在這裏建起了村落。世世代代繁衍下來之後,便有了謝家宅這個地方。而如今謝家族裏住的房子,是謝玉嬌父親的祖父一輩建的,當時凡是謝家近枝的本家,都分到的房子。謝老太爺則讓風水先生看過了風水之後,在謝家宅坤位的地方,選了如今的位置,建了謝府。

因此謝府基本上就在謝家宅的中心位置,而兩旁的族屋則各自以街道的形式散開,將謝府圍繞在其中。謝雲臻家住的地方在謝家的右手邊,靠近謝家祠堂的地方。這些房子自分出來之後,就又各家自行打理,這麽多年下來,早已經年久失修。

謝雲臻的父親早年在族中也有些威望,但是沒有二老太爺跟謝家關系近,因此並沒有當上族長,後來送了謝雲臻上京之後,便去世了。當時謝雲臻回來過一次,想帶了老母親一起去京城,被回絕了,因此這十幾年她的老母親就一直住在謝家宅。大約也是因為時運實在不濟,看著這次科舉又無望了,所以去年秋天就帶著妻兒回來了。

劉福根領著謝玉嬌到了一處殘破的院子外頭,這院子雖然舊,但是上頭的春聯倒是簇新的,聯上的字體蒼勁有力,到有幾分名家之手的感覺。劉福根喊了門之後,便有一個六十出頭的婆子過來開門,劉福根稱她一聲五嬸,大約是因為謝雲臻父親那一輩她排行第五的原因。

謝玉嬌朝著她福了福身子,喊了一句五嬸婆,那老婆子便擡起頭盯著謝玉嬌看了半天,才辨認了出來,只開口道;“這不是謝家大小姐嗎?怎麽到我們家來了呢?”那婆子說完了話,只轉身對著裏頭喊道:“臻兒,臻兒媳婦,謝家大小姐來了。”

先跑出來的是兩個娃兒,一男一女居然長得一模一樣,原是一對龍鳳胎。謝玉嬌見了就覺得可愛,從袖中掏了兩個荷包出來,遞給他們兩人玩去。

這時候謝雲臻和他媳婦也迎了出來,見謝玉嬌就在門口,只親自上前迎了進去,又吩咐他媳婦道:“你去沏一壺好茶來。”

謝玉嬌跟著謝雲臻進去,就讓劉福根把那匣子放在了茶幾上。那匣子雖然長的古樸,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可謝雲臻還是一眼認了出來,正打算開口,卻被謝玉嬌搶先了道:“七叔,當初這銀子,我父親本就是資助您的,您雖然送了借條過來,但是我父親一早就撕了,因此我也找不出借條來,這銀子便不能收下。”

謝玉嬌說著,將那匣子推到了謝雲臻的面前,又看了一眼他如今住著的房子,墻面斑駁,好些地方已經需要修葺了,如今他回來也有半年了,要是手上有多餘的銀子,這事情必定是不會拖延的。謝玉嬌又想起他們去城裏之前,曾撥了一批銀子,用作祠堂的修葺和香油錢。這次她回來的時候,就瞧著祠堂已經修葺一新了,可見他並沒有私藏什麽銀子。

謝雲臻見謝玉嬌這麽說,面上倒是微微有些難色,他是讀書人,最終氣節,錢財是小,氣節是大。若是這銀子又收了回來,到底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這時候謝雲臻的媳婦已經沏了茶上來,一眼就瞧見放在茶幾中間的那錢匣子,她原本一雙有些暗淡的眸子忽然就亮了起來,可在瞧見謝雲臻臉色的時候,還是低下了頭去,緩步送了茶上去。

“大小姐請喝茶。”謝玉嬌聽她說話的聲音,清脆清晰,想來並不是一般人家的閨女,倒是有幾分體面的樣子,又瞧見她視線的餘光掃過了那匣子,似乎有些不舍,便笑著接過了茶,抿了一口,又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開口道:“二管家,把這錢匣子給七嬸拿進去收著吧。”

謝雲臻一心不要這個銀子,可是畢竟手頭拮據,見謝玉嬌這樣吩咐了,便也沒說什麽,只對朝著他媳婦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他媳婦這才敢接了過來,只往懷裏一掂,便疑惑道:“老爺,這銀子怎麽變重了?”

謝玉嬌一聽這話,也奇怪了,她方才確實讓劉福根又放了兩錠銀子進來,不過做個意思意思,也沒想著他們會發現的,可誰知道這七嬸子才一接過去,就瞧出來了。

謝雲臻聽了這話,便親自起身,接過他媳婦懷中的匣子,打開了一看,見裏頭果然多了兩錠銀子,這才疑惑的往謝玉嬌這邊看了一眼。

謝玉嬌見自己的小聰明被識破了,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這才道:“我原是有事來求七叔的,二管家,讓外頭小廝把東西都送進來吧。”

劉福根點了點頭,走到門口一聲令下,兩三個在門外候著的小廝就進來了,把東西放在院子裏一張擦得幹幹凈凈的石桌上頭。

“大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呢?”謝雲臻這下也奇怪了,只開口問道。

謝玉嬌便擡起頭瞧了他一眼,見他雖然有幾分文人的迂腐,但是一看就為人正派的很,這才開口道:“我父親從小就告訴我,我有個七叔將來必是出息的,我雖然沒見過您,但我父親既然這樣說,我必定是相信的,如今您回來了,好歹幫我一把。”

謝雲臻這十幾年在京城苦讀,功名沒考上,又屢次被同僚迫害,早已經有了點心灰意冷的意思,不然的話,按他現在舉人的身份,若是去江寧知縣那邊報備一下,等當地有官紳蹬腿去了,運氣好一些的,也能論上一個九品的芝麻官。只是在京城沈浮多年,年過而立之後,這樣的想法就越發淡了,所以才心甘情願的回家務農起來了。

“大小姐謬讚了,我不過就是一個窮書生而已,當不得有出息三個字。”想一想這些年來的遭遇,謝雲臻只覺得官場黑暗,這十幾年的歲月都蹉跎在這上頭,似乎有些郁郁。

謝玉嬌聽了這話,知是他自謙,便開口道:“你是正兒八經的舉人老爺,算什麽窮書生,其實我也想過了,你若是不想幫我,那明兒我就給康大人休書一封,讓他舉薦你一番,看看朝廷什麽地方或是有缺待補的,請了你過去罷了。謝家雖然小門小戶,但是這一點還是能做到的。”

謝雲臻聞言,豈有不信之禮,況且他一早也聽說當今睿王還在謝家住著呢,他若真是那起子想抱大腿走後門的人,只怕一早就撲上去了,只是不想而已,如今見謝玉嬌這麽說,早就有些面皮掛不住了,正打算回駁幾句,卻聽謝玉嬌話鋒一轉,繼續道:“我知道七叔必定是不屑如此的,可一個人再清高,自己挨餓受凍不打緊,但若是連累著一家老小都跟著你受苦,那就有違一個男子的尊嚴。”

謝雲臻聽了這話,頓時如遭重擊,就連他媳婦都擡起頭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謝玉嬌只繼續道:“我舅舅也是十幾年前的舉人,如今也是從了商,雖說士農工商,商字排在最後一位,但這世上能有幾樣東西,比銀子還貴重的?”

比銀子還貴重的自然有,只是……你更加得不到而已。

謝雲臻嘆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眉宇略略蹙起,問謝玉嬌道:“也不知道大小姐有什麽地方能用得著我的,就盡管開口吧。”

謝玉嬌一早就想好了用謝雲臻的地方,見他終於答應了下來,這才開口道:“前幾日我在兵部接了一個生意,做六萬件冬天的棉襖,要在八月底的時候交貨,現在我總共只有兩百多個女工,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

六個月的時間,做六萬件棉襖,等於每天要做三百來件,卻只有兩百多個女工,那每人每天要做超過一件。這對於完全是用針線縫出來的古代人來說,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謝雲臻擰著眉頭想了好久,指尖蘸了水在茶幾上寫寫畫畫了半天,忽然擡起頭來,對謝玉嬌道:“既然大小姐信得過我,那這生意,我接了。”

謝玉嬌聞言,只松了一口氣,笑著道:“既然七叔接了這活,那這多下的四十兩銀子,就先算是您後頭的工錢,等著事情完了,我還有重謝。”

請人的事情解決之後,劉福根和謝玉嬌一起回謝家去,劉福根想起前年他們趕制的那棉襖,只忍不住問道:“大小姐,前年五千件棉襖,一百來人足足做了兩個月,這眼下六萬件,大小姐才給六個月,這能行嗎?”

謝玉嬌瞧了劉福根一眼,最實在不過的老實人,說話也夠圓滑,腦子還差了一些,便笑著道:“所以說,你不行,我才要另外請人呀。”

劉福根聽了這話,只蹙著眉頭,一幅吃癟的模樣。

謝玉嬌才到門口的時候,遇見雲松趕著車,正巧也從衙門回來了,周天昊為江寧縣爭取了這麽大一個生意,一下子安頓了兩三百的難民,康廣壽恨不得把他當爺爺一樣的供起來,因此請了他去縣衙吃酒去。

周天昊別的都還挺好的,唯獨有一個缺點,不勝酒力。當初徐禹行大婚的時候,大家因知道他的身份,並不敢給他灌酒,因而他逃過了一截。今兒他和康廣壽兩人,這兄弟兩人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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