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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爛梗江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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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想為害江湖, 就只會動動嘴皮子啊?你知道什麽樣才算是為害江湖?”沈苓笑吟吟地說著, 豎起右手食指來給他看。

程青昊也沒見她從哪裏取藥,這時便見她手指上染著一點紅, 就像抹了一撮胭脂。

沈苓欠身靠近了些, 壓低了聲音道:“你知道這是什麽藥麽?這是世上最厲害的淫毒,只需這一點點藥下在你身上, 你一點也感覺不出異樣, 但等你從這裏走出去,只消遇見一個女子,不論對方是黃口小兒還是古稀老太,你都會□□焚身無可自控, 沖上去對人家實施奸.淫, 到時被人家得知巫山派少掌門竟然幹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哎呀, 會怎麽說呢?想不想試一試?”

她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程青昊卻聽得臉既紅, 心也跳,恨不得鉆進地縫裏去。他想到了一個悖論:你也是女子, 還近在眼前,如果我真被你下了藥有了那般反應,難道最首當其沖要被我禍害的人不是你麽?以我的武功倘若真的失控, 你就有把握逃得過?

當然這想法他只能想想, 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的。而如此一想,他就臉更紅,心更跳了。

隱約聽見門外傳來一點細小的動靜, 程青昊就像等來了救星,忙高聲道:“陽春暉,我聽得出你的吐氣聲,你少躲在一邊看熱鬧!”

門外傳來陽春暉的哈哈笑聲:“是我來得不巧,攪擾了二位說話,許姑娘比我慢了一步,這會兒怕也快到了,不如我去替你們擋她一會兒,省得她來打攪你們。”

程青昊急不可耐:“你……別走!”

沈苓高聲道:“陽少俠,麻煩你一件事,霍振新受傷中毒朝南邊跑了,勞你去確認一下他死了沒。”

“知道了。”

程青昊又叫道:“陽春暉你進來!”

外面沒了回應,人家陽春暉顯然是真走了。

沈苓冷笑了一聲:“你瞧瞧人家,你還說什麽他比你更看重出身門第,可是人家一直都沒誤解過我,反倒是你胡思亂想。”說著在他頭上重重戳了一指頭,“你個笨蛋,活該你就是個‘二’!”

程青昊見她戳自己的正是剛剛抹著“淫毒”的那根手指,不由大驚道:“你真為我下毒了?”

沈苓擡起手指看了一眼:“哦,是啊,一不小心就下了,那你就等著毒發吧。”

其實那只是尋常胭脂,看見程青昊額頭上被她點上了一顆“朱砂痣”,模樣極為滑稽,她忍俊不禁,又不想在他面前笑,就強自憋著。

程青昊見狀也猜到了她是故意嚇唬自己,本來嘛,他也是有著江湖經驗的人,哪聽說過那麽厲害的毒?心情平靜了些,才琢磨起她剛才的話來,他眨巴著眼問:“何謂……我‘就是個二’?”

沈苓再也忍不下去,哈哈大笑起來,一時笑得儀態全無,幾欲就地打滾。

程青昊完全get不到她的笑點,繃著臉躺了一陣,他又對她將自己與陽春暉比較不滿起來:“陽春暉沒有誤解你,是因為你是善是惡,他不在乎!”

沈苓止住笑問他:“那你在乎?你有多在乎?又憑什麽要在乎?”

程青昊又臉紅脖子粗地抿著唇答不上來。他確實很在乎啊,而且越來越在乎,若非太在乎了,他也不會那麽輕易鉆了牛角尖犯了傻。她還不知道,得知她不是惡人,是自己誤解了她,他有多慶幸,多欣慰。可這些怎麽跟她說呢?說出來怎麽聽都像是狡辯吧?

沈苓望著他,忽然又覺得無趣起來,我這算幹什麽呢?跟他打情罵俏?

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忽然有了興致逗他,用得還是葷段子,一時感覺怪怪的。她沒再說什麽,起身便走,程青昊忙道:“你要將我留在這裏不成?”

沈苓竟沒回答,自顧自出門而去,程青昊一挺身坐了起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能動了,心裏不禁暗暗稱奇,她如何下毒,如何解毒,他離得這麽近,竟然都沒能看見,陽春暉說她使毒手法高明,果然沒錯。

忽然發覺,她說得沒錯,自己果然是比陽春暉“笨”的,人家看出來的事,竟然有那麽多他都沒留意到。

程青昊匆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追出門來,見到沈苓已經朝著返回黃山的路上走出一段了。他飛身追上來問:“你情願回去了?”

沈苓頭也不回:“我包袱還在店裏呢,總得回去拿啊。”

程青昊剛松下的心弦又繃了起來:“你還在生氣?我已道了歉,也被你整了一道,要如何做才能令你消氣,你直接說給我聽可好?”長這麽大他都沒這樣低聲下氣求過誰,自己都覺得自己語調生硬,毫無說服力。

沈苓冷瞥他一眼:“瞧你這話說的,我要去拿包袱就說明還在生氣?我不生氣了又該怎樣?”

程青昊道:“不生氣你就可以不走了啊。你看這周邊魚龍混雜,比霍振新更難對付的大有人在,你一人上路未免不周。”

沈苓也不是想走,只是心情懶懶的不想理他,便信口道:“現在不走也遲早要走,難不成我還要指望你們關照我一輩子?”

程青昊腳步一頓,沖口道:“是不是我真有心關照你一輩子,你就不走了?”

沈苓停住腳步,蹙著眉心回頭看他:這丫難不成是想表白?

雖然系統聲稱程青昊已經愛上她了,她自己可一點跡象都看不出呢。就這個傻瓜,而且才60點好感度,就能這麽有魄力地表白?

程青昊倒不是沒魄力表白,早就決定過要娶她呢,現在比那時多了不少好感,又對她歉疚又體恤她孤單無依的,她要真情願嫁給他,讓他照顧一輩子,他一句二話都沒有。現在話趕到了這裏,他更是有點熱血上湧,只是……眼下這情境,真適宜表白嗎?

話還沒來得及多說,他先警惕地朝周圍看了看。沈苓看的奇怪,問他道:“怎麽了?”

程青昊搖搖頭:“這些日幾次三番說話被陽春暉無意間聽見,害得我心有餘悸,總疑心他又在跟前偷聽。”尤其和沈苓重要的對話總會被聽去,他真有點怕了。

沈苓啼笑皆非,忽然一瞥眼看見遠方離開道路的野地裏有兩個人對面站著說話,就像是陽春暉和許瑛瑛。她擡手指著那邊道:“你看那人是他麽?”

程青昊一看果然是,不禁心中懊惱。他正琢磨著要不要表白呢,陽春暉居然就真出現了,雖說隔得這麽遠不可能聽得見吧,可表白這事需要心情的啊,一看見偷聽大王陽春暉出現,他的心情全被毀了。

沈苓見到陽春暉與許瑛瑛一處說話卻好奇起來,這些日子一直沒見到那兩人的感情有進展,她也有所關心,便攛掇道:“餵,你既然不忿他偷聽你說話,不如這就去偷聽他一次如何?對了,咱們這便談個條件,你去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麽,原封不動轉述給我,我就暫且不走了,怎樣?”

這算什麽鬼主意?果然是小妖女的特有思路。不過程青昊聽完卻是心情大好,他本就覺得這會兒表白心跡不合時宜,萬一被拒,她就更是非走不可了,能有別的辦法把她留下當然最好,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至於偷聽……

“不如這樣,我帶你一起去聽如何?”程青昊問。

聽壁腳當然是自己聽更好,沈苓猶疑道:“瑛瑛也還罷了,我的輕功和內力都很稀松,稍一走近就會被陽春暉聽見,隔遠了我又聽不見他們說什麽。”

程青昊含笑朝她招手:“隨我來。”

他總是那麽穩重端嚴,好難得有了點做壞事的興致,眼睛裏閃出一點詭譎光芒,整個人都顯得靈動鮮活起來。沈苓看得一呆,頭一回發現他和誠王有了幾分神似。

跟著他朝那兩個人走近了一段,避在一棵大樹後,程青昊低頭看了眼沈苓的手,說了句:“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就一把抓在了她的手腕上。

江湖兒女並沒那麽嚴格的禮教講究,以程青昊與她的熟悉程度,拉了她的手並不算有多過分。沈苓卻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就像又被誠王牽了手。

感覺到一股真氣從他的手註入自己的腕脈,隨之綿延至全身,自己就像忽然提升了內功,五感都隨之靈敏了起來,那邊兩人原本聽不見的對話聲也清晰傳入了耳朵。

沈苓頗覺神奇:原來還可以有這種操作!

剛開始聽見的是陽春暉沒頭沒腦的半句話:“……恐怕確是這樣了。”

然後是許瑛瑛有些驚奇地問:“啊,你是說,師兄他可能會娶江凝為妻?”

沒想到竟聽來這樣一句爆炸性的話,偷聽的兩人大吃一驚,程青昊臉色大變,也下意識松開了手,沈苓卻熱情似火,扯著他的袖子小聲催促:“哎呀只是聽聽而已,你怕個什麽啊?快快快!”

她竟然聽見人家談論這種話題還有膽量再聽下去,真是個瘋丫頭,可程青昊平心而論,也一樣好奇著下文,眼見再被沈苓催促下去大有驚動陽春暉、令情勢更加尷尬的風險,他只好再次為沈苓註入內力。

被這一耽誤,沈苓就沒聽見陽春暉的回答,又聽許瑛瑛幽幽說道:“傷心……倒是不會。師兄與我並無婚約,我一直當他是大哥哥,他也當我是個小妹妹,他若真對江凝動了情,有心娶她,我也只會替他們高興,不會傷心的。再說,我也很喜歡江凝啊,她若能做我嫂子,那自然是好事。”

看來陽春暉就是問她“得知師兄要娶別人的話會不會傷心”,沈苓看不清許瑛瑛的臉,但從她語氣也可以聽得出,那姑娘是笑著說的,而且是真心的笑,不是強顏歡笑。她是真的在為師兄能娶江凝這事高興,一點也沒有為師兄“變心”難過。

這麽看起來,原文裏她直至程青昊死去都堅持認為師兄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其實也有情可原,畢竟她是推己及人。再說了,現在也可以看出,人家許瑛瑛判斷沒錯,程青昊對她確實算不上愛情,只不過他自己都直到死也沒看清這點而已。

這個大笨蛋!

接下來就沒什麽重要內容了,無非是陽春暉調侃了下“這便好了,我就怕你們三個愛恨糾纏,惹得我也不知如何是好。”然後又囑咐許瑛瑛先別在他們面前露出口風。

看著程青昊似乎心不在焉地發起了呆,沈苓忽然抽回手來,撇嘴笑道:“聽見師妹說她不在乎你,傷心了是不是?”話說,程青昊對她有了好感她是知道了,可他有沒有對許瑛瑛“忘情”,她可一點都不知道呢。

程青昊是在想師妹的事,卻絕不是在想這個。他們的婚事只是被長輩們默認的,其實認識沈苓之前程青昊就覺得,他對師妹有情,師妹對他無意,所以師妹嫁給他是有點受委屈的。師妹年紀還小,說不定有機會遇見真心所愛,他也希望師妹能嫁個她自己中意的人。所以在原文裏,他發現師妹喜歡上陽春暉,才會連爭都沒爭一下,就成全了那兩人。

那時決定要娶沈苓的時候,他也沒覺得不娶師妹就是什麽讓師妹受委屈的事。這時聽到師妹願意成全他,他只是有點遺憾——他心有所屬了,卻還沒為師妹找到一個意中人。

聽了沈苓的話,程青昊心不在焉,竟然就順著她應了一句:“是啊。”之後才陡然醒過神來,忙道:“不對,我沒傷心,一點都沒傷心,你千萬不要誤會!”

沈苓被他忽然高起來的聲調嚇了一跳,轉眸朝陽春暉那邊望過去:“你還敢再大聲點不?我們可是在偷聽啊!”

程青昊轉頭一看,果然自己剛這一句利喝驚動了陽春暉,那邊兩個人都正朝他們看著。他好生懊惱,只得壓低了聲音接著道:“我真沒有為瑛瑛傷心,我已然想明白了,我對她只有兄妹之情,並無情意。”

“是是是,我知道了。”沈苓見偷聽被人家發現了也很尷尬,恨不得趕緊逃離現場,哪還有心思多和他掰扯下去,“你還不走是吧那我先走了,哦我也不是要走,是回客店,有什麽事都以後再說吧。”說完就轉過身快步走了。

程青昊望著她琢磨:怎麽好像無需我表白心跡,她已經知道我這心思了?

知道了還是這樣的反應,尤其是,聽見人家議論他們的婚事也不見她有何觸動,就像在聽外人的熱鬧,顯見她是對他半點情意都沒,真聽他表白了也不可能答應。

程青昊覺得——這下我才是真傷心了。

他隔著一段跟在沈苓後面緩步而行,看著前方的她蹚著沒膝深的碧綠蒿草步步走去,紮在腦後的藕色絲帶與披散的長發一同隨風輕舞,背影窈窕曼妙,卻又顯得格外的孤寂淒清。

自從相識以來,她總是給他以這種感覺,即使是笑著,她眼底也留存著傷感寥落。她就好像什麽都不在乎,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甚至單是在這世間活著,都是她在敷衍了事,這種消極與她刁鉆古怪的性情一點都不相符。

聯系到之前的一些猜測,程青昊忽然有了一番領悟:她對霍振新說的那番話其實不見得全是假的,說不定她所謂“對一位正派俠士動了情”是真的,只不過,那位“正派俠士”指的不是我罷了。

直至此時,他才終於聯想到:那個與我相貌相似又惹她傷過心的人,應該是她愛過的人啊!那個人應該是死了或是走了,總歸是離開她了,才會害她傷心難過,也令她至今念念不忘。

如此一想,他就更傷心了。

那邊的陽春暉和許瑛瑛看著他們突然出現又一前一後地走了,也不明白他倆是怎麽回事。要說程青昊還會來故意偷聽,他倆自是打死也想不到。

許瑛瑛問:“他們是怎麽了?”

陽春暉搖搖頭:“沒事,談情說愛的男女大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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