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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誠王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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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點很快由小中官送來了,四碗板栗荷葉粥,三葷三素六碟粥菜,四個蔥油小花卷。

一聽見腳步聲來到房門之外,金翠就率先迎到了門口,接過小中官送進來的大托盤,一轉身將其先放在一邊的高幾上,拿起一只粥碗裏的瓷勺攪著粥道:“哎呀,今天的粥真不錯,聞著就香!”

之後端起托盤,走來方桌跟前放下,將裏面的四碗粥一一端出來,率先擺了一碗在沈苓面前,期間還朝玉珠飄了個眼色。

這位大小姐從來不會主動幹活,吃飯都是別人擺好了她才動筷,像這樣去接盤子,還過來親手分給別人從未有過一回,何況還那麽明目張膽地與玉珠互遞眼色,沈苓要是這樣都沒發覺蹊蹺就怪了。

原來人家的打算還不僅限於打扮上壓過她。沈苓不由得暗暗好奇,她們身在王府裏,身邊也沒什麽人脈,金翠又能弄得來些什麽東西給她下藥呢?

她坐在桌邊的方凳上,不動聲色地看著金翠擺好了四碗粥,又放好了粥菜和花卷,忽然轉頭朝窗外看去:“哎,那邊來了一群侍衛,該不會是王爺出來了吧?”

“啊,真的?”金翠和玉珠都趕緊湊去紗窗跟前,唯恐落後一步,錯過了提前瞻仰王爺儀容的機會。

沈苓挪動了一下身下的方凳,借著這響動掩蓋,迅速將桌上自己的粥碗與金翠的調換了過來。

善兒還在跟前,見狀迷惑不解。沈苓朝她狡黠一笑,豎起一根食指示意她不要做聲。

金翠和玉珠沒見到王爺,悻悻地走回來,連連抱怨著:“哪有什麽侍衛啊?不過幾個宦官罷了。”“真是,苓兒你該不會是想見王爺想瘋了吧?”

“是我看錯了,快來吃吧,一會兒該涼了。”沈苓如常笑著,拿起了筷子。

不管金翠剛才在粥裏動了什麽手腳,都留給她自己去享用吧。

一天之計在於晨,誠王是個慎敏好學的人,最大的喜好就是讀書,早上的好時光都是要用作讀書的,到了下午午休過後,才安排了華嬤嬤領了四個備選通房丫頭來見他。不過到了這時候,能到場的丫頭只剩下三個了。

王府正房名為“燕萃堂”,面闊五間,東次間是誠王平日的燕居之地,紫銅鏤雕熏爐裏飄出好聞的熏香味,光滑如鏡的大理石板地面上,沈苓與玉珠、善兒規規矩矩地掖著手站成一排。

“四個一道吃住,那一個也不知吃了什麽不對付的東西,自上午起就又吐又洩的,這會兒下不來炕了,只好回頭再領來見您了。”主管王府內務的華嬤嬤向誠王匯報著。

其實誰都明白,王爺能答應見她們這一次都很勉強,這回來不了的,就再不會有機會來王爺跟前露臉了。

王府管轄雖不像深宮大內那麽嚴格,常人想私帶進來毒.藥還是很難的,但瀉藥就容易多了,畢竟瀉□□品不屬於禁藥,尋常藥鋪以及王府的良醫所都開的出來,也不知金翠是跟誰要來的。從她的癥狀來看,下的劑量還真不小,就醫不及時的話,說不定命都能被洩去半條。

沈苓不禁慶幸,若非金翠的手段太過低幼,現在下不來炕的就是她了。往日在現實世界裏遇見的辦公室鬥爭再厲害,也最多是給上司捅捅小話,還沒遇見過敢這樣給同事下藥的。一個無名無分的小丫頭就敢在王府裏使這種手段,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誠王此刻就坐在臨窗的南炕上,距離她不過幾步之遙,沈苓心癢毛抓想要看看他長什麽模樣,可又不敢擡眼。身份差異太大,只有人家看她,沒有她看人家的份,何況素來嚴厲的華嬤嬤還在一旁盯著,她裝也得裝老實。

這麽低眉順眼地站著,只能瞥見,那邊坐的人穿了一身鵝黃色袍子,踩在腳踏上的腳上穿著白綾緞子繡金絲祥雲邊的靸鞋,自她們被招進來後這一陣,那個人一個字都未開口說過。

這會兒華嬤嬤說完了話,屋裏就再沒了聲音,似乎是誠王正在打量她們三個丫頭,餘人則在等待他的品評。

“中間的這個,叫什麽名兒?”誠王終於出了聲,十五歲的少年,已經變完了聲,聲調尚有著些少年人的稚嫩,語氣卻又顯得十分老成。這很符合原文的設定,誠王就是個少年老成的人。

“中間這個”指的就是沈苓,她心頭打了個突,一時不確定這話該由自己回答,還是等華嬤嬤代勞。好在華嬤嬤及時接口道:“叫‘苓兒’,就是茯苓餅的那個苓。”

沈苓暗中翻了個白眼。幹什麽非要加上“餅”字呢?顯擺老北京的點心文化源遠流長?

誠王似乎也覺得華嬤嬤這例子舉得好笑,聲音裏透了一點笑意出來:“好,苓兒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這結果並不怎麽出人意料,最最覺得意外的,反倒是沈苓自己。她什麽都沒做,就被誠王看中了?誠王可不該是個看見女人漂亮就會動心的人啊。

玉珠垂頭喪氣,善兒則在走前偷閑朝沈苓笑了一下,像是恭喜,也像是打趣。沒等華嬤嬤領她們出門,誠王又向兩對站班伺候的宦官和婢女說道:“我說的是叫你們全都退下,只留她一個在就好。”

幾個下人都是暗中驚訝,多年以來誠王從沒對小姑娘起過興趣,往日哪個宮女多瞟他一眼他都嫌煩,跟近身伺候的婢女都沒一句閑話可聊,今天怎就會單獨留下一個生人丫頭陪他說話呢?足見這個苓兒還真是入了他的眼。

有人都在懷疑,王爺是看在這丫頭俊俏,顧不得現在青天白日的,就想立馬收用了這丫頭。畢竟以他的性情,似乎收用都比聊天更有可能。

眾人齊應了聲“是”,華嬤嬤又低聲交代了沈苓一句“好生伺候王爺”,很快魚貫而出。

“你過來些。”屋裏就剩兩個人了,沈苓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當下朝誠王走近了幾步,停在腳踏跟前。

對於誠王單獨留下她的目的會是什麽,她也猜不出來。但這會兒沒別人了,總能擡眼看看了吧?

當然與王爺對視依舊很不合規矩,但沈苓實在忍不了了,決定趁著剛邁步過來的機會,裝作不經意地望他一眼。

少年人的身量抽條有的早有的晚,誠王白琪瑛顯見算是早的,光是坐在那兒也看得出不是個小個子,只是稍有些瘦削。因還未行過冠禮,一頭烏亮的長發沒有全都綰成發髻,而是只綰起頭頂上的一半,下面的一半披在肩上,臉色很白凈,眉眼五官可謂是相當的精致漂亮,漂亮到了什麽程度呢?

直接讓沈苓一眼就看呆了。

原先她曾聽做過娛記的朋友說,那些偶像派的演員不論男女,在當場來看,都比隔著影視屏幕看上去要好看得多,可說是一眼看去就不似凡人。

沈苓也曾見過“一眼看去就不似凡人”的偶像派明星。但這一次看見少年誠王,就覺得他比哪個明星都更順眼。真不愧是言情小說裏的人物!這相貌,光是這麽看一眼,沈苓就覺得這趟穿越之旅沒有白來。

於是,計劃中的裝作不經意望他一眼,就變成了像二傻子一樣盯著人家看。

誠王頭一回被個小姑娘這麽盯著,等了片刻仍不見她錯開眼神,便問道:“我臉上開花了是怎的?”

沈苓慌忙垂下眼:“王爺恕罪。”心口跳得就像揣了只兔子。

原文裏的誠王對看得入眼的人很寬容,比如男女主當面頂撞他都沒事,但對看不入眼的人他又很嚴苛,致使身周的下人們都對他十分敬畏,在他跟前一口大氣都不敢出。沈苓現在還判斷不出,他對她是會寬容,還是會嚴苛。

誠王顯然並沒在意,他欠了欠身,露出一點慧黠的笑意,略略低了聲音問道:“我問你,你是怎麽整治那個小丫頭的?”

一聽他說話,沈苓就又不由自主朝他望去。她自問不算是個顏狗,可好看的人誰不喜歡看啊?一個好看的男孩露出這樣的笑,透著一點精靈,一點壞,就更是好看得無以覆加,她被晃得頭暈目眩,腦筋愈發短路,呆呆道:“王爺您……是說……”

“那個鬧了肚子沒來成的小丫頭,是你叫她著了道兒的吧?怎麽做的?”誠王又問了一遍。

沈苓努力讓自己回過神,卻還是止不住磕磕巴巴:“王爺……您……怎會知道……”

誠王眉心微挑:“怎麽,難道他們選來給我的丫頭,竟是個結巴?”

沈苓真想給自己個嘴巴,老大不小的人了,至於這麽沒見過世面嗎?暗中調整了一番,她才順暢答道:“王爺明鑒,金翠她來不了,可不是被我算計的。”

依著規矩,她是該自稱“奴婢”的,可她畢竟沒受過等級社會的洗腦,實在不習慣那麽說話。而且她也認為,她要是在他面前甘做奴婢,他就只會真當她是個奴婢,反而是適當地與他不分裏外,還更有利於拉近與他的距離。這也是從原文裏總結來的經驗。

除了自稱之外,她這句話的語調也略顯強硬,底氣足,不像尋常下人那麽低三下四,誠王看她剛才那樣子還當是這丫頭被自己嚇著了,再聽見她這樣說話,便露出了些許意外之色。

這丫頭究竟是怕他,還是不怕他呢?

不管怎樣,她能順暢說話了總是好的。他面露一抹諷笑:“我自然知道,你比她們容色出挑,她們都嫉妒你,若有心術不正的,自然會下手算計你,想必那個來不成的便是如此,她算計了你,卻弄巧成拙,被你反手所治,我說的可對?”

原來他是因為猜到了這事,心有好奇,才單留下她來詢問的,沈苓十分詫異:“正是如此。可王爺您尚未見過金翠,何以確定她容貌不及我?”

誠王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似乎也很有興致與她細說一番:“這事我本來還不確定,只猜著那個丫頭來不成了可能與你有關。但方才我點了你留下,就見到華嬤嬤與另外那兩個丫頭雖神色各異,臉上卻同樣都寫著一句話:王爺果然會看中她。於是我便猜著,是你獨獨在這四人當中最為出挑。”

沈苓遲疑道:“可是,那也可能只是因為我在這三人當中最出挑,並非四人當中。您為何沒有懷疑其實是金翠容貌好過我,是我算計了她呢?”

誠王含笑道:“這還不好說?那丫頭下不來炕,錯失了來見我的機會,倘若是被你害的,她還會忍氣吞聲、連向華嬤嬤告狀都不敢?權衡來去,自然最可能的就是她害你,被你反手,她也就只能啞巴吃黃連了。”

他說得平平淡淡,並沒露半點炫耀之色,沈苓卻聽得瞠目:他怎麽就像個偵探?

誠王笑吟吟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你是怎麽反手弄得那小丫頭來不成的?”

沈苓略略扯出一點笑:“這事其實說來十分簡單,早上吃早點時,我見到金翠神色閃爍,舉動可疑,就猜測著她怕是有意算計我,就想了個轍引開她們註意……”

“想的什麽轍?”誠王還要聽細節。

“就是,我望著窗外說了句‘那是不是王爺出來了啊’她們就都跑去窗口觀望,我便趁機將我與金翠的粥調換了。她吃了原本端給我的那碗粥,就成了如今這樣。”

誠王點點頭:“果然,才這點子手段就想下藥害人,真叫這樣的歹毒丫頭得了勢還得了?”

聽他語調透出些許寒意,沈苓心頭有些凜然:他該不會是為這點事就會要了金翠的命吧?雖說那小丫頭不招人喜歡,可要這樣就喪命的話……

涉及人命,她一個現代人就難免不淡定了。原本誠王性格的設定,也是有其陰狠一面。沈苓清楚記得,原文裏他說話露出一點不悅,就能把跟前的丫鬟嚇得抖成一團。

不過,誠王此刻卻無意再為金翠費神,緊接著問:“看你是個有心眼的,可願意替我做件事?”

他的語氣竟會這麽客套,哪裏像個王爺在與婢女說話?沈苓心感奇怪,問道:“王爺想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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