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電影提名的這次只有《替身》一部，而替身的提名囊括了最佳攝影、導演、影後和最佳影片。簡秋敗北之後等了許久，這才到了導演的頒獎。

燈光落在了極為提名導演的身上，其中有一個就是《死亡游戲》的導演約翰遜，他也是奧斯卡的常客了，但往往都是陪跑，這次憑借一部紀錄電影獲得提名，他臉上的笑容和平日裏都有些不一樣了。

“沒事。”顧自安握緊了蘇芒的手，他想跟蘇芒說，即便是沒有獲得影後，也不要緊，畢竟蘇芒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已經是創造了歷史，華人女演員中最年輕的，當然也是近幾十年來女演員中最年輕的。

“蘇芒。”奧普拉忽然間喊了一句，鏡頭落到了蘇芒這裏，“最佳導演的獲獎人在你的合作夥伴中產生，不過，你希望是誰呢？”

奧普拉很是風趣，卻也是將最佳導演的獲獎人鎖定了。

不是孔雪就是約翰遜。

國內觀看直播的網友都是驚呆，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華人電影將會產生第一個奧斯卡最佳導演？這……幾乎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網友們看著蘇芒莞爾一笑，她身邊顧自安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是盡數落在蘇芒的身上，“我想無論是誰，將來他們可都不能少我一口飯吃。”

原本還繃著情緒的約翰遜頓時大笑了起來，倒是孔雪倒是還平穩，不由搖了搖頭，似乎拿蘇芒沒辦法似的。

奧普拉知道蘇芒很是能說會道，這個答案很是機智，她再度看了眼拆開了的信封，“我宣布……還是有傑克來宣布最佳導演的獲獎人吧。”

她故意賣了個關子，蘇芒不由倒抽了口氣，只覺得心都似乎要跳出來了似的。

“孔雪！”

當孔雪光油油的腦袋和那含蓄的笑意最終定格的時候，蘇芒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真的希望孔導能夠獲獎，這遠比她能獲獎還要有價值。

“傻姑娘，哭什麽？”孔雪上臺領獎前，卻是到了蘇芒這邊，他比蘇芒大了不到二十歲，卻覺得蘇芒像是自己的女兒似的，可是這孩子太倔強，又是讓人心疼。

蘇芒趴在孔雪的肩頭哭，她說不出恭喜來，可是打心底裏為孔雪覺得高興。

孔雪的英語不太好，他邀請蘇芒幫他翻譯。蘇芒怎麽會不知道呢，孔導是擔心她沒辦法獲獎，所以想要讓自己一起分享站在領獎臺上的喜悅。

“這次我真信了，這口語……我要是英語這麽好，何愁六級不過？”

網友們沸騰了，在奧斯卡的領獎臺上第一次出現了中國話的聲音，在奧斯卡的領獎臺上第一次出現了中國國籍的最佳導演！

最佳導演頒獎後要休息幾分鐘，蘇芒去了趟衛生間，她剛才哭了，覺得自己的妝都有點花了。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蘇芒坐下，一旁顧自安看著她神色似乎又神奇的從容下來，不由靠近了幾分，“若是拿到獎了，我能不能沾沾光？”

蘇芒歪頭，“好。”

顧自安不由一笑，“當然，要是拿不到也別哭鼻子，你還是笑起來比較好看。”蘇芒笑起來沒心沒肺的，雖然只是看起來像，可是他不想要蘇芒假裝堅強的樣子。

“我不是贏得起輸不起的人。”蘇芒笑了一聲，她才不會這麽沒出息呢。

奧普拉和傑克重新回到舞臺上，她活躍氣氛是一把好手，“這次提名影後的演員上有老下有小，不過我們都為她們的風采所折服，便是評委也都是對她們讚不絕口。”

“那麽奧普拉，你希望誰能獲獎呢？”傑克拿著信封晃了晃，他拆開了信封，看到裏面的名字時微微一驚，只是誰也不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誰到底是獲獎者。

影後的提名包括好萊塢著名的女演員梅麗普，最為兩度封後，兩度拿到最佳女配覺得演員，梅麗普是一個傳奇。

當然其他的幾位女演員也都是獲得過奧斯卡最佳女主角或者女配角的提名，其中獲獎史最蒼白的卻還是非蘇芒莫屬。她從沒有獲得任何的獎項，可是第一次影後提名便是奧斯卡，這幾乎可以稱之為奇跡。

幾位女演員並沒有坐在一起，鏡頭在相互追逐著，最後卻是落在了一直切換著的大熒屏上。

蘇芒忽然間看向了顧自安。

“怎麽了？”顧自安怔了下，伸手幫她整理了下鬢角，那裏垂落了小縷的頭發。

“顧自安，我想跟你說，其實我……”

“蘇芒！恭喜你。”奧普拉的聲音似乎有貫徹力似的，蘇芒怔了下，看向熒屏上她的那張劇照，她看了眼顧自安，然後吻在了他的臉上，“我發現我最近挺想你的。”她輕輕說道，覺得海闊天空。

奧普拉和蘇芒擁抱，她知道這個女孩更多的故事，也衷心的為她高興，“恭喜你。”

蘇芒由衷而笑，“謝謝。”

她站在這裏，看著下面坐著的很多認識的，不熟悉的面孔，蘇芒忽然間覺得，若是此時此刻杜比劇院遭到了恐怖襲擊，只怕是整個電影行業都要受到不小的沖擊吧？

“能站在這裏我很是感激，兩年前我最大的願望不過是能夠順順利利畢業然後找到工作，然後過最平凡的生活。可是生活哪能讓你萬事如意？陰差陽錯我進入了娛樂圈，作為一個自我評判並不是十分合格的演員，我很感激孔導，感激他能夠拍這部電影，感激他將這部電影拍得這麽好，謝謝孔導讓我如願以償。”

蘇芒眼神朦朧，她恍惚覺得岳蒙就坐在那裏，沖著她鼓掌，向她笑著，“小芒，你很棒。”

她如願以償，只希望，蘇芒微微擡起頭來，讓眼淚在眼角裏打轉兒，岳蒙在天上能夠看到。

蘇芒坐了回去，影後之後便是影帝，而最後一項才是最佳影片。

“蘇芒，我們打個賭吧。”顧自安看著最佳男演員在上面發表獲獎感言，他忽然間說道。

蘇芒怔了下，“什麽賭註？”

顧自安轉過頭來看著她，“若是電影獲了獎，那就嫁給我。”

蘇芒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著領獎臺上的男演員，臉上帶著笑意，“我不跟你賭這個。”

成功看到顧自安臉上的抑郁之色，蘇芒笑了笑，顧自安卻是發現了這話裏面的漏洞，“那你跟我賭什麽？”

蘇芒側頭，看著顧自安的側臉，其實顧自安一表人才，而且又是有天然的氣質，他若是混娛樂圈，會大紅大火的，“賭電影若是獲了獎，我們就在一起。”

顧自安微微挑眉，這與之前有什麽區別嗎？只是如今變成了他擔心，反倒是蘇芒有幾分從容淡定了。蘇芒暗爽，這個辦法挺好的。

最佳影片提名了八部電影，其實奧斯卡就是走的學院派的道路，票房不夠獎項來湊，早些年的一部以日本藝伎為題材的電影的三個女主角不就是中國演員嗎？但是卻拍攝成了英語電影獲得奧斯卡各項提名。

然而終究不如地道的英文電影，這次《替身》能夠殺破重圍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國外網友觀看直播看到孔雪和蘇芒先後獲獎已經是舉國震驚了，只是電影能否獲得最佳影片呢？沒有一次奧斯卡像是如今這般牽動著萬千網友的心。

“希望《替身》獲獎，為咱們華語電影爭一口氣。”不管電影是不是配音，但是只要能獲獎，那就是好的。

這一句話說出了不少網友的心聲，而當最佳影片最終定格在兩個單詞上時，忽然間得到，大家卻又是都傻了似的。

真的，就拿到了最佳影片？

蘇芒站起身前，顧自安抓住了她的手，“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站起身的人眼中似乎有星辰閃爍，“我怕的是你將我丟棄。”

沒等到顧自安的回答，她和孔雪還有林謹東再次登上了領獎臺。

小金人她和孔雪都有，所以蘇芒毫不猶豫就把這個小金人給了林謹東。

後者是第一次登上這個領獎臺，而蘇芒則是第三次了，奧普拉開玩笑，“三度登臺，蘇芒你現在能告訴我你什麽心情嗎？”

蘇芒莞爾，“我想說，高處不勝寒，這裏真的挺冷的。”她一句頑皮話，奧普拉幾乎捧腹大笑，好一會兒才是問了林謹東，“我聽蘇芒說林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演員，為了電影舍棄了很多，例如你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遺憾嗎？”

“這個……”林謹東笑了笑，“提名了並不一定能獲獎，可蘇芒說這個小金人給了我，相較於那個有可能，我想我更喜歡如今這一個。”林謹東很是紳士，其實因為電影在國內上映晚，是不可能提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這一點大家估計都忘了。

他喜歡的是這個劇組，喜歡這個本子，獲獎倒是其次，再說了，獲得最佳影片，本身就是對他的肯定。

……

奧斯卡頒獎禮讓國內沸騰，然而蘇芒還是留在好萊塢，她的電影還在拍攝中，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殺青，和顧自安坦白一切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二十歲之前，我的人生和娛樂圈沒有絲毫的牽扯，我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理由進入娛樂圈，去做一個演員，然而命運往往會給你開一個天大的玩笑。”她大學還沒畢業便是進入了娛樂圈，甚至為此利用了林芮的關系和人脈。

“我是一個孤兒，從小被父母拋棄，在福利院中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是孤獨的，院長會給我們關懷，可是福利院的孩子太多，她不可能面面俱到。我一直呆在福利院到了六歲，那一年養父母說是想收養一個孩子。中國人素來有傳宗接代的說法，他們想收養一個男孩子，可是福利院裏唯一的男孩子卻是體弱多病，養父母放棄了，選擇了我。”

“其實來到新家我並不能很快適應，只是養母很好，好到她真的把我當親女兒來看待，可是好人並不一定會有好報，她死了，死於一場車禍，正好是我高考結束後的第二天，我陪她去買菜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麽好人為什麽不長命，可是她問不了任何的人，養父也回答不了她。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很高興，我到養母的墳前去告訴她，我考上了大學，我回頭一定會有出息的。然後，也許你都調查到了，十八歲的女孩子正是青春漂亮的時候，也許是養父喝多了酒，也許是養母的死刺激了他，他發了瘋似的，跟我說他不能白養我，不能白白供著我上大學，他就撲了過來……”蘇芒很是平靜，似乎說的不過是別人的過去，“顧自安，你應該知道的，那天晚上要不是有岳蒙，也許我就真的就那樣了。”

也許是鬧得動靜太大，剛剛搬過來的岳蒙踹開了門，然後拉著自己就走了。

她僥幸逃過一劫，只是卻什麽都沒了，原本溫馨的家庭因為養母的死已經支離破碎，如今又因為養父徹底的崩塌。

“岳蒙帶走了我，到新的地方，重新生活，我一開始害怕，因為我害怕他是第二個養父，可是他說他不是，他之所以會救我，會供我讀書是因為他覺得我就像是他的妹妹，他當時吊兒郎當不正經工作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妹妹，那個可憐的女孩，從酒吧出來後被人□□後自殺了。他想要從我身上得到救贖，為了供我讀書，他去做各種工作，可是他沒什麽學歷，最後還是找了份群演的工作，因為有點武術底子，後來去做了替身。”其實蘇芒知道，岳蒙只是把自己當妹妹，可是她不是岳蒙的親妹妹，她危難之中是這個人救了她，是他挽救了她的一生，她想要報答，最俗套的像是小說裏那樣，以身相許罷了。

然而就這樣，老天還不答應。

“替身演員很辛苦，但是他從來不說什麽，我只能周末的時候去他的小出租屋裏給他打掃，幫他收拾。我想我眼看就是要畢業了，大四的時候就去實習，到時候我努力工作，這樣他就不會那麽辛苦了。就算是他不喜歡我那也就罷了，只要他能過得很好那就好。大三暑假的時候我去找實習，終於確定了下來，我很興奮，就跟岳蒙說，岳蒙說他也有好消息，不過先不告訴我，我們約定去香山看楓葉，只是那天我等了他很久，可是他一直沒來，一直沒來。”

“我以為岳蒙是騙了自己，很是生氣地去找他，可是得到的卻是岳蒙死了的消息，然而怎麽死的，為什麽死的，劇組裏的人卻什麽都不說，甚至於網絡上都沒有關於這個的新聞。”

“我被嚇糊塗了，都忘了只是娛樂圈，向來會做公關的。”蘇芒笑了起來，“顧自安，你說我能為岳蒙做什麽？”

那個人不管喜不喜歡自己，是不是拿她當死去的妹妹的替身，可是他都救了自己，而且自己喜歡著他，蘇芒不想要就這麽忍氣吞聲下去。

“我要查清真相，那是一條人命，或者說是兩條，是更多。我很清楚，能查出真相只有三種辦法，可是前兩種卻都是行不通的。”蘇芒流著淚，有些激動。“即便是我考了公務員，等我有權有勢，那就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我怕，怕時間久了不但大家不知道這件事情，更是害怕時光蹉跎，她都忘了初衷。”

“而第二條路也行不通，即便是成為了警察又如何，難道我還能無緣無故的去調查一樁舊案嗎？一樁甚至於沒有案底的舊案？公安局裏的案件多的是，那一樁卻是早已經被塵封了的。何況，我的專業和警察似乎並不怎麽對口。只有成為演員，成為明星，成為這個行業裏的人，在閃光燈下自己的一切都會曝光，我才最有機會去調查當年的事情。我無所畏懼，自己這條命本來就是岳蒙給的，哪怕是死，我也不在乎。”

“我拍攝這部電影不是為了指責什麽，經濟學告訴我們有市場就有需求，只是替身演員也是人，他們的生命同樣也是生命，他們也有家人和父母，他們的離開也會造成一個家庭的不幸。岳蒙不是個例，我想要的只是結果，給死了的他的，給活著的我的。”這是她在奧斯卡頒獎典禮後受邀到ted參加演講時說過的一番話，在國內再度引起軒然大波。

“進入這個圈子後，我才知道這個娛樂圈又何止一個岳蒙？我要做的很多，真的很多。”蘇芒慢慢平靜了下來，“這樣一個我，註定了這輩子心裏有這麽一個人，你能接受嗎？哪怕我把岳蒙塵封在角落裏，哪怕我喜歡你，可是那個角落你不能去探究，你能容忍嗎？”

她一開始執意為岳蒙查清真相，到現在其實蘇芒的初衷已經改變了的，也許是奧普拉改變了她原本的想法，她們有過並不相同的經歷，可是人生在世，卻又是哪能只為自己？尤其，她如今並不是一個人，更是成為一個符號似的標記。

顧自安看著蘇芒，慢慢伸手將她攬入懷裏，他早就知道蘇芒的過去，在意什麽呢？

“我們的賭約，什麽時候踐行？”他輕聲問道。誰沒有過去，可是哪又如何呢？蘇芒說過，她心裏有自己，那就夠了。

蘇芒看著身邊的人，忽然間笑了笑，“顧自安你可是想清楚了，也許我這輩子想不開，咱們都不會結婚的。”她只是說了在一起，可是在一起並非就是夫妻。

“那就談戀愛一輩子好了。”顧自安摸了摸蘇芒的頭發，“睡吧。”他認栽了，蘇芒倔強地帶著棱角，蘇芒圓滑卻又是渾身帶刺，可是他就是喜歡這樣的蘇芒，一輩子能有多久，他想就這樣算了。

夢裏，蘇芒最後一次夢見岳蒙，他還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蘇芒笑著沖他喊道：我可能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可是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你了。

她其實是個再薄涼不過的人，岳蒙死了，生活還要繼續，她不知道自己和顧自安能走多遠，所以不想用婚姻把兩人捆住，若是哪天顧自安出軌了，大概便是一拍兩散了。

拍拍手，她整理整理還能繼續過下去。

只是岳蒙，我愛你，永遠把你放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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