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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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
低厚的灰黃色濁雲籠罩著天空, 天色灰蒙蒙的，空氣裏透著能紮進血肉裏的冷意。
冉媽快步進屋，屋子裏隔絕了外面的冷風, 她去倒了一杯熱水。
小雪將至，天氣越發冷了。她站在窗前, 凝視窗外灰蒙蒙的天。靜立半晌，她打開電腦搜索如珠飯館。
心裏認為什麽也撼動不了冉月要減肥的決心, 所以對小實習生的提議不以為意。雖然不以為意，但她還是不自覺地去了解有關如珠飯館的信息。大抵是心底還存著一絲期望罷。
了解了一番如珠飯館的具體信息後，她微微詫異。這家小飯館竟然這麽厲害？
一家開在深山裏的小飯館, 在短短的半年內，上過清河衛視的美食節目, 上過本地報紙, 被有名的美食達人安利過, 上過著名美食雜志, 被珍饈莊的老板誇讚過, 前一段時日還上了熱搜。這家小飯館已經火遍清河城，在全國也有一些名氣。
一家貧困村的小飯館，開業僅僅半年就已經這麽成功, 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她瀏覽著網上的評論, 網上的評論百分之九十都是好評，基本上沒什麽差評。網友們的評論比小實習生誇得還要誇張。
“如珠飯館，神仙飯館！神仙吃了都得升天的飯館！”
“全天下最好吃的飯館！”
“什麽五星級酒店, 什麽米其林三星餐廳，連如珠飯館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厭食癥患者吃了都能病愈的神仙飯館！”
“……”
停下滑動的鼠標, 冉媽若有所思。這家飯館到底有多好吃？雖然可能或許有營銷炒作的水分, 但地處深山能火出深山就代表有一定的實力。
沈思許久, 她決定去一趟如珠飯館。
她沒想到有這麽多人來如珠飯館吃飯。此時，站在如珠飯館，冉媽無奈地搖搖頭。
想著明天去飯館肯定也排不到桌號，她思索一番，決定找代排。生意這麽火的飯館，果然有代排，有代排的，還有黃牛賣桌號的。
找到代排後，她腦海浮現出小飯館又小又破的樣子。不僅處在深山裏，還又小又破，這樣的小飯館能這麽火，火到代排和黃牛都來做生意，大抵是真有兩把刷子。
次日中午，冉媽抵達如珠飯館。和代排匯合，拿下排號，她站在隊伍裏耐心等待。
等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冉媽進入飯館。她點了兩個自己比較喜歡的菜，酸辣土豆絲和陳皮悶鴨。
酸辣土豆絲先上桌。盤中土豆絲冒著熱氣，根根分明，呈亮黃色，色澤光亮透明，紅色的辣椒，青色的辣椒，多彩的顏色斑斕在盤子裏，只引人垂涎欲滴。
她夾起土豆絲，送入口中。
土豆絲軟硬適度，酸和辣，鮮和麻，各種滋味在牙齒下爆開。土豆絲裏的酸不像醋酸，而是老壇酸水的酸，這種酸滋味更醇和，也因著這醇和的酸味，土豆絲咽下去後回味更加讓人著迷。
嚼著香噴噴的土豆絲，冉媽心頭震動。很快，陳皮燜鴨上桌。
燒得油光水滑的鴨肉呈醬黃色，之間點綴著翠綠的蔥花，濃郁而不過於厚重的肉香直沖鼻腔，勾得人唾液橫流。
聞著這濃香，冉媽滿眼驚艷。她迫不及待去夾鴨肉。
油光水滑的鴨皮軟嫩入味，薄薄的鴨皮包裹著的鴨肉非常鮮，口感酥而不爛，且沒有半分腥臊氣。鴨肉過剩的油脂在燜煮中被全部逼走，故而吃起來油潤而不膩味。
鮮嫩的鴨肉裏，透著清淺的陳皮味。鴨肉在燜煮的過程中吸收了陳皮的陳香，陳皮的陳香醇厚，清芳，抵沖掉了鴨肉裏多餘的鮮味和油味，使得鴨肉吃起來香而不膩，醇清怡人。
冉媽心中再次掀起巨浪。
她活了大半輩子，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酸辣土豆絲，如此美味的陳皮燜鴨。
此時，她完完全全能夠明白為何網上那些網友對如珠飯館的評價會那麽誇張了。
她平覆著內心激蕩的情緒，環顧一眼飯館。她無法理解，處在深山的小破飯館，為什麽會好吃到這個樣子？好吃到這個樣子的飯館為什麽又小又破，還開在山溝溝裏？
在她的認知裏，這樣好吃的飯館就應該待在超一線大城市，就應該奢華又氣派。
這家飯館的地理位置和“顏值”，完全匹配不上它的美味程度。
這麽好吃的飯館，小月也肯定會喜歡吃的。就像那位網友說的那樣：“沒有人能拒絕如珠飯館！”
先前她認為，飯館不管有多好吃，都動搖不了小月減肥的決心。但如果像如珠飯館這樣好吃的話……
冉媽眸光微閃，旋即向服務員招手，“服務員！”
抵達學校時，剛好下午六點。冉媽坐在食堂裏，等待冉月過來。
“媽，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給我送飯了，我不會吃的！”冉月喘著粗氣，跑過來。前幾天冉媽沒來送飯。她以為冉媽已經妥協，沒想到她居然卷土重來，又來給她送飯了。
冉媽這次倒是很平靜，她說：“想讓我以後不來送飯，行，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把我今天送的飯吃了，吃了之後我就不再來送飯了。”
冉月狐疑：“真的？媽你沒騙我吧？”
“當然。”
踟躕幾許，冉月坐下來，“我只吃一點就行了。”她並不打算吃多少。
冉媽打開保溫盒，將筷子遞給冉月。保溫盒一打開，濃郁的香氣便沖了出來。聞到這香味，冉月略微意外。以前她媽做的飯可沒這麽香。
目光掃過保溫盒，酸辣土豆絲，陳皮燜鴨，坨子扣肉，蟹粉蹄筋一一落入視野裏。
冉媽催促道：“快吃。”
夾起土豆絲，漫不經心地吃進嘴裏，嚼著嚼著，冉月的眼神微微一變。
“媽，這是你做的？”
冉媽心念一動，“對，是我做的。”
“你的手藝怎麽變得這麽好了？”
“我最近一直有在練廚藝。”
冉月狐疑，還要問話時，冉媽再次催促，“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冉月欲言又止，最後安靜下來吃飯。她夾起陳皮燜鴨，吃了一塊，隨之頓住。她不可思議地與冉媽對視上。
“看我幹什麽，吃。”
冉月去夾坨子扣肉。
扣肉的肉皮輕易地被牙齒劃開，肉皮軟糯的得不像話，潤滋滋的，下面的肥肉入口即化，細膩化渣，未有半分油膩，大部分讓人膩味的油脂已經蒸化，化進了瘦肉裏。
瘦肉毫不客氣地吸收了從肥肉裏蒸出來的油脂，吸收了油脂的瘦肉口感油潤，一點也不見幹柴，嚼起來很適口。
再細細咀嚼，扣肉越吃越香，鹹鮮細膩的肉裏擠出來的肉汁裏混合著米酒的甘甜和梅幹菜的酸甜，兩種甜味沖散了扣肉的葷氣，使得肉吃起來多了一份清爽感，這份清爽感也使得扣肉的餘味更加細膩綿長。
咽下肚子裏後，唇頰殘留米酒和梅幹菜的醉人香甜。此般香甜在口腔裏縈繞不止，只教人心神舒暢。
慢慢吃著Q彈軟糯，入口即化以及酥爛入味的坨子扣肉，冉月心中的懷疑越來越強烈。這真的是她媽能做出來的菜？
筷子伸進蟹粉蹄筋裏，她夾起亮晶晶的蟹粉蹄筋。
剔透的蹄筋沾染著黃黃的蟹粉，入口是預料之中的彈軟。蟹粉的綿香抵達齒間，蹄筋便“duang”地一下彈到牙齒。
蹄筋燒制的火候極佳，因而口感也極彈牙，每一次咀嚼，都會感受到豐富的膠原蛋白在口腔裏彈動，彈動間，彈出了蹄筋的鮮味以及蟹粉的蟹香。
蟹香已經滲透至蹄筋每一寸，蹄筋的鮮與蟹粉的蟹香在舌尖融成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滋味，讓人沈浸其中，樂不思蜀，流連忘返。
這時候，冉月心中對冉媽的懷疑達到了頂峰。她說：“媽，這些菜不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我報了廚藝班，學的還不錯。”
“報了廚藝班，廚藝能進步這麽大？”
“你媽我可能有天賦！”冉媽一臉自信。冉月半信半疑，只不過也沒再說什麽，她繼續吃飯。
等她回過神來時，她才發現，她居然將飯盒吃得幹幹凈凈，連一粒米飯也不剩下，湯汁她都給舔幹凈了。她楞了一下，臉頰微微泛紅。說好只吃一點的，結果結果她吃了個精光。
冉媽媽笑瞇瞇道：“吃飽了嗎？還想吃嗎？”
冉月瞅著空蕩蕩的飯盒，她咽嗓子，“吃飽了。”她起身，“你說的，我吃了這頓飯，以後就不來送飯了。”
冉媽仍然笑瞇瞇：“好。”
“回教室了。”冉月打完招呼，轉身就走。只不過轉身之前，她又瞧了一眼飯盒。
冉媽目送冉月的背影走遠。思及方才冉月恨不得把碗都啃進肚子裏的樣子，她眼角笑意加深。
她就知道小月會喜歡吃。瞧她方才那沈迷的樣子，她就不信，小月以後能忍住不吃。
此後兩天，冉媽都沒來學校送飯。
第三天，冉媽又來送飯了。冉月說：“媽你怎麽不講信用！”
“唉，是媽的錯，是媽不講信用，我就是……唉，我又給你做了香辣土豆絲、陳皮燜鴨、坨子扣肉、蟹粉蹄筋，還有荷香糯米蒸花蟹和火腿蒸雞樅菌，你要不要嘗嘗好荷香糯米蒸花蟹和火腿蒸雞樅菌？”說著，冉媽打開一層一層的保溫盒。
濃香撲到鼻尖，冉月喉頭一動。良久，她握拳，“我不吃。”話音落地她快速離去。
雖然冉月沒吃，冉媽的心情卻極好。剛才冉月遲疑了，動搖了，她明顯是想吃的。之前來給她送飯，她可是一點動搖的痕跡都沒有，固執堅決得很。
這是好跡象。
冉媽嘴角噙笑，拎著飯盒走出食堂。她望著濁雲籠罩著的天空，一時只覺烏蒙蒙的天也變得美麗起來。
翌日，天兒又降了霜。袁如珠搓搓手，說：“幺姨，幺姨爹，我們去山上摘蘑菇和野菜，霜後的蘑菇野菜可好吃了！還有野果子！”
現在山上長了一種野果，叫拐棗。降霜之前的拐棗微澀，不大好吃，降霜之後，拐棗會發生鳳凰涅槃的變化，吃起來不再澀兮兮的，而是非常清甜脆爽。
吃過早飯，袁如珠和吳桂芳李長貴被著竹背簍，上了山。山上也有其他村民在采摘蘑菇野菜野果子。與他們碰面之後很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
有的村民還要白送蘑菇給他們。袁如珠連忙拒絕了，然後專心采摘。
她用紙擦擦剛摘下來的拐棗，直接將擦過的拐棗一把塞進嘴裏。墨綠色和棕色的拐棗非常冰甜可口。她輕抿拐棗，耳邊隱隱傳來模糊的聲音。像是有什麽砸落在地的聲音。
下一刻，她聽到李長貴暴喝一聲，“珠珠！快讓開！”
她一閃神，就只見一個大石頭從前方的小土包上砸落下來，直直砸向她。她的雙腳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過來。石頭快砸到她身上時，電光火石之間，李長貴及時撲過來，將她推開。
她躲開了大石頭，而李長貴因為慣性，摔倒在地，身體一歪就朝陡坡下面滾落下去。
“幺姨爹！”
“長貴！”
袁如珠火速從陡坡上滑下去，急道：“幺姨爹你沒事吧！”
李長貴躺倒著，黝黑的臉上掛上憨厚的笑，“沒事兒。”
袁如珠和吳桂芳同時松了口氣。
“快起來吧。”袁如珠去攙扶他，倏然，她臉色一僵。
血，一片血從李長貴的後腦勺上淌了出來。
吳桂芳也發現了正在往外流的血。她驚聲尖叫：“長貴！血！你頭上在流血！”
李長貴嘶了一聲，似乎這才感覺到疼痛。後腦勺湧來的劇痛讓他呼吸急促起來，“沒、沒事，別擔心。”他稍微擡起後腦勺。
後腦勺下面，尖銳的石頭暴露出來，石頭上血淋淋一片。
袁如珠扶起他的上半身，去看他後腦勺的傷口。傷口被血糊了一片，看不大清楚。不斷往外流的血讓袁如珠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快，快下山處理傷口！”
她抽出毛巾，用毛巾給李長貴做局部壓迫止血。
疼痛讓李長貴難以支撐起身體，因此無法步行。
“我來背你！”袁如珠連忙道。可是怕她不動。吳桂芳也背不動。
吳桂芳焦急道：“我去喊老高！”
老高剛才還在這裏摘蘑菇，現在就在前面不遠！
吳桂芳慌慌忙忙地去叫老高。李長貴又躺到了地上，越來越強烈的疼痛讓他頭暈目眩。
“幺姨爹！不要閉眼！不要睡過去！”
李長貴只堅持了不到十秒鐘，就合上了眼。
“幺姨爹！醒醒！醒醒！”
李長貴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後腦勺溢出來的血染紅地上的泥土，鮮紅的泥土上，是他慘白如紙的臉。
“醒醒！”
“醒醒！”
袁如珠心急如焚，忽然，她發現李長貴胸前已經沒有了起伏。她全身一凜，如有冰雪兜頭潑了下來。
伸出顫抖著的手指，放到李長貴的鼻子下面探鼻息。幾秒後，她血色盡失，癱坐在地。
作者有話說：
早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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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厚的灰黃色濁雲籠罩著天空, 天色灰蒙蒙的，空氣裏透著能紮進血肉裏的冷意。
冉媽快步進屋，屋子裏隔絕了外面的冷風, 她去倒了一杯熱水。
小雪將至，天氣越發冷了。她站在窗前, 凝視窗外灰蒙蒙的天。靜立半晌，她打開電腦搜索如珠飯館。
心裏認為什麽也撼動不了冉月要減肥的決心, 所以對小實習生的提議不以為意。雖然不以為意，但她還是不自覺地去了解有關如珠飯館的信息。大抵是心底還存著一絲期望罷。
了解了一番如珠飯館的具體信息後，她微微詫異。這家小飯館竟然這麽厲害？
一家開在深山裏的小飯館, 在短短的半年內，上過清河衛視的美食節目, 上過本地報紙, 被有名的美食達人安利過, 上過著名美食雜志, 被珍饈莊的老板誇讚過, 前一段時日還上了熱搜。這家小飯館已經火遍清河城，在全國也有一些名氣。
一家貧困村的小飯館，開業僅僅半年就已經這麽成功, 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她瀏覽著網上的評論, 網上的評論百分之九十都是好評，基本上沒什麽差評。網友們的評論比小實習生誇得還要誇張。
“如珠飯館，神仙飯館！神仙吃了都得升天的飯館！”
“全天下最好吃的飯館！”
“什麽五星級酒店, 什麽米其林三星餐廳，連如珠飯館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厭食癥患者吃了都能病愈的神仙飯館！”
“……”
停下滑動的鼠標, 冉媽若有所思。這家飯館到底有多好吃？雖然可能或許有營銷炒作的水分, 但地處深山能火出深山就代表有一定的實力。
沈思許久, 她決定去一趟如珠飯館。
她沒想到有這麽多人來如珠飯館吃飯。此時，站在如珠飯館，冉媽無奈地搖搖頭。
想著明天去飯館肯定也排不到桌號，她思索一番，決定找代排。生意這麽火的飯館，果然有代排，有代排的，還有黃牛賣桌號的。
找到代排後，她腦海浮現出小飯館又小又破的樣子。不僅處在深山裏，還又小又破，這樣的小飯館能這麽火，火到代排和黃牛都來做生意，大抵是真有兩把刷子。
次日中午，冉媽抵達如珠飯館。和代排匯合，拿下排號，她站在隊伍裏耐心等待。
等了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冉媽進入飯館。她點了兩個自己比較喜歡的菜，酸辣土豆絲和陳皮悶鴨。
酸辣土豆絲先上桌。盤中土豆絲冒著熱氣，根根分明，呈亮黃色，色澤光亮透明，紅色的辣椒，青色的辣椒，多彩的顏色斑斕在盤子裏，只引人垂涎欲滴。
她夾起土豆絲，送入口中。
土豆絲軟硬適度，酸和辣，鮮和麻，各種滋味在牙齒下爆開。土豆絲裏的酸不像醋酸，而是老壇酸水的酸，這種酸滋味更醇和，也因著這醇和的酸味，土豆絲咽下去後回味更加讓人著迷。
嚼著香噴噴的土豆絲，冉媽心頭震動。很快，陳皮燜鴨上桌。
燒得油光水滑的鴨肉呈醬黃色，之間點綴著翠綠的蔥花，濃郁而不過於厚重的肉香直沖鼻腔，勾得人唾液橫流。
聞著這濃香，冉媽滿眼驚艷。她迫不及待去夾鴨肉。
油光水滑的鴨皮軟嫩入味，薄薄的鴨皮包裹著的鴨肉非常鮮，口感酥而不爛，且沒有半分腥臊氣。鴨肉過剩的油脂在燜煮中被全部逼走，故而吃起來油潤而不膩味。
鮮嫩的鴨肉裏，透著清淺的陳皮味。鴨肉在燜煮的過程中吸收了陳皮的陳香，陳皮的陳香醇厚，清芳，抵沖掉了鴨肉裏多餘的鮮味和油味，使得鴨肉吃起來香而不膩，醇清怡人。
冉媽心中再次掀起巨浪。
她活了大半輩子，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酸辣土豆絲，如此美味的陳皮燜鴨。
此時，她完完全全能夠明白為何網上那些網友對如珠飯館的評價會那麽誇張了。
她平覆著內心激蕩的情緒，環顧一眼飯館。她無法理解，處在深山的小破飯館，為什麽會好吃到這個樣子？好吃到這個樣子的飯館為什麽又小又破，還開在山溝溝裏？
在她的認知裏，這樣好吃的飯館就應該待在超一線大城市，就應該奢華又氣派。
這家飯館的地理位置和“顏值”，完全匹配不上它的美味程度。
這麽好吃的飯館，小月也肯定會喜歡吃的。就像那位網友說的那樣：“沒有人能拒絕如珠飯館！”
先前她認為，飯館不管有多好吃，都動搖不了小月減肥的決心。但如果像如珠飯館這樣好吃的話……
冉媽眸光微閃，旋即向服務員招手，“服務員！”
抵達學校時，剛好下午六點。冉媽坐在食堂裏，等待冉月過來。
“媽，我都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再給我送飯了，我不會吃的！”冉月喘著粗氣，跑過來。前幾天冉媽沒來送飯。她以為冉媽已經妥協，沒想到她居然卷土重來，又來給她送飯了。
冉媽這次倒是很平靜，她說：“想讓我以後不來送飯，行，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把我今天送的飯吃了，吃了之後我就不再來送飯了。”
冉月狐疑：“真的？媽你沒騙我吧？”
“當然。”
踟躕幾許，冉月坐下來，“我只吃一點就行了。”她並不打算吃多少。
冉媽打開保溫盒，將筷子遞給冉月。保溫盒一打開，濃郁的香氣便沖了出來。聞到這香味，冉月略微意外。以前她媽做的飯可沒這麽香。
目光掃過保溫盒，酸辣土豆絲，陳皮燜鴨，坨子扣肉，蟹粉蹄筋一一落入視野裏。
冉媽催促道：“快吃。”
夾起土豆絲，漫不經心地吃進嘴裏，嚼著嚼著，冉月的眼神微微一變。
“媽，這是你做的？”
冉媽心念一動，“對，是我做的。”
“你的手藝怎麽變得這麽好了？”
“我最近一直有在練廚藝。”
冉月狐疑，還要問話時，冉媽再次催促，“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冉月欲言又止，最後安靜下來吃飯。她夾起陳皮燜鴨，吃了一塊，隨之頓住。她不可思議地與冉媽對視上。
“看我幹什麽，吃。”
冉月去夾坨子扣肉。
扣肉的肉皮輕易地被牙齒劃開，肉皮軟糯的得不像話，潤滋滋的，下面的肥肉入口即化，細膩化渣，未有半分油膩，大部分讓人膩味的油脂已經蒸化，化進了瘦肉裏。
瘦肉毫不客氣地吸收了從肥肉裏蒸出來的油脂，吸收了油脂的瘦肉口感油潤，一點也不見幹柴，嚼起來很適口。
再細細咀嚼，扣肉越吃越香，鹹鮮細膩的肉裏擠出來的肉汁裏混合著米酒的甘甜和梅幹菜的酸甜，兩種甜味沖散了扣肉的葷氣，使得肉吃起來多了一份清爽感，這份清爽感也使得扣肉的餘味更加細膩綿長。
咽下肚子裏後，唇頰殘留米酒和梅幹菜的醉人香甜。此般香甜在口腔裏縈繞不止，只教人心神舒暢。
慢慢吃著Q彈軟糯，入口即化以及酥爛入味的坨子扣肉，冉月心中的懷疑越來越強烈。這真的是她媽能做出來的菜？
筷子伸進蟹粉蹄筋裏，她夾起亮晶晶的蟹粉蹄筋。
剔透的蹄筋沾染著黃黃的蟹粉，入口是預料之中的彈軟。蟹粉的綿香抵達齒間，蹄筋便“duang”地一下彈到牙齒。
蹄筋燒制的火候極佳，因而口感也極彈牙，每一次咀嚼，都會感受到豐富的膠原蛋白在口腔裏彈動，彈動間，彈出了蹄筋的鮮味以及蟹粉的蟹香。
蟹香已經滲透至蹄筋每一寸，蹄筋的鮮與蟹粉的蟹香在舌尖融成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滋味，讓人沈浸其中，樂不思蜀，流連忘返。
這時候，冉月心中對冉媽的懷疑達到了頂峰。她說：“媽，這些菜不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我報了廚藝班，學的還不錯。”
“報了廚藝班，廚藝能進步這麽大？”
“你媽我可能有天賦！”冉媽一臉自信。冉月半信半疑，只不過也沒再說什麽，她繼續吃飯。
等她回過神來時，她才發現，她居然將飯盒吃得幹幹凈凈，連一粒米飯也不剩下，湯汁她都給舔幹凈了。她楞了一下，臉頰微微泛紅。說好只吃一點的，結果結果她吃了個精光。
冉媽媽笑瞇瞇道：“吃飽了嗎？還想吃嗎？”
冉月瞅著空蕩蕩的飯盒，她咽嗓子，“吃飽了。”她起身，“你說的，我吃了這頓飯，以後就不來送飯了。”
冉媽仍然笑瞇瞇：“好。”
“回教室了。”冉月打完招呼，轉身就走。只不過轉身之前，她又瞧了一眼飯盒。
冉媽目送冉月的背影走遠。思及方才冉月恨不得把碗都啃進肚子裏的樣子，她眼角笑意加深。
她就知道小月會喜歡吃。瞧她方才那沈迷的樣子，她就不信，小月以後能忍住不吃。
此後兩天，冉媽都沒來學校送飯。
第三天，冉媽又來送飯了。冉月說：“媽你怎麽不講信用！”
“唉，是媽的錯，是媽不講信用，我就是……唉，我又給你做了香辣土豆絲、陳皮燜鴨、坨子扣肉、蟹粉蹄筋，還有荷香糯米蒸花蟹和火腿蒸雞樅菌，你要不要嘗嘗好荷香糯米蒸花蟹和火腿蒸雞樅菌？”說著，冉媽打開一層一層的保溫盒。
濃香撲到鼻尖，冉月喉頭一動。良久，她握拳，“我不吃。”話音落地她快速離去。
雖然冉月沒吃，冉媽的心情卻極好。剛才冉月遲疑了，動搖了，她明顯是想吃的。之前來給她送飯，她可是一點動搖的痕跡都沒有，固執堅決得很。
這是好跡象。
冉媽嘴角噙笑，拎著飯盒走出食堂。她望著濁雲籠罩著的天空，一時只覺烏蒙蒙的天也變得美麗起來。
翌日，天兒又降了霜。袁如珠搓搓手，說：“幺姨，幺姨爹，我們去山上摘蘑菇和野菜，霜後的蘑菇野菜可好吃了！還有野果子！”
現在山上長了一種野果，叫拐棗。降霜之前的拐棗微澀，不大好吃，降霜之後，拐棗會發生鳳凰涅槃的變化，吃起來不再澀兮兮的，而是非常清甜脆爽。
吃過早飯，袁如珠和吳桂芳李長貴被著竹背簍，上了山。山上也有其他村民在采摘蘑菇野菜野果子。與他們碰面之後很熱情地向他們打招呼。
有的村民還要白送蘑菇給他們。袁如珠連忙拒絕了，然後專心采摘。
她用紙擦擦剛摘下來的拐棗，直接將擦過的拐棗一把塞進嘴裏。墨綠色和棕色的拐棗非常冰甜可口。她輕抿拐棗，耳邊隱隱傳來模糊的聲音。像是有什麽砸落在地的聲音。
下一刻，她聽到李長貴暴喝一聲，“珠珠！快讓開！”
她一閃神，就只見一個大石頭從前方的小土包上砸落下來，直直砸向她。她的雙腳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過來。石頭快砸到她身上時，電光火石之間，李長貴及時撲過來，將她推開。
她躲開了大石頭，而李長貴因為慣性，摔倒在地，身體一歪就朝陡坡下面滾落下去。
“幺姨爹！”
“長貴！”
袁如珠火速從陡坡上滑下去，急道：“幺姨爹你沒事吧！”
李長貴躺倒著，黝黑的臉上掛上憨厚的笑，“沒事兒。”
袁如珠和吳桂芳同時松了口氣。
“快起來吧。”袁如珠去攙扶他，倏然，她臉色一僵。
血，一片血從李長貴的後腦勺上淌了出來。
吳桂芳也發現了正在往外流的血。她驚聲尖叫：“長貴！血！你頭上在流血！”
李長貴嘶了一聲，似乎這才感覺到疼痛。後腦勺湧來的劇痛讓他呼吸急促起來，“沒、沒事，別擔心。”他稍微擡起後腦勺。
後腦勺下面，尖銳的石頭暴露出來，石頭上血淋淋一片。
袁如珠扶起他的上半身，去看他後腦勺的傷口。傷口被血糊了一片，看不大清楚。不斷往外流的血讓袁如珠的呼吸也急促起來，“快，快下山處理傷口！”
她抽出毛巾，用毛巾給李長貴做局部壓迫止血。
疼痛讓李長貴難以支撐起身體，因此無法步行。
“我來背你！”袁如珠連忙道。可是怕她不動。吳桂芳也背不動。
吳桂芳焦急道：“我去喊老高！”
老高剛才還在這裏摘蘑菇，現在就在前面不遠！
吳桂芳慌慌忙忙地去叫老高。李長貴又躺到了地上，越來越強烈的疼痛讓他頭暈目眩。
“幺姨爹！不要閉眼！不要睡過去！”
李長貴只堅持了不到十秒鐘，就合上了眼。
“幺姨爹！醒醒！醒醒！”
李長貴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後腦勺溢出來的血染紅地上的泥土，鮮紅的泥土上，是他慘白如紙的臉。
“醒醒！”
“醒醒！”
袁如珠心急如焚，忽然，她發現李長貴胸前已經沒有了起伏。她全身一凜，如有冰雪兜頭潑了下來。
伸出顫抖著的手指，放到李長貴的鼻子下面探鼻息。幾秒後，她血色盡失，癱坐在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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