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顏一夜都沒睡好。

外面的風呼呼地刮，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回想著這段日子他對自己的溫柔呵護，自己對他的迷戀依賴……再想到今晚……只覺得一顆心空蕩蕩的，茫茫然找不到出路。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可全身早已滾燙滾燙，像火一般燒起來。

彼時王府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懸掛的大紅燈籠被悉數撤下，滿目的素縞融在紛紛的大雪之中。

所有人心裏都知道，這個年……過不好了。

這廂夕顏病重，那廂宋氏走馬上任。

她年紀雖然不大，卻是極穩重聰慧之人，此時臨危受命，倒也從容不迫，寧若的喪事在她的料理下進行得井井有條，忙而有序。加之又有雲嬤嬤等幾位年長的老人在旁協助指點，她行為處事也越發利落果斷，滴水不漏，闔府上下，無不稱讚。

待一切塵埃落定，正月已經快過去了。

…………………………………………

清風拂過，吹動了窗邊的幾盆四季海棠。花葉隨風輕顫搖曳，玲瓏嬌艷宛如天邊霞光。

夕顏忍不住，低低咳了幾聲。

夏霜忙上前把窗子關了。

“才剛好些呢，又這麽不愛惜身體。”她皺著眉頭，語氣中不無責備。一邊說著，一邊把夕顏扶到床上。

夕顏抿唇苦笑。

她這場病，也真是有些時候了。斷斷續續地燒了五六日不說，後頭一個多月也是天天苦藥陪著……冬天都過去了，還時不時地咳嗽。

她偷偷掃了一眼笸籮裏放的小衣。

原本信誓旦旦說要給他跟景熠各做一身新裝，如今年也過完了，才只起了個頭……丫頭們看得太嚴了。

這樣想著，心裏更苦悶了。

夏霜還在耳邊嘮嘮叨叨：“……您要再這麽不聽話，奴婢可告訴王爺了。”

她有點不服氣。她怎麽不聽話啦？他不許她下床，不讓她出門，她就乖乖在房裏呆著，今年連鞭炮都沒放——她原本還想帶著景熠去看元宵燈會呢……剛才窗戶也不過才開了一點縫兒而已。

準備了話正想反駁——

“要告訴我什麽？”門簾子被撩開，那人已笑著從外頭進來。身後還跟著端了湯藥的采棋。

“沒什麽，”一見了這主，氣焰立馬就弱了，忙掩飾道，“我剛才開窗透了透氣……屋子裏怪悶的。”

“就只這樣？”他挑眉。

“嗯……”她瞥了夏霜一眼，那鬼丫頭還沖著她笑！

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交代：“還在窗戶邊坐了一會……不過就一小會兒……”

他這才笑了，沒繼續難為她，只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你過來。”他優雅地在桌邊坐下，慢條斯理地叫她。

她心一緊……她沒做錯什麽……真的只坐了一會兒……

可也不敢忤逆他，老老實實挪過去——

還沒到跟前，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下一刻人已經側坐在他膝上。

夕顏剛剛嚇了一跳，緊張地摟住他脖子，待反應過來，耳朵根都紅了。“你……你快放我下來……”萬一讓人看見像什麽呢！

“坐好了，我餵你吃藥。”

“不用，我自己能……”

“我餵。”他笑得詭異，“不然……”

夕顏臉色一變。

哦，好吧好吧，你餵你餵。

“那我坐你邊兒上……”

“就這兒。”

“……”

這人一旦決定了的事兒，哪裏有她討價還價的餘地，只得悶不吭聲地由著他給自己餵了藥。

藥苦得很，喝完連舌根都是麻的。不過好在她已經習慣了。其實……她連味覺都有些退化了。

“要吃蜜餞麽？”他體貼地把碟子端到面前。

她搖頭，“……我能下去了麽？”

他放下碟子，隨手撿了顆青梅給她遞到嘴邊。

她皺了皺眉，還是乖乖吃了。

“不喜歡？”

“……喜歡。”好像有點酸……

他這才放了她。

夕顏趕緊在離他最遠的凳子上坐下。

“以後別生病了。”他聲音低沈，卻很認真。

她正低頭整理裙子上的褶皺，聽了他的話，有點無語。

又不是她想生病。

大抵是那天在雪地裏凍著了。更深的原因……她不願意想。

“……哦。”

見她不再言語，只低頭摳弄著裙擺上的繡紋，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覆雜。不由就想起沈大夫的話。

她的身體已經是這樣——即便一場小小的風寒，放到她身上，隨時可能一病不起。不管是精力還是體力，早到了極限，再沒什麽可繼續消耗的了……

他忽然無比慶幸起自己為她選的這個住處來。

要不是忘憂閣的地腳如此偏僻，只怕前院祭拜，宴席的喧鬧聲早已經傳過來。到時就算他有心想隱瞞寧若過世的消息……也是不能的。

他不想她再受刺激。不要她再為任何人傷心。

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夕顏身上水紅色的裙子——因為過年的緣故，即使每天足不出戶，她也依舊穿著十分艷麗喜慶的顏色。

這沒什麽不好……看過了滿目的素縞，忘憂閣一如既往的平靜祥和，才最能讓他安心。至於什麽時候讓她知道真相……自然是到瞞不住的那天。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看他久不說話，直盯著自己看，夕顏不禁有些窘迫，輕聲問道。

這段日子他總是來去匆忙。有時只是陪她坐一會，或是看著她吃藥，連話都很少，臉上總帶著疲倦。也難怪，過年要操持的事本來就多，況且寧若姐姐還不在府裏。

“是啊。”好像為了驗證這句話，他不由以手抵唇，打了個哈欠，眼眶登時紅了。

“那你待會還要去忙麽？要不要睡一會？”她關心地問。她自己很有體會：生病以後每天都困乏得很……想睡的時候不能睡，該有多折磨人？

“你要陪我麽？陪我我就睡。”他笑道。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心跳如雷。

也沒什麽可緊張的……除了那一晚，他倒是再沒有過那樣的要求了。大約是因為她還在病中的關系。

累成這樣……也不會借著睡覺做什麽吧。

更何況，這個坎她總要過的，她畢竟是他的女人……

她想了想，莞爾，“好啊。”

反正……她又困了。

明明說是陪他睡，夕顏卻早早地進入了夢鄉。

她最近很少做惡夢了。神智上也幾乎看不出異常。

面對著熟悉的人，她也願意多說兩句。

看著她蒼白卻寧靜的臉龐，忽然就有些舍不得睡了。

軟香在懷，說不心動是假的。

她太瘦小了，在他懷裏就這麽一團……隔著中衣輕輕撫摸了一會兒，仍意猶未盡。

夕顏睡夢中只覺得全身酥麻，如置身雲端，舒服得很……情不自禁就嬌吟出聲。

最經不得她這樣的挑逗，清甜軟糯得總能叫人立馬熱血沸騰。

可他還要守制……

嘆了口氣，不甘心地撤了手，只抱著她軟軟的身子喘著粗氣。

無論如何……

這樣就好，有她就好。

他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有她就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