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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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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爆炸,一定程度上損害了汪曼春的聽力,尤其是右耳,時不時地嗡嗡作響。右手也有些使不上力似的,提溜不起東西,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下判斷,可以說她的特工生涯就此結束了。

她沒有再回秦天華家,一個人去到司各特路明樓的那間小房子裏,消沈了很久。

明公館裏,大哥第一次對著阿誠疾言厲色,“你太大意了!”

阿誠梗著脖子,頗有些倔強的模樣,“我大意了,我去彌補!”

“你還能彌補什麽?你啊!”明樓手指停在空中,對著他的方向狠狠戳了兩下,“總死在女人手上,當初是‘煙缸’......”

“大哥!”阿誠出聲打斷。

明樓長長地嘆氣一聲,當初是‘煙缸’帶阿誠入行,自己曾那樣激烈反對,也阻止不了他追隨信仰,這是阿誠人生裏第二個於他有啟蒙意義的女性,只是,走上這條路付出的代價太大。這一回,是蘇珊......他那樣大意,以為蘇珊的目的是重組“藍衣社”,結果人家是黨通局陳果夫的人,一步走錯,整個計劃都被牽制,糧食下在了南京,火藥好歹下在了上海,可是自己的人死了一個傷了一個,明臺雖然沒說什麽,只怕日後管教起來,也難於上青天。

“大哥,是我大意,怪不到別人頭上!”對於曾經的上峰‘煙缸’,阿誠一向是敬重。

“好罷!你去把電話拿過來。”明樓按頭,語氣有些疲憊。

話筒裏,鈴聲叮叮地響了一陣,變成忙音,無人接起。

“不接?”明樓執著話筒,在電話機上敲了兩下,“去一趟司各特路吧。”

阿誠拿起大衣,明樓接過,邊走邊穿,“你去處理你的事,我自己去司各特路。”

“哦。哎——”阿誠還來不及告訴明樓,汪曼春的問題不止在聽力上,手也傷著了,就見明樓火急火燎地走了出去。

到達司各特路時,天色已暗。汪曼春本就站在陽臺上亂望,忽然望見他來,直接下來開了門,倒沒見異樣。

明樓手裏提著從家裏提溜來的幾斤水果,有桔有梨有蕉,順口就問,“吃什麽?”

曼春微笑,“都行!”

這讓明樓對她的心理狀態評估是——尚好,也就說說笑笑地擁她進了門。

“你坐著去,”明樓便脫大衣邊道,“我給你切一盤水果。”

“一起弄吧。”

“也好。”明樓笑笑。

兩個人進了廚房,明樓忙著清洗切盤,曼春不過倚門與他閑談。洗凈的水果被他輕輕一甩,一串水珠就飛出去,明樓擡臉,“曼春,你的耳朵還好吧?”

她怔了一下,耳朵裏又開始嗡嗡地響,勉強笑道,“還好。”

“我明天再帶你去看看吧。”

“沒事。”

“聽話!”明樓的語調隱隱透著壓力。

於是她答,“好吧。”

明樓又恢覆了微笑,削好了水果,切盤裝好,順手遞過去,“拿著。”

曼春一楞神,下意識地就伸了右手,在果盤上輕輕一抓,手指涼涼地觸在明樓手上。

咣一下,果盤摔開四瓣。

汪曼春楞了。

明樓只怔了一下,便對曼春道,“你出去吧,我來收拾。”

汪曼春充耳不聞,蹲下身一次次去拾那四瓣拼盤,最後手上一片斑斑血跡。四瓣果盤一次次摔在地上,四圍都是細碎的玻璃碴,明樓蹲下身,“曼春,夠了!”

她擡眼看著明樓,明樓才發覺不知何時她雙眸已蓄滿了淚水,忽地一咬牙,又伸手去拾,明樓也伸手,抓在她手上,感受到她想甩卻甩不開的輕微力量。

“你的手受傷了,夠了,曼春。”

“你放開我!”曼春嘶吼著。

“曼春,不要這樣......”

“放開我!”

明樓一把把她摟進懷裏,緊緊錮住,“曼春,是我不好,是我忘了你的傷,別這樣,別這樣!”

曼春在他懷裏慢慢平靜下來,淚濕滿眼。

明樓心情很沈重,以至於回程的路被拉得無限長,回到明公館的時候已是淩晨。好巧不巧,明臺在這時候騎著單車進來了。

他臉上一板,“又去哪野了?家是旅館是吧,想回就回想走就走?”

明臺聳聳肩,“大哥你還是先管好你的事吧。”

他剛要發脾氣,明臺又道,“上一回執行任務,我聽到汪曼春說要跟秦天華結婚。”

明樓傻了一會,默默轉身。

明臺見他背影落寞,猶豫著要不要把一些發現告訴他。下一秒,他就改了註意。

彭——一聲響,明樓把房子的門關上了!

“有病!”明臺扒上墻,爬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推窗翻了進去。

明樓很是頭疼了一會,直到上午十點鐘,倦到不行,偏頭疼發作得愈猛,藥片吞下去毫無反應,還掙紮著要起來帶汪曼春去看醫生。

他到底看不下去,調了杯牛奶遞給阿誠。

“這什麽?”親眼看著明臺往牛奶裏加了‘料’,阿誠有些猶豫。

“牛奶啊,你瞎啊?哎,好了好了,”面對阿誠伸過來的拳頭,明臺告饒,“喝了能治他頭疼的,你還怕我害他?”

阿誠遲疑了一下,端過去了,“大哥,你喝杯熱牛奶,去床上躺一下,十一點鐘我開車送你去汪小姐那裏。”

明樓接了,喝了牛奶後頭疼果然稍解,不一時竟靠在沙發睡著了。

阿誠好生奇怪,拉了明臺問,“是什麽藥這麽有效?”

明臺眨眼,“安眠藥。”

“你!”阿誠跳起來給了他一個爆栗子,“臭小子不想好了吧?”

明臺一臉無辜,“你看他那個樣子,不覺得現在讓他安心睡一覺才是最好的嗎?”

阿誠梗著的脖子慢慢軟了下來,不再說話。

這一覺睡到下午五點,明樓醒來的時候天色都發灰了,他邊穿衣服邊叫阿誠,“怎麽我睡這麽久也不叫我?快開車帶我去司各特路!”

阿誠哪裏敢辯,一路快車開過去,司各特路的房子又空了。

“這個時候,沒有火車票了,”阿誠瞅著明樓的臉色試探著開了口,“汪小姐應該不會再去南京了吧。”

“去碼頭!”明樓下了命令。

阿誠又是一路快車直飆到碼頭。

汽笛嗚嗚,汪曼春的影子隱在人流裏,格外渺小。明樓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愁緒,如果還是當初,這個天之嬌女這一生也不必湧進這樣的人流中吧。一種年少時的情愫推動著他,他沒進人流裏,準確地拉出汪曼春。

“你又不打招呼就跑出來。”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他話音裏竟含著寵溺,手在她頭發上輕輕撫了兩下。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推開了,“再見。”

“曼春,”他下意識地跟上一步,拉回她來,“別走。”

她雙手按在明樓臉上,放了一會,“你不能照顧我一輩子,你有你的理想。”

她漸漸被人流擠出去。

“汪曼春,你要的是一個無視國難家仇自成世界的男朋友。我努力嘗試過了,對不起,我做不到!”

時間仿佛回到明樓十九歲那年。曼春看著他,一字一句將當年他對她說過的話重覆給他聽。

“師哥,我十六歲那年你就告訴過我了,你做不到!”

她又漸漸融進人流。

“汪曼春,”明樓拉住她,攬回懷裏,“留下吧——我,其實還是很愛你!”

她靜靜地在這個溫柔的懷抱裏倚靠了一會。

嗚——嗚——汽笛聲聲,催人離岸。

“保重!”她推開那個懷抱,快跑幾步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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