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宛不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停留在了原地，對於外面的世界完全無知無識。他只覺得自從看到柳夢潮雙眼之後，腦海之中所有的畫面便已經開始在他的面前一副接著一副浮現了出來。

他本來變對於這樣的夢境並不陌生，或者說十分的熟悉。畢竟，他也曾經在罪惡王冠的世界之中陷入過無邊的夢境之中，那一次他不斷地經歷著自己曾經死亡的畫面。那些畫面一刻不停滴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不斷地重覆著這些畫面。

這對於高小宛來說，不僅僅讓他大開了眼界，也在同一時刻讓他整個人的心靈都得到了增強。是的，就是增強。

他現在的心靈也已經變得宛如鐵石一般的堅硬，可以說無論面對什麽樣的局面，他都能夠輕而易舉地面對了。

只是現在，出現在高小宛面前的世界卻已經完全超出了高小宛的想象。

什麽樣的景象原本都應該不能夠動搖高小宛的心靈了。只是這一次出現在高小宛面前的景象卻又是如此的駭人聽聞，不，倒不如說有一個人直接潛入到了他的腦海之中，將所有恐怖的，後悔的，難以忘懷的場景全部挖掘了出來。

這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高小宛的記憶之中，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東西，只有聖杯戰爭之中的聖杯，而且還是完全被黑泥汙染了的聖杯。

那個完全被汙泥汙染的聖杯，也許才會有能力，讓一個人完全地陷入到無邊的痛苦之中。但是即使是那個聖杯，也不會像現在一樣，讓眼前的一幕幕不斷地在自己的面前展現，不斷地打擊著自己的心靈，就像是無邊的潮水從天邊呼嘯著襲來，不斷地沖擊著高小宛原本堅硬的心防。

一個人的心腸到底能夠有多硬，才能夠不斷地面對著自己曾經經歷過的苦難。一個人的心腸究竟有多硬，才能夠在一次次的重覆觀看之下，依舊讓自己的心腸變得宛如鐵石，讓自己全身上下都不會受到一絲一毫的動搖？

這本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甚至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現在，這一切就已經發生在了高小宛的身上，讓他不能夠自役。讓他不能夠從苦悶的世界之中擡起頭來，讓他宛如已經溺水的人，只能夠下意識地擡起手，下意識地張開嘴，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想要呼吸救命的空氣，可是一切作為回報的……只有無邊的黑暗和不斷從口腔裏曼湧入的河水。

這樣的時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高小宛只覺得在這漫長而令人絕望的時間段之內，自己原本鮮活的情緒不斷地被壓抑，漸漸地似乎要變成了被陽光蒸發的朝陽，只是短短一撇之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的感覺不對，高小宛想要大聲疾呼，卻已經發現自己的口舌早已經在那個瞬間說不出一句話來了，不僅說不出一句話來，甚至就連呼吸都在這個瞬間停滯住了。

柳夢潮這時候卻似乎已經醒覺了過來，他下意識地擡起了自己的頭，註視著站立在自己面前的人。

高小宛，那個額頭上全部都是汗水，渾身上下都已經遍布汗水的人。

柳夢潮下意識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然後再次睜開。頃刻間，剛剛還讓漫天的星光全部匯聚到他的雙眸之中的情況，似乎瞬間已經消失了。

柳夢潮的雙眸又重新變回了一彎深深地水潭，即使還有一二的星光在這深深地黑檀之中閃爍，卻早已經變得黯淡了許多，柔和了許多。

也正在這一刻，原本感受到了柳夢潮目光的高小宛突然整個人癱軟了下來，跌坐在了地面之上。汗水瞬間就像是爆發的洪水，順著高小宛全身上下所有的孔洞冒了出來。這些汗水似乎也受到了驚嚇，冒個不停。

“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

看到一切似乎又重新恢覆了正常，L的聲音又再次在柳夢潮的耳邊響了起來。只見他重新擡起了自己的頭，註視著柳夢潮，看著柳夢潮那雙重新恢覆了平靜的雙眸，安靜地說道，似乎在等待著從柳夢潮的雙眼之中傳出來回聲一樣。

這本是一種無稽之談，只是這一刻L真的覺得自己剛剛剛的猜測似乎會真的變成現實。

柳夢潮沒有說話，他只是先輕輕地搖了搖頭。隨著柳夢潮的動作，汗水才終於從柳夢潮的額頭上沁了出來。立刻，只是眨眼之間，柳夢潮身上便已經顯露出了疲勞的神態來了。他似乎已經太過於勞累，累得快要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劉陵看著柳夢潮的樣子，下意識地問道。和L一樣，她的心頭現在也已經充滿了疑問，不僅是疑問，還有許許多多的猜測。

“我想……你並沒有成功？”

便在此刻，魯魯修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只見他站在柳夢潮的身旁，一雙手輕輕地扶著搖搖欲墜的柳夢潮，看著這個臉色蒼白的朋友緩緩地說道。

柳夢潮依舊沒有回答，似乎剛剛一瞬間的事情已經完全消耗盡了柳夢潮自己的精力，讓他連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柳夢潮說不出來話，所以他只是用動作表達著自己的話語。他艱難地擡起頭來，任由汗水順著他的脖子向下流淌，然後將目光直視著魯魯修。

一下左……一下右……

柳夢潮在搖頭。

“真的沒有成功？”

這一刻，柳夢潮雖然還沒有回答，但是L卻也已經反映了過來。他追隨著魯魯修的問題接著向柳夢潮問道。

一下左……一下右……

柳夢潮依舊在搖頭。他的意思這一刻已經表達的十分清楚了。而正是因為柳夢潮的意思表達的太過於清楚，反而讓人從心底衍生出了恐懼來。畢竟，這件事情無論怎麽看，都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地事情。

“你真的沒有成功，這不可能！”

劉陵的反應並不算慢，只是當她的驚呼聲在三人之中響起來的時候，卻已經顯得有一些遲了。只是雖然遲了，只要來了就依舊不算晚。

高小宛這一刻似乎已經從剛剛那個令人絕望的漩渦之中掙脫了出來，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意思病態的紅暈，不，或者說帶著一絲完全不能夠掩蓋的疲憊。這疲憊是如此的明顯，讓人甚至都懷疑他能不能夠再次依靠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一樣。

只是下一秒，高小宛的嘴角慢慢地翹了起來。他的動作是如此的艱難，原本只是一個簡單的微笑的動作，這一刻在高小宛做來，卻像是一個老舊的城門，被人一點點地拽動著鋼索吱吱呀呀地拉起來一樣，讓人不覺得皺起了眉頭來。

眾人看到高小宛的表情，也跟著一道皺起了眉頭來。他們雖然想要苦笑，但是一想到現在所面臨的局面，便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他們只是皺眉，然後不發一言的皺眉。

“柳夢潮在心理學上的造詣可以說是無人能及的，但是另一個方面來說，如果有人能夠在心理學上達成柳夢潮不能夠做到的事情，對於柳夢潮的打擊也是一樣巨大的。這會讓柳夢潮認識到真正的差距，而這個差距，便能夠讓柳夢潮的心理防線幾近崩潰。你們說……難道不是嗎？”

高小宛鼓起了胸膛，努力地從自己的身體裏面擠出最後一絲空氣，緩慢而又艱難地對著劉陵，魯魯修和L說道。

他們沒有回答高小宛的話，卻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畢竟，這發生在他們面前的一幕，真真切切地說明了這一切。

事實便是如此。

“我沒有做到，或者說，我現在完全不知道楚智究竟是怎麽成功的。”

智者們在沈默，柳夢潮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緩緩地響了起來。只見他臉上身上全部都布滿了汗水，就像是一個剛剛從水中撈起來的人一樣，讓人不忍直視。只是這一刻，每個人的心都已經懸在了空中，只想要的到柳夢潮的消息。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剛剛高小宛會變成那樣一副模樣？難道說……”劉陵下意識地輕聲問道，臉上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恐懼的神色來。

“確實如此。”

柳夢潮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剛剛嘗試著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模仿怎麽樣能夠讓一個人變成海俠甚平的模樣，換句話說……”

“換句話說，當柳夢潮你看到了海俠甚平的模樣之後，你便將自己代入了楚智的思維之中。在不知不覺之間，你想要模仿楚智的作為，模仿他的思想，進而掌握為什麽他能夠讓一個人完全喪失感情的原因，同時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能夠獲得感情的原因？”

高小宛這個時候卻已經站了起來，雖然還有些搖搖欲墜，但是他的臉上卻不自覺地洋溢著笑容，下意識地扶著柳夢潮，下意識地說著他的看法。

“就是這樣。”

柳夢潮沒有反駁，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只是他這簡單的動作，卻已經足夠讓人震驚的了，畢竟無論是誰都沒有想過，在心理學，或者說在情緒領域的交鋒之上，柳夢潮會處於下風，甚至不能夠模仿對方的情緒。

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人不可思議了，簡直不可思議地到了極點。沒有人出聲，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漸漸地小了下去，唯一留存的便只有心臟恐懼地跳動聲。

嘭嘭……嘭嘭……嘭……

“我想要知道楚智究竟是怎麽奪取一個人的情感的，所以下意識地腦海之中便已經開始模擬了起來，高小宛那時候下意識地對我望了一眼，然後……”

柳夢潮話沒有說完，高小宛便已經接著說下去了。

“然後我只覺得陷入到了無盡的星空之中，原本讓我恐懼痛苦的事情不斷地在我的眼前浮現，像是無邊的海水一般用絕望將我整個人完全淹沒了。但是……”

“但是無論如何，這樣只能夠增加高小宛的痛苦。”柳夢潮緩緩地說道，眉頭也在不知不覺間皺了起來，“如果一個人經受了太多的痛苦，也許會讓他的感情機制完全損壞，但是這樣的損壞並不是不可逆的，而且即使是在最細微的地方，依舊會有著感情的殘留。這是任何人都不能夠掩蓋的。”

“換句話說……楚智並不是用這種方法，讓一個人完全喪失感情了？”

L聽到柳夢潮的話，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補充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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