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間燈火通明的房間，精密的儀器在房間之中淡淡地反射著銀光。柳夢潮下意識地低下頭，發現地面上直接映照出了自己的臉龐來。

“柳原？”

柳夢潮下意識地喃喃自語地說道。一個人要是發現自己已經死亡的父親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是欣喜若狂？是難以自已？還是痛哭流涕？

以上的情緒都沒有出現在柳夢潮的身上，他的臉上波瀾不驚，甚至還有一些冷漠。是的，冷漠，冷到了極點，然後開始默然。

漠然地相對，相對著這個可能是給予自己生命的男人，也可能是欺騙了自己的男人。

柳夢潮張了張嘴，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

“柳夢潮？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柳夢潮沒有說話，柳原卻已經微笑著走上前來。直到現在柳夢潮才將自己的目光從柳原那雙帶著金絲眼鏡的臉上移了開來。

白色的白大褂上一層不染，腳下穿著一雙黑色的皮鞋。臉型有些消瘦，但是依稀能夠看到柳夢潮的影子。

或者說這兩個人確實有著相同的基因，他們本就是父子？

柳夢潮不敢確定，他有些疑惑地轉過了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齊筱筱。即使自己沒有任何的反應，齊筱筱也不應該這樣沈默。

這樣的舉動，不應該發生在齊筱筱的身上。只是這個少女似乎此刻臉上的表情比柳夢潮更加冰冷。

“你喜歡……這個和你一起，從小一起長大的孩子嗎？”

柳原微笑著對柳夢潮說道。只是他臉上的笑容只會讓柳夢潮感到憤怒。

沒錯，就是憤怒。柳原的語氣雖然非常和藹，但是讓人聽來，他仿佛只是將齊筱筱當做了一個沒有感情的道具。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的記憶到底哪一部分是真的？”柳夢潮擋在了齊筱筱的面前，面對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柳原沈聲說道，“我已經見過了楚智，我現在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柳夢潮大聲地喊了出來，只是原本站立在柳夢潮面前的柳原突然搖晃了起來。柳夢潮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出現的情景。

柳原此刻仿佛突然變成了水中的波紋，在柳夢潮站到齊筱筱身前之後，他的身影便漸漸地淡了起來，然後扭曲著，消失在了柳夢潮的面前。

見鬼！

柳夢潮幾乎要大叫了起來，他猛地向前走去，想要抓住已經消失不見得男人。

可是……眼前的世界依舊空無一物，柳原在這個瞬間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柳夢潮幾乎是咬著牙，低聲地嘶吼了起來。看上去剛剛展現在柳夢潮臉上的冷漠只是一層偽裝，柳夢潮現在看上去只是一只受了傷的野獸。

頭，猛地在房間裏面轉動著卻遍尋不到人影。

“這是為什麽？”

柳夢潮站在了房間的研究臺上，幹凈整潔的水平臺上卻沒有任何的事物。

“為什麽？”

再次轉過頭，柳夢潮凝視著站在自己身後的齊筱筱。

齊筱筱站在門口，似乎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恍然未覺，而柳夢潮站在房間的最裏面，似乎一切都讓他憤怒和困惑。

正對著齊筱筱黑色的雙眸，柳夢潮下意識地眨眼，然後下意識地擡頭，下意識地看著這間房間。

“我們又見面了。”

柳原的聲音在柳夢潮的面前輕輕響起，只是這聲音在柳夢潮聽來卻充滿了調笑的味道。這一次柳夢潮沒有再移動自己的腳步，只是單純安靜地看著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父親。

“你心中不好奇嗎？不想揭開發生在自己面前的謎底嗎？”柳原臉上笑容依舊，話語之中仍然笑意盈盈，“這本就是心理學最簡單的體現，貓繩理論。我想你也應該看過這樣的文章吧？在得到與失去之間反覆來回，能夠讓貓兒上癮，自然，對人也同樣有用。”

柳夢潮沒有說話，他選擇了沈默，確實就像柳原剛剛說的那樣，自己在這個房間裏面第一次見到柳原的時候，並沒有擔心會失去他。可是當柳原消失在自己面前之後，自己現在一舉一動都變得小心了起來。

“我在不知不覺間，被你操控了心靈。”

柳夢潮緩緩地說道。

“並不是我在操縱著你的心靈，而是你依舊有著感情。”柳原微笑著說道，“只要有感情，人們便會行動，也許是為了恐懼，也許是為了愛情，也許是為了別的什麽。但是柳夢潮，有一句話你一定……”

“欲望是人類前進的根本。”

“不愧是我的兒子。”

柳原微笑著點頭，微笑著讚許，柳夢潮眼中卻沒有顯現出激動地神采來。

“你應該已經死了。”

柳夢潮冷冷地說著一件事實，一件千真萬確的事實。

“我確實已經死了，死在你的面前，死在我的家中，死在我妻子的身邊。”柳原微笑著說道，“你看到的確實是真實。”

自己看到的確實是真實？

柳夢潮微微地沈吟了起來。自己觀察微表情的能力剛剛分明在告訴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父親並沒有對自己撒謊。

那麽換一句話說……

“我沒有看到的東西，都有可能是虛假的。”柳夢潮緩緩地答道，一點一滴地思考著自己的措辭，“但是我究竟看到了什麽，又有哪些是根植在我記憶中的……假象？”

“啪……啪！”

掌聲緩緩地在柳夢潮的面前響了起來，柳原臉上的笑容越發地濃郁了起來，他在微笑，非常開心地笑著。

“真不愧是柳夢潮。”

這是由衷地讚嘆，卻讓柳夢潮感覺到一頭霧水。

為什麽？柳夢潮想要這樣問，話沒有說出口，便被柳夢潮消滅了。他只是安靜地看著柳原，看著這個應該是自己父親的男人。

“你們應該見過了袁朝年。”柳原看懂了柳夢潮眼神中的含義我，微笑著說道，“否則的話，你不會在這裏見到我。”

柳夢潮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知道袁朝年是齊筱筱的父親，在自己的記憶中應該總是與自己父親形影不離的人。他下意識地擡起頭，註視著齊筱筱卻發現她的眼神依舊寧靜安詳，仿佛談論的別人家的事情，與自己毫不相幹。

柳夢潮疑惑不解，柳原卻依舊在微笑。

“這很簡單，我將自己的意識分成了兩部分，或者說我將自己的心理暗示分別植入到了兩個人的身體裏面。”

“袁朝年？齊筱筱！？”

柳夢潮脫口而出。

“還不算笨。這也算是一點點地防護措施，不是嗎？”柳原微笑著側著身，穿在身上的白大褂仿佛也變得高深莫測了起來。

“要能夠見到我，首先齊筱筱要見到袁朝年，通過袁朝年的眼睛激活隱藏在齊筱筱眼睛裏的暗示。”

柳原的話音剛落，柳夢潮便瞬間明白了一切。

只見柳夢潮輕輕地頷首，看向了齊筱筱。

“要能夠讓我見你，我就必須要進入齊筱筱的夢境之中。而且……”

“而且齊筱筱這個無線循環的夢境，就是開啟這間房間的鑰匙。”柳原輕輕地點頭，微笑著說道，“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來到齊筱筱的夢境之中，也只會不斷地重覆奔跑在走廊裏面的夢境，因為在齊筱筱的心中，只有你一個人代表了光明。”

“所以只有我和她同時出現的時候，才能夠推開這扇門。”

“也只有你，才能夠見到已經死亡了的我。”

柳原攤開了雙手，真誠地說道。

“你已經死了。”柳夢潮緩緩地說道，“但是必須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是為了兌現承諾，也是她最後的祈求。”

柳原肯定地說道。

“她是誰？”

柳夢潮皺眉，神情漸漸凝重。

“最初的主神。”

這是柳原的回答。

最初的主神拜托柳原在死後能夠見到自己？為什麽要見自己？

因為父子之間的感情？

還是說……

柳夢潮的嘴角抿了起來，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難以置信地理由，也是現在唯一能夠解釋的理由。

一個他必須肯定而且相信的理由。

“這就是將我制造出來的目的？”

柳夢潮凝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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