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臺階。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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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裏面：“他恐怕一直都覺得，我會毀掉四魌界。”
毀掉四魌界的，其實是長久以來的階級壓制，和止不住的貪欲人心！
也是一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楔子會不知道悅神聖族的能力嗎？色無極之所以醒不過來，是因為她練的功法太雜了。慈光之塔為光明，火宅佛獄為黑暗，二者沖突，不是單一的力量所能解開的。能調合，唯有最接近源頭混沌的詩意天城！
楔子，果然是認識尚風悅的。
慈光之塔的人為什麽都喜歡這樣借刀殺人？
就和苦境儒門一樣。
殷十九表情淡淡的。作為火宅佛獄的侯，拂櫻齋主的能為倒是足夠了，在心計上也還可以。如果猜的沒錯，咒世主恐怕是一位熟人。凱旋侯最後暗示的太息公，恐怕也是熟人。
拂櫻齋主還特意提了提碎島的那位戢武王。應該是暗示他可以從這裏入手。具體是什麽情況，楓岫主人當時在場，兩人不便深談。以後有機會還是要走一趟拂櫻齋的。
“楔子之所以無法確認拂櫻齋主的身份，大概是因為完全無法想象，來自火宅佛獄的凱旋侯竟然喜歡粉紅色……”
殷十九溫和道：“無極，看來現在的佛獄環境應該還不錯。”
他擡手挖出了一直在疼痛的右眼。
空蕩蕩的眼眶很詭異地並沒有流血，反而是被摘下來的眼睛輕微顫動，從瞳孔往外不斷滲出血絲！
殷十九撕下袖口一圈布，將眼部一圈一圈地纏起來。他的新副體右眼君估計已經快要氣瘋了。
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有損佛獄利益，還是別帶著的好。
“我很快會回來。”
殷十九動了動手指，適應了下視線模糊的情況。他現在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怎樣才能請動一個從四魌界一路追過來，恨不得咬死自己的家夥幫忙出手救人。當年上天界那場災難，他特意囑咐邪天禦武先殺聖族的人來著，情況稍微有點慘烈……
這可怎麽辦呢，負荊請罪還管用嗎？
殷十九還沒走，就和外面進來的屈世途打了個照面。屈世途看著他的眼睛楞了楞，然後連忙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回來了，太好了，快跟我來去琉璃仙境。素還真半路遭人襲殺，全身變得紅通通回不來。快快快，慕少艾不在現在就只能靠你了！”
萬聖巖之戰結束之後。
半路回來的素還真遭遇魔界四天王之一華顏無道的截殺！那是一名極為彪悍的女將。
在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化身為業火紅蓮的素還真突然陷入昏迷，一頭栽在地上。
要不是當時佛劍分說恰好路過，殷十九答應金八珍不會讓素還真再死一次的承諾就要食言了……
殷十九：“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腦洞結束。
以上都是同人。原劇中，神器是有的，但沒說作用。天源枯竭沒說理由。我估摸著也就那回事。王樹生了兩個女兒也沒說原因，脫不了天源的關系。這裏幹脆就給王樹做絕育手術了。
假設，戢武王她舅舅是無衣師尹呢……
劍之初麽，再說吧他。
☆、後續的事兒
在殷十九跑回靈堂，蹲在棺材邊和色無極說悄悄話，並毫不猶豫地說他一點兒也不相信楓岫主人的時候。
拂櫻齋主也已剛剛回到了住的地方。
火宅佛獄環境是不是比以前好了點，誰也不知道。但拂櫻齋所在的地方，卻是一處極為美麗的山谷。就和楓岫主人所選擇的住所一樣，精致屋舍旁邊生長有不少櫻花樹，花朵不合季節地開放著，隨風徐徐飄落柔美的花瓣。
兔妖小免一身粉嫩嫩就蹲在櫻花樹下，拿毛茸茸的兔爪棒撓著下巴，和寒煙翠的副體大眼狐大眼瞪小眼，一擡頭看見拂櫻齋主的身影立刻跳起來：
“齋主齋主~~~”
小免蹦跶過去，繞著拂櫻齋主轉啊轉，圓溜溜大眼睛一個勁往後看。
拂櫻齋主忍無可忍，擡手揪住那一雙白白的兔耳朵：“不必找了，楓岫並未跟來。”
“哦……”小免沮喪地垂下耳朵。
他家這只小兔妖為什麽總是對別人感興趣！先是楓岫主人，然後又是寒煙翠，整天翠姐姐翠姐姐地跟前跑後——一定是自己禦下不嚴！
拂櫻齋主難得回憶在佛獄時自己身為凱旋侯的赫赫威名，目光深沈地註視手下粉嫩粉嫩的小兔妖，腦海裏轉動某些不良念頭。
大眼狐一個雀躍蹦過來，張口咬住拂櫻齋主的袖子：“不許欺負小免……唔唔唔……”
拂櫻齋主默默地從袖子上摘下小狐，丟進隨後過來的寒煙翠懷裏。
這是別人家的副體，也挺可愛的。為什麽小免不是自己的副體呢？而他凱旋侯兩個副體一出現便是成人，雖然很有用，但著實少了點樂趣。
“齋主。”寒煙翠微微頷首。
在苦境，拂櫻齋主並沒有顯出凱旋侯的本相，寒煙翠也就沒有直接稱呼“候”。就算有些身份大家已經心知肚明，但該掩飾的時候，還是稍微掩飾一下為好。
黑發女子並沒有撐著絹傘，肩披白裘，身著粉衫，正是青春年華。
寒煙翠表情清冷平靜。佛獄之中，凱旋侯非常欣賞她的這份理智和平靜，比起咒世主膝下另外一位王子，這位王女倒是十分稱職。
明白人說明白話。在打發走小免和小狐這一對兒天真浪漫之後，拂櫻齋主低頭看了看手中櫻花盞，直接詢問：“王女在離開佛獄之前，王當真未有任何吩咐？”
就這麽打發寒煙翠過來了，還是先去應付異度魔界那等險地，咒世主心可真大。
寒煙翠目光微微漣漪。其實關於這一點，她有時候也有點疑惑。她家老爹在收到異度魔界的建交申請後，直接就吩咐她過去，只說見機行事。咒世主似乎篤定了寒煙翠在異度魔界絕對不會遇到危險。
“王只說來苦境尋找前任赦命公，其餘並未吩咐。”寒煙翠停頓片刻：“齋主此行，可是發現什麽？”
拂櫻齋主將一見面就問過她的問題又拿出來問一遍，這態度不尋常啊。
確實不太尋常。作為凱旋侯，他潛伏在苦境這件事，咒世主當然非常清楚。讓女兒通過魔龍偷渡的方式來到苦境，不但對寒煙翠沒有任何吩咐，就連對他這位潛在苦境難得的助力也沒有任何交代，這一點也不像是咒世主謀定而後動的風格！
還是說，火宅佛獄早有動作，但這個動作他們二人不需要知情？
那殷十九知不知道呢？
拂櫻齋主微微垂眸。
在楓岫主人那裏三人相見後，得知很多四魌界隱秘往事。他暗示了殷十九殺戮碎島現任王的身世不尋常，而殷十九同樣表明自己與咒世主之間關系不尋常，這兩人曾經應該都是邪天禦武之麾下。
“呵。”拂櫻齋主輕聲一笑。他總有種感覺，在寒煙翠來到苦境之前，殷十九就已經和佛獄那邊取得聯系了。但，是用怎樣的方法呢？
“齋主？”寒煙翠微微凝眸。
拂櫻齋主心思百轉，難道是和扶木有關？畢竟那個人，比之現今太息公和貪邪扶木之間的聯系更加密切。但這件事殷十九沒有明說，凱旋侯也沒有必要要告訴寒煙翠。
“殷十九與楓岫主人之間並不信任。”拂櫻齋主慢慢道：“恐怕楓岫這一次，算是下了一步錯棋。”
他開始有點想看戲了。
楓岫主人利用色無極給殷十九制造麻煩，也要看對方到底是不是真正重視那個小女子。殷十九仿佛是對楓岫主人動了殺念，雖然後面看上去又按下了心思。三人會面的時候，來自佛獄的兩人配合，對楓岫主人灌輸了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只要對方信了，一動作，他們兩人立刻就知道。
殷十九這人好機敏的心思。如果不是凱旋侯身在佛獄，知道這些年咒世主一直對碎島執行的策略，在當時那種過往隱秘大揭秘的時候，也分不清那些信息是真是假……
說挖坑就挖坑，一旦確定敵我，當真是下手不留情！
“吾開始有些欣賞他了。”拂櫻齋主輕聲道。
寒煙翠：“嗯？”
“莫急。”拂櫻齋主垂下睫毛：“你且留在這裏，先看看中原諸事罷！”
現在沒有寒煙翠的事兒。殷十九是怎樣的手段，通過異度魔界所遭遇的變故也能看出七八分。這個人，事先足夠隱忍，動手也能雷霆萬鈞！
既然已經開始在給楓岫主人挖坑……那麽——
火宅佛獄那邊，咒世主與殷十九到底是不是事先有了聯系，也許不久後就能看出端倪！
寒光一舍。
楓岫主人閑閑地坐在只剩半截的亭子裏，看著鄙劍師和棄劍師兩人苦著臉，一點一點地整理四周亂七八糟的楓樹。
在這裏打過一架，現在看來，山谷驟然空曠。哎呀，這種感覺真是覆雜。在苦境的日子過得太舒心了，一時都快忘記老家四魌界那些風風雨雨，和遠在慈光之塔曾與自己關系密切的某個人……
楓岫主人羽扇掩面，掩去目光覆雜。他家好友拂櫻齋主在跟著自己走了一趟色無極的靈堂後，走得那叫一個幹脆，似乎一點兒也不想和自己多待。
火宅佛獄的那位凱旋侯被人揭穿身份之後，該不會是害羞了吧！楓岫主人似笑非笑，看著頭頂上漸漸升起的朝陽。
畢竟是同為佛獄人。拂櫻齋主和殷十九縱然只是第一次見面，兩人之間眼神交匯默契，不枉費他楓岫主人特意選了一個機會，把這兩人安排到自己面前。
但某些消息，還是挺出人意料的。
比如珥界主當初所扮演的角色，再比如那句“碎島王樹曾受過損傷”。
楓岫主人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當年他還沒遭遇牢獄之災的時候，也聽說過殺戮碎島王樹殿遭遇佛獄大軍洗劫，長老無一生還的消息，但卻不知道邪天禦武竟然當真做了那種絕人王嗣的事情。
本以為看在碎島是慈光之塔和火宅佛獄之間緩沖的份上，大家心照不宣保留默契呢。那麽——此時楓岫主人不經意地想，殺戮碎島的新王是真正有意和慈光之塔合作了。
……而不是和當年流言中所說的那樣，戢武王並非王樹之子，而是雅狄王與慈光外女所生。
楓岫主人至今仍然記得，這個流言在慈光之塔師尹替自家侄兒求娶碎島王女禳命女之後鬧得沸沸揚揚。如果不是當年那一屆四魌武訣，戢武王力壓三境，這流言估計會直接動搖碎島王權。
金八珍的小冊子楓岫主人也跟著一起看過。上面關於四魌界的記載，有明明白白說道，王樹生兩女，一女假作王子為戢武王，一女湘靈禳命女。雅狄王與慈光之塔無衣師尹幼妹即鹿生一子劍之初，正是慈光之塔的驚嘆。
但是，金八珍的小冊子上只說禳命女湘靈與佛獄王女寒煙翠之間互生情愫（大霧），可沒提無衣師尹曾經有意要將湘靈嫁給劍之初。以那位“金八珍”對無衣師尹之關註，會是不小心漏記嗎？
楓岫主人思索。
如果王樹真的毀損過重，那麽雅狄王和即鹿所生的孩子，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或者幹脆是三個？無衣師尹無利不起早，為什麽會突然替自己的侄兒求娶禳命女？現在坐在碎島王座上的那位“戢武王”，到底是誰？
如記載，劍之初離開慈光之塔，藏身苦境薄情館。其實這一切之謎，只要楓岫主人見到劍之初，就能相應解開。
“難辦……”楓岫主人羽扇掩唇，垂落眼睫。
他到底要不要出這個手，去走一趟薄情館？
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此刻隱約讓人脊背生寒。
楓岫主人卻感覺有那麽一絲刺激。果然，惹毛殷十九，他在苦境的生活馬上就因為一句話，而變得有些多姿多彩啊~~~
但是殷十九現在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楓岫主人和拂櫻齋主到底是怎麽個想法。
素還真全身紅彤彤的，躺在琉璃仙境裏人事不省。床頭邊站著眉頭緊鎖的銀海螺和尚，正是身背佛牒的佛劍分說大師。
“這是素還真？”殷十九還剩一只眼睛，並不是真正一點都看不見。
年輕人一身紫衣，用一圈灰布纏著眼睛，讓見到他的佛劍分說皺起眉頭，也讓旁邊的秦假仙倒抽一口冷氣。
“你這這這！”秦假仙面露驚訝：“你這是怎樣了！”
“眼神不好，我有點煩。”殷十九面露笑容。這是何等溫和的笑容！看得屈世途忍不住要去摸脖子，總覺得胳膊有點涼。
小九這是要變態？蔭屍人直往秦假仙身後躲。
小九最近神經不正常啊！業途靈非常關切，湊過去拉拉自家老大的袖口。
“麥鬧了！”秦假仙非常的不忍心：“色無極出事，非是你的責任。你你你……”老秦心太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屈世途看看殷十九，心裏嘆氣：“先看看素還真吧。”
“素還真是被人扔進染缸了嗎？”
躺在床上的素還真紅發紅衣人事不省，連漩渦眉都是熱火朝天的顏色，而且湊近了還覺得他身邊巨熱。
“他這是走火入魔了。”殷十九俯身用手指摸摸素還真的額頭。
一縷極細的灰色從他指尖渡入素還真額頭內。佛劍分說若有所覺，微微看了殷十九一眼。
那縷極陰的邪元，猛地刺入了素還真的大腦皮層！
“轟”
猛烈的火焰從床榻上爆發出來，將靠得最近的秦假仙“哎喲餵”地沖得跌了個底朝天。早有準備的佛劍分說抽空帶走了屈世途。蔭屍人和業途靈一路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門：
“燙燙燙！”
一道灰光閃過，殷十九動作不慢，站到佛劍分說身邊。
火焰收斂。
沒有動靜。
然後房門開啟，裏面走出一只白色的素賢人。白發，白衣，蓮花冠，拿拂塵，好一個清清爽爽的素還真！
“素某讓各位操心了。”素還真對站在外面的人表示歉意，擡手揉著額角：“有些頭疼。”
開玩笑，殷十九直刺入腦的醫療法，比簡單粗暴還要來得簡單粗暴！
“既然無事，吾便告辭了。”見素還真看起來沒有什麽事，佛劍分說放心了一會，擡頭又看了一眼殷十九，眼神帶著幾分凝重。
這我神鬼不懼殷十九的醫術當真和好友劍子仙跡描述的一樣……十分，過人。
屈世途轉身去送佛劍分說。
秦假仙不幸扭了腰，被急吼吼的業途靈和幸災樂禍的蔭屍人放到先前素還真躺過的床上。
“我們需要談談。”殷十九低頭掃了一眼自己半焦的手掌，擡頭溫和笑著看向“走火入魔”的素還真。
“確實需要談談。”
素還真擡頭瞅著殷十九那一圈包眼睛的灰布，不動聲色地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貪喝茶導致失眠的作者娘回來了，繼續寫故事……
☆、雙城之戰開
殷十九和素還真不歡而散。
臨近瀑布，琉璃仙境後園欄桿邊上，當屈世途樂呵呵送上甜甜的蓮花糕時，殷十九立刻收回拍桌子的手，素還真立刻端起茶杯。兩個人還裝模作樣地目光對視著。
殷十九摸出被血浸透的布包，遞給素還真：“事關性命之物，交你保存，切記莫要和你收走的‘枯木’放在一起。”
素還真不動聲色地打開布包看了一眼，哦，果然是被挖出來的那顆眼珠子。
邪魚之眼血色通紅，瞳孔之中似有重影，那當然不是重影，而是藏在眼瞳深處好像另一只眼睛的“佛獄副體”。
“嗯，你放心。”素還真也不含糊，避開屈世途好奇的目光，將布包放到自己面前：“簫中劍既然人在傲峰，有時間不如走一趟，俱神凝體為簫氏秘傳，確實為保命良策。”清香白蓮是信人，當然不會隨便把別人家的秘笈到處亂傳。
“對我恐怕沒用。”
殷十九推掉茶杯，大口吃糕點：“你想彌補‘一人三化’的缺憾，也不要太過冒進。‘三蓮化真’雖然看似可行，但魂魄三分記憶缺失，小心再也變不回來。”下次變成紅彤彤或者藍汪汪，我不在，誰幫你刺激大腦激活記憶。
金八珍的冊子裏，這功法後來救了素還真一命，但前提是清香白蓮“又死了”啊！
“耶~~~”
素還真不看屈世途，面不改色：“真正要小心的人是你。讓死人覆活，可謂逆天改命。色無極之性命固然重要，如今你肩負重任，自己也要保重！”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勢力全幹掉，素某說到做到！
殷十九：“我會的。”呵呵，做夢去吧！
看！這氣氛多和諧，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吵過架。殷十九灌了一肚子茶，慢悠悠離開了琉璃仙境。
走到半路，他就沈下了臉。
搞什麽！之前一起算計鬼梁天下不是挺好，換成天荒不老城的城主識能龍怎麽就不肯了！？只不過一個是已經開始做壞事，一個是未來死後變成六禍蒼龍才會做壞事……按照他的方法，提前解決六禍蒼龍，壞了他的天時，將這個人死死掌控在手中，哪怕是壞事也能變成好事啊~~~
但是素還真說“不”。
這人一定要堅持不殘害賢良，要徐徐圖之，要借助天荒不老城去對付詭齡長生殿，然後滅掉長生殿那只蟲，消除最後一道異常地氣，讓淚陽從天上掉下來。這法子穩妥，但太慢啊！
關於六禍蒼天，素還真說，希望能試試保識能龍不死。
呵呵，讓死人覆活和讓活人不死，到底哪一種更為逆天改命，殷十九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個答案。
識能龍身邊本來就有人為了六禍蒼龍在惦記他的性命，這要花多少人力去保護！
用灰布條纏住眼睛，也阻止不了他另外一只眼睛往外冒火！
殷十九擡頭看看天色，太陽旁邊若有若無一顆黑點，那是最後一塊淚陽隕石。每一天，苦境都在因為那顆石頭，不停在天災中死人。
是無辜的識能龍比較重要，還是更多百姓比較無辜？這道選擇題，素還真有底線不能去選。
但殷十九毫無顧忌。
中原事情不解決，會壞了後面的布局，意味著他始終下不了決心去為了色無極放手一搏。
“真是，煩啊！”
灰布條綁住殷十九的雙眼，看不清臉上到底是什麽神色：“天荒不老城到底在哪處山頭呢……”
說到底，和琉璃仙境只是合作，他並不是一個會真正將自己綁在誰的戰車上的人！
琉璃仙境。
被留下來的人，白發披肩，漩渦眉緊鎖，素還真低頭看著血染的布包，目光有些深沈。
“小九離開了。”屈世途返回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素還真，他這樣自殘身體，要不要告知慕少艾？”
“翳流那邊，已失去聯絡三天了。”素還真輕嘆。
屈世途一驚：“什麽？”
“此事已托付給鹿王泊寒波前往天之界限。”素還真沈吟：“不能確定是翳流內部出事，或是異度魔界之動作。”而且他也刻意隱瞞了消息，沒告訴殷十九。
“唉呀唉呀，這這這！”屈世途想起殷十九最近的作風，什麽大鬧公法庭啊，抓走昭穆尊啊，心中湧現不祥：“這可怎樣是好！”
因為色無極的死，小九性情已有改變，如果知道慕少艾有可能出事，這孩子真的不會再繼續壓制暴脾氣啊！
這次談話之後，殷十九一定會有所動作。
片刻之後，素還真已有決斷。
他親手寫了一封信，請秦假仙盡快送去雲渡山。
萬聖巖一戰，中原能動用的兵力已全部投入，恐怕已經被異度魔界看出端倪，接下來局勢會更加嚴峻。
在這種情況下，還有最後一顆淚陽必須盡快解決，又有翳流那邊慕少艾突然失去聯系……人手不足啊。
要不要向上回出手的道門三輝求援？
素還真心中盤算，湘君慕瀟韓之死還沒解決……要不要真的賣掉殷十九呢？
但是更嚴重的事情爆發了。
就在殷十九和素還真產生沖突的時候，異度魔界以銀锽黥武與吞佛童子為首，率三大魔將踏平殘林！
殘林之主皇甫笑禪受傷，被路過正準備去天之界限看看情況的鹿王泊寒波帶走，整個殘林，再無第二人生還。
與此同時，離開萬聖巖的談無欲半路遭遇魔界四天王之暴風殘道、華顏無道的襲擊，比素還真的待遇還要高一個等級。
談無欲拼死一戰。
等素還真接到消息，趕到現場，只見到滿林鮮血，月才子不知是死是活。
而在這個時候，殷十九已經踏上了天荒山。
亙古蒼涼的天荒山脈，宛如一尾沈眠千年的巨龍俯臥，天荒不老城就建立在龍首的位置上，一眼能賦予人生機的靈泉，正如龍涎。
苦境歲月悠長。
一些如同天荒山脈一般古老的靈山處處皆是，孕育了數不盡參悟大道的先天者。同一時間，或許是個巧合，遠在北域的九峰蓮潃，也有一人正撐著傘，避開漫天飛雪，慢慢登上了山巔。
那是一名黑發尖耳的孱弱魔人，裹著黑紅二色的毛裘，手裏撐著一柄灰色的傘。
那灰傘似乎已經有了一些年頭，傘骨為墨玉制作，灰色的也不是紙，而是不知名生物活生生剝下來的一層極為柔韌的皮。
這與其說是傘，實際是武器。這武器也不是銀锽玄影的，而是千年前另一人離開魔界時所留給他的。
千年前，似有承諾。
千年後，承諾成空。
世上究竟有沒有那般長久的友情、親情或是愛情？銀锽玄影經過一場生死，淡看了九禍，卻也有些好奇這個問題。
所以他離開異度魔界後，第一站就是九峰蓮潃，讓異度魔界成功降臨苦境，讓這場苦境魔禍開始的地方。
風雪遍布的山巔上，有一座隱秘的山洞，洞內靈氣未散，風吹過，似有佛門誦經聲。
這裏是苦境高僧一蓮托生曾經的埋骨地。但洞中灰塵遍布，蒲團腐朽，枯骨散落，只有一池氤氳未散，水裏沈睡著一株黑蓮。
隨著銀锽玄影踏入山洞，純凈的魔氣似乎引起黑蓮躁動，一點點微弱的金光由地面浮起，試圖阻擋魔人腳步！
金光太微弱，哪怕銀锽玄影身有痼疾，但他仍舊是異度魔界血統最為純粹的鬼族昔日之王！
一步入，金光滅，再踏一步，雪花卷入山洞，第三步，黑蓮已是顫抖……然後黑發尖耳的魔，靜靜收起傘，站到了池水旁邊。
黑蓮不甘、執念、介於佛魔之間的掙紮，被佛凈化過的魔，當真一點魔念都不留嗎？吞佛童子仍在，埋身此地的故人，當真天命已盡？
銀锽玄影目光冷酷，毫不猶豫伸手，直接拔起了黑色的蓮花！
苦境。
剛剛滅完殘林的吞佛童子突然一陣心悸，再度走神。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獨自走一走，不想太快回去異度魔界。
曾經分裂的人格，真正已消失了嗎？吞佛童子以非純正鬼族之身，卻占據鬼族戰神一位，是為異數。
身為執念難消的魔，卻在苦境輸給了毫無武力的佛，並因此自封魔性數百年，這更是戰神之恥辱！
一陣風過，吹起落葉上天，又緩緩飄落在地。
吞佛童子站在林中，表情不動，舉起朱厭，用劍鋒接住一片落葉。他的腦海中，似乎飄起一片白梅，白梅如雪，雪中染血是誰……
耳邊恍惚傳來寧靜的箏音。
一弦一音，一弦一因，不像是耳中聽到的，更像是直接回蕩在心中的古箏之音！
吞佛童子腳步一頓，向著箏音來處走去。
林外有河，河邊有人，潺潺流水，潺潺佛音。白衣素裹，七寶綴衣，白發披肩，古箏在膝。
佛公子手撫無弦之琴，他是知天命的人，忽而心中有感，便坐下彈琴。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
清雅之聲，伴隨直入魔心的琴聲一同響起。吞佛童子本就是任性妄為之魔，魔之心性也容不得絲毫挑釁，朱厭一背，紅發白衣的魔已是席地而坐。
吞佛童子眉梢一挑，看向那似僧似儒之人。
苦境高人麽……看起來，比之昔日一蓮托生要強悍啊！
“汝之緣分並不在吾。”
此時雅僧佛公子已是終止一曲，靜靜擡頭：“但吾卻願送汝一程。”
河風吹過。
吞佛童子目光漸漸冷凝，忽然覺悟這一次恐怕自己已不能輕易走脫，背後握住朱厭的手已是慢慢攥緊。
天荒山上，殷十九正踏入了雲霧飄渺的天荒不老城。
他先經過一段似虛似實的長長階梯。
每一個第一次經過這條路的人，都會在猝不及防下回憶起往事。素還真回憶起了葉小釵、一頁書、素續緣和最難以忘懷的“中饋”風采鈴。
但殷十九踏上臺階之前，就已克制住了思緒。
他喜歡親手去創造未來，極為厭惡再去回憶。就連異度魔界的問心陣法，都能被他忽悠過去，何況是天荒不老城！
滿心的蒼白，化為片片落雪，一點一點覆蓋了殷十九的腳面。
一轉眼他已出現在了一片廣場上。
空蕩蕩的場地上有四處座椅，只有兩個人。一人白發紅衣，長得很像是傳說中已去仙山的陰陽師；另一人手持藍色羽扇，藍衣藍發曾經從殷十九手中救過人，這兩人正是不老城太輔與太師。
“你是第一個幾乎毫不猶豫通過那條路的人。”不老城太師聲音也很像陰陽師，亦真亦幻，亦正亦邪。
殷十九：“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光明正大地用著別人的面容。”
“呵呵。”不老城太師輕聲一笑：“待你死後，說不定吾亦有興趣使用你之面容。”
藍色羽扇一搖，看起來很像是已故者四無君的不老城太輔不耐煩說話了：“閑話休提，城主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 把黑蓮換個地方種種試試……
☆、天荒第一戰
然後情況就突然急轉而下！
變化來得太快，讓不老城太師、太輔根本來不及反應，而一切的開始，起源於不老城主識能龍第一眼見到殷十九所說的話。
識能龍：“你帶敵意而來。”
殷十九往前邁了一步，衣袖一揮，袖口看起來像是金色花紋的部分就突然化為一張金色的大網，兜頭向上籠罩了過去！
殺手界中有這樣一句話，每一個上層殺手，都有無聲無息殺人的辦法。這句話先不管是誰說的，看看已經離開中原的陰川蝴蝶君就知道，蝶焰殺人無聲無息。
金線成網，銳利如劍！
但在殷十九向前邁步的時候，一道無形波紋由外向內收縮，將一切籠罩在內，陰狠毒辣攻擊下三路要害……而一縷灰霧緊貼地面，根本看不出行跡。
不老城主識能龍頭戴鎏金高帽，身披彩衣，是一名面如滿月，身材魁梧的漢子。
他猛地振袖而起，雙袖鼓蕩成風！
風，赫然將漫天金線撕扯開來，絲線崩斷之聲盈耳！直到這時，旁邊不老城太輔、太師二人才堪堪反應。
“住手！”“爾敢！”
兩人雙雙上前，一步踏入波紋範圍。
識能龍此時神情才徒然變動，“不可啊！”雙掌一錯，正要將太輔、太師向外推開，但已經遲了。無形波紋其實是翻攪錯動的氣流，如同無形無象的絞肉機，一旦踏入，爆體而亡！
漫天血肉被氣流沖上大殿上空……
不老城太輔、太師眨眼功夫，身軀只剩一半，幾乎毫無反抗之力，慘呼一聲，腸肚已拖曳在識能龍的腳邊。
血色滿眼，何其慘然。那瞬息，波紋收縮，眼看即將卷到站在王座旁邊的一名橙衣少女。少女卷發披肩，容貌秀麗，花容失色，緊緊抓住座椅扶手，正是不老城公主識玲瓏。
比起武林中頂尖高手，不老城的兩位高層武力值還不夠看。
但不老城主並不是這樣！
識能龍猛一跺腳，周圍三尺開外接連爆響；他再一拍座椅扶手，送出一道氣流將義女識玲瓏推向後方帷帳，人如雄鷹向上躍起。
一道灰氣如箭，無聲無息洞穿座椅，強大的腐蝕能力幾乎要將沿途空氣也要吞噬殆盡！
這道灰氣，才是真正的殺招。
不同於金線奪目，不同波紋之殘酷，識能龍幾乎要等到那縷灰氣觸及腳底，才能感覺出一道入骨之陰冷，但這時已經遲了……
灰氣竄入腳底！鎖功！凝元！
殷十九一掌引動四周氣流，落在地上的雜碎包括金線之流，齊齊反撲識能龍。他再抽空點出一指，陰邪之氣息由指尖凝聚，讓識能龍動作更為之一慢。
論根基，殷十九這一世雖然年輕，能與臺面上一流高手不相上下。但是他唇角已有血絲溢出，他沒有能支持功體的強健身軀。
不老城主識能龍，擁有常人幾乎萬年之功體，並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
入體邪元，能讓識能龍功體受阻，也僅僅只是讓這個人放緩了動作。
不老城主彩衣翻飛，擡手一掌，朝殷十九當頭壓下！識能龍這一掌似乎引起陰陽之變化，翻掌生生無窮，產生的氣旋將所有雜物推開一尺開外，瞬間讓整個大殿產生狹窄之錯覺。
而氣旋之風眼，正是殷十九。
紫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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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掉四魌界的，其實是長久以來的階級壓制，和止不住的貪欲人心！
也是一路從那個年代走過來，楔子會不知道悅神聖族的能力嗎？色無極之所以醒不過來，是因為她練的功法太雜了。慈光之塔為光明，火宅佛獄為黑暗，二者沖突，不是單一的力量所能解開的。能調合，唯有最接近源頭混沌的詩意天城！
楔子，果然是認識尚風悅的。
慈光之塔的人為什麽都喜歡這樣借刀殺人？
就和苦境儒門一樣。
殷十九表情淡淡的。作為火宅佛獄的侯，拂櫻齋主的能為倒是足夠了，在心計上也還可以。如果猜的沒錯，咒世主恐怕是一位熟人。凱旋侯最後暗示的太息公，恐怕也是熟人。
拂櫻齋主還特意提了提碎島的那位戢武王。應該是暗示他可以從這裏入手。具體是什麽情況，楓岫主人當時在場，兩人不便深談。以後有機會還是要走一趟拂櫻齋的。
“楔子之所以無法確認拂櫻齋主的身份，大概是因為完全無法想象，來自火宅佛獄的凱旋侯竟然喜歡粉紅色……”
殷十九溫和道：“無極，看來現在的佛獄環境應該還不錯。”
他擡手挖出了一直在疼痛的右眼。
空蕩蕩的眼眶很詭異地並沒有流血，反而是被摘下來的眼睛輕微顫動，從瞳孔往外不斷滲出血絲！
殷十九撕下袖口一圈布，將眼部一圈一圈地纏起來。他的新副體右眼君估計已經快要氣瘋了。
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有損佛獄利益，還是別帶著的好。
“我很快會回來。”
殷十九動了動手指，適應了下視線模糊的情況。他現在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怎樣才能請動一個從四魌界一路追過來，恨不得咬死自己的家夥幫忙出手救人。當年上天界那場災難，他特意囑咐邪天禦武先殺聖族的人來著，情況稍微有點慘烈……
這可怎麽辦呢，負荊請罪還管用嗎？
殷十九還沒走，就和外面進來的屈世途打了個照面。屈世途看著他的眼睛楞了楞，然後連忙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回來了，太好了，快跟我來去琉璃仙境。素還真半路遭人襲殺，全身變得紅通通回不來。快快快，慕少艾不在現在就只能靠你了！”
萬聖巖之戰結束之後。
半路回來的素還真遭遇魔界四天王之一華顏無道的截殺！那是一名極為彪悍的女將。
在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化身為業火紅蓮的素還真突然陷入昏迷，一頭栽在地上。
要不是當時佛劍分說恰好路過，殷十九答應金八珍不會讓素還真再死一次的承諾就要食言了……
殷十九：“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腦洞結束。
以上都是同人。原劇中，神器是有的，但沒說作用。天源枯竭沒說理由。我估摸著也就那回事。王樹生了兩個女兒也沒說原因，脫不了天源的關系。這裏幹脆就給王樹做絕育手術了。
假設，戢武王她舅舅是無衣師尹呢……
劍之初麽，再說吧他。
☆、後續的事兒
在殷十九跑回靈堂，蹲在棺材邊和色無極說悄悄話，並毫不猶豫地說他一點兒也不相信楓岫主人的時候。
拂櫻齋主也已剛剛回到了住的地方。
火宅佛獄環境是不是比以前好了點，誰也不知道。但拂櫻齋所在的地方，卻是一處極為美麗的山谷。就和楓岫主人所選擇的住所一樣，精致屋舍旁邊生長有不少櫻花樹，花朵不合季節地開放著，隨風徐徐飄落柔美的花瓣。
兔妖小免一身粉嫩嫩就蹲在櫻花樹下，拿毛茸茸的兔爪棒撓著下巴，和寒煙翠的副體大眼狐大眼瞪小眼，一擡頭看見拂櫻齋主的身影立刻跳起來：
“齋主齋主~~~”
小免蹦跶過去，繞著拂櫻齋主轉啊轉，圓溜溜大眼睛一個勁往後看。
拂櫻齋主忍無可忍，擡手揪住那一雙白白的兔耳朵：“不必找了，楓岫並未跟來。”
“哦……”小免沮喪地垂下耳朵。
他家這只小兔妖為什麽總是對別人感興趣！先是楓岫主人，然後又是寒煙翠，整天翠姐姐翠姐姐地跟前跑後——一定是自己禦下不嚴！
拂櫻齋主難得回憶在佛獄時自己身為凱旋侯的赫赫威名，目光深沈地註視手下粉嫩粉嫩的小兔妖，腦海裏轉動某些不良念頭。
大眼狐一個雀躍蹦過來，張口咬住拂櫻齋主的袖子：“不許欺負小免……唔唔唔……”
拂櫻齋主默默地從袖子上摘下小狐，丟進隨後過來的寒煙翠懷裏。
這是別人家的副體，也挺可愛的。為什麽小免不是自己的副體呢？而他凱旋侯兩個副體一出現便是成人，雖然很有用，但著實少了點樂趣。
“齋主。”寒煙翠微微頷首。
在苦境，拂櫻齋主並沒有顯出凱旋侯的本相，寒煙翠也就沒有直接稱呼“候”。就算有些身份大家已經心知肚明，但該掩飾的時候，還是稍微掩飾一下為好。
黑發女子並沒有撐著絹傘，肩披白裘，身著粉衫，正是青春年華。
寒煙翠表情清冷平靜。佛獄之中，凱旋侯非常欣賞她的這份理智和平靜，比起咒世主膝下另外一位王子，這位王女倒是十分稱職。
明白人說明白話。在打發走小免和小狐這一對兒天真浪漫之後，拂櫻齋主低頭看了看手中櫻花盞，直接詢問：“王女在離開佛獄之前，王當真未有任何吩咐？”
就這麽打發寒煙翠過來了，還是先去應付異度魔界那等險地，咒世主心可真大。
寒煙翠目光微微漣漪。其實關於這一點，她有時候也有點疑惑。她家老爹在收到異度魔界的建交申請後，直接就吩咐她過去，只說見機行事。咒世主似乎篤定了寒煙翠在異度魔界絕對不會遇到危險。
“王只說來苦境尋找前任赦命公，其餘並未吩咐。”寒煙翠停頓片刻：“齋主此行，可是發現什麽？”
拂櫻齋主將一見面就問過她的問題又拿出來問一遍，這態度不尋常啊。
確實不太尋常。作為凱旋侯，他潛伏在苦境這件事，咒世主當然非常清楚。讓女兒通過魔龍偷渡的方式來到苦境，不但對寒煙翠沒有任何吩咐，就連對他這位潛在苦境難得的助力也沒有任何交代，這一點也不像是咒世主謀定而後動的風格！
還是說，火宅佛獄早有動作，但這個動作他們二人不需要知情？
那殷十九知不知道呢？
拂櫻齋主微微垂眸。
在楓岫主人那裏三人相見後，得知很多四魌界隱秘往事。他暗示了殷十九殺戮碎島現任王的身世不尋常，而殷十九同樣表明自己與咒世主之間關系不尋常，這兩人曾經應該都是邪天禦武之麾下。
“呵。”拂櫻齋主輕聲一笑。他總有種感覺，在寒煙翠來到苦境之前，殷十九就已經和佛獄那邊取得聯系了。但，是用怎樣的方法呢？
“齋主？”寒煙翠微微凝眸。
拂櫻齋主心思百轉，難道是和扶木有關？畢竟那個人，比之現今太息公和貪邪扶木之間的聯系更加密切。但這件事殷十九沒有明說，凱旋侯也沒有必要要告訴寒煙翠。
“殷十九與楓岫主人之間並不信任。”拂櫻齋主慢慢道：“恐怕楓岫這一次，算是下了一步錯棋。”
他開始有點想看戲了。
楓岫主人利用色無極給殷十九制造麻煩，也要看對方到底是不是真正重視那個小女子。殷十九仿佛是對楓岫主人動了殺念，雖然後面看上去又按下了心思。三人會面的時候，來自佛獄的兩人配合，對楓岫主人灌輸了一些似真似假的消息，只要對方信了，一動作，他們兩人立刻就知道。
殷十九這人好機敏的心思。如果不是凱旋侯身在佛獄，知道這些年咒世主一直對碎島執行的策略，在當時那種過往隱秘大揭秘的時候，也分不清那些信息是真是假……
說挖坑就挖坑，一旦確定敵我，當真是下手不留情！
“吾開始有些欣賞他了。”拂櫻齋主輕聲道。
寒煙翠：“嗯？”
“莫急。”拂櫻齋主垂下睫毛：“你且留在這裏，先看看中原諸事罷！”
現在沒有寒煙翠的事兒。殷十九是怎樣的手段，通過異度魔界所遭遇的變故也能看出七八分。這個人，事先足夠隱忍，動手也能雷霆萬鈞！
既然已經開始在給楓岫主人挖坑……那麽——
火宅佛獄那邊，咒世主與殷十九到底是不是事先有了聯系，也許不久後就能看出端倪！
寒光一舍。
楓岫主人閑閑地坐在只剩半截的亭子裏，看著鄙劍師和棄劍師兩人苦著臉，一點一點地整理四周亂七八糟的楓樹。
在這裏打過一架，現在看來，山谷驟然空曠。哎呀，這種感覺真是覆雜。在苦境的日子過得太舒心了，一時都快忘記老家四魌界那些風風雨雨，和遠在慈光之塔曾與自己關系密切的某個人……
楓岫主人羽扇掩面，掩去目光覆雜。他家好友拂櫻齋主在跟著自己走了一趟色無極的靈堂後，走得那叫一個幹脆，似乎一點兒也不想和自己多待。
火宅佛獄的那位凱旋侯被人揭穿身份之後，該不會是害羞了吧！楓岫主人似笑非笑，看著頭頂上漸漸升起的朝陽。
畢竟是同為佛獄人。拂櫻齋主和殷十九縱然只是第一次見面，兩人之間眼神交匯默契，不枉費他楓岫主人特意選了一個機會，把這兩人安排到自己面前。
但某些消息，還是挺出人意料的。
比如珥界主當初所扮演的角色，再比如那句“碎島王樹曾受過損傷”。
楓岫主人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當年他還沒遭遇牢獄之災的時候，也聽說過殺戮碎島王樹殿遭遇佛獄大軍洗劫，長老無一生還的消息，但卻不知道邪天禦武竟然當真做了那種絕人王嗣的事情。
本以為看在碎島是慈光之塔和火宅佛獄之間緩沖的份上，大家心照不宣保留默契呢。那麽——此時楓岫主人不經意地想，殺戮碎島的新王是真正有意和慈光之塔合作了。
……而不是和當年流言中所說的那樣，戢武王並非王樹之子，而是雅狄王與慈光外女所生。
楓岫主人至今仍然記得，這個流言在慈光之塔師尹替自家侄兒求娶碎島王女禳命女之後鬧得沸沸揚揚。如果不是當年那一屆四魌武訣，戢武王力壓三境，這流言估計會直接動搖碎島王權。
金八珍的小冊子楓岫主人也跟著一起看過。上面關於四魌界的記載，有明明白白說道，王樹生兩女，一女假作王子為戢武王，一女湘靈禳命女。雅狄王與慈光之塔無衣師尹幼妹即鹿生一子劍之初，正是慈光之塔的驚嘆。
但是，金八珍的小冊子上只說禳命女湘靈與佛獄王女寒煙翠之間互生情愫（大霧），可沒提無衣師尹曾經有意要將湘靈嫁給劍之初。以那位“金八珍”對無衣師尹之關註，會是不小心漏記嗎？
楓岫主人思索。
如果王樹真的毀損過重，那麽雅狄王和即鹿所生的孩子，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或者幹脆是三個？無衣師尹無利不起早，為什麽會突然替自己的侄兒求娶禳命女？現在坐在碎島王座上的那位“戢武王”，到底是誰？
如記載，劍之初離開慈光之塔，藏身苦境薄情館。其實這一切之謎，只要楓岫主人見到劍之初，就能相應解開。
“難辦……”楓岫主人羽扇掩唇，垂落眼睫。
他到底要不要出這個手，去走一趟薄情館？
一絲若有若無的危險此刻隱約讓人脊背生寒。
楓岫主人卻感覺有那麽一絲刺激。果然，惹毛殷十九，他在苦境的生活馬上就因為一句話，而變得有些多姿多彩啊~~~
但是殷十九現在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楓岫主人和拂櫻齋主到底是怎麽個想法。
素還真全身紅彤彤的，躺在琉璃仙境裏人事不省。床頭邊站著眉頭緊鎖的銀海螺和尚，正是身背佛牒的佛劍分說大師。
“這是素還真？”殷十九還剩一只眼睛，並不是真正一點都看不見。
年輕人一身紫衣，用一圈灰布纏著眼睛，讓見到他的佛劍分說皺起眉頭，也讓旁邊的秦假仙倒抽一口冷氣。
“你這這這！”秦假仙面露驚訝：“你這是怎樣了！”
“眼神不好，我有點煩。”殷十九面露笑容。這是何等溫和的笑容！看得屈世途忍不住要去摸脖子，總覺得胳膊有點涼。
小九這是要變態？蔭屍人直往秦假仙身後躲。
小九最近神經不正常啊！業途靈非常關切，湊過去拉拉自家老大的袖口。
“麥鬧了！”秦假仙非常的不忍心：“色無極出事，非是你的責任。你你你……”老秦心太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屈世途看看殷十九，心裏嘆氣：“先看看素還真吧。”
“素還真是被人扔進染缸了嗎？”
躺在床上的素還真紅發紅衣人事不省，連漩渦眉都是熱火朝天的顏色，而且湊近了還覺得他身邊巨熱。
“他這是走火入魔了。”殷十九俯身用手指摸摸素還真的額頭。
一縷極細的灰色從他指尖渡入素還真額頭內。佛劍分說若有所覺，微微看了殷十九一眼。
那縷極陰的邪元，猛地刺入了素還真的大腦皮層！
“轟”
猛烈的火焰從床榻上爆發出來，將靠得最近的秦假仙“哎喲餵”地沖得跌了個底朝天。早有準備的佛劍分說抽空帶走了屈世途。蔭屍人和業途靈一路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門：
“燙燙燙！”
一道灰光閃過，殷十九動作不慢，站到佛劍分說身邊。
火焰收斂。
沒有動靜。
然後房門開啟，裏面走出一只白色的素賢人。白發，白衣，蓮花冠，拿拂塵，好一個清清爽爽的素還真！
“素某讓各位操心了。”素還真對站在外面的人表示歉意，擡手揉著額角：“有些頭疼。”
開玩笑，殷十九直刺入腦的醫療法，比簡單粗暴還要來得簡單粗暴！
“既然無事，吾便告辭了。”見素還真看起來沒有什麽事，佛劍分說放心了一會，擡頭又看了一眼殷十九，眼神帶著幾分凝重。
這我神鬼不懼殷十九的醫術當真和好友劍子仙跡描述的一樣……十分，過人。
屈世途轉身去送佛劍分說。
秦假仙不幸扭了腰，被急吼吼的業途靈和幸災樂禍的蔭屍人放到先前素還真躺過的床上。
“我們需要談談。”殷十九低頭掃了一眼自己半焦的手掌，擡頭溫和笑著看向“走火入魔”的素還真。
“確實需要談談。”
素還真擡頭瞅著殷十九那一圈包眼睛的灰布，不動聲色地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貪喝茶導致失眠的作者娘回來了，繼續寫故事……
☆、雙城之戰開
殷十九和素還真不歡而散。
臨近瀑布，琉璃仙境後園欄桿邊上，當屈世途樂呵呵送上甜甜的蓮花糕時，殷十九立刻收回拍桌子的手，素還真立刻端起茶杯。兩個人還裝模作樣地目光對視著。
殷十九摸出被血浸透的布包，遞給素還真：“事關性命之物，交你保存，切記莫要和你收走的‘枯木’放在一起。”
素還真不動聲色地打開布包看了一眼，哦，果然是被挖出來的那顆眼珠子。
邪魚之眼血色通紅，瞳孔之中似有重影，那當然不是重影，而是藏在眼瞳深處好像另一只眼睛的“佛獄副體”。
“嗯，你放心。”素還真也不含糊，避開屈世途好奇的目光，將布包放到自己面前：“簫中劍既然人在傲峰，有時間不如走一趟，俱神凝體為簫氏秘傳，確實為保命良策。”清香白蓮是信人，當然不會隨便把別人家的秘笈到處亂傳。
“對我恐怕沒用。”
殷十九推掉茶杯，大口吃糕點：“你想彌補‘一人三化’的缺憾，也不要太過冒進。‘三蓮化真’雖然看似可行，但魂魄三分記憶缺失，小心再也變不回來。”下次變成紅彤彤或者藍汪汪，我不在，誰幫你刺激大腦激活記憶。
金八珍的冊子裏，這功法後來救了素還真一命，但前提是清香白蓮“又死了”啊！
“耶~~~”
素還真不看屈世途，面不改色：“真正要小心的人是你。讓死人覆活，可謂逆天改命。色無極之性命固然重要，如今你肩負重任，自己也要保重！”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勢力全幹掉，素某說到做到！
殷十九：“我會的。”呵呵，做夢去吧！
看！這氣氛多和諧，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吵過架。殷十九灌了一肚子茶，慢悠悠離開了琉璃仙境。
走到半路，他就沈下了臉。
搞什麽！之前一起算計鬼梁天下不是挺好，換成天荒不老城的城主識能龍怎麽就不肯了！？只不過一個是已經開始做壞事，一個是未來死後變成六禍蒼龍才會做壞事……按照他的方法，提前解決六禍蒼龍，壞了他的天時，將這個人死死掌控在手中，哪怕是壞事也能變成好事啊~~~
但是素還真說“不”。
這人一定要堅持不殘害賢良，要徐徐圖之，要借助天荒不老城去對付詭齡長生殿，然後滅掉長生殿那只蟲，消除最後一道異常地氣，讓淚陽從天上掉下來。這法子穩妥，但太慢啊！
關於六禍蒼天，素還真說，希望能試試保識能龍不死。
呵呵，讓死人覆活和讓活人不死，到底哪一種更為逆天改命，殷十九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個答案。
識能龍身邊本來就有人為了六禍蒼龍在惦記他的性命，這要花多少人力去保護！
用灰布條纏住眼睛，也阻止不了他另外一只眼睛往外冒火！
殷十九擡頭看看天色，太陽旁邊若有若無一顆黑點，那是最後一塊淚陽隕石。每一天，苦境都在因為那顆石頭，不停在天災中死人。
是無辜的識能龍比較重要，還是更多百姓比較無辜？這道選擇題，素還真有底線不能去選。
但殷十九毫無顧忌。
中原事情不解決，會壞了後面的布局，意味著他始終下不了決心去為了色無極放手一搏。
“真是，煩啊！”
灰布條綁住殷十九的雙眼，看不清臉上到底是什麽神色：“天荒不老城到底在哪處山頭呢……”
說到底，和琉璃仙境只是合作，他並不是一個會真正將自己綁在誰的戰車上的人！
琉璃仙境。
被留下來的人，白發披肩，漩渦眉緊鎖，素還真低頭看著血染的布包，目光有些深沈。
“小九離開了。”屈世途返回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素還真，他這樣自殘身體，要不要告知慕少艾？”
“翳流那邊，已失去聯絡三天了。”素還真輕嘆。
屈世途一驚：“什麽？”
“此事已托付給鹿王泊寒波前往天之界限。”素還真沈吟：“不能確定是翳流內部出事，或是異度魔界之動作。”而且他也刻意隱瞞了消息，沒告訴殷十九。
“唉呀唉呀，這這這！”屈世途想起殷十九最近的作風，什麽大鬧公法庭啊，抓走昭穆尊啊，心中湧現不祥：“這可怎樣是好！”
因為色無極的死，小九性情已有改變，如果知道慕少艾有可能出事，這孩子真的不會再繼續壓制暴脾氣啊！
這次談話之後，殷十九一定會有所動作。
片刻之後，素還真已有決斷。
他親手寫了一封信，請秦假仙盡快送去雲渡山。
萬聖巖一戰，中原能動用的兵力已全部投入，恐怕已經被異度魔界看出端倪，接下來局勢會更加嚴峻。
在這種情況下，還有最後一顆淚陽必須盡快解決，又有翳流那邊慕少艾突然失去聯系……人手不足啊。
要不要向上回出手的道門三輝求援？
素還真心中盤算，湘君慕瀟韓之死還沒解決……要不要真的賣掉殷十九呢？
但是更嚴重的事情爆發了。
就在殷十九和素還真產生沖突的時候，異度魔界以銀锽黥武與吞佛童子為首，率三大魔將踏平殘林！
殘林之主皇甫笑禪受傷，被路過正準備去天之界限看看情況的鹿王泊寒波帶走，整個殘林，再無第二人生還。
與此同時，離開萬聖巖的談無欲半路遭遇魔界四天王之暴風殘道、華顏無道的襲擊，比素還真的待遇還要高一個等級。
談無欲拼死一戰。
等素還真接到消息，趕到現場，只見到滿林鮮血，月才子不知是死是活。
而在這個時候，殷十九已經踏上了天荒山。
亙古蒼涼的天荒山脈，宛如一尾沈眠千年的巨龍俯臥，天荒不老城就建立在龍首的位置上，一眼能賦予人生機的靈泉，正如龍涎。
苦境歲月悠長。
一些如同天荒山脈一般古老的靈山處處皆是，孕育了數不盡參悟大道的先天者。同一時間，或許是個巧合，遠在北域的九峰蓮潃，也有一人正撐著傘，避開漫天飛雪，慢慢登上了山巔。
那是一名黑發尖耳的孱弱魔人，裹著黑紅二色的毛裘，手裏撐著一柄灰色的傘。
那灰傘似乎已經有了一些年頭，傘骨為墨玉制作，灰色的也不是紙，而是不知名生物活生生剝下來的一層極為柔韌的皮。
這與其說是傘，實際是武器。這武器也不是銀锽玄影的，而是千年前另一人離開魔界時所留給他的。
千年前，似有承諾。
千年後，承諾成空。
世上究竟有沒有那般長久的友情、親情或是愛情？銀锽玄影經過一場生死，淡看了九禍，卻也有些好奇這個問題。
所以他離開異度魔界後，第一站就是九峰蓮潃，讓異度魔界成功降臨苦境，讓這場苦境魔禍開始的地方。
風雪遍布的山巔上，有一座隱秘的山洞，洞內靈氣未散，風吹過，似有佛門誦經聲。
這裏是苦境高僧一蓮托生曾經的埋骨地。但洞中灰塵遍布，蒲團腐朽，枯骨散落，只有一池氤氳未散，水裏沈睡著一株黑蓮。
隨著銀锽玄影踏入山洞，純凈的魔氣似乎引起黑蓮躁動，一點點微弱的金光由地面浮起，試圖阻擋魔人腳步！
金光太微弱，哪怕銀锽玄影身有痼疾，但他仍舊是異度魔界血統最為純粹的鬼族昔日之王！
一步入，金光滅，再踏一步，雪花卷入山洞，第三步，黑蓮已是顫抖……然後黑發尖耳的魔，靜靜收起傘，站到了池水旁邊。
黑蓮不甘、執念、介於佛魔之間的掙紮，被佛凈化過的魔，當真一點魔念都不留嗎？吞佛童子仍在，埋身此地的故人，當真天命已盡？
銀锽玄影目光冷酷，毫不猶豫伸手，直接拔起了黑色的蓮花！
苦境。
剛剛滅完殘林的吞佛童子突然一陣心悸，再度走神。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獨自走一走，不想太快回去異度魔界。
曾經分裂的人格，真正已消失了嗎？吞佛童子以非純正鬼族之身，卻占據鬼族戰神一位，是為異數。
身為執念難消的魔，卻在苦境輸給了毫無武力的佛，並因此自封魔性數百年，這更是戰神之恥辱！
一陣風過，吹起落葉上天，又緩緩飄落在地。
吞佛童子站在林中，表情不動，舉起朱厭，用劍鋒接住一片落葉。他的腦海中，似乎飄起一片白梅，白梅如雪，雪中染血是誰……
耳邊恍惚傳來寧靜的箏音。
一弦一音，一弦一因，不像是耳中聽到的，更像是直接回蕩在心中的古箏之音！
吞佛童子腳步一頓，向著箏音來處走去。
林外有河，河邊有人，潺潺流水，潺潺佛音。白衣素裹，七寶綴衣，白發披肩，古箏在膝。
佛公子手撫無弦之琴，他是知天命的人，忽而心中有感，便坐下彈琴。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
清雅之聲，伴隨直入魔心的琴聲一同響起。吞佛童子本就是任性妄為之魔，魔之心性也容不得絲毫挑釁，朱厭一背，紅發白衣的魔已是席地而坐。
吞佛童子眉梢一挑，看向那似僧似儒之人。
苦境高人麽……看起來，比之昔日一蓮托生要強悍啊！
“汝之緣分並不在吾。”
此時雅僧佛公子已是終止一曲，靜靜擡頭：“但吾卻願送汝一程。”
河風吹過。
吞佛童子目光漸漸冷凝，忽然覺悟這一次恐怕自己已不能輕易走脫，背後握住朱厭的手已是慢慢攥緊。
天荒山上，殷十九正踏入了雲霧飄渺的天荒不老城。
他先經過一段似虛似實的長長階梯。
每一個第一次經過這條路的人，都會在猝不及防下回憶起往事。素還真回憶起了葉小釵、一頁書、素續緣和最難以忘懷的“中饋”風采鈴。
但殷十九踏上臺階之前，就已克制住了思緒。
他喜歡親手去創造未來，極為厭惡再去回憶。就連異度魔界的問心陣法，都能被他忽悠過去，何況是天荒不老城！
滿心的蒼白，化為片片落雪，一點一點覆蓋了殷十九的腳面。
一轉眼他已出現在了一片廣場上。
空蕩蕩的場地上有四處座椅，只有兩個人。一人白發紅衣，長得很像是傳說中已去仙山的陰陽師；另一人手持藍色羽扇，藍衣藍發曾經從殷十九手中救過人，這兩人正是不老城太輔與太師。
“你是第一個幾乎毫不猶豫通過那條路的人。”不老城太師聲音也很像陰陽師，亦真亦幻，亦正亦邪。
殷十九：“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樣光明正大地用著別人的面容。”
“呵呵。”不老城太師輕聲一笑：“待你死後，說不定吾亦有興趣使用你之面容。”
藍色羽扇一搖，看起來很像是已故者四無君的不老城太輔不耐煩說話了：“閑話休提，城主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 把黑蓮換個地方種種試試……
☆、天荒第一戰
然後情況就突然急轉而下！
變化來得太快，讓不老城太師、太輔根本來不及反應，而一切的開始，起源於不老城主識能龍第一眼見到殷十九所說的話。
識能龍：“你帶敵意而來。”
殷十九往前邁了一步，衣袖一揮，袖口看起來像是金色花紋的部分就突然化為一張金色的大網，兜頭向上籠罩了過去！
殺手界中有這樣一句話，每一個上層殺手，都有無聲無息殺人的辦法。這句話先不管是誰說的，看看已經離開中原的陰川蝴蝶君就知道，蝶焰殺人無聲無息。
金線成網，銳利如劍！
但在殷十九向前邁步的時候，一道無形波紋由外向內收縮，將一切籠罩在內，陰狠毒辣攻擊下三路要害……而一縷灰霧緊貼地面，根本看不出行跡。
不老城主識能龍頭戴鎏金高帽，身披彩衣，是一名面如滿月，身材魁梧的漢子。
他猛地振袖而起，雙袖鼓蕩成風！
風，赫然將漫天金線撕扯開來，絲線崩斷之聲盈耳！直到這時，旁邊不老城太輔、太師二人才堪堪反應。
“住手！”“爾敢！”
兩人雙雙上前，一步踏入波紋範圍。
識能龍此時神情才徒然變動，“不可啊！”雙掌一錯，正要將太輔、太師向外推開，但已經遲了。無形波紋其實是翻攪錯動的氣流，如同無形無象的絞肉機，一旦踏入，爆體而亡！
漫天血肉被氣流沖上大殿上空……
不老城太輔、太師眨眼功夫，身軀只剩一半，幾乎毫無反抗之力，慘呼一聲，腸肚已拖曳在識能龍的腳邊。
血色滿眼，何其慘然。那瞬息，波紋收縮，眼看即將卷到站在王座旁邊的一名橙衣少女。少女卷發披肩，容貌秀麗，花容失色，緊緊抓住座椅扶手，正是不老城公主識玲瓏。
比起武林中頂尖高手，不老城的兩位高層武力值還不夠看。
但不老城主並不是這樣！
識能龍猛一跺腳，周圍三尺開外接連爆響；他再一拍座椅扶手，送出一道氣流將義女識玲瓏推向後方帷帳，人如雄鷹向上躍起。
一道灰氣如箭，無聲無息洞穿座椅，強大的腐蝕能力幾乎要將沿途空氣也要吞噬殆盡！
這道灰氣，才是真正的殺招。
不同於金線奪目，不同波紋之殘酷，識能龍幾乎要等到那縷灰氣觸及腳底，才能感覺出一道入骨之陰冷，但這時已經遲了……
灰氣竄入腳底！鎖功！凝元！
殷十九一掌引動四周氣流，落在地上的雜碎包括金線之流，齊齊反撲識能龍。他再抽空點出一指，陰邪之氣息由指尖凝聚，讓識能龍動作更為之一慢。
論根基，殷十九這一世雖然年輕，能與臺面上一流高手不相上下。但是他唇角已有血絲溢出，他沒有能支持功體的強健身軀。
不老城主識能龍，擁有常人幾乎萬年之功體，並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
入體邪元，能讓識能龍功體受阻，也僅僅只是讓這個人放緩了動作。
不老城主彩衣翻飛，擡手一掌，朝殷十九當頭壓下！識能龍這一掌似乎引起陰陽之變化，翻掌生生無窮，產生的氣旋將所有雜物推開一尺開外，瞬間讓整個大殿產生狹窄之錯覺。
而氣旋之風眼，正是殷十九。
紫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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