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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遠走多遠,不愧是金八珍,這個主意簡直太過絕妙……往江湖一聲高呼快來看蝴蝶君賣藝跳舞,他一定會賺得比殺掉身後的公孫月還要多。

“這位客官,需要酒水嗎?”

扮成小廝的公孫月恭恭敬敬俯下身,她其實一直都想和殷十九找機會談一談,關於自己身上的蠱、笏君卿的死以及蝴蝶君。

殷十九一手撐著下巴,微微扭頭,挑起一邊眉毛:“你怎麽敢走過來?”

他手中把玩的筷子已隱隱對準公孫月之要害。

“是呀,阿岳,這裏有我照顧,你先去忙人啦~~”

旁邊一絲也沒覺出異樣的妓子濃濃揣著銀票,越發殷勤地往殷十九身邊湊來,一邊沖著公孫月使著眼色。

被傳為殺人魔的黃泉贖夜姬·丹楓公孫月以及殺手蝴蝶君藏身笑蓬萊的消息本就只有金八珍和華羽火雞兩人知曉,這些普通女妓眼中看到的自然只有新來的奴兒阿岳與舞姬鳳飄飄。

丹楓公孫月確實不再往前。這個年輕人看似跳脫肆意,實則喜怒無常。

神鬼不懼殷十九,沒人知道他手中的東西,會在何時變成致人死地的武器。

“可以談談嗎?”公孫月深吸一口氣,以最大的誠意道。

聲音很輕,一舞已罷,夾在四周喝彩聲中絲毫不起眼。

好啊。殷十九無所謂,輕笑著摸一把身邊妓子柔滑的臉蛋,將最後一張銀票塞入她的懷內,嘴裏嚼著水果,起身混在一眾看客中往外走。

但走不多時身形一滑,已是拐入屋舍後方無人陰影之中。

丹楓公孫月果然在等他。

這名亦是傳說中的奇女子一直做男裝打扮,此時扮作夥計也算是天衣無縫,但看在殷十九眼中依舊帶著些許女子痕跡。

“在這個地方你不會殺我。”丹楓公孫月直言了當,隱隱自信:“你對這個地方尚有感情,對嗎?”

她認識蝴蝶君已有很多年,對一些藏身暗處的殺手心態有著幾分了解。

殷十九不曾說過生意作廢,所以一定還會找機會來殺自己,但那個機會一定不會是在笑蓬萊。

……真是這樣嗎?

“你喜歡色無極。”丹楓公孫月凝視殷十九,慢慢又道。她試圖揣測眼前之人的反應,可惜殷十九挑眉的動作太過自然,眼神中也無該有的波動。

“有些人臨死前總喜歡啰嗦。”殷十九無動於衷:“你要說的就是這些?”紫衣黑發的少年容貌俊朗氣質陽光,在沒有灰色披風遮住身形的時候,他比較喜歡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殷十九逆著光,沒人看清他眼中有著什麽,嘴角弧度更大:“然後?”

背光的地方總有一絲絲寒冷游走。公孫月不覺竟是微微出汗,但她只是在驗證自己所思所想。蝴蝶君甘願為了她而冒險,公孫月又何嘗願意讓蝴蝶君去幫助這個人去做那種不知深淺的行動——比如約定好的,鏟除定幽巢!

於是丹楓公孫月這樣說道:“方才表演的時候,色無極姑娘正在幕後觀看。”

“嗯……”等等!

臥——臥槽?!

作者有話要說: 唔,葑玉絡……

☆、入藥

女人的心思總是較為細膩。

哪怕,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做“丹楓公孫月”。

“你究竟要跟我說什麽?”

殷十九有些無奈。他喜歡誰,或者誰喜歡他,這本就與他人無關。甚至如果不是看在同行陰川蝴蝶君的面上,此時此刻殷十九也根本不會選擇站在這裏,說那麽多其實沒有太大用處的話。

丹楓公孫月微微沈默。她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樣心態。金八珍將教導蝴蝶君跳舞的任務交給了色無極,每日肢體相接的過程看在她的眼中,滋味真是有些覆雜。

但公孫月並不認為自己是在吃醋。這位同樣久經江湖戰陣的奇女子或許只是想試探出眼前紫衣少年人的某些底線。敏銳的神經讓公孫月比任何人都要先察覺到殷十九某些方面的矛盾之處。如果可以的話,她是真不願意讓蝴蝶君將性命交托到這個人手上。

“你體內的蟲,我已交給武林鼎鼎大名的藥師慕少艾,日後自有人會替你查明真相。金八珍想必已找你問過與誰接觸的問題,答案應該也已送出。忠烈府一事在我這裏已經結束。”

殷十九道:“還有什麽問題?”紫衣黑發少年揚揚眉,態度算是配合且友好。

“一定要讓蝴蝶君去毀掉幽燕征夫嗎?”公孫月終於問道。黑暗道中數一數二的殺手組織,有怎樣的底蘊誰能知曉?

經歷太多的事,如今公孫月最大的期望便是能和蝴蝶君安然退隱,不想多生枝節。

還剩下一些耐性。

“定幽巢一旦毀掉,我便會解散組織。”

殷十九道:“沒有組織,買命的交易自然取消,這樣互惠互利有何不好?”他那群手下沒有一個靠譜的,正要去進行殺手對決,還是勞動蝴蝶君贏面比較大。

更何況,他一點兒都不喜歡做虧本的生意,其實這才是真相。

公孫月略微思索,語氣果斷:“我跟你去。”

“嗯?!”

“既然是我的性命,蝴蝶君並無資格代勞。”丹楓公孫月目光堅定不容拒絕:“這個條件可以嗎?”

縱然身做仆從打扮,依舊能從話語信心中探知過往屬於江湖人的一面。然而殷十九笑了,反問:

“你能殺人?”

能嗎?不。拒絕過往,丹楓公孫月出道以來手中再無沾染人命,除去被控制的那一刻。她早已被平靜的生活洗掉了骨中的火與血。

笑蓬萊新任的仆從,俊朗的紅發青年阿岳,並非殺人魔“黃泉贖夜姬”!

“若是蝴蝶仔同意,鄙人自然並無意見。”

蝴蝶君……會答應嗎?

在公孫月微微失神的時候,再擡頭已不見了紫衣黑發少年的蹤影。

他走得無聲無息,要殺人動手自然也更是無聲無息。

所以笑蓬萊對於殷十九而言,果然有著特殊地位。他應該不會在這裏殺人。

“他已走了。”公孫月忽然開口。

墻壁後方走出色無極身影。

輕掩羅袖,紅褐色發絲在額前垂落遮住看不清神色的雙眸,由紅玉制作如火鳳般的頭飾最為襯托明艷的容顏,而色無極神情淡然。

“他……總會回來的。”色無極輕掩朱唇,慢慢說道,目光追隨紫衣身影離去的方向。

殷十九當然有察覺到屬於色無極的氣息。

他離開並非出自躲避——有一件很著急的事,促使殷十九不得不將身法發揮極致,用最短的時間離開笑蓬萊,離得越遠越好。

荒野之中。

此時天色將晚,昏暗的天空漂浮一縷縷暗色雲霞。

邪魚在道境多次與異度魔界發生沖突,對魔之手段十分熟悉。有東西一直在追蹤殷十九的氣息,在空間夾縫之中,位於幻境之外……突然——

飛速前進的虛影猛地幻出身形。

殷十九淩空落地的剎那,腰間裹住紫黑綢緞的長劍握在手邊,綢緞一圈圈從劍上飄落在地,左手五指握住劍柄,右手並指一抹。

劍鋒蒙上一層詭異灰霧。

紫黑色綢緞層層如蛇,墜落腳邊。

由四面八方吹來的風緩緩停……繼而愈加猛烈!

空間張開大口,要將一切吞噬之感覺,閃耀著紫色雷光的黑洞類似天地之傷痕,鐵鏈異響頓時於四面八方回蕩——但實際上,鐵鏈來源自黑洞之中緩緩踏出的巨大狼獸纏滿符咒之身軀,而狼獸背上……背上無人。

風呼嘯吹散草葉。

殷十九警覺擡頭!

本該穩坐狼獸背部的魔影赫然出現在他頭頂正上空,那是一名頗為年輕的灰發魔人,容貌俊秀雙目咒封,沈默寡言中雙手持戟,重重一戟由上而下呼地帶來猛烈的風。

風——

力道沈重攪動氣流一戟砸落,便如整個灰暗的天穹一同隨之兇猛地砸了下來,而人力如何能與天抗衡!

突襲之魔正是赦生道守護者,赦生童子。魔界的襲殺終於到來,這是殷十九早有預料的事,卻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

怎樣定位?是笑蓬萊早有魔界探子,還是上回援助宮紫玄時被落下追蹤之術法?

殷十九並不能知道真相,只能在赦生童子通過空間縫隙追蹤而來時有那麽一絲感應……他離開。

不能讓這一戰在笑蓬萊爆發,不可將魔界之註意引去本該安全的地點!

他……倏然劍動。

灰霧隨劍勢游走,剎那抗衡當頭一戟!赦生童子天生神力,殷十九並不能與之抗衡。

然而灰霧卻能腐蝕。

猛一聲巨響,草地被陷落的雙腳所踩裂,狼煙戟挾帶電流欲順著劍鋒傳遞入手臂經脈,卻被騰升而起的灰色陰冷霧氣所阻擋。灰霧凝而不散,倏然如蛇纏繞赦生童子手腕,四周氣溫隨之下降,而就連整個世界也似灰暗了。

灰蒙蒙的,像是將要下雨的天空……

落下的並非是雨而是血,不知是誰受了傷,傷口噴濺的血液如雨墜落,打在臉上腥濕一片。狼獸驟然一聲淒吼,赦生童子借力騰空而起,雙腳一踏坐回狼獸背上一勒韁繩,連人帶獸回轉黑洞空間。

風力急驟轉小!電光閃爍間空間再度合攏無痕,唯有半空陰雲不散,證實方才那過手一招並不如表面看來的平淡……

半空紫衣一閃。

殷十九雙足落地,劍鋒有血,一只手驀然捂嘴。

他慢慢地,輕咳了兩聲。

一行殷紅血液由鼻管流出,染紅了他手掌邊緣。

平覆心臟之劇烈跳動,灰霧收回五指之間,殷十九左手之劍依舊還是普通鐵劍。

‘你滿意了嗎?’‘女後九禍……’

‘站在此地的確實是我。’‘邪魚從不曾死亡,這世間誰能令邪魚死亡?’

異度魔界像是只是試探。赦生童子受傷而回。

——苦境之中,又有誰能禦使死亡邪劍,能在一照面間就讓邪族女後的愛子、魔君座下愛將現出傷痕?

這一戰,只不過是個開始……

天色已暗。冷風之中,紫衣黑發的年輕人微微眨眼,無言敘說盤算。

但是突然之間風聲又變,再度來人!

殷十九陡然擡頭。就見光華由天落地,黃衣裳,白頭發,長長拖到腰部的雪白眉毛纏繞著手中黃煙管,慕少艾突然現身急急尋來,不由分說抓住他的胳膊就要拖人走:

“終於找到你了,時間緊急,快隨吾來!”

餵餵餵不是才分開不久嗎?我還想回笑蓬萊吃兩盤水果壓壓驚,看看色無極究竟怎樣,還沒有對金八珍說起宮紫玄——

殷十九被慕少艾一路拖著無反抗餘地的來到琉璃仙境。

事情是這樣的。

封雲山之戰除掉魔界一員大將之後,慕少艾回到琉璃仙境坐下喝茶,還沒有悠閑多長時間,就有一名一身粉紅的師太背著一個白毛老道匆匆而來,急喊救命。

白毛道人名叫劍子仙跡,也是正道棟梁之一,三教道門頂尖的先天者。不久之前,劍子仙跡遭人暗算被打落琉璃仙境懸崖下為慕少艾所救,此後連遭大戰傷勢一直並未怎樣好過,就被慕少艾指點去找他的朋友神醫惠比壽的養生館休養。

誰知因仰慕劍子改名“劍子仙姬”的粉紅師太仙姬姑娘一路南轅北轍,將人送去一個不知名的往生渡死,交給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山野大夫僰醫人。慕少艾正想找機會探一探那大夫的底,他還是很關心劍子仙跡之生死的。

然後仙姬就將半死不活的白毛老道急匆匆送上門,說是那大夫留書,老道“福薄”沒救了……

這真是叫做坑大夫呢。

慕少艾幾乎抓狂,一探劍子仙跡脈象分明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是幾乎無解的毒中之毒。

“是中了什麽毒?”

殷十九在路上聽完整個故事,人已經被拽到劍子仙跡的床頭邊。

搞什麽!他會殺人但又不是大夫。

臉色蒼白得近乎青色的白頭發老道蓋著被子閉著眼生死不知地躺在床上,旁邊站著憂心似焚的琉璃仙境管家屈世途,以及一進門就試圖去抓慕少艾袖子的粉紅師太仙姬姑娘。

“藥師~~是怎樣了,你不能不管劍子啊!”

哎呀呀。

慕少艾側身避開仙姬的動作,忙裏還顧著回答殷十九的話:“是枯血冰痕啦……”

枯血冰痕。

翳流名藥,中者等死,差不多性命只剩一天多一點。

要救人,只能換血,而換血的話……“性命要緊時間不多,你手下的鬼差借我幾個用用。”

但是這種話題在琉璃仙境這樣的地方光明正大地說真的好嗎?

殷十九臉皮一抖,立刻掉頭走:“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再見不送免來!!”

人都來了,還能走的了嗎?就像朋友交了,你也就只能認命——

慕少艾不容分說煙管一伸:

“阿九將門顧好,把人攔住!”

作者有話要說: 嗯,枯血冰痕……

☆、鬼者

曾經有個人在報仇之前找上紫蛇屋,希望能求得必勝之法。

“既然沒有把握,為何還要去?”

“生命有限我已等不了太久,而我有不能死的理由!”

“奉上你所有一切,我能達成你的願望。”

“你們,拿什麽來保證?”

“因為只有活著的人才能贏得勝利。有我在,日後你想死都難!”

做大夫的人擅長救死扶傷。殷十九並不是大夫。他所擅長的,卻會有部分與醫術重疊。所以當劍子仙跡氣息奄奄被送去琉璃仙境,慕少艾第一時間便想起自己這位“老朋友”。

世上沒有人能比“邪魚”更能了解人體的一切。

大腦、內臟、經絡、血液……將劍子仙跡一步步拖向死亡的毒名為枯血冰痕,正是作用於人體血液!

“枯血冰痕這味毒你比我更了解出處。劍子仙跡所剩時間不多已來不及配出解藥,若是換血還需費心尋找合適的人選,有你在,吾免費心。”

“——放開我的腳,長途跋涉很臟的……”

“換血可將一味覆雜的毒緩解,但分擔毒素的人亦是要同時承擔一個月的風險。屈世途,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替吾準備安靜通風開闊地適合動手的所在。哎呀呀你應該明白,這世間唯有‘你’才會儲存適合所有人體質的血液!”

不是所有人的血都能和劍子仙跡本身血液相融合,尋找合適人選本身就要花費時間。但如果是鬼差的話,幾乎每一位“鬼差”都會面臨血液相容的問題,怎樣替劍子仙跡替換掉一身毒血,這個問題找上殷十九再適合不過了。

“……麥芽糖你要不要吃?只要松手我這就下山去買,拜托一下……”

“呼呼,呼呼呼~~琉璃仙境往西三裏山腳。兩年前有人買下百畝良田並置了農莊,建了一所宅院平時深居簡出。還要吾說得更清楚嗎?”

慕少艾一連三句話,事態緊急卻不忙亂,拿著煙管看過來的表情真是格外地意味深長。

……都敢膽大包天地將紫蛇屋的人安置在琉璃仙境附近了,要出力時還想往外逃嗎?

殷十九沒法逃,他腿上趴著一只很重的“貓”。除非能狠下心一腳把貓踢開——貓少年正是神獸族後裔阿九,長著一雙貓的耳朵,褐黃色的頭發,褐黃色的衣裳,天真可愛的臉,搖動著毛茸茸褐黃相間的貓的尾巴~~~~

屬於家養品種,貓少年阿九相貌一直保持在九歲看似永遠長不大。不提這輩子也是從小玩在一起的情分,要將貓踢開……當著飼主的面,殷十九他敢嗎。

不要麥芽糖!我就是不松手!“少艾少艾我抓住小九了~~阿屈蓮子糕蓮子茶要管夠,呼~~真累~~”

貓少年阿九快活地搖動著尾巴將整個重量都壓在殷十九的腿上,麥芽糖什麽的,回頭自然會有人幫忙買,這意思是‘你收買不了我啦~~’

“……琉璃仙境往西三裏,拿著我的信物找管家。”

殷十九挑眉看著慕少艾:“天幹地支卯丁櫃三層全部。要多少血液得看劍子仙跡本身重量,如果不夠,管家自然知道該怎樣做。這樣可以了嗎?”

算了插手幫忙那就動作快一點,紫衣黑發的年輕人擡手一抹解下腰間紫黑綢緞的劍丟過去。

那個地方離琉璃仙境真的很近,來往絕對不會超過半個時辰,論速度真要比碰運氣去找齊換血者要方便快速多了。

慕少艾松了口氣,毫不遲疑轉向屈世途:“吾先來去,一切拜托!”說完一揮煙管收起紫黑綢緞的劍,嗖地一聲身軀化風直接從屋內向外沖了出去。

門簾晃動,屋子裏頓時刮起一陣好大的風。

“等等!藥師,藥師啊——”先麥走啊,剛剛的對話是什麽意思?有人在偷偷覬覦琉璃仙境嗎?!

沒料到慕少艾竟然說句話就走,看著屋子裏被留下的那只,屈世途頓時很沒安全感。

紫衣黑發的年輕人滿臉溫和地用手揉著貓少年的耳朵和頭發。阿九搖搖尾巴抖抖耳朵,很機靈地放了手,快快樂樂地自動自發跑去一邊吃糕點補充能量。

慕少艾在打什麽主意,殷十九此時也能料想個一二。借這件事揭開過往一角,讓改邪歸正的人更快融入正道,又能不連累任何人順利解掉劍子仙跡身上的毒,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

聰明人動嘴,笨的人出力。

屈世途立刻去安排合適的場地。

哪怕對殷十九的存在有些疑問,事態緊急他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其實並沒有人能夠束縛住殷十九。一位正道棟梁即將死掉,發誓要成功立足正道的他真能丟下不管嗎?他大概只是不太高興慕少艾在這個地方提起過去的往事……天知道琉璃仙境的主人素還真有無接觸過“鬼差”這種東西,畢竟似乎那位見識淵博太過。

掛著前魔頭紫蛇屋主人的名號,站在正道的地盤壓力有點大。

屈世途相貌仿佛年過四十,看起來像是比素還真要老,但其實年齡資歷上相差無幾。他穿著藍色衣服黑發戴著束額,留著三絡長須一副老實誠懇像。早些年間,屈世途在江湖中名號“一線生”,玩弄陣法機關各種臥底不在話下,老猾程度絕對不輸清香白蓮素還真。如今他只是閑閑退隱,所以才留在琉璃仙境裏做管家專職泡茶。

將事情交到屈世途手裏,他能夠領會額外的意圖絕不出錯。慕少艾也很放心將殷十九丟給屈世途照應,總而言之,人千萬不能放走。

但是屈世途剛剛在琉璃仙境後山騰出一處空間布下陣法守護,準備一會兒來替劍子仙跡換血,回到屋子裏就愕然發現裏面的人已繞成一團。

“可惡!你對劍子做了什麽?!”

“……餵別過來,我不能保證一定不打女人的!!”

粉衣粉色頭發的粉紅師太仙姬姑娘追著紫衣黑發年輕人滿屋子亂竄,阿九叼著蓮子糕蹲在角落拍手叫好。屈世途一進門險些就被一道紫衣身影給閃著腰……哎喲餵,藥師啊為什麽你一來,琉璃仙境就會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怎樣了怎樣了,你們給我住手!”

“啊,屈世途,這個人對劍子做了很奇怪的事!”仙姬幾乎用撲的拽住屈世途的胳膊,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阿九,到底是怎樣了啊?”屈世途無法反抗地被一路拖到劍子仙跡床前,看一眼紫衣黑發的年輕人,很明智地將目光轉向貓少年阿九。

“~~是讓血液停止流動的截脈手法,小九向來很有分寸,不會危及性命。”貓少年搖著尾巴幫自家夥伴說話,開心心看熱鬧:“少艾說小九能讓死人開口說話,技術一流,阿屈你放心啦!”

說這種大實話真的好嗎——

“阿九和小九,哈,真是讓人暈。”

屈世途一臉無奈:“好啦仙姬你放手,慕少艾已經帶著人回來,一會兒保證還你一個活跳跳的劍子仙跡。”

人真的已經到了。

大披風裹著兩個蒙頭蓋面的人,體型看起來比之常人更加魁梧。

那時慕少艾手裏還托著一個黑陶罐子,大約酒壇大小,一股異樣腥氣隨之飄了出來。

只是不知為何藥師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好看,這讓屈世途的心不由又提了起來。

“對了。”臨出門前,屈世途小聲詢問殷十九:“聽藥師說,琉璃仙境山下那塊地原是你買下的?”

“是。”

“……稍後記得把造水車啊磨坊的錢還來。這邊家大業大,素還真整日毀屋造舍,唉日子不好過。”

這件事就此揭過。

有些事沒必要計較太多,中原正道的這群人性格各異還是挺有愛,不過不包括被魔界抓走的,也不能包括“某和尚”和“某和尚”……當然也許還會有“某和尚”。

慕少艾與殷十九再度碰面,四目相對碰撞無形火花——

“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來替劍子仙跡清洗血液中的毒素吧!”

“呼呼呼~~看起來你更有信心。不問問吾來時路上有遇到什麽嗎?”

“不用問。這一路托著罐子香氣遠飄千裏,‘招蜂引蝶’果然你才是個中能手。”

“哎呀呀這句太過玄機。屈世途這裏交我看顧就好,煩勞你與仙姬去將劍子帶來。”

一處空蕩蕩的空間,為陣法所守護。

琉璃仙境地氣殊異,對各種邪氣有克制作用,再加上屈世途一直好奇地繞著兩位黑鬥篷轉來轉去,已惹動躁動不安之氣息。

黑鬥篷一:“……噠噠噠噠噠噠。”

黑鬥篷二一把聲音低沈沙啞:“閉上你的牙!”

慕少艾又與殷十九對視一眼,彼此目光中的含義只有對方才知。

“鬼差喔~~”

“你見到了?”

“小九啊小九,呼呼,在這種時候老人家吾該做如何反應呢?”

能有怎樣反應?

去那所宅院就該有所準備。還是那句話朋友既然交到就不要反悔……

殷十九挑一挑眉:“最好的反應當然是……保持安靜就好。”

屈世途帶著劍子仙跡到來了。

一大團粉紅色撲了過來。

“藥師!你快看看劍子,他的表情很痛苦,這是怎樣了!”仙姬萬分焦急,簡直度日如年。

實際上從殷十九到達琉璃仙境時起到現在,並不足半個時辰。

慕少艾神情立時正經,從屈世途背上接過劍子仙跡讓白毛老道盤膝坐在地上。劍子仙跡的神情果然不對,臉色比中毒時要蒼白不少,臉皮似隱隱抽搐一滴滴冷汗漸漸從發間流下來。

這是——

“截脈斷血重手法,血液不再流動,導致內元自救擠壓五臟六腑。哎呀呀~~這感覺,這手法,小九你是想讓劍子先生一輩子記住你嗎?”

“這是最好的方式。”

“看來待會你我都需多做心理準備。”

“你該對我多一些信心。”

別有玄機的對話繼續,慕少艾和殷十九自有默契,礙於有太多人在場,很多東西只能點到而已。

比如,一路“招蜂引蝶”而來的那罐並未嚴密封存的血水。兩名至今還未露面的黑鬥篷神秘人。殷十九施加在白毛老道身上重手法。

慕少艾將煙管輕輕碰觸劍子仙跡的肩膀,清晰明辨地感覺到手指下方顫動的肌肉與筋骨。

何者才是最嚴酷的痛楚?

女子分娩,還是分筋錯骨?邪魚曾經做過研究,再沒有何種疼痛能比得上施加在人體五臟六腑之上,由最細微的神經牽引所有痛感。

這才能將一個人的意識在最不可能喚醒的時候使之清醒。

“呼呼,你在害怕?”

“……是啊,我很怕。”

截脈斷血最大限度同樣是半個時辰,如今已快要接近臨界。

當血液無法將養分送至大腦,意識在瀕臨破碎邊緣,生死之間極大痛楚將會壓榨每一絲生存之潛力——在臨界的剎那解除禁錮將會促使心臟爆發此生最大能量!血液之流速快到人體極致,被帶出的毒素無法再侵蝕身軀,那時正是換血的最佳時機!

只需要一瞬間……

紫衣黑發年輕人笑笑地看著白毛老道,世間少有的先天道者,渾厚之功體足以支撐他熬過死亡邊緣。他真的很怕,怕自己忍不住去驗證這樣一名先天者之極限何在,如果時間超越了半個時辰呢——

距離半個時辰期限,還有一炷香。

他的眼神很亮。

直覺如仙姬這時也本能不願接近殷十九。屈世途看看慕少艾,再看看殷十九,總感覺那裏不對。

“藥師啊還不開始嗎?”

不安籠罩了這片空地。屈世途又將目光投向那兩名站在旁邊動也不動的黑鬥篷神秘人士,那時不時冒出的奇怪噠噠聲怎麽聽都不像是正常人類所能發出。

鬼差——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不急~時機未至。”

慕少艾將煙管湊到唇邊,吸一口然後嘆氣:“來了。”

“你確定?”

殷十九側耳細聽,唇邊出現笑容:“這真是再好也不過……”

來?

——誰來?!

就見慕少艾陡然身形向前,已是一掌無聲打向仙姬!殷十九同時錯步,剎那紫衣閃現屈世途身旁,緩緩五指按住他的肩膀:

“你不需動。”

就在這一剎!

漫天刀光劍影,猛地伴隨無數黑影淩空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噠噠,鬼差~~~

☆、刺激

大約一刻鐘之前,慕少艾抱著一個罐子領著兩個鬼鬼祟祟的黑鬥篷,一路從山下再度狂飆回琉璃仙境。他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動,著實讓暗中窺探琉璃仙境動靜的人懵了懵神。

枯血冰痕的毒性是一道題。

下毒的人自然是知道在來不及配置解藥的情況下,只能用分流之法替換劍子仙跡身上的毒血。四名人選則是最小的期限——少一人大家一起死;多一人分薄毒性則更好,但時間上得一定要來得及。

劍子仙跡最缺的是時間。下毒之人卻更想要他和慕少艾的命!

換血的時候無論大夫患者都不可以被驚動。如果瞅準了時機派人襲擊琉璃仙境,豈不是能一次做掉很多人?

雖然枯血冰痕也很珍貴,這交換無論怎樣看都很劃算——但是慕少艾卻提了個罐子上了琉璃仙境??

“你是說那罐子散發很濃的血腥味?是不是比之尋常血液更腥一些?”

很關註這次行動。

一身黑衣手持蟲笛整個腦袋都罩在黑紗罩下的神秘醫者、枯血冰痕的下毒者、往生渡死的主人翳流黑派的餘孽,蠱皇僰醫人面對匆匆來報的下屬思考片刻,語氣一變:“罐子上是否還有花紋?形狀類似一尾蛇?”

答案是肯定的。

負責這次行動的下屬刁不同,雙目失明身無武骨,全靠體內的蠱絲提供強大的行動力。但他的鼻子卻很好使,作為一名用毒醫者之輔助再好也不過。至於罐子上花紋的問題,在場總會有人能回答的。

其實只要知道氣味就足夠了。翳流曾有一味神藥,氣味極腥,能代替任何人的血液,不但無副作用還有促進愈合體內暗傷生肌膚養筋骨等功能。後來隨著翳流黑派全族被忠烈王給玩死,“神藥”制作者失蹤,庫存剩下一點點被僰醫人嚴密看守著,原本是打算日後用來迎接教主覆生。

“莫非是——”難道是那個人回來了?

僰醫人立刻下令:“馬上進攻琉璃仙境!”

不枉費慕少艾掐著時間專程等了一會兒。

一大波黑衣人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黃衣服的老人家第一時間覺出動靜,翳流黑派的味道他隔了老遠都能聞得到。慕少艾抽身上前,持有煙管的右手猛地擊向劍子仙姬——那位迷戀劍子的粉衣師太。

藥師!!!

屈世途膛目結舌,要上前的腳步被人死死按住。仿佛配合一般,紫衣黑發年輕人殷十九已是無聲無息出現在身邊。

你不用動,也不要動。

……是勸阻還是告誡已來不及分辨,就在這片刻間,陣法空間已是被人突破,無數黑衣蒙面人如魚踴躍而至,手持刀劍喊殺喊殺!

慕少艾一掌拍在仙姬身上,一道氣勁隨即透體而入,口吐煙氣迷昏仙姬。

那道氣勁從粉紅師太背部剎那呈現發散式,化為無數銳利細微氣旋迎上一名臉罩白紗手持綠杖的異裝盲者。盲者刁不同猝不及防直接中招,因為愕然原本直接撲向白毛老道的行動也踉蹌為之一停——怎麽回事,慕少艾並未有替劍子仙跡換血?!

不是說那罐子“東西”一旦從寒窖取出……就會迅速腐敗嗎?!

慕少艾蹭蹭蹭拖著仙姬後退,“呼呼呼,小九交你了!”這會兒他是真不敢讓仙姬姑娘醒著。因為就在一大群黑衣人跟隨刁不同一擁而上的時候,那兩名身披黑鬥篷的鬼差像是接到使命一般終於出動了。

黑鬥篷鋪天幕地揭蓋而起!

一股極為詭異的氣息在空間彌漫,當黑鬥篷緩緩墜落,在場已失去其中一名鬼差之身影。

三名黑衣蒙面人即將接近劍子仙跡。

地面突然震動。

“噠噠噠噠……”像是神經控制不住牙關上下敲擊發出的笑聲,一把鋸齒形的刀橫掃而來,硬生生在半空拉動劇烈的風,黑鬥篷下赫然是一具極為魁梧的身軀——或許,已不能夠用魁梧來形容。

名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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