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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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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葉思栩也沒有告訴秦越鳴劇院發生的小摩擦。

這幾天, 葉思栩都覺得秦越鳴實在是太空, 似乎天天繞著自己轉, 像極了一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每天比他還要準時地出現在劇場外接他去吃飯。

餐廳從泰國菜換到法國菜, 再到西班牙菜,一周都沒有重覆過。

葉思栩看得出來, 秦越鳴很在乎自己喜不喜歡當天的晚餐以及具體的菜色。

他喜歡吃蝦, 一周就能把世界各國的各種做法的蝦嘗遍。

葉思栩覺得他好像在這個冬天, 一發不可收拾地從喜歡秦越鳴變成了愛上秦越鳴。

這種愛是如此的具體而有緣由。

因為他對自己好, 所以他愛他。

葉思栩間或想起來, 都覺得不可思議。

每晚只要被秦越鳴簇擁著抱在懷裏看電影,他能輕易打著呼嚕睡過去。

無數次他想強打精神,但奈何秦越鳴的懷抱實在是太暖太溫柔,憑借他的精神力根本無法抗拒。

而秦越鳴跟劇院程一諾老師那裏也沒發現什麽問題,排練一直在穩步進行, 很快就要首演, 票已經賣得差不多, 一切都在軌道上有條不紊地運行中。

只有葉思栩知道, 陳若凡和他的矛盾越來越深,而且朝著他無法想象的趨勢演進。

很多電影中曾經描述過, 競爭者關系下面,演員、芭蕾舞者、歌手、模特等等這些人,都會遇到一些舞臺上敵對問題。

眼下, 葉思栩就正在面臨著,並且無能為力著。

他找過陳若凡想單獨請她喝一杯咖啡,卻被拒絕。

從初期的難堪,到後期的焦慮,葉思栩陷入一種新手演員的困境之中。

他能做的是,是溝通,是克服,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因為陳若凡在表演中的臨時跳脫,是得到導演許可的,是一種創意性的演繹,更尤其是這種微不足道的細節,除了展現出葉思栩的臨場反應有問題、臺詞功底不夠深,似乎也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每天排練完,葉思栩都在一萬次地反覆加強自己的心理暗示。

告訴自己,只要不出大問題的前提下,他跟上陳若凡的變化走就可以。

然而,到了正式首演的那天,還是出問題了。

或者說,在前一天,葉思栩就隱隱約約地預感到要出問題了。

本應該要過至少兩遍的“姐弟”對手戲,因為陳若凡有些緊張,怕和梅老師的“母女”戲份出問題,她在和葉思栩過了第一遍後,就道:“阿葉啊,我先去和梅老師過戲了啊。你沒問題吧?”

葉思栩看她立刻要走,忙問道:“那你們對完呢?我等你?”

他寧願晚點走,也不想匆匆地只過一遍。

“我覺得可以啊。不用再過了吧?”陳若凡遙遙問一問剛才在旁邊看著的孫老師,“孫老師,您覺得呢?”

孫老師也點頭:“還行,別緊張就成了。阿葉,你就是有點緊張。”

陳若凡不等葉思栩回答,就說:“那我去和梅老師對戲啦,太晚了她要回去的。”

葉思栩只能一個人坐在舞臺上的椅子裏,慢慢地繼續按照平時的記憶點,一個細節一個細節的過。

明天就要上正式舞臺,他得用這種萬無一失的態度來保證明天不出岔子。

連回去的路上,葉思栩都惴惴不安地望著後視鏡裏漸漸變小的劇院,輕聲地對開車的秦越鳴道:“上舞臺之前可以吃點鎮定藥嗎?”

秦越鳴啞然:“緊張成這樣了?”他揉揉他的手腕,握住他的手,“今天不看電影了?晚上早點睡?”

葉思栩瞇著眼,想他們摟在一起看電影的畫面,輕聲地“嗯”了一聲,又道:“我再在家裏過幾遍好了。”

“別太擱在心裏。跟平時一樣演就可以。”秦越鳴晃一晃他軟軟的手。

在他心裏,已經將葉思栩當做自己的小男友,見天地想哄著他開心,奈何這小兔子,是個天生的悲觀主義者,要讓他真正開心起來,恐怕是登天那麽難。

等吃過飯到家,葉思栩回了房間開始溫習明天的表演。

九點多時,有人敲門。

葉思栩丟開臺本,正要開門,一看自己亂糟糟的床,極快速地隨手整理了一下被子和枕頭,才慢吞吞地走過去。

是秦越鳴。

他也洗過澡,換上了睡袍,濃眉之下深邃的眼眸裏有淡淡的笑意。

“怎麽了?”葉思栩眼眸閃閃地望著他。

最近秦越鳴很規矩,就是單純抱在一起而已,也沒有幹很多出格的事,導致葉思栩都快忘了,他之前還趁著自己睡著將手指頭塞進嘴裏要自己含著的事情。

色狼。

葉思栩在心裏嘀咕。

秦越鳴扶著門框,微微彎腰問道:“今天不陪我看電影,那怎麽補償我?”

“嗯?”葉思栩下意識地挑起眼尾,驚訝地問,“還要補償的嗎?”

秦越鳴笑意濃厚,又往後看一眼:“不讓我進去嗎?一會兒向姨經過,要問我了。”

“哦。”葉思栩讓開門,請他進來。可見他一直背著手,又繞開自己,才疑惑地問:“你拿了什麽?”

“你猜。”秦越鳴隨意看一眼床鋪,坐在床沿,將手裏的東西擱在背後,“自己來拿。”

葉思栩狐疑地走近一步,剛伸出手,就被他一把抱緊腿間,而他背後是毛衣。

阿蘭毛衣,裝在軟塑料袋子裏,是漂亮的懸崖紋。

秦越鳴抱著他,汲取他胸懷間的溫暖氣息,抽過毛衣問:“喜歡嗎?”

“嗯。”葉思栩點點頭,驚訝地問,“給我的嗎?”

“你不是想做史蒂夫麥奎因?”秦越鳴揉著他的腦袋,吻在他的下巴上。

葉思栩的手指推開他的臉,細細的指尖搭在他的薄唇上,一時間低眸望著他,忘記了時間一樣。

“為什麽要突然送我毛衣?”

就算他再沒有見識,也知道秦越鳴的衣服都是連logo都沒有的高級定制貨,尤其是很多高級成衣是找人量體裁衣做的,所以顯得尤為合身。

秦越鳴圈住他的腰,按在懷中,語調深沈地問道:“所以,你要給我一份補償,還要給我一份感謝。”

“什麽?”葉思栩推拒他有力的上臂,低頭囁嚅,“那我陪你看電影好了,現在去看。毛衣……毛衣我也不要了。”

越說聲音就越輕,尾音顫悠悠地最後什麽也聽不清了。

秦越鳴揉著他的後腰,靠著他的耳邊一疊聲地問:“不要了嗎?真的不要毛衣?”

葉思栩望著那毛衣,其實很想要,可是又不知道怎麽表示感謝,只能死鴨子嘴硬:“不要。”手撐在他懷裏,耳朵邊滿是他熱熱的氣息,癢得後脊酥麻,兩膝發軟,骨頭縫裏都在叫囂,“你快點回去。不然……不然張姐要找你了。”

“小騙子,真不要?”秦越鳴按著他的後頸,深深地同他對視,指尖在他軟軟的耳垂上劃撥,“再說一遍不要。”

“不要。”葉思栩嘟嘟嘴,快速壓住他作怪的手,“好癢的。”

秦越鳴的指腹輕重有序地按揉他而後的肌膚,“這兒呢?”見他縮了下腦袋,才道,“癢癢肉真多。”

“才沒有。”葉思栩嘴倔地反駁。

秦越鳴哄他,將他按在腿上坐好,“也不陪我看電影,也不要我送的衣服,那我怎麽辦?阿葉,我能哭嗎?”

“別亂說。”葉思栩意外地看他,小聲道,“你不能哭。”

圓溜溜黑漆漆的眼神散發著篤定的光芒,似乎在說一句真理。

可是他內心深處是真的這麽覺得。

秦越鳴這樣的大男人,同電影裏的英雄鐵漢一般,怎麽會哭?

“那你親我一下。”秦越鳴眼睛也不眨地哄他。

葉思栩臉騰的一下漲得全紅了。

臉上的青腫早沒了,最近吃得又好,眼下皮膚水滑柔嫩,一紅,就像是淡粉色的、羞怯的花骨朵。

兩人的眼神在虛空中膠著,好像誰也不願意先挪開這一瞬。

葉思栩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眸悄悄瞥一眼米白色的厚實毛衣。

真當秦越鳴也不忍心為難他之際,卻見他擡手輕輕按在自己的眼睛上。

秦越鳴意外地等待著,他想,這小兔子也知道主動一下。

葉思栩細細的手指頭擦過他的臉頰,低聲問:“要親哪裏?”

“你說呢?”秦越鳴握住他的右手手腕,將他的手指按在自己唇上,“這裏。”

葉思栩嘟嘴:“不行。”

潛意識裏,也是要兩個人兩情相悅、決定好要共度餘生才能親吻彼此的嘴唇不是嗎?

秦越鳴依舊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的唇上,落一個吻,這小兔子原來這麽保守,他只能退一步:“臉上。”

葉思栩“唔”了一聲,另一只手從他手掌中抽出來,搭在他的肩頭,慢慢彎腰,在他的臉頰上印了一個又軟又柔的吻。

“阿葉!”秦越鳴猛的抱住他,睜開眼想要看看他,卻被他一直捂著眼睛。

葉思栩埋頭在他的脖頸處,別扭地看向房間裏的衣櫃,這才松開手,緊緊圈住他。

“怎麽了?害羞了?”秦越鳴逗他,聽他在自己耳邊嘀咕,“我明天首演,要休息了。”

一盆冷水澆下來,秦越鳴揚手,寬大的手掌一下拍在他的腰臀上。

“……”葉思栩快羞死了,推他,“你快走。”

秦越鳴抱著他往後倒,兩人一起倒在床上:“我不走,我想睡在你的床上。”

“不要亂說。”葉思栩小聲道,他整個兒全須全尾地趴在秦越鳴身上,感覺他硬邦邦的,平時也沒見他怎麽健身,但身材、線條都保持得很好,想著也許是片場很辛苦,每天忙上忙下的。

他悄然問:“《小城末日》首演之後的路演你都沒去嗎?沒關系嗎?”

秦越鳴見他主動問,手搭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撫著:“中間去過一場,上午去,下午就回來了。”

“不遠嗎?”

“不遠。”秦越鳴一只手壓在腦後,舒舒服服地摟著他,感覺他軟趴趴地,果真是個懶洋洋的小兔子。“怎麽了?”

“你最近好像有很多時間。”葉思栩嘟囔道。

雖然以前也基本會在晚上十點露面,但一周總有那麽一兩天要出遠門。

他又好奇的問:“那沒有拍片嗎?”

“嗯,休息一陣。”秦越鳴道,手掌摸著他的後頸,慢慢移到耳垂上,輕輕揉捏,“《玫瑰之死》在籌備期,取景地有問題,現在準備搭建室內場景,年底了,工期拉長;這次的攝影團隊主力是美國過來的,得等聖誕節過完才有時間過來洽談細節。劇本還沒最後完稿,原定的演員可能有變動,一切都未可知。”

他瞇著眼,說的很柔和,動作也很輕,末了,感嘆一句:“費裏尼沒錯,拍電影,做導演,是一件沒有盡頭的苦差事。想要通過拍電影獲得解脫,不啻於癡人做夢。”

葉思栩一件一件都聽進了心裏去,柔聲問:“好像每一件事都好難。”

做導演的要協調,要統籌,要平衡,還要控制。

劇組是龐大的機器,而導演就是讓這部精密儀器得以運轉的掌控者。

葉思栩在話劇院呆了這麽久,見過劇院的導演如何做事情,也知道電影導演更累,動輒兩三百人的團隊,上億制作更可能有七八百流動工作人員,餘下還有數不清的臨時工和臨時演員,小到演員的服裝造型化妝大到投資方的資金流入,都要過問……

他摟了下秦越鳴的肩膀:“那你這一陣好好休息。”

秦越鳴心道他慢慢知道關心自己,也總是好的:“阿葉,《玫瑰之死》我留一個角色給你來試試水?”

“不了吧?”葉思栩想到自己在話劇院的表現,就有些發怵,“我現在還不會演。”

秦越鳴也不強迫他,知道他需要一個適應過程:“明天我去看首演,你會緊張嗎?”

葉思栩在他肩頭慢慢搖了一下:“應該還好。”

最緊張的事情是陳若凡會不會臨時在舞臺上給自己出難題,如果明晚秦越鳴看到,恐怕會失望吧。

他軟軟地道:“我要是演得不好,你也會給我鼓掌嗎?”

“不會不好的。正常發揮就已經是滿分了,不要給自己壓力。”秦越鳴揉著他的耳朵,“阿葉,你要相信我的眼光,相信程老師的眼光。你是個苗子,等時間慢慢淬煉,你會知道自己多麽優秀。”

葉思栩總聽他誇自己,不真實,但是也不辯駁。

呆了有半小時之久,葉思栩催促著他回自己房間休息。

秦越鳴坐在床上輕輕拍著:“我讓向姨在三樓收拾一個房……”

葉思栩原本在拿他送來的毛衣,一聽到這話手一頓,扭頭瞪他。

水汪汪的雙眸蒙著淡淡的霧,秦越鳴點頭:“好,以後再說。”

他其實想問問葉思栩,為什麽不能讓阿姨知道,他們在一起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但他明天要演出,這種小事情,往後拖一拖也不要緊。

人到這個年紀,又經歷過太多事,秦越鳴深知每個人都有心底裏的顧慮。

他唯一能做的是堅定地告訴葉思栩,他在乎他。

可這也並不代表葉思栩就完全毫無想法地要順從自己。

葉思栩推著他出房間,看他依依不舍的樣子,也怪好笑的。

他扶著門,仰眸對秦越鳴道:“晚安。”

秦越鳴靠在門框上:“明天就穿那件毛衣?”

“不要了。”葉思栩默默地道,“明天要穿一天劇裏的服裝的。回頭丟來丟去弄臟了。”

秦越鳴彎腰突然襲擊似的在他臉頰親一口,看這小兔子傻眼,才笑道:“弄臟了就再買一件。買一百件你喜歡的阿蘭毛衣,放在你觸手可及的衣櫃裏,讓你每次穿都想起我。”

葉思栩都聽不下去,推推他的手肘,把他從門框上推開:“快走了!”

等門一合,他才想,這一句他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啊?

秦越鳴作為一個文藝創作者,這種拿來主義方式,合適麽?

葉思栩不自覺地笑起來,小聲控訴他。

他挪向床,拿起毛衣打開,的確是他的尺寸。

倒在床上,將毛衣覆在身上,葉思栩閉上眼,想象著一打開衣櫃,裏面全是柔柔軟軟的厚毛衣,又全是秦越鳴送的……

他想,我怎麽和一個小孩子一樣,對著一件新衣服發癡?

丟人。

可就是忍不住地嘴角上翹。

一想到這還是秦越鳴同款式,他就更開心了。

我怎麽對他好一點呢?不能叫他平白無故的總在討好自己。

第二天。

秦越鳴一早神采奕奕地下樓,剛下樓梯,就看到葉思栩背著包出來,穿著修身的大衣,裏面是昨天自己送過去的毛衣。

他站定,山一般堅定的神情與海一般寬廣的眼眸中,慢慢地浮現笑意。

葉思栩也站在原地,抿著唇不好意思地低眸,又堅定地揚眉,同他一起笑著對視。

冬日的晨陽照耀在這間通透的別墅,一貫沈悶的大房子,像是被註入瑰麗而豐沛的色彩。

“吃早飯。”秦越鳴淡淡啟唇,率先朝著餐廳走去。

葉思栩跟著他,看他今天也穿得又正式又傳統,白色斜條紋襯衣,外面搭配同款的黑色粗針扭花毛衣,下面是修長的西裝褲,能看得到筆挺的褲管下兩條腿又長又直。

他想,秦越鳴可真是完美的衣架子,肩寬腰窄腿長,平日裏幾乎都是隨便穿穿,就顯得這樣器宇軒昂。

更重要的是,秦越鳴也沒有再說別的,深邃之中顯現出一種沈穩與淡定。

好像,葉思栩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此成熟自信,又如此富有魅力。

相比之下,葉思栩的淡定就持續了不到三分鐘,當進去餐廳看到向姨,就渾身燥熱,極不自然地低頭。

好在向姨似乎什麽都沒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在胡思亂想。

秦越鳴看他羞澀地悶頭,小口小口地咀嚼,看上去膽怯又可愛,趁著向姨和張姐都不在餐廳,伸手捏他的臉頰。

“嗯?!”葉思栩皺眉,惱他這種突然襲擊的舉動。

秦越鳴深沈地輕咳一聲,對著葉思栩背後道:“向姨,給阿葉倒杯熱牛奶。”

葉思栩忙低頭繼續喝粥,心裏埋怨他作弄自己,但是也沒有很生氣。

向姨果真倒了一杯牛奶給葉思栩:“阿葉皮膚白,喝點牛奶好。”

葉思栩低聲道謝,接過杯子抿一口,熱乎乎的。

秦越鳴靠在椅背上,單手落在桌上,指尖劃過桌面的紋理,看他紅潤的嘴唇上留著一點牛奶漬,粉嫩的舌尖乖巧地舔掉,無意識地像個孩子一樣。

他問道:“只知道謝謝向姨,不謝謝我?”

葉思栩低著頭,擡眉瞪瞪他,鼓了下臉頰,小小聲地說一句“謝謝”。

要不是在餐廳,秦越鳴真想抱他抱起來讓他坐在懷裏,餵他喝牛奶,隨時可以親親他,臉頰、嘴唇、耳垂都看上去又軟又可口。

快上車時,秦越鳴沒有再忍,而是從葉思栩身後一把將他抱住,往前推。

“幹嘛!”葉思栩受驚似的,警惕地看他,被他步步緊逼地推到車上,他試圖掰車門卻打不開,值得擠在秦越鳴寬闊溫暖的胸膛和車門之間。

秦越鳴微垂下頭,鼻尖在他唇邊掠過:“有一股奶香,阿葉,你聞到了嗎?”

葉思栩用力抿著唇,一定是剛才喝了牛奶的緣故,他小心翼翼地看著車庫門,推他的腰:“啊呀,一會兒張師傅來取車了。”

偶爾張姐一早也要出門,去市場采買,張師傅會差不多時間來車庫開車。

秦越鳴又深深地在他脖頸間一嗅,沈沈地嚴肅道:“阿葉,你是不是偷偷用了護膚品?好香。”

“沒有呢!”葉思栩用力推他,“要遲到了啊!”拿起他的手腕,扒拉出袖口的手表,“好晚了?”

秦越鳴揉他的頭發,上身慢慢貼上去,將他壓在車上,看他一臉小委屈巴巴地就忍不住捏他的臉頰:“阿葉,你都不抱著我。”

葉思栩覺得他過分,明明一個陽剛味道十足的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裝小孩兒,好像自己欺負他一樣。

他只得張開手臂,緊緊圈住他,一仰頭便問:“這樣好了嗎?”

秦越鳴在他的臉上落了個重重的吻:“乖。”

前往劇院的路上,葉思栩低聲嘀咕說:“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是不是,就算演得不好,那也是我演的。與其擔心會出問題,不如就盡力而為,是不是?”

秦越鳴伸手揉他的後腦勺:“是啊。”

葉思栩靠在車框上,望向秦越鳴立體而英俊的側臉,忽的很想去親親他。

在自己不安時,有他在肯定自己,認同自己的感覺,特別安心。

他害羞地低眸,又不敢真的這麽做,只能在心裏假想一下畫面而已。

又是緊張而匆忙的排練、換裝、化妝。

對葉思栩而言,今天格外重要。

燥熱的夏天時,他還是一個小劇院的雜物助理,被人呼來喝去地處理各種道具問題和燈光問題;等到寒冬來臨時,他已經能夠登上清光劇院的大舞臺,並且成為其中重要的一份子。

以前遙不可及的舞臺,現在就在腳下。

葉思栩每每想到這一點,就對自己暗自打氣——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被任何人影響發揮。

晚上七點四十分,演出正式開始前,葉思栩在後臺靜坐,他需要幾分鐘時間冷靜冷靜。

李放導演在後臺協調,看他這樣,便又幫他和陳若凡當面溝通了一下。“若凡,你啊,就好好帶一帶阿葉。今天咱們不要求多出彩,只要六十分及格線發揮,那就是完美!”

葉思栩看一眼臉上帶笑的陳若凡,她已經化好妝,眉眼更大,也更淩厲。

陳若凡道:“我肯定好好帶阿葉啊,李導你放心了!”等李放笑著走開,她才道,“阿葉,你放輕松啊,沒事的,舞臺上麽,總也有些意外啊什麽的,很正常的。萬一我還不如你,一上去就忘詞兒呢?那你還得帶著我走啊,是吧?”

葉思栩也沒說什麽,不知道這話裏話外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他一擡眸就看到有人從外面推開化妝間的門,居然是柳灝!

葉思栩渾身一怔,傻乎乎地看一眼陳若凡又看一眼手裏捧著花的柳灝。

陳若凡見他眼神往後看,一扭頭,也看到柳灝,便彎著嘴角迎上去:“你怎麽來後臺了?”

兩人在葉思栩的眼皮底下抱在一起,柳灝將手裏的花遞進陳若凡懷中。

葉思栩腦子都有點懵。

柳灝難道真的是雙性戀。

可是,怎麽這麽快兩人就在一起了?

此刻,柳灝有些兇狠的眼神掠過陳若凡的肩頭,看向葉思栩,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陳若凡似乎在柳灝臉頰邊耳語幾句,兩人走向正要離開的葉思栩面前:“阿葉,恭喜你啊,第一次正式演出吧?”

葉思栩的眼神焦點落在他和陳若凡牽住的手上,一時間五味雜陳。

可是他們在一起這件事,跟陳若凡老是給自己使絆子是相關的?

為什麽呢?

葉思栩百思不得其解。

見葉思栩呆呆地不說話不吱聲,陳若凡笑笑:“阿葉是緊張過頭了吧,怎麽臉都白了?”

柳灝刻意地一笑,眼裏帶著刀似的,問葉思栩:“阿葉?看到我這麽怕幹什麽?我還要謝謝你幫我介紹若凡認識呢!”

葉思栩驚恐地瞪瞪眼:“我……我去喝口水。你們聊。”

腦子裏不知為何鬧哄哄的,他想安靜幾分鐘。

陳若凡看看他,再看看柳灝,輕哼一聲:“你看這種人都能進清光了,是不是水準越來越差?”

柳灝握著她的手,拂動她的長發:“再差也比我們風月好啊,今天票賣得不錯,我看人都挺滿的。”

兩人坐在化妝鏡面前,陳若凡補妝,柳灝陪著她。

陳若凡得意道:“那是的咯,方導就是金字招牌,哪兒用得著去吆喝?等到隔年的大戲出來,一票難求。”

能跟著方亦南的演員,也都是話劇舞臺上真正拔尖的存在。

柳灝沈眸,沒有接這話。

陳若凡拿過桌上的口紅,一邊描一邊輕聲道:“等過陣子,要招人我就跟程老師他們推薦你來。你這條件,演的戲又多,肯定能上男一。”

柳灝從鏡子裏看向坐在角落裏看劇本的葉思栩:“你問了沒,他怎麽進來的?”

陳若凡搖頭:“沒人知道。鬼知道怎麽進來的。哦,對了……”

柳灝視線挪回來,盯著鏡子裏濃妝艷抹的女人:“怎麽說?”

“昨天吧,還是梅老師跟我說的呢。”陳若凡淡淡道,“有一天我跟他排戲,蠻奇怪的,那天不僅李導在,方導也在,還有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也是一個導演,叫秦越鳴。”

“秦越鳴?”柳灝皺眉,“他在你們劇院?來看你們排戲?又來挑演員?”

“挑演員?”陳若凡也疑惑起來。

柳灝就把秦越鳴去風月劇場挑演員的事情簡單一說。

陳若凡搖頭:“不像吧。我其實不認識他,那天就覺得他長得倒是挺帥一人,站在我們方導面前也挺有樣子的。是後頭,我走了之後,梅老師說,秦越鳴和他——”

她朝著鏡子裏的葉思栩一努嘴:“他們倆一起走的。好像認識。”

“你說秦越鳴和他認識?他是來劇院看他的?”柳灝皺眉,“那他可能是秦越鳴介紹進來的?”

“那我怎麽知道?”陳若凡聳肩,“哎呀,差不多得了,我上臺了,今天首演,出了岔子回頭李導削我。”

柳灝起身抱了她一下:“你好好演。”

陳若凡手搭在他胸膛處,在他耳邊低聲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他心理素質真的不行,你這一來他就慌。我覺得他喜歡你,你把他當朋友而已。”

柳灝沒說什麽,簡單一笑就走了。

葉思栩的確費解,又擔心影響舞臺發揮,一直在角落裏做心理暗示。

好在上舞臺那一剎那,他還是找到了感覺。

辰辰蒙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對著窗外的陽光摸索,尋找早已失去的光明。

在父母姐姐的歡聲笑語中,他獨處一方小小的天地裏,靜靜地等待家人的安排。

葉思栩什麽都看不到,這反而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他只要把今天舞臺當做是往日彩排的地方,只要按照劇本呈現出生動的細節就好。

沒有觀眾,甚至沒有眼睛,有的是他變成了“辰辰”後,品嘗悲歡、發洩愁苦、尋找解脫的命運。

舞臺下,秦越鳴坐在票位上,看到葉思栩孤單單地坐在“單人床”上,昏黃的壁燈傾瀉下來,流光照耀在他面龐上。

他註意到一個很小很小的細節,葉思栩坐下後,第一個動作,卸了肩膀的力氣。

這種細微的肩頸動作一般觀眾根本不會註意到,尤其是當舞臺上同時出現四個演員,其中三個在演對手戲時候,餘下的演員有可能會被完全忽略的。

但也就是這樣一個小得不能更小的變化,讓秦越鳴深深地意識到:“辰辰”這個角色,成了。

葉思栩坐在那裏,什麽也不做,就已經一秒入戲,成為了故事裏的“辰辰”。

秦越鳴不無慨嘆地想,這世上的好演員分為兩種,一種是依靠天性本能,一種是依靠熟練技巧。

葉思栩身上最難能可貴的是混雜了質樸的天性,卻又擁有敏感脆弱的情感感知能力。

所以他是悲觀的,是脆弱的,是膽怯的,也是羞澀的;相反的是,他又能在這種悲觀主義天性指導下,最快速地感知角色的苦痛。

秦越鳴想到了那天在酒店,葉思栩看《玫瑰之死》能泫然哭泣,是一個道理。

同樣的故事,引不起他任何的悲傷,在他眼裏無奈超越悲傷。

他想,也許是自己年長了,也許等葉思栩再過些年,知道了生活的本質,也會變得和自己一樣麻木。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徒有無奈,無從悲傷。

而舞臺上的葉思栩忘了世界的存在,只在黑漆漆的自我世界裏與辰辰不斷對話,不斷感知他要這麽將自己的內心完整無誤的i傳達給別人知道。

他甚至忘了最關鍵的,令他寢食難安的,和陳若凡的對手戲。

在姐弟倆沖突矛盾最突出、對抗情緒最熾烈的場景後,有一幕是姐姐“星月”要推著弟弟“辰辰”坐回椅子,假裝兩人關系極為親密,叫父母可以放心的片段。

原先這一段在之前的彩排中都沒有產生問題,然而,今天陳若凡推著葉思栩坐下時,葉思栩一下子坐空了。

那把椅子,就在葉思栩的身後,但就差了那麽幾公分,他就一屁股栽倒了地上。

整個舞臺發出猝不及防地響聲。

葉思栩砸得肉疼,但下意識地就開始自己加了一句詞兒:“姐,你快拽我起來,一會兒吵著媽睡覺。”

陳若凡彎腰將他扶起來,續上了原先的臺詞:“你現在知道叫我姐,你心裏把我當你姐了?”

直到葉思栩重新坐上那把椅子,臺下的普通觀眾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演出事故,是一個意外。

然而秦越鳴洞察到了這一切。

他能感覺得到葉思栩在摔了一下後,狀態明顯不如之前的好,有一種直觀的、細小的畏首畏尾感。

秦越鳴沒料到,葉思栩居然在首演遇到這種事。

後面的大半個小時內,秦越鳴都為葉思栩的狀態捏了一把汗,又擔心其他的臨時狀況。

第一次上舞臺的演員即便可以承受得住一次意外,也很難挨過第二次意外。

好在後面沒有再出任何問題,葉思栩也順利地完成了整部戲,從頭到尾,辰辰這個人物的狀態飽滿,完成度極高。

謝幕時,葉思栩被孫老師攬著走到幕前和大家一起向臺下鞠躬,他心裏一直在打鼓,緊張地不知所以,小小聲地問孫老師:“我是不是搞砸了?”

孫老師按著他的肩膀說:“靈機應變做得非常好,一會兒李導也一定會誇你的,真的。”

葉思栩用力點頭,手指緊緊拽著眼罩,骨節泛白。

觀眾席爆發出陣陣熱烈的掌聲,一層觀眾不少都站了起來。

葉思栩一下子就看到了秦越鳴,他站在觀眾裏,又高有帥,耀眼奪目,好像他才是一個演員一樣。

他忐忑不安地下場,看到李導時,幾乎要哭出來了,眼角都是紅的:“對不起,李導,我……”

李放打開手臂抱抱他:“好了好了,第一次嘛!小問題啊,臺詞也接得上。”

陳若凡也拍著胸脯道:“媽呀,真的嚇死我了。阿葉摔下去那個咚的一聲,我眼睛都要直了。都是我不好,阿葉,我當時也有點緊張,沒註意到椅子還有點距離。對不起啊,我跟你道歉。”

葉思栩看著她,根本分辨不清楚,到底這眼神是什麽意思,只能搖頭:“沒事,是我自己當時也沒留意。”

孫老師給葉思栩遞了保溫杯:“事故不怕的,要緊的是救場。救得很好,證明阿葉你的臨場反應在提高,好事情。好了好了,都回去休息,我看你們神經高度緊張。”

那邊,李放找了負責道具陳列的人,單獨說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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