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藏龍◎

雨花花她爸看起來十分儒雅, 年紀大約四十幾歲。海瑤瑤還有些疑惑，心想雨花花她爸看著年紀挺大, 小女孩應當是老來女, 怪不得性格這麽跳脫嬌蠻。

小朋友家長回來了，海瑤瑤本來準備跑路呢，沒想到對方十分淡定, 還友好地介紹自己的姓, 做出一副要結交的姿態。

秉持著輸人不輸陣原則，海瑤瑤故作淡定地說：“哦，我姓海。”

聽見她對這個姓沒有反應，雨落岸眼中多了絲探究。

玄學界中門派眾多，其中以湘西雨家、沙城羅族、青山苗蟲最為出名。

雨家中能控雨，羅族能化沙，苗蟲能養蠱。

當然了，並不是其族中每人都能如此。大多是百年難遇, 只有天資最出眾的家族才有這些神通本領。

但只要是修習玄學一門的人, 都不會如海瑤瑤一般對這個姓無動於衷。

不過雨落岸沒有多問，而是語氣溫和道：“海小姐不必誤會，大家同為玄學人士，我對你沒有惡意。不知旁邊這三只鬼, 是你養的嗎？”

這是個個性還不錯的人，明明聽見女兒說鬼是海瑤瑤的，但還是額外再確認一遍。

海瑤瑤聽見對方的話，說：“是啊。”

她也不傻, 雨花花和她爸看見鬼後的反應都不像是普通人, 看來也是有真本事的玄門中人。就算自己不說, 對方也能看出來。

雨落岸目光落在海瑤瑤身後那三只長相不一的鬼身上, 審視片刻才收回眼，淡笑道：“海小姐養的鬼都很厲害。”

其中兩只都是厲鬼級別，厲鬼嗜血好殺。海瑤瑤居然能將它們乖乖收服，即使不甘不願也不得不排排站，可謂十分厲害。

有這一手本事的，他不自覺想到少時見過的那個女人。

那時他和父親夜間趕路，路過小鎮，見到一女人頭戴緯紗，乘坐木桿從山間飛過。

她所到之處鬼氣沖天，擡桿的便是兩只厲鬼，四面八方皆是圍繞在旁的黑色陰影。那些厲鬼無一不是厲害角色，在此女子面前卻都服服帖帖，乖順如稚兒。

當年礙於沖天鬼氣，雨落岸和父親並未上前詢問對方姓名，此後無數次路過此地卻也從未再見。

如今時隔三十幾年，他見到海瑤瑤時，卻莫名猜想她們或許有所關聯。

雨落岸緩緩走上來，出聲問道：“不知小友出自哪派？”

這話曾經也有人問過海瑤瑤，此刻她的答案也一樣：“西城海家。”

本以為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知道，沒想到對方居然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雨落岸遲疑片刻，忽然問道：“我小時曾經見過一女子……不知你可認識？”

他委婉將當年的場景敘述而出，只求一個答案。

少時記憶已經太過悠遠。如今只記得月光朦朧，那女子緯紗被風吹拂，露出白皙面容，驚鴻一眼。

海瑤瑤一楞，說：“養了很多鬼嗎？那應該是我奶奶或者我媽了。”

雨落岸蹙眉：“你奶奶和你媽媽？”

海瑤瑤一楞，反應片刻才解釋道：“我奶奶就是我外婆。”海家女人體質特殊，擅長招靈。她們成親只招贅，女兒出生從母姓，學養鬼。

奶奶曾經跟她說過，海家養鬼無人能及，能夠收服數十只上百只鬼的人，除了她奶奶，海瑤瑤再未見過旁人。

然而過了多年，雨落岸記憶或許有些出入。為了確定，海瑤瑤問道：“你如今……”

雨落岸立刻便懂了，微笑道：“我今年四十七歲，時光飛逝，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海瑤瑤立刻確定，說：“那便是我奶奶。”三十幾年前，她媽才出生不久，怎麽可能收服這麽多鬼。

她說：“她叫海霜盡，已經去世了。”

雨落岸怔然，倒是不知在想什麽。

他笑了一下，忽然說：“我們加個微信好友吧。我把你拉進我們玄學群，大家一起交流。”

海瑤瑤傻了：“什麽群？”

“玄學群。”

見海瑤瑤神情茫然，雨大師楞了一下，以為對方不信任，便緩和語氣解釋道：“你放心，我們是官方創辦，和外面那些不正規的組織不同。”

海瑤瑤小時候跟著奶奶學養鬼，從沒有聽過其他有關的玄學事情，更不知道居然還有什麽官方組織。

雖然她什麽都不懂，面上卻故作鎮定，拿著手機給雨大師掃碼。

兩人順利加上微信，海瑤瑤被拉進一個叫“玄學交友任務③群”。

群裏非常熱鬧，不停有人在發消息???，內容都跟玄學有關。

有人在交流玄學進步經驗、有人在圍觀隔壁道觀又在罵和尚、還有人爆料說誰家孩子不是親生的，現在兩口子正在鬧離婚……內容精彩紛呈。

海瑤瑤看得十分投入，忍不住拍大腿，痛呼自己這些年到底錯過了多少八卦。

雨落岸倒是解釋了句，說：“官方會在裏面發布任務，偶爾也有大佬在內分享經驗交流。”

海瑤瑤聽得很認真，對這位把自己拉進這種寶貴群的熱心人很是感激。

她跟雨落岸閑聊了一會兒，等到雨花花小朋友都不耐煩了，自己跑進屋裏，才隨口好奇道：“你提著菜這麽久，家裏人都不催你嗎？”

雨落岸搖頭，微笑說：“不必，家裏只有我和花花兩人。”

海瑤瑤呆住：“雨花花不是說她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嗎。”

剛雨花花還信誓旦旦威脅自己，喊出她師父她爸他媽她哥出來幫忙打人呢。

雨落岸只是說：“小孩子胡亂說話。家中親緣淡薄，哪有那麽多人。”

他見海瑤瑤神情震驚，便解釋道：“雨花花是我弟弟的孩子，他和弟媳前些年被鬼所害去世，家父精神不濟，我便收養了她。大約是因弟弟的事，家中對她多有寵愛。”

海瑤瑤更懵了。本來以為雨花花是被人寵壞的熊孩子，沒想到身世那麽可憐。

她的良心忽然有些小小的愧疚。

雨落岸語氣溫和：“她喜歡在網上玩，有時候會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但她性情不壞，如有得罪，請海小姐多包含。”

如果是女巫副本中的小男孩和熊家長，海瑤瑤一拳一個都不會手軟。但雨花花的身世也太慘了，加上雨落岸道歉誠懇，海瑤瑤便說：“她其實也沒說錯，我算得是不太準。”

雨落岸確實是玄門中的大佬，提點了海瑤瑤一些知識。

臨走前，雨落岸對海瑤瑤委婉提了一下養鬼的事情，說：“鬼性難測，你養他們在身邊應當小心。”

雨花花雖然話直白，卻不是沒有道理。養鬼的人最後不是變成不人不鬼的做惡之徒，和惡鬼無異，便是被鬼吞噬。

就算是運氣好些的，常年跟陰物相伴也會傷身，壽命不長。

想到少時那盛大的出行，以及八方來朝的惡鬼，雨落岸甚至沒有問海瑤瑤她奶奶是如何走的。

他們都心知肚明答案。

海瑤瑤想到奶奶被吞噬的場景，也沒說話，默默握緊手機。

從徐家鎮回來後，海瑤瑤坐在車上，腦海裏想得卻都是雨落岸對自己勸說的話。

剛好路過超市，摳門的海瑤瑤第一次這麽大方，進去買了一堆零食。

回家後許清淮並不在家，也不知去了哪裏。

海瑤瑤將買來的零食放下，全部推進自己的影子裏，小胖他們正躺在影子裏睡覺呢，忽然被好多吃的砸了一臉。

小胖和長頭人探出頭，震驚地看著海瑤瑤。

這還是那個摳門小氣的海瑤瑤嗎。

雖然大家不懂，但送上門的零食不吃白不吃。小胖和長頭人抱著薯片哢嚓哢嚓，海瑤瑤在一旁十分欣慰，鼓勵說：“多吃點，吃飽點。”

吃飽了就別惦記吃她了。

而且據說垃圾食品會降低食欲，吃多了這種油炸食品，小胖他們應該就不會想吃自己了吧。

等到晚上，許清淮才回家。

他手裏還拿著一些東西，仔細一看便發現是教材和覆習資料。

海瑤瑤一楞：“這是什麽？”

許清淮將東西放下，隨口說道：“覆習資料。下個月要開學返校，我準備在家覆習。”

海瑤瑤茫然：“啊，許哥你還在上學啊？”其實之前許清淮提過一句，但她明顯是忘了。

許清淮沈默，好笑道：“不然呢？”他也只比海瑤瑤大一歲，還在念書不是很正的事情嗎。

海瑤瑤這才知道，許清淮居然成績還不錯，就讀的大學是國內鼎鼎有名的A大。她要是考上這所學校，她奶奶墳上都得冒青煙，班主任校長都要在校門口拉橫幅。

海瑤瑤嘖嘖感嘆：“我聽說你們專業很牛逼啊，出來至少都是五百強高管，年薪百萬不是夢。”

許清淮被她逗笑了：“沒那麽誇張。”真有那種也是人中龍鳳，至少不可能人人都是。

海瑤瑤點點頭，又感嘆道：“但是你學校這麽厲害，幹嘛還要去無限游戲打工啊？還不如當家教呢。”這種級別的學校，在外當家教都能賺好多錢呢。

許清淮打開冰箱，睨了她一眼：“我當初就是去應聘家教兼職，開門便到了恐怖游戲。”

許清淮忍無可忍，好笑道：“海瑤瑤你是魚的記憶吧？”他明明跟對方說過這件事，現在看來對方是全忘了。

海瑤瑤楞了一下，小聲道歉說：“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她忽然懷疑會不會是自己多養了幾只鬼的原因。但是她只知道養鬼會減壽，也沒聽說過養鬼會得老年癡呆啊。

想了想，她決定拋棄這個念頭。

身為一個學渣，秉持著對學神的尊敬，海瑤瑤忍不住感嘆道：“許哥你真厲害，在副本裏厲害，在現實世界也好厲害。”

許清淮成績好，從小到大不知多少人誇他是學神，這類話聽了也不少，但大家都不如海瑤瑤這麽直白。

她拍馬屁的時候睜著一雙圓圓的杏眼，神情特別真誠。以至於性格清冷的許清淮都有些難以招架。

試想一下，一個挺可愛的少女蹲在你旁邊，語氣真誠地說你好厲害。這誰擋得住。

許清淮緩和語氣，鼓勵說：“沒多難，你努力也有機會。”

海瑤瑤搖搖頭，很真誠地說：“那也差太遠了。”她也在A市上學，不過大學只能說還好，和許清淮學校高考分差挺多。

她嘆了聲氣：“上學期期末我突擊覆習，背了好久，才勉勉強強沒掛科。”這輩子估計是跟學霸這個詞無緣了。

少女失落的樣子實在很可憐。他略微思索，便道：“你有不懂的知識可以來問我。”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副本中待了幾十年，也不知道現在那些高中知識點還能不能記起來。

想到這，許清淮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想回去後他得看看課本視頻。

許清淮行動力很強，拿回覆習資料後，當晚便開始學習。

他在恐怖游戲裏待了太久，如今即將重返校園，自然要趁假期翻查網課覆習書本知識。

畢竟他還答應替海瑤瑤講題，如果對方真來問他，他回答不上，豈不是很尷尬。

不過今天網速似乎有問題。

課堂視頻一開始還算流暢，然而到了後面漸漸開始卡頓，看一秒卡三秒，許清淮仿佛在看ppt。

在有關學習和工作的事情，許清淮向來認真專註且有耐心，但此刻即使是他也難免煩躁。

他推開門決定去找海瑤瑤問家裏的網是不是出了問題，卻發現對方正舉著手機打游戲。

聽見許清淮的疑問，海瑤瑤熟練地掏出手機，一看就明白了：“哦你被限速了，1kb每秒。”

許清淮瞇起了眼：“限速？”

海瑤瑤以為他不懂，熱心解釋說：“是隔壁限制網速了。我忘記跟你說了，他每到下雨天就心情不好，會限速。”

她說著說著，楞了一下。她忽然想到什麽，猛地一拍大腿：“我說怪不得之前每次論壇帖子的任務我都搶不過別人，原來是網不行啊！！”

海瑤瑤作為名副其實的摳門精，她都窮到啃饅頭了，怎麽可能舍得自己裝寬帶付網費。所以他們現在用的wifi是蹭的隔壁鄰居家的網。

海瑤瑤耐心解釋說：“我們是蹭別人家wifi啊。網絡管理人可以在後臺限制蹭自家wifi的人，把他們的網速降到很低很低，比如你這樣。”

事情走向越來越離譜了，認識海瑤瑤的每一天都在刷新許清淮的認知。

海瑤瑤攤手，說：“這也沒辦法啦，畢竟是人家的寬帶，他們不讓我們蹭網也很正常啦。”

她雖然很窮很扣，但自認是一個很有素質的鄰居，蹭網被逮捕也沒有辦法啦。

許清淮差點被氣笑了，忍無可忍：“我們裝個寬帶。”

海瑤瑤依依不舍，她還欠許清淮錢呢。雖然對方沒讓她還錢，但她卻沒忘記這筆巨款，最近吃橘子都摳摳搜搜省著。

海瑤瑤絲毫不改小氣作風，猶猶豫豫地想要說話。

許清淮看她還想拒絕，當機立斷：“我出錢。”雖然手機也用流量，但他要看學校視頻自學網課，算下來沒有寬帶網速快和劃算。

許清淮出錢，海瑤瑤當然不會不同意。不過她有點愧疚，便說：“那就暫時你出錢吧，等我下個任務賺到錢，我就還你！”

她今天是沒錢還了。

因為雨落岸的話，海瑤瑤今天給小胖他們買了好多零食，甚至有好多進口零食，就是希望這幾只鬼多多嘗試。萬一它們有喜歡的口味，就不再向往吃人了呢。

現在物價飛漲，零食也不便宜???，一眨眼就是好幾百。作為一只卑微的養鬼人，海瑤瑤現在是真沒錢了。

許清淮沒把這件事放心上，隨口道：“不用，你留著自己買橘子吃吧。”

他雷厲風行，當天便找人來裝了寬帶，還是網速最快那種。許清淮秉持著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念頭，第二天給海瑤瑤買了臺電腦。

他以己度人，便想著順便給海瑤瑤把電腦配好，方便對方假期覆習功課。

結果海瑤瑤抱著新電腦打新游戲。

許清淮：……

時間很快過去，相安無事幾天後，海瑤瑤終於選好了新任務。

自從論壇管理員事件後，找海瑤瑤接任務的人絡繹不絕，她也有了選擇的權力，可以在價格和要求上有不同的意見。

第三個客戶姓雲，她和之前帶的新人不同，這次是第五次進副本。

能付得起數百萬雇傭費，現實中自然非富即貴。海瑤瑤和許清淮親自去了雲家一趟，這是對方的要求，也是他們的誠意。

畢竟恐怖游戲中危險至極，雇主選擇保護人陪自己進入其中，無異於是把命交給對方。

要求現實中見一面詳細商討，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求。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就在彼此快商談好細節時，原本安靜的客廳裏有了人的腳步聲。

一個中年人走了出來，喜不自勝道：“小雲，白離隊長答應接你這一單了！”

雲小姐立刻起身，猛地松了口氣：“三叔你說的是真的？白隊長他們願意了？！”

“開始說不接嗎？現在……”三叔看了眼客廳的眾人，及時收住了後面的話。

他笑著說：“不好意思諸位，小雲這個任務已經有人接了。辛苦兩位大師來一趟，今日來的人，雲家每人贈一筆謝禮作為補償。”

海瑤瑤雖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生意不是說了就能成，她知道白離團隊的名氣，對方選擇也無可厚非。

而且有錢補償，她們也不算白忙活。

許清淮也很淡定，他最近本就不急著進副本，無非是陪海瑤瑤來這一趟。

兩人離開雲家時，正好看見另一行人被管家熱切地迎了進去。總共四人有男有女，為首的是一位青年男子。

幾人擦肩而過時，對方忽然看相海瑤瑤身旁的許清淮，眉眼銳利。

半個小時後，白離收了想要的東西。

他對三叔道：“你們既然已經找了高人，為何又來找我們？”

“高人？”三叔一行人狐疑。

白離沈聲：“剛才過去那名男子，能力不在我之下。”

白離前段時間過了第九個副本，正式從游戲中脫身，甚至為此名聲大噪。如今他開口說許清淮比自己經歷的副本多，難不成對方比他還要先從游戲脫身。

白離身邊的男人忽然往後一靠，說“可別說，女的也不簡單，我看她影子裏藏了鬼。”

所有人楞了一下，屋內鴉雀無聲。

三叔看著臉色發白的侄女，以及其他神情不明的白離團隊，打著哈哈說：“臥龍藏虎啊，臥虎藏龍。”

作者有話說：

前幾天欠的更新補完啦，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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