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先去了圖書館，因為來得早，圖書館裏人還並不是很多，文嘉樂帶了借閱卡，順利地找到一張空桌子，跟蔣明卓面對面坐下，他把書包放在桌子上，拉開拉鏈，開始像變魔術一樣從包裏掏出食物。

盒裝牛奶，袋裝面包，保鮮膜包好的三明治，便當盒裏排的整整齊齊的鮮蝦餃和小籠包。文嘉樂把東西擺在兩個人中間，問蔣明卓：“你吃早飯了嗎？我媽媽給我們準備的早飯，你想吃什麽呀！”

蔣明卓目瞪口呆，感慨道：“文嘉樂，你也太誇張了吧，你是來寫作業的還是來野炊的？”

文嘉樂用氣音跟蔣明卓交流：“你不知道，我媽聽說我要早起來圖書館學習，激動得大清早就起床給我做早飯，面包和三明治是今天早晨現做的，蝦餃和小籠包是她去外邊早點攤上買的，你想吃什麽隨便吃。”

蔣明卓突然有點感慨。文嘉樂活潑愛鬧，但是並不嬌氣驕縱，應該是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裏長大，也只有寵愛他的爸爸媽媽，才會養出這麽討人喜歡的文嘉樂。他能想象到文嘉樂的媽媽對於文嘉樂的每一點成長和改變所體會到的驚喜，而蔣明卓，他從來沒有真真切切地在“媽媽”身上體會到這種情感。

他正在發呆，文嘉樂已經剝開三明治的保鮮膜，張大嘴咬了一口，三明治裏夾的醬汁粘在他的嘴唇上，文嘉樂伸出舌尖給舔掉了。他用手捏了一只蝦餃遞到蔣明卓面前，含含糊糊說：“你怎麽不吃呀！”

蔣明卓低頭把送到自己嘴邊的蝦餃一口吞掉，說：“吃，現在就吃。”

文嘉樂一邊啃三明治一邊翻書，他學習習慣很好，寫作業之前會先把書看一遍，合上書以後三明治也吃完了，拿著習題刷刷刷一陣寫，下筆如有神。

蔣明卓時不時擡頭看他兩眼，突然開口說：“文嘉樂，十一假期過了之後就要月考了。”

文嘉樂點點頭，敷衍道：“怎麽啦？”

“所以你月考的時候，不要再假裝題目不會做了，從這一次開始認認真真考試吧。”

文嘉樂的神色突然開始躲閃，磕磕巴巴一會兒，他破釜沈舟似的說：“你是怎麽知道的？”似乎是怕蔣明卓聽不明白這沒頭沒尾的問題，他又趕緊補充道：“就是關於我以前的考試。”

“我跟你坐了一個月的同桌了，你這麽聰明，學習習慣也很好，沒道理考試總是落在後面，除非是你自己不想考好。”顧忌是在圖書館裏，蔣明卓聲音不大，但是他說的很慢很篤定。

蔣明卓問他：“是因為不想太突出而做了靶子嗎？”

他戳中文嘉樂的心事，文嘉樂哼哼唧唧掩飾道：“沒有啦，就是叛逆嘛，叛逆你懂吧！”

蔣明卓笑瞇瞇說：“叛逆能逆到乖乖在辦公室挨董老師批嗎？我記得我第一天來的時候，董老師在辦公室講過你從前的成績和現在的成績。”

果然，聽他說完，文嘉樂的神色黯了一瞬，然後說：“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後我就不用那樣啦。”

蔣明卓並不想對文嘉樂那樣做的原因刨根究底，他只希望文嘉樂以後可以真正做自己，所以便沒有再往下問。

兩個人沒再嘰嘰咕咕講個不停，既然說了是來寫作業的，文嘉樂就乖乖寫了一上午作業。只是他人靜下來，嘴巴卻靜不下來，姚老師準備的都是雙人份，蔣明卓早晨沒什麽胃口，就吃了幾個蝦餃，其他的東西都是文嘉樂在吃，他像個倉鼠似的，啃完了剩下的小籠包。

然後他從書包的小夾層裏摸出一顆奶糖剝開塞到嘴裏，說：“哎！還好你沒吃，今天小籠包的餡兒怎麽調的這麽鹹呀，我得跟姚老師反映一下。”

蔣明卓覺得好笑，說：“別吃了，坐這兒不到倆小時你嘴就沒停過，不吃午飯了嗎？”

文嘉樂咬著筆尖想了兩秒，說：“這邊有家萬州烤魚不錯，待會兒去吃嗎？”

蔣明卓心服口服，只要跟文嘉樂在一起，哪裏都是食堂。

午飯最終還是沒去吃烤魚，文嘉樂覺得早飯太鹹，所以作業差不多寫完的時候，兩個人收拾東西去喝粥。

粥是冰鎮過的，裏邊的米熬得粒粒軟糯，又放了十足的糖，文嘉樂咬了一大勺送進嘴裏，爽得瞇起眼睛品味。蔣明卓覺得他好玩，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文嘉樂的鼻尖。

文嘉樂睜開眼睛傻乎乎的笑：“你幹嘛呀？”

蔣明卓敲敲他的碗，說：“別美了，快吃，吃完了教你去打球。”

文嘉樂的臉瞬間垮下臉，哭喪著臉說：“一定要學嗎？可不可以我在旁邊給你加油啊？”

蔣明卓嘿嘿嘿地陰笑道：“不學的話不是白白浪費了你今天穿的新鞋？”

文嘉樂後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該穿著新鞋出來得瑟。

慢吞吞吃完飯，文嘉樂不想走路了，雖然說圖書館和體育館挨著，可體育館那麽大，進去還得走很遠，文嘉樂就跟蔣明卓商量，讓蔣明卓去開個小黃車，自己騎著蔣明卓的酷炫單車。

蔣明卓的車已經被他改造地非常好騎，文嘉樂什麽都想試試，蔣明卓就給他把車座調低了點，讓文嘉樂放心大膽地騎。

體育館裏的路四通八達，正好中午這會兒別人都去吃飯了，體育館裏沒什麽人，文嘉樂美滋滋地在路上繞著S形橫沖直撞。

蔣明卓慢悠悠騎著小黃車在背後看著文嘉樂，看著看著就看到另一個人騎了輛單車從路口蹭到文嘉樂旁邊，蔣明卓看得心驚膽戰，剛想開口讓文嘉樂小心點停下來，就看到文嘉樂和另一輛車都靠在了路邊。

蔣明卓用力蹬了幾下趕上去，看見另一個騎車的人居然是顧鵬。顧鵬正親昵地搭著文嘉樂的肩，說：“喲，樂樂，真不容易，你也來體育館。”

文嘉樂在蔣明卓眼裏差不多是個傻的，他一點也沒想把顧鵬搭在他肩上的手拿開，笑瞇瞇說：“沒有啦，是蔣明卓帶我來的。”

顧鵬這才看到蔣明卓跟在後邊，蔣明卓便說：“對，周末沒事，帶樂樂過來教他打球。”

文嘉樂回頭瞪了蔣明卓一眼，就聽見顧鵬驚喜道：“是嗎？剛好我也一個人呢，咱倆一起教樂樂唄！反正閑著無聊，咱們人也不夠打一局的。”

文嘉樂敢跟蔣明卓鬧騰說不學，卻絕對不敢跟顧鵬鬧騰說不學，其實顧鵬的語氣也並不比蔣明卓兇，甚至是熱情的，可文嘉樂就是怵他。這點兒怵放在蔣明卓眼裏，又變成了文嘉樂乖乖聽顧鵬的話，就是不聽他的話。

他們去了籃球館，因為卡的時間點湊巧，雖然是周末，午飯時間的球館還是空蕩蕩的。蔣明卓和文嘉樂去存包，顧鵬去借了個籃球過來。

他拍了幾下，球場裏一陣砰砰砰的回音，然後沖文嘉樂招招手說：“樂樂過來。”

文嘉樂才不想過去，他磨磨蹭蹭一步一挪，蔣明卓扭頭一看，文嘉樂特別嬌羞似的往前走，沒來由的就一肚子火，他三步兩步走上前，撫著文嘉樂的腰說：“走走走，走快點兒。”

文嘉樂跟趕鴨子上架似的站在籃球架下邊，手都不知道往哪擺，顧鵬和蔣明卓也沒教過人打球，把人拉到球場上了，蔣明卓又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回憶著自己當初剛入校隊時候的經驗，說：“你先站這兒，原地投籃。”

顧鵬開口道：“他什麽都不會，怎麽能一上來就投籃，至少得熱熱身練練彈跳什麽的吧。”

蔣明卓怎麽願意輸給顧鵬，他開口道：“永遠在做準備工作什麽時候才能學會。”

文嘉樂傻站在一邊看顧鵬和蔣明卓你一言我一語地懟起來，心裏美滋滋的，他心想你們就吵吧，能讓我少練一會兒是一會兒。

可沒想到顧鵬卻先退了一步，說：“那這樣，我帶樂樂先熱身，你願意帶他投籃就等熱身完了再教他行吧。”

他嘴上是征求蔣明卓意見的語氣，實際上可沒在問蔣明卓的想法，直接拉著文嘉樂往場外走，說：“先繞場跑兩圈兒，然後我帶你做熱身。”

文嘉樂磨磨蹭蹭開始跑，邊跑邊心想，自己這是做錯了什麽呀，一個兩個爭著要教他打球，可他從來沒說過自己要學打球啊？

蔣明卓抱著球站在場內看顧鵬帶文嘉樂做準備活動，他越看越窩火，文嘉樂都這麽大了，難道照葫蘆畫瓢還能不會嗎？顧鵬也不知道打著什麽主意，非得親自上陣擺弄文嘉樂的小胳膊小腿兒。文嘉樂也是，被顧鵬揉來捏去，關節都給掰地嘎嘣嘎嘣響，也不知道哼唧一聲。

蔣明卓氣得鼻孔要冒煙，覺得一個熱身活動被做得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然後文嘉樂才從顧鵬手下釋放出來，又進了蔣明卓的魔爪。

蔣明卓心想自己得跟顧鵬扯平，於是也抓著文嘉樂的爪子給他擺預備投球的動作。他一邊擺弄一邊說：“你先這樣無實物試一下動作，先抓住動作要領。”

文嘉樂轉轉眼珠，突然哎呦哎喲地叫起來，蔣明卓嚇了一跳，捏著他肩膀問：“怎麽了？哪兒弄疼你了嗎？”

文嘉樂可憐巴巴地抽著氣說：“抽筋了抽筋了，剛才練得太猛了，哎呀呀好疼好疼！”

文嘉樂生怕蔣明卓不信，眼一閉心一橫，軟趴趴地倒在蔣明卓懷裏，說：“站不住了，剛才應該是扭到筋了，你快扶我過去。”

蔣明卓半信半疑，“到底是抽筋還是扭到筋了？”

顧鵬卻先走過來攙著文嘉樂往場外走，文嘉樂順水推舟，哇啦哇啦叫喚著被顧鵬架出場外。顧鵬讓文嘉樂在邊上坐著，扭過頭跟蔣明卓吵架：“他都說了傷著了你還磨磨蹭蹭，你想什麽呢？”

文嘉樂一聽有人給自己幫腔，底氣立刻足了，叫喚道：“就是！你居然還懷疑我！”

蔣明卓也不是沒見過人受傷，大概知道真正抽筋了扭著了是個什麽情況，但是文嘉樂這樣瞪著眼睛跟他鬧騰，他覺得這麽可愛，饒他一命好了，於是走上前去蹲在文嘉樂腳邊，說：“那我給你揉揉好不好？”

大概是他這麽少有的溫柔的語氣嚇著文嘉樂了，文嘉樂緩慢地點點頭說：“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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