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自從貼了出兌，漸有門庭冷落的趨勢，貨品也越來越少，斷貨的東西也不再進貨，有的時候連洗澡也不想接了，因為停氣屋子裏很冷，每天縮在床上蓋著被子什麽也不想幹，很茫然。

有一些關系較好的顧客會惋惜的說，這不是幹的挺好的嗎，幹了這麽多年也累積了不少客源，不幹了多可惜。或者說，打工哪有自己幹好啊，既受氣又不自由。還有人問我是不幹了還是搬家，要是搬家的話他們還跟過去，我以為他們不過是客套，就只是笑笑，豆豆的主人說，我家在***，每次開車過來都得半個多小時，你只要不搬到江北就行。我確實有些驚奇，原來還有慕名而來的顧客，雖然每次來都只是剪毛而已。直到我決心兌店才發現我也有一些忠實可親的顧客，會有搬到江北還開車過來剪毛的人，會有經人介紹舍近求遠的人，也會有三年來不離不棄的人，平日或許沒什麽往來，卻一直默默支持著。不過，也僅此而已，我告誡自己別天真了，這些都不過說明我往日的辛勞並不全是無用功，有什麽可沾沾自喜的。

4月10日，兌店進行的很不順利，來看店的人不是嫌位置不好，地方難找，就是嫌面積太小，格局不好。再就是問設備單賣多少錢，各種壓價。雖然是二手的，已經賣到比新品半價還低的價錢仍舊各種挑剔，還要打包附贈。開始還火大的各種爭辯不甩，一天一天地過去就有種滿身血肉模糊被禿鷲圍食的肉疼感，而且完全看不到被解救的希望。說起來都是同行，撿便宜誰都能理解，但是要不要這麽狠啊，人家的機器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好吧！最離譜的是一鄰縣的女的，跟我哭訴她家房租多貴，錢多難賺，生意多難做，說馬上要交房租了拿不出那麽多錢，要三千把設備都包了。這個價錢剛夠買血球儀，何況還有無影燈，顯微鏡什麽的，我自然不同意。我說無影燈本來就有很多人要，你既然拿不出那麽多錢，就只拿血球儀和顯微鏡，其他的小設備也附贈給你。她居然說，除去無影燈的話她只能出1500，還要包括美容設備。我一氣之下直接把她拉黑了，簡直欺人太甚！當我賣破爛呢，可惜就算生氣就算覺得不值，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淪落到賣破爛的境地了。原來三百多一個的貨架子連收二手家電的都不要，洗衣機熱水器就只給個二三十的價,我不禁懊悔當初怎麽不曉得上網都買二手貨。我現在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4月21日，所有要賣的東西都掛到了網上，除了低到白撿的桌子一個接一個的賣掉了，其他物件乏人問津，眼見房子快到租期，來問過的人都嫌房租貴，看起來就連空兌的希望也渺茫，每天就只是被中介騷擾，簡直不勝其煩。一個轉店鋪的網站的人被我拒絕後嘲諷地說，看來你還是不著急啊！其實哪裏是不急，只是被打擊的次數多了已經放棄希望了。詢問的，過來看的還少嗎，直接杳無音訊的也有，直接否決的也有，托詞不來的也有，完全再不回覆的還有……既然如此，就算再廣為人知，再多人問詢來看房又怎樣，已經被否決的各種理由又不是可以就此改善了，結果還不是殊途同歸。

4月25日，越來越沈不住氣了，每天在58，趕集的各種刷新，在哈市獸醫群不斷粘貼，問的人越來越少，大概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有興趣的也都問過了，確是完全沒有能出手的跡象。抱著一線希望問我同學，她既然要開新店能不能把我的設備收了，畢竟當初開店店址設備貨品貨架裏裏外外都是她一手經辦的，價錢最了解不過。可是她拒絕了，因為新店與別人合夥，東西都要買新的，我問那貨品能收嗎？她說只能幫我賣。心忽然一下沈到底兒，什麽都不想說了。在商言商，無可厚非，是我太天真而已。

4月30日，終於還是把設備打包賣了，等於絕了兌寵物門診的路。我實在沒有孤註一擲破釜沈舟的勇氣，誠然賣設備那點兒小錢比整體出兌差遠了，現在與我卻是能得一點兒算一點兒，什麽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骨氣，那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就一個電子屏，八百多做的，結果人家三百收還得自己給卸下來，二層樓的高度，看那份量我自己根本拿不動，找幾個勞工還跟我嚷什麽高空作業多大風險，我居然楞是花了一百二才弄下來。為了那點兒差價不惜擔了拆卸費打水漂的風險，結果真就倒黴得那個什麽狗屁順風電子設備不收了。我發現自己真是有夠衰，什麽爛人都能碰上。不對，應該說，我就是傻，讓他交定金時，那人態度蠻橫的說，愛賣不賣，沒有交定金一說的時候，我就該認識到這人的惡劣，偏還抱著僥幸心理認慫了，然後說發的地址不對又出差又沒空的等了又等，還一副受氣包的德行陪小心道歉，直到人家撕破臉掛了電話才敢徹底死心，為了那點兒錢真是窩囊到家了，自己都忍不住唾棄自己，缺心眼也得有個限度吧！可是能怎樣呢，一賭氣都當破爛扔了？原來都說棱角是會慢慢磨平的，我還不信，雖然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我仍舊依然故我。但是這一個月來，從開始的寸步不讓到現在的分文必爭，這真是個糟心的過程。越是到後來出價越低，之前的人卻已經回絕得太死沒有挽回餘地，賭氣不賣難道真的花錢托運回家？不說回去之後沒有電梯的六樓要怎麽搬上去，單單那一堆機器要放在哪裏？即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機器只會越來越便宜越來越便捷精巧，這些舊式的設備也只會越來越不值錢。認清現實然後退讓妥協，原來我不是做不到……

5月3日，屋子裏仍舊很冷，坐在哪裏都凍腳。這樣的溫度居然都有蒼蠅了，我看著它在玻璃上沒頭沒腦的亂撞，不由得想到自己，前路看似光明一片，其實此路不通。偏還就是不知拐彎不會變通的性子，活該頭破血流。

微博到此為止，我看完心情有些沈重，吳澤兌店的消息居然一點兒口風不漏，到底還有沒有拿我們當朋友！我質問她的時候，她淡淡的說，如果身邊的朋友都愛莫能助，還能指望遠水解近渴嗎？況且友誼一樣是經不起考驗的，不自量力的求援不過是讓本就脆弱的關系更快破裂。我只當她這段時間遭遇太多不公有些心灰意冷，況且這些事情我確實也幫不上忙，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我問她之後有什麽打算，她說回老家結婚，工作的事情以後再說，也許就在家相夫教子了。

沒有人能對別人的傷痛完全感同身受，但是吳澤的那種死寂太過明顯的透出一種無望的哀傷，與以前生氣勃勃的橫沖直撞完全判若兩人。她原來很看不上家庭婦女，認為那些人與社會脫節不求上進，天天沈迷於家長裏短飛短流長，現在居然要回家相夫教子，簡直像天方夜譚。可是誰又能一成不變？誰又能毫不妥協？過剛易折，吳澤原本的性格也實在該改改，或許這也不算太差的結局。

尾聲

我去參加吳澤的婚禮，她老家有些偏遠，以前北京的同事都沒有過去，她也沒通知她同學，大部分人都是她媽的朋友同事和家裏的親戚。她老公其貌不揚，據說是相親認識的，談不上情投意合，只不過互相的各方面條件大致上半斤八兩也就結婚了。我看著很久沒見的吳澤，她真的沈靜了很多，原來的沈默寡言也掩不住的銳氣，現在完全看不到了；原來雖然也面癱，現在卻明顯端著副面具了，嘴角微微的上翹，眼裏卻無情緒，她周身似乎籠著一層膜，不近不遠的將周邊的人隔開。我對她說恭喜的時候，她依舊那樣波瀾不興的微笑，淡淡的說謝謝。不過一年多沒見，我們之間就只剩下客套了嗎？可惜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時過境遷的時候，就連原本的共同話題也遙遠之極，那些曾經認識的人經歷過的事兒現下完全不合時宜，就像其他那些同學同事最終免不了要擦肩而過。

我也沒有再回北京，我父母替我找了個小文員的工作，早九晚五，雙休有年假，工資在哈爾濱也算中等，雖然算不上鐵飯碗，也算穩定。至少離家近，待在父母身邊，輕松又體面，按長輩的話講，女孩子做這樣的工作才好找對象，有個好老公，安安穩穩的生活比什麽都強。對於我自己來講，本來也沒什麽天賦異秉，看到同事們諸般掙紮而前途茫茫，就這樣改行也算個不錯的出路，畢竟我很懷疑自己能比他們做得更好，那麽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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