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3群體生活

關燈
食堂在三樓,門口貼著告示:吃飯時請脫掉工作服!人很多,大部分是生面孔。打飯要排隊,我跟在張姐後面拿了餐盤和筷子,她拿的是兩份,一份是替樓下值班的王玥打的。掌勺師傅面前有兩個大盆,旁邊還有一口鍋。張姐說菜是大師傅分,湯和米飯自己盛。我這才發現原來還有盛湯的小碗,但顯然已經被拿光了。張姐盛好了飯菜就和相熟的同事坐到一起了,我看了看周圍大多也三三兩兩的一起邊吃邊聊,我端著盤子隨便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吃起來。

呃,西紅柿炒雞蛋為什麽是甜的?感覺味道很奇怪。我看到眼鏡男和一個睡眼惺忪,頭發蓬亂的男同事打招呼,那個被叫做程建的人個子不高,黑瘦的樣子,一臉的無精打采。眼鏡男說“昨天有夜診?整天睡不醒的樣子。”那人皮皮的回到“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試試天天上夜班,白天睡覺什麽滋味。”眼鏡男就一撇嘴說“就你自己上夜班了?以為誰不知道你通宵打游戲呢!”那程健就緊張的一拉他衣服,四顧看了看,悻悻的說“靠,小聲點兒,想我挨批啊!”眼睛男就一臉得意的說“我看了,領導沒來,再說你那點兒破事誰不知道,要告發也早告了。”程健打了個哈欠,再不理他自顧盛飯去了。

我匆匆吃了飯跟隨其他人將托盤送到後廚,然後回到樓下。註射室只有王玥一個人,她看到我一個人下來就說“現在沒人(打針輸液),我就先去吃飯了。你先盯會兒,估計張姐他們也快下來了。”我說好,她走了沒多久,一個顧客哭哭啼啼的抱著一只貓進來。那只白貓奄奄一息的樣子,十分消瘦。她把藥袋遞給站在櫃臺後的我,就站在一邊抱著貓繼續哭。我只好硬著頭皮接過來,打開方子一看,三個大字‘安樂死’。呃,我看了一下袋子裏面有一個很粗的針管,一個小的針管,兩只藥,就沒了。

正手足無措間,張姐回來了,她看了一眼方子,將註射器撕掉包裝,分別抽進兩種藥,然後排掉空氣。又將大註射器的針頭拔掉,換了一個頭皮針插上,然後把藥和棉球裝進托盤遞給我,又拿給我一個小號脖圈和一個聽診器。然後對那個一直哭的女人說“請節哀,你也盡力了,現在只能好好的送它走。”並讓她在處方上簽字,那女人聞言哭得更厲害,幾筆畫上名字後就將臉頰貼在那只一動不動的貓身上,蹭來蹭去,淚水打濕了貓毛。我見她哭得傷心,心裏也有些傷感,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要面對生老病死這樣無奈的局面。

張姐又安撫了她幾句,大意是說再拖延下去不過徒增它的痛苦,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然後接過了貓,告訴她在這裏等著,就帶我走出註射室。從藥房旁邊拐進去依次是化驗室,四診,五診,處置室。我一路新奇的四處張望,午飯後似乎很多人都還沒到崗,各科室都較空曠。

進了處置室,裏面坐著一個高高胖胖的年輕男子,絡腮胡,平頭。他擡眼看了我們一下,漫不經心的說“噢,那只安樂的貓。”張姐把貓平放在桌上,回身反鎖了房門,問道“許瑞,這貓什麽病啊?高老師很少開安樂。”那男子嗤的一聲說“這女人也真是絕品,她家貓不吃不喝還吐,她都能挺了一周才來看。慢性腎衰,之前都不知道病了多久了,自己要求安樂的,不想治。”他說話一口京腔,臉帶不屑,顯得特高傲。

張姐聽了就說“哎?我看她哭得特傷心呢。”許瑞就嘖的一聲“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張姐也就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叫過我說“小江,你來試試,先是肌肉註射麻藥,然後靜推□□,明白了嗎?”我點點頭,走上前,托起那只貓的一條後腿,在股部摸索,那貓瘦的皮包骨,實在很難下針。張姐在一旁說“股後側有坐骨神經,盡量靠前紮,進針之後回抽,沒有血才可以推藥。”我一邊答應,一邊下針,手心都緊張的出了汗。許瑞坐在一旁說“這貓都昏迷了吧?不打麻藥估計也沒啥反應。”張姐頭也不擡的說“一切按程序來。”接著又指點我紮止血帶,找血管,如何進針,固定。其實這個過程我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但自己做起來時終究不像看起來那麽簡單。這只貓雖然血管很癟,但是皮膚薄而透明,擦了藥棉後可以清楚的看見一條青色的血管在前臂中央。進針之後看到回血,我心裏雀躍起來,結果藥液剛推進一點就鼓起一個包。

張姐說“停,先別推了。”拿了一個幹棉球壓在針眼處,抽出針頭。我臉紅起來,知道是針刺穿血管,藥液漏到皮下了。訕訕的站到一邊以為機會再次與我擦肩而過了。結果張姐看了我一眼說“楞著幹嘛,紮那只腿。”我當時差點喜極而泣,天使就在我身邊啊!在她的指點下,我註意了角度和力度,終於順利完成。看著她反覆的聽診心臟確認死亡後,幫她把屍體包裹好。後來實習期中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幾乎專職做安樂死……

第一次做成一件事情,那種愉悅感往往超出以後再做的更高難度的事情的喜悅。大概是因為它本身代表了一個□□,邁進了一個門檻。雖然在面對動物主人時有些情感方面的愧疚。不過我顯然是高興的太早了,輸液這件事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像噩夢一樣難以擺脫。

輸液區有時候會有一些連續的病例,他們每天來,對醫院裏的生熟面孔分得比我還清,有些人就會故意逗我說“小姑娘,你是新來的吧?”“你是哪裏人啊?”“你們工資很高吧?”我開始還會認真回答,覺得大家都是善意的閑聊,也不是什麽太私密的事情,漸漸的就有些厭煩,因為老是回答不同的人同樣的問題。其中的一個問題尤其討厭,:‘你幹這行是因為喜歡動物嗎?’這是顯而易見的吧!最無語的是,就算有人真的不喜歡,他會照實回答嗎?回答這種沒有其他可選答案的問題,是需要相當多耐心的,回答之後還要被問話者熱心的讚揚一番,諸如‘一看你就是很有愛心的人。’之類的話,自己只能在旁邊陪笑……尤其年歲漸長之後更加受不了這種煽情戲碼。

到了下午五點,夜班的人來了,是兩個男孩,其中一個就是中午吃飯時見過的程建,另外一個長得白凈而敦厚,總是笑瞇瞇的,他叫王哲。吃過晚飯,醫院裏的人明顯少了很多,又不太忙,很多人都會聚堆兒閑聊。但是來註射室的人就很少,一來是因為這裏是樓上領導下班出門的必經之地,敞亮的大玻璃從外面隨便一瞄就一目了然;二來這邊經常有顧客,也不是很方便。偶爾也就對面診室的醫生會來看看畜主的輸液情況隨口和我們打個招呼或叮囑什麽事情。

從開始上長班後,我才發現一診室的大夫似乎總是在,沒有見他休息或倒班過。慢慢的也開始知道他就是那個處方總是寫得很淩亂很滿的醫生。張姐曾特意叮囑過我,看他的處方一定要仔細,有的時候,頁面最上方也會有醫囑。至於下面連署名的地方都只能勉強留出‘劉成’兩個字的空處。

劉成是個又高又壯的人,絡腮胡總是刮得不太幹凈,顯得毛發異常茂密。他說話很快吐字不太清晰,常常無意識的前後重疊,走路也很快,總是帶起一陣風,顯得很匆忙的樣子。他的顧客很多,有時會親自來看他處方的執行情況,詢問顧客在輸液中是否有什麽問題。我覺得這人很敬業,還很隨和,又沒有架子。

醫生只有兩班,白班和夜班,是早九晚五的作息。那些老師是不上夜班的,他們還有雙休。所以夜班只在那幾個年輕醫生中輪流上。今晚的夜班是二診的吳醫生,他個子很高,長得也很帥,說話一股粵語腔,很喜歡講笑話,可能是口音太重,笑話又很冷,我一直都聽不太懂他說什麽。後來我發現大家基本也這樣,大多是隨便附和一下了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