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和王夫人雖然很喜歡國子監的漢堡包奶茶, 但因為國子監尚未開通校外外賣，所以購買起來並不方便，之後總共又吃了兩次, 導致有些不過癮。

這一日, 王夫人在外面看首飾, 聽聞聚緣樓也開始賣奶茶, 頓時按捺不住好奇心，加之她對奶茶的味道思念不已, 便帶著丫鬟親自走了一趟。

聚緣樓新開的甜點鋪子和聚緣樓在同一條街上。王夫人到的時候，裏面已經擠滿了客人，險些進不去。不過待聚緣樓的店小二看見她後，對方立刻殷勤地引她從另一邊進入鋪子裏。

其他的排隊的人見此情形紛紛反對：“憑什麽她不需要排隊, 我們都等好久了！”

店小二不耐煩：“去去去，愛買不買，又不是我求著你們買！”

態度比大爺都要囂張, 著實把大家氣得不輕, 有些百姓不願受此侮辱，直接轉身離開, 但大部分人還是留了下來。

王夫人享受慣了特權, 並未覺得有什麽。她插隊點了一份牛奶茶，聚緣樓的奶茶和國子監的一樣，都是用竹筒裝著，甚至更為精致。

她當即喝了一口, 原以為會很滿足，結果牛奶茶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同於國子監奶茶，奶香、茶香十足，這份奶茶味道偏苦, 牛奶的味道也很淡。裏面甚至沒有黑珍珠。

雖然很甜，滿足了大家喜歡糖水的期望，但喝多了會感到膩歪。

王夫人以為是自己很長時間沒有喝而產生錯覺，可接下來她居然在裏面喝到了一根茶葉棒！

脾氣暴躁的王夫人震驚地吐出來，質問店小二：“為什麽裏面會有茶葉？”

“哎喲，有茶葉才說明我們的東西都是真材實料，這做牛奶茶的茶葉，也是選的上好的龍井茶！”

“說的不錯，我也嘗過其他奶茶，比如國子監的奶茶，和白開水沒有什麽區別。”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喊了這麽一句，王夫人看過去，但因為人太多，並沒有看到是誰。

倒是有另外一人道：“實話實說，論做學問，國子監可能是榜首，可說起美食，國子間怎麽能和聚緣樓相比！”

作為嘗過國子監奶茶的人，王夫人反駁：“國子監的奶茶甜而不膩，味道正好，比之現在這個要好的多！”

“哎喲，可能夫人就喜歡喝那種吧，反正我們這些人，不就是嘗個甜嘛。”

“對呀對呀，如果不甜，咱們自個在家喝水便是，何必出來花錢買牛奶茶！”

這一說法得到了大家夥的響應，王夫人雖然是官夫人，也沒有見過這般地痞無賴式的圍攻，氣得揚聲道：“你說你喝過國子監的奶茶，但國子監並不對外售出，你又是從何處喝到的？”

嗆聲的那人三十來歲，擡著下巴揚聲道：“我有親戚在國子監讀書，我聽他說的！”

其他路人聽到男子有理有據，心思不自覺開始偏向於他：“聚緣樓的廚子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廚，做出來的東西肯定好吃！”

“可能國子監的奶茶也不錯，但相比起來，還是聚緣樓更勝一籌！”

“這位夫人一直在為國子監說話，莫非是國子監的人？”

王夫人：“所以你並未親自嘗過？”

“我雖然沒嘗過，但我的親戚嘗過，他說不好喝！”男子搖頭晃腦。

“他的親戚是國子監之人，連國子監的人都說不好喝，肯定是真的！”

王夫人冷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同樣是外人說的話，你卻有選擇的相信，看來也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翠萍，我們走。”

說完也不買奶茶了，王夫人帶著丫鬟離開。

那人也是個固執的，見王夫人這般作態，幹脆表示自己現在就去國子監嘗一嘗他們的奶茶！

於是一群人從聚緣樓的甜點鋪子裏出來，跟著往國子監而去。

人群後，藺荷看著一個方向。

“怎麽了？”陸史虞低聲問。

“剛才我看到一個曾經去買過奶茶的人。”

雖然他們的外賣服務並未拓展到國子監以外，但一些聽到風聲的大戶人家，仍然可以派人前去購買。

藺荷沒有看錯的話，剛才那人躲在人群裏一直拱火，只是沒想到火拱的太厲害，而被拱火的人又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他一瞬間的慌亂才被自己捕捉到。

她笑了笑，如此，就不要怪她借此東風了。

*****

範傑這個人沒有什麽特點，就是愛較真。

他家中稍有錢財，人到中年，也做出了一番成就，平日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吃各種不同的美食，不限於酒樓飯館，小街小販的攤子他也會光顧，但這麽長時間最合心意的還是聚緣樓的蒸魚。

魚肉嫩而不腥，鮮而美味，幾乎每隔幾天他就會來吃一頓。

因此，京城的一些人對他也很熟悉。

也是巧了，前些日子範傑看到聚緣樓推出一款名為牛奶茶的飲品，他自然不會錯過，親自嘗過之後，覺得味道著實不錯。

買了許多回到家中，恰好遇見在國子監讀書的侄子，對方對他買的東西有些詫異。

“侄兒在國子監也喝過這種東西，莫非國子監的外賣已經送到了外面？”

“非也，這是我是從聚緣樓買的。”

範傑給侄子了一杯，對方嘗過之後表示味道似乎比國子監的更甜。

所以今日聽到王夫人和他爭論，範傑寸步不讓。他自詡是個老餮，經過他口的食物，從來沒有出現差錯。他今日倒要看看國子監的奶茶，究竟有沒有王夫人說的那麽好喝！

出乎意料，等他到了國子監正門的時候，那看門的侍衛居然將他放了進去。

範傑懵了，然後跟隨著來看熱鬧的食客們也懵了。

不過很快範傑就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在侍衛的帶領下來，他到國子監飯堂。

彼時，正值食點，國子監飯堂熱鬧非凡，學子們大快朵頤，空氣中飄散著各種食物的芬芳。

範傑就像進入了新大陸的野人，許多他未見過的吃食和味道，讓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他看到一位學子從自己面前走過，對方端著一張長方形的餐盤，餐盤裏盛著白米飯，還有一碟金黃色的魚湯。

金黃色的魚湯？

範傑瞪大眼睛，好奇心已經升到了頭頂，他剛要過去詢問，就有一位穿著白色長袍的女子走到他面前：“恭喜公子，今日飯堂搞活動，推出春天裏的第一杯奶茶，送給那個需要溫暖的人，您被選中，所以可以免費領取一杯奶茶。”

範傑的心思被迫拉回來，怪不得他被允許進入國子監……雖然覺得這個活動名字奇奇怪怪，但他對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沒有太大興趣：”我在別處聽說了你們這裏的奶茶，特意過來嘗一嘗。”

藺荷笑容滿面：“那您可真是來巧了，今天正好推出新品。”

於是範傑就拿到了一杯熱乎乎的芋圓奶茶。

剛剛煮出來的奶茶，有點燙，在初春的季節裏，給冰涼的手心帶來了溫度。

這一點讓範傑對國子監有些改觀，味道暫且不說，單單這一舉動，就值得誇讚。懷著別樣的心情，範傑將蘆葦桿‘插’到竹筒裏。

然後他吸了一口。

嗯？

怎麽什麽也沒吸上來？

範傑楞了楞，裏面似乎還有東西，他又加大了力氣，這次終於將奶茶吸上來，連同之前堵住蘆葦桿的東西也進入口中。

香芋和木薯制作的芋圓，形狀比珍珠奶茶的黑珍珠要大，四四方方的一塊，咀嚼起來香韌可口。

奶茶本身的味道也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如水一般。

相反奶味十足，清甜適當，這樣一比，聚緣樓的奶茶就顯得過於甜膩。

咕嚕咕嚕，範傑將一竹筒的奶茶全部喝光，然後頗為意猶未盡，又點了一份。

這次點的是另外一種新品——紅豆珍珠奶茶，珍珠軟彈，紅豆糯爛，喝進嘴裏又有另外一番味道。

“客人可還滿意？”

“滿意至極。”範傑咂咂嘴，感慨，“今天我才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們的奶茶才是第一。”

藺荷笑了笑：“所謂吃食，不過是為了讓食客們吃得開心，名次並不重要。我想聚緣樓也是太過著急，沒有仔細研究，才會出現不純正的情況吧。”

聞言，範傑皺了皺眉。

聽藺荷話裏話外的意思，聚緣樓分明是故意模仿國子監的吃食。

這種事情司空見慣，但範傑對此非常不恥：“小娘子放心，我一定向大家說明情況！”

“如此可多謝公子了。”

臨走前，範傑還憑借著厚臉皮從國子監飯堂帶走兩竹筒的奶茶和一道酸菜魚。

*****

範傑說到做到。

再見到守在門口看熱鬧的那些人時，他立刻向大家誇讚了國子監奶茶的味道，還批評了聚緣樓跟風的醜陋嘴臉。

跟著來看熱鬧的許多人都認識他，即便不認識他的人，經別人一說“他就是那個整天沒事幹的老餮”，也知道了。

範傑的話不當真，但那個每天沒事幹，只知道四處找美食的老餮的話，大家還是願意相信的。

對方的口味可是出了名的挑剔，曾經聚緣樓有一道獅子頭，吃過的都說好吃，但範傑卻裏外挑剔了一番，後來聚緣樓的廚子根據他的挑剔進一步改良，果然獅子頭的味道變得更加美味！

這樣一個人，他說好吃的東西必然好吃！

於是大家紛紛詢問要怎麽樣才能買。

範傑便將藺荷的話告訴他們，再過幾日國子監的小外賣員們便會將範圍擴大至整個京城，到時候若有人想買國子監的吃食，可以提前過來預約。

忙了一下午，等回到家時，天色已經轉黑。

範家的煙囪已經沒了煙霧，院子裏也黑乎乎一片，沒有燭光。

範傑躡手躡腳地走進屋裏，因為看不清楚路，不小心撞到了桌椅上，疼得他在黑暗中倒吸氣，等了會兒沒有聽到動靜，才慶幸地嘟囔：“幸好母老虎不在。”

“啪！”

話音剛落，房間裏的燭光突然亮起來，範傑口中的母老虎正坐在那裏，目光陰沈沈的看著他。

“不僅這麽晚回來，還敢叫我母老虎，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日子不想過了！”

“不不不。”範傑臉冒虛汗，他可是怕了自家夫人又跑回娘家，“母老虎是愛稱，你也是我的母老虎，所以我什麽都聽你的。”

沒有人知道，在外面脾氣倔得像一頭牛的範傑實際上是一個妻管嚴，最害怕的人是家中的夫人。

範夫人：“……”

盡管知道他在說事胡話，範夫人還是不可避免臉紅了，她咳了咳，開始翻舊賬：“今兒早上我讓你早點回來，你是怎麽答應我的？”

“額，說一定會早回來。”

“既然如此，你現在又是如何做的？！”範夫人語氣提高，“莫非你忘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今天是什麽日子？

範傑腦筋快速的轉動，今天是什麽日子呢？農歷二月初十……他恍然大悟：“今天是咱們家長風生小馬的日子，怎麽樣，母子平安嗎？”

範夫人怒，抄起手邊的饅頭便扔了過去：“你這混蛋，今天明明是我們成親的第二年！這麽重要的日子你都能忘記，果然是變心了吧？！”

“嘿嘿嘿……”範傑接住饅頭，因為回來的晚，饅頭已經變涼，“夫人莫要生氣，為夫沒有忘記，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麽？”

他把手舉起來，奶茶和酸菜魚已經失去的熱度，但靠近了那股香味還是特別明顯，讓人心動不已。

範夫人怒氣不上不下，沒好氣道：“什麽？”

“春天裏的第一杯奶茶！送給需要溫暖的人。”範傑油嘴滑舌，但長了一張好臉，此刻做出一副深情的樣子，還真讓人感動。

範夫人的怒氣就這樣一下子消散了，她接過範傑遞過來的奶茶，感動地放到嘴邊。

熱奶茶有熱奶茶的味兒，涼奶茶有涼奶茶的好喝。

冰冰的口感，甜到了心裏，牛奶和紅茶調配出柔和的色澤，綿長稠滑，味蕾全面打開，一股子溫潤濃香的芬芳。

與春天百花齊放，萬物覆蘇的感覺有些類似。

“這個奶茶……很不錯！”

“那當然，”範傑有些得意，“這可是我從兩家的奶茶中選出來，最好喝的一家。”

“對了，還有酸菜魚，據說他們今天剛出的新品，為夫去給夫人熱一熱，正好慶祝我們成親一年。”

範夫人想說自己已經吃過飯，沒有什麽胃口，可那邊範傑已經提著酸菜魚去了廚房，等酸菜魚端上來後，方才還決定不吃的範夫人，聞著空氣中的香味，嘴裏又開始咽口水。

“夫人真的不吃嗎？”

“額……”

要不，嘗一嘗？

這樣想著，範夫人便坐在了範傑的身旁。

之前便說過，酸菜魚的模樣和其他魚不同，魚湯是金黃色的，裏面的魚用的是最便宜的草魚，片成薄薄的魚片。

範傑早就惦記了許久，坐下後便開動起來。

半雪白的魚片，入口肉質鮮嫩。很容易嘗出這條草魚的年紀並不大。範傑知道，做魚片需要經過一步揉抓腌制，而如抓的力度決定了魚片的口感。這道酸菜魚的魚片就非常有彈性，滑嫩嫩的，好比剛出生的嬰兒的臉蛋。

裏面的酸菜更是絕了，腌了一兩個月的戲芥菜，時機正好，有淡淡的酸味，但不至於特別酸，配合著魚肉，讓奶白的魚肉更加美味。

範傑邊吃邊點頭，連夫人都顧不得了，一口熱騰騰的魚肉，一口酸爽的酸菜，滑入五臟六腑，身體變暖洋洋的，出了層汗。

一旁的沈夫人等了半天沒等到範傑的表示，氣得頭發都要歪了！

她知道自家夫君口味刁鉆，而當初兩人在一起，就是因為她能做一手好吃的魚湯面。

偶然有次，範傑吃過範夫人家的魚湯面，驚為天人，沒過不久就上門提親，婚後兩的生活也算有滋有味。

而每次範夫人只要做魚湯面，都會得到範傑的大力捧場。

如今看到男人這般喜歡，範夫人便知道這道酸菜魚味道怕是非常合對方的心意。可她內心卻有些不服輸的心思。

她自認為自己做的魚味道不錯，否則當年也不會拴住了範傑的胃，酸菜魚八成是因為做法新奇，且是第一次吃，才會讓範傑喜歡。

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範夫人也就拾起筷子，連著酸菜一起夾起塊魚片。

一瞬間，飽滿的魚肉充滿口腔，每一個味蕾都嘗到了酸鮮的汁水，範夫人瞪大眼睛，未想到酸湯魚這麽好吃。

她會廚藝，所以更能從廚藝的角度看出門道。

這酸菜魚的魚肉大小、薄厚、長度都大恰到好處，雖然是便宜的草魚，但草魚肉質肥美滑嫩，本身肉刺較少，切成魚片後更是將所有的刺都去除，不用擔心被卡住喉嚨。

酸菜也是精挑細選的芥菜，經過一個月的腌制，取最軟的葉莖處切段，味道酸甜適宜，一切都是剛剛好。

吃幾口魚片，再喝一口湯，熬煮到金黃色的魚湯充分的吸收了魚肉和酸菜的味道，鮮美無比，裏面加了花椒，喝完後，嘴巴有麻麻的感覺。

明明已經吃過飯，還是撐的肚子微微凸起，最後實在吃不下，範夫人才停了下來。

範傑也停下來。

範夫人以為他也吃飽了，起身準備將只剩下湯底的酸菜魚端走，結果手還沒碰到，範傑已經端起碗，將酸菜魚的湯汁倒進了大米飯裏。

金黃的湯汁浸泡雪白的米飯，後者也帶上了顏色，變成一顆顆金粒子，範傑埋頭往嘴裏扒拉：“唔，我猜這樣就好吃，一直等著夫人吃完呢！”

範夫人：“……”

所以，還是她的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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