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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的城,迷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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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芙懶理這幫瘋子,“無稽之談。”轉身欲走,杜仲拍出一掌,曲芙揮鞭格開,怒道:“發什麽瘋!”

卓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傍晚我還看見胡大哥在客棧外守衛呢。”

杜仲雙目噴火,“你當我們官差辦案?不問青紅皂白就過來抓人?大哥的屍體現在就在錢莊!脖子上清清楚楚是曲芙的鞭痕!”

曲芙和卓立五雷轟頂,瞬間腦子空空如也。卓立望向曲芙,曲芙呆呆地說:“我沒有。”

卓立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說:“我信你。咱們一起去看看究竟是何情形好嗎?”

卓立路上在想,也許屍體不是胡仁,也許鞭痕不是紫鞭。然而聚寶錢莊廳中的屍體的的確確就是胡仁,面目無損,衣上無血,只有咽喉幾道勒痕,印著紫鞭獨有的心形紋路。

常棣走到卓立身邊,低聲道:“我們已經檢查過,大哥身上沒有其它傷痕。”

夏無天怒目圓睜,青筋暴出,“畜生!你還有什麽話說!”

曲芙在路上已隱約猜到兇手,此時見屍體沒有刀劍之傷,更加確定。她心中念著一句話:“記住,袁志已經死了。”緩緩揚起如玉的容顏,平靜地說:“沒有。”

“還我徒兒命來!”夏無天身形暴起,探掌劈向曲芙。

真氣噴湧而出,鼓舞激蕩,大廳忽然成了怒嘯的大海,巨浪驚空,漩渦翻騰,夏無天一掌未至,曲芙身前的木椅已在掌力摧壓下,紛紛化為碎片。曲芙周身如被颶風席卷,衣袂飄飛,她卻一動都動不了,眼睜睜看著大掌直取心房。這浩瀚掌力會令曲芙粉身碎骨。

卓立驚呼躍出,挺劍擋在曲芙身前,清泓裂電,霹靂般向夏無天斬去。夏無天隨手一撥,卓立便騰雲駕霧般甩飛出去,撞在廳柱之上。

夏無天結結實實打中曲芙,然而曲芙還好端端站著。

卓立挺身相護的剎那,夏無天忽然心中一動。若一個人願意不顧性命地保護另一個人,他總不會是個太壞的人。這一點,連他親自教出的徒兒都做不到。於是觸及曲芙的瞬間,他收斂內力,改劈為抓,牢牢鎖住曲芙肩頭。

“夏莊主!”

“師父!”

卓立和常棣同時驚呼出聲。

夏無天冷冷看向常棣,“胳膊肘往外拐?有了結義的二弟,就忘了同門的師兄?”

常棣忙施禮道:“徒兒不敢!只是追緝兇手,應證據確鑿,若草率行事,徒兒擔心江湖同道有所不服。”

曲芙被擒,卻神情淡漠,不解釋不求饒。生死一事,她原本看得不重,只是當卓立艱難從地上爬起,唇邊一縷鮮艷的紅,她忽然感覺雙眸似被灼得燃燒起來。

卓立倚柱而立,顧不得擦血,向夏無天一揖,“夏莊主,晚輩有幾點疑問,可否略陳一二?”

夏無天望著卓立,並不作聲。

卓立見有松動之機,忙道:“第一,若胡大哥真是曲芙殺的,她何必來錢莊認屍,自投羅網呢?”

杜仲道:“哼,事實俱在,她無法抵賴,不已經承認了嗎。”

“她哪裏承認?她是被你們逼得沒機會自辯!”卓立拿杜仲的話堵回去,“你們是官差辦案,不問青紅皂白的麽?”

杜仲伸脖子張嘴說不出話來。

“第二,繩索勒纏窒息而死的人,顏面青紫腫脹,膚出血斑,頸部骨折,胡大哥並不符合這些特征。”

杜仲道:“哼,牛皮吹得呼呼響,你窒息一個給我看看什麽樣?”

卓立冷笑,“閻王爺他老人家不喜歡我,要不,把你勒死和胡大哥比較比較?”

杜仲怒目而視,厲聲喊道:“卓立!好奸詐的賊子!”

卓立並不看他,隨口念道:“杜仲,好無用的藥材。”

杜仲氣得吹頭發瞪眼,曲芙卻簡直要笑出來。

卓立轉而誠懇道:“夏莊主,江湖上奇聞怪事層出不窮,有時候越是表面看起來確鑿無疑的事情內裏越是疑點重重。我與常大哥結拜,他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我願竭盡所能,和諸位一同找出真正的兇手,為胡大哥報仇。”

常棣從旁勸解,“師父,卓立說得有理,此事尚有疑點,不妨請卓兄弟和曲姑娘暫住莊中,待事情查清再做決定。”

常棣出言相幫,卓立十分感激,但所謂“暫住莊中”其實是扣押人質,以曲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她斷不肯答應。“多謝大哥美意,但我一個鄉下小子,住不慣錢莊這麽富麗堂皇的地方。請夏莊主準我倆仍回湖畔小築,那裏消息靈通,查案多有便宜。”

杜仲道:“哼,逃跑也多有便宜。”

“夏莊主若擔心我倆借機逃跑,可派人守住客棧。若還不放心……”眾目睽睽之下,卓立從懷中掏出兩塊黑沈的木頭和一方黃緞,放在桌上,退後兩步,手背身後,“我願將無歡木和藏寶圖暫押在錢莊,夏莊主意下如何?”

門裏門外一片驚愕之聲。這可是五百萬兩白銀啊!這可是十個南海百個皇朝啊!而卓立沒有絲毫猶豫不舍,根本不看桌上的圖,只是直直望著曲芙。

燈火輝煌的大廳中,曲芙只看得見這一道目光如火,最是輝煌熱烈。一片竊竊私語中,曲芙只聽得見她的胸腔裏,砰!砰!砰!蓬勃躍動的心。

常棣道:“師父,卓立一片赤誠,不如給他二人一個查證清白的機會。”

夏無天目光鋒利,逼視卓立,卓立坦然回望,片刻,夏無天冷冷道:“我給你十天時間,若找不出兇手,”夏無天手指在曲芙背上一按,“她便會真氣逆亂而死!”

曲芙臉色忽地煞白如雪,撲倒在地。

夏無天將真氣凝於指尖,註入曲芙丹田之中,若不得施功散氣,霸厲的真氣便會流入七經八脈,與曲芙的真氣對撞,最終經脈盡斷。

卓立拳頭攥了又攥,強壓怒火,上前扶起曲芙,關切的目光似在詢問,曲芙淡淡一笑,示意無礙。

天光微亮,怪事疊出的一夜終於結束。卓立問:“我可否再看看胡大哥的屍體?”

夏無天頷首,一名弟子跑進來說:“大慈寺方丈已到迷州,送上拜帖。”夏無天打開拜帖,上書:賀夏莊主傳位之喜,大慈老友特來拜會。

兩句話宛如九天冰雪傾瀉直下,夏無天站立不穩,倒在椅中,頹然望著胡仁的屍體,雙目失神,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常棣近前,“師父,是否將大哥移到後堂?”

夏無天無力地揮了揮手。

常棣與杜仲移屍收拾,卓立與曲芙步出前廳,卓立問:“戲本子裏都說某寺和尚文武雙修無所不能,大慈寺的方丈是不是七十二般武藝樣樣精通兼醫術高超?”

曲芙沒有回答。卓立回頭,見曲芙凝視著他的背影,目光溫柔得如同春日溶溶的月。她輕聲開口:“為什麽如此信任我?”

卓立微笑,笑容溫暖得如同秋日澄澄的陽。“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昨夜之前,她從沒有朋友,從不知“朋友”二字意義何在,昨夜,她第一次嘗到“朋友”的滋味,是舍命相護的酸,是堅定信任的甜。心中波濤澎湃,浪花朵朵綻放,原來,有朋友的感覺,這麽好。

卓立在曲芙眼前晃來晃去,“其實呢,我們不止可以做朋友,還可以做……”

曲芙心好像漏跳一拍,“什麽?”

卓立的笑容漸漸放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曲芙沒來由地屏住呼吸,好像有點緊張,又好像有點期待。

“……去驗屍?”

卓立仔細查看鞭痕之後,更加肯定胡仁不是窒息而亡。鞭痕印跡不深,只輕微蹭破層皮,這等力道不足以將一個身懷武功的七尺大漢勒死。除此之外,他還感覺胡仁的屍體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究竟哪裏奇怪。他繞著屍體轉圈圈,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也沒看出端倪,於是大手一揮,“脫衣服吧。”

曲芙靈貓一般蹭地跳上屍體,飛快扯開脖領。

卓立一臉焦黑,心想以後要教育教育她,上來就扒男人衣服這習慣一定得改改。停了停,添了一句:我的衣服除外。揪著曲芙把她從屍體上拎開,“驗屍的事——尤其是男屍,有沒有男人的時候女人都不要搶著出手懂嗎?”

曲芙急得像熱鍋上的蟋蟀,在旁邊蹦來蹦去,生怕卓立發現四指的掌印。

卓立納悶,曲芙怎麽變得這麽沈不住氣?難道她的嗜好是扒男人衣服?

常棣一邊脫胡仁的衣服一邊說:“我們好幾個人都看過,確實沒有——”

“我知道了!”卓立一拍大腿,跳了起來。

幾名弟子呼啦圍攏。

衣服只褪下一半,剛露出胸腹。曲芙急忙俯身細看,沒有!胸前沒有掌印!她抱起胡仁上身悄悄觀察後背,也沒有!不僅沒有掌印,刀劍暗器腿腳連指甲印都沒有。

不是袁志!兇手不是袁志!

曲芙長出一口氣。

“我說你,”曲芙擡頭,卓立沖她揚揚下巴,“你能不抱著這個男人——男屍嗎?”

曲芙觸電般松手,胡仁“梆”地倒在地上。

常棣看了一遍沒看出線索,問:“你知道什麽了?”

卓立指著屍體,“皮肉骨骼俱在,但人——屍體已經幹巴成麻桿兒了,這才死沒幾個時辰,不可能是自然形成,只可能是死之前經歷過大量失血。”卓立此前奇怪的感覺,正是因原本身材高大的胡仁死後變得瘦小幹枯,肥大的衣服顯得空蕩所引發的。

卓立按按身軀,捏捏四肢,“至少失了八成血。”斷言,“他是失血而亡。”

曲芙神色輕松起來。

常棣卻變了臉色。

幾名弟子面面相覷,眼睛裏都透出撞鬼似的恐怖。

“吸血狂魔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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