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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與虎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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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漱衣立刻趕去正廳。

隨後,她就再一次見識了謝天把稻草說成是麥穗的能力。

正廳裏的確有爭執,是客人在和謝珩理論,溫茗時不時說上兩嘴。但那客人根本是微服私訪、滿臉擔心和責備的皇帝,就憑這人這水準,還能讓謝珩和溫茗兩個招架不住嗎?

“我說謝珩老弟啊,你也忒大膽了,滅白教這麽大的事竟然沒和朕知會!現在好,白教被你毀了這麽長時間,消息才傳到乾州,第一手消息還是楊顯那邊散布出來的!”

“別和本國師提那個名字。”謝珩語氣緊悶,跟半繃不繃的牛皮彈簧似的。

皇帝氣道:“朕沒有跟你開玩笑!你老婆是白教內定的國師這的確是大事,可你就這麽孤身犯險,把楊顯的人馬引過去,你就不怕白教留了後招,反把你給解決了?!”

謝珩冷道:“一切都在我和溫茗的計劃之內,那些人想解決我,只怕也難。”

皇帝真想撓墻,這人咋就這他媽的別扭呢?明明是兵行險招,還說的跟運籌帷幄之中似的。現在好,他人是沒事,他這做皇帝了卻嚇得屁顛屁顛過來了。

“我說謝珩老弟,那件事是真的嗎?”皇帝忽然凝了表情,“你的侍衛跟朕說,楊顯就是那個叫安安的可愛小姑娘,她還把你妹子給綁架走了?”

謝珩沈悶的點了下頭。

“噢,天哪,真不可思議!”皇帝不忘先驚嘆一番。

謝珩一記白眼掃來,目光裏夾雜著冰碴子,立刻教皇帝閉了嘴,又賠笑的加上兩句:“這只是單純的感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我沒工夫和你閑扯,只跟你說一件事。”謝珩一雙湖水般的眼,波瀾重重,盯緊了皇帝。

“我問你,你信不信本國師?”

皇帝一怔,眼裏飛速的閃過些什麽,了然了,笑道:“朕信你。”

“那好,接下來便大幹一場,你要聽本國師的指揮。”

皇帝癟了癟嘴,做出個同意的神態,當然還不忘扼腕道:“放眼列國,皇帝當的最窩囊的就屬湘國了,隨便就能被幾個巫師給踩在腳下。”

“廢話少說,聽明白了就回宮去吧,路上小心盯梢的。”

這家夥,虧他專門跑來探望他,居然這就下逐客令了,還有沒有天理?!皇帝十分不爽,拂袖給謝珩亮出個帥氣的背影,卻是一轉身,就見何漱衣從外面走進來。

皇帝心想總算有能治謝珩的人了,忙快步走過來,拉住何漱衣的手腕,“嘿,你可算來了!真不知道謝珩老弟這種冷臉別扭的家夥,你是怎麽忍的!”

何漱衣還沒回答,那邊謝珩淩厲的如刀子的視線就殺過來了,落目的位置就是皇帝拽著何漱衣的那只手。

一陣冷風肅殺鉆進正廳,皇帝忽然打了個寒戰,他的手啊……怎麽覺得下一刻就會被砍斷?

“給本國師松手。”謝珩幾乎是一字一字的說出來的,每個字裏,都是一股殺人不眨眼的淩厲。

皇帝倒抽一口涼氣,觸電般的就松開何漱衣,飛也似的逃出正廳,跑了幾步又想起什麽,回頭喊道:“謝珩老弟,反正朕信你!想做什麽不得了的事都只管招呼一聲,大不了跟他們魚死網破!”

正廳裏傳出謝珩的回音:“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何漱衣心想皇帝怎麽火急火燎的,見謝珩表情沒什麽大礙,便問溫茗:“你們商量的怎麽樣了?”

溫茗抱著扇子作揖,“與其被動的接受楊顯的逼迫,不如主動提出交易,與虎謀皮。”

“怎麽個謀法?”

“就看國師和皇上的合作了。”

十日的時間,說來度日如年,實則如逝水。

在這十日裏,關於白教覆滅的消息如洪水似的終於席卷了整個湘國大地,百姓們在震驚的同時,也受到了來自黑教和皇室的大力洗腦。

黑教和皇室宣揚,白教教主宋豫修煉惡毒的“編織記憶”走火入魔,導致聖潔的白教被帶上歪路。他們的覆滅完全是他們自己作孽,背棄了蚩尤始祖的信義,褻瀆了盤瓠和姜央兩位大神,故此遭到了天道的滅亡,實乃咎由自取。

更可恨的是,各地隸屬於白教的巫師信眾們,竟還想要覆教,他們是不會成功的。

自然這套說辭濃墨重彩的流傳到每一個鎮子、每一座村莊,黑教要如此渲染,皇室迫於黑教的壓力也跟著證實。平頭百姓們如同一個個被繩線拎著的皮影,在數百年根深蒂固的精神奴役下,只不過短時間的愕然,就相信了統治階級的說辭。

白教的輝煌,瞬間變為汙泥,黑教巫師們開始修習白巫術,準備在不久的將來取代白巫師的地位。

若說舉國上下還有一個沒被詬病到谷底的白巫師,那就是何漱衣了。

她是國師夫人,明面上總歸是有謝珩撐腰。

滾滾言論於何漱衣而言,既可笑、又心驚。

她知道湘國百姓對巫師的迷信,然而迷信到這個地步,那就是可怕了。

她和謝珩牽著手,立在黑教總壇的門前,看著大門緩緩的打開,呈現出一條黑漆漆的、像是通往地獄盡頭的路。

黑教總壇就在乾州附近,一個叫丹青鎮的鎮郊。不同於白教的聖潔宮殿,黑教總壇卻是鑿山挖地,建在山洞和地底,裏面幽幽燃著鬼火,終年不見天日。

何漱衣心裏的某一處隱隱泛酸,她只是沒想到,楊顯從小就活在這樣的黑暗裏。

得知何漱衣竟然不是提著謝珩的腦袋來的,楊顯也不是很意外。

“叫哥哥姐姐來見我吧。”她對旁邊一個戴著哭臉青銅面具的使者說罷,隨手扔了他一顆青梅,“這個賞給你。”

伸了個懶腰,有點不情願的坐直了身子,看著幽暗的鬼火把每個人的身影都拉得長長的,晃來晃去,而到來的何漱衣和謝珩也是這樣。

“安安。”何漱衣面無表情的喚出口。

楊顯一笑,燦若蓮花:“謝珩哥哥、漱衣姐姐,安安猜得沒錯,你們果然一起找上門來了。你們吃青梅嗎?安安這裏有新鮮的青梅。”

謝珩冷道:“敬謝不敏。”

何漱衣拍拍謝珩的手背,走上前去,甚是隨意似的,拿了顆青梅放進嘴裏。

很酸。

她呢喃:“安安從小都在這樣一個地方長大嗎?”

“是啊,這裏就是安安的家啊。”楊顯笑著說:“雖然這裏黑漆漆的,沒有太陽,安安一點都不喜歡。但是安安是巫童呢,巫童生下來就比別人強大很多倍,也要承擔別人承擔不了的事情,安安很小就有這份覺悟了!”

何漱衣的語調聽不出悲喜:“是嗎……”

“當然是!安安是爹娘的驕傲,也是整個黑教的希望。當初爹得了絕癥快死了,安安才四歲,爹怕安安坐不穩教主的位置,就把安安的三個哥哥兩個姐姐都殺了,還殺了安安的娘。”楊顯唆了唆青梅,嘴唇發出吧唧的聲音,“他們死的蠻可惜的,都沒有人能陪安安玩了。”

這話狀似輕松,卻在何漱衣的身體裏鉆出一股子涼意。

她恨這個黑教的教主,卻也可憐這個沒有資格享受陽光和童年的孩子。

默默控制住胸臆裏漫出的酸味,何漱衣道:“你想用阿瓔逼迫謝珩自戕,這如意算盤打不通,無論何時我們都不會放棄活著的希望。看你反應並不激烈,大概也能料到我們會直接來找你談條件。”

楊顯咬著青梅的牙齒一停,嘴角翹起一道詭異的弧度,一吐就把青梅吐了出去,“漱衣姐姐,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和安安談條件嗎?現在所有的輿論和權勢都掌握在安安手裏,讓你死、甚至讓你死有無辜,對安安來說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做到。”朝著謝珩一笑,“謝珩哥哥,你說是不是這樣?”

謝珩也笑了,這笑容卻模糊許多,似夜裏遠方的飛檐翹角那般還帶著幾分猙獰,“的確,我們只身進入總壇,用不著你動用什麽輿論權勢,就能讓我們死在這裏。但是有件事,本國師必須提醒你,輿論和權勢你最多只掌握了一半,別忘了還有一半在皇帝手上。”

“皇帝很厲害嗎?整個皇族都要仰巫教的鼻息而活。”楊顯不以為然道。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謝珩唇角的弧度已成鋒芒,“以前黑白兩教共同幹涉皇權,皇室自然如履薄冰。但如今不同,白教覆滅,表面看著是黑教獨大,但你最好別忘了我們消滅的只是白教總壇,那些餘黨還遍布湘國,時時刻刻想要覆興白教。若是他們跟皇室聯合,憑皇室在百姓們心目中的地位一樣不低,你以為你勝算很大?其實你心裏有數,所以才給了本國師十天時間想清楚,其實你需要本國師相助。”

楊顯一皺眉,嘟起小嘴陷入苦思冥想狀,隨即就仰頭對那哭臉使者說:“謝珩哥哥好像都說對了,你看呢?”

“回教主,屬下認同國師大人的話。”

“連你也認同啊……”楊顯不高興,連翻了三個白眼,又抓起顆青梅吃起來,“好吧,既然這樣的話,你們就有資格和安安談條件了,你們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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