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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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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動著,又有幾人擠在一面墻前。

王存業就踱過去,卻見是魏侯出的告示,字跡映得清楚,只是一看,卻是說著:五日後,魏侯在府內宴請奇人異士,已到者需提前一日去書帖處記錄。

請帖已發往各處道觀府宅,列著魏侯宴請名單,這雖是宴請,實是強征,名單中有武士,有鄉裏強人,有諸多低級道士。

周圍還有個老先生念著,王存業不理會,直直看著,果然,第七行處,王存業也名列其中。

見得榜單,雖早有準備,心中還是一沈。

這些日子,王存業已經得了些情報,在地球上閱讀信息龐大,分析和歸納是基本方法,只是一些蛛絲馬跡,王存業就有些猜測。

“十年一次的清洗,將郡內多餘的豪強武士和道士根苗鏟除?”王存業冷冷一笑,想著:“不過前三屆幾乎全滅,這是不是太露行跡了?難怪這次要強征了。”

王存業思量完,本身豁達,將這些顧慮盡數拋開。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自己現在是道官了,只要能出得度過一夜,出得法會,魏侯和官府,就不能公然殺之。

自己還要回去,將法劍取下用真元洗練,並且還要修煉劍法,三日時間可以了,想到此處,王存業不在耽擱,轉身離去。

忻水河波濤滾滾,無數大魚鱉甲翻波湧浪,這時烏雲又起,下起絲絲瀝瀝秋雨來,深秋時節,本就涼意,這時雨水中還夾雜著一些冰雪,落入河面上,轉眼消失不見。

王存業一怔,原來將要入冬了,不想時間過的這樣飛快,離自己降臨這個世界,有一月有餘。

一月時光彈指即過,只是深入其中,卻能有多少因果糾纏?

秋雨蒙蒙,飄落河面,王存業朝小舟上喊著:“船家,停過來!”

小舟老翁聽了叫喊,連忙撐船劃了過來,說了價錢,就又回去,這不多說,輕舟穿梭,山水匆匆而過。

秋雨還繼續下著,著蒙蒙小雨,向大衍觀走去。

一路山路,道袍早被雨水打濕,到大衍觀時,已是子夜,這時見得道觀,已基本上修繕完成,青磚墻,裏面同樣鋪著青磚。

沒有驚動裏面的人,就開了門進去,回到自己房間,燈點著,換了衣服,昨天耗費精氣甚多,今夜也就不修煉,沈沈睡去。

第二天清晨,秋雨停歇,山中被蒙上了一層水氣,寒意極重。

此時天還未亮,謝襄陸伯還沒有起來,是以道觀中非常清凈。

王存業取出一個木盒,放置桌子上,蓋子打開,頓時就有一股淩冽寒氣噴薄而出,王存業龜殼微微轉動,擋下這片寒氣。

定神一看,一柄長劍靜靜躺在其中,不由喃喃:“好劍,不愧是當年恩師所用!”

據說這劍是謝誠大有機緣,花了數年時間才制成,內有三重法箓,對妖魔魂魄都更有效果,此去法會用著適宜。

握住劍柄,將此劍自劍匣中取出,手指輕彈,劍身嗡嗡作響,一道劍芒閃過。

王存業知道這是自身沒有將此劍煉化,故有此異象,一旦煉化此劍,自甘心認主,異象消退。

手指默默撫過劍身,又放入劍匣,朝謝襄房間而去。

到了門口,王存業敲敲門,房門頓時打開,謝襄迎了出來,明眸盈盈,清脆的嗓音裏透著歡悅:“師兄,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剛剛回來,你睡著了,就沒過來吵你。”王存業說著。

謝襄此時,衣裙已經穿著,就是青絲還沒有梳完,弱不勝衣,不過容顏比上次光彩,略帶了些細瓷一樣的光澤,卻是讓人憐惜。

王存業心中暗想,總要以後尋得彌補壽元的藥丸才可,這時問著:“昨天是不是縣裏來人了?”

謝襄說著:“是,師兄怎麽知道的,莫非遇到他們了?”

“不是,我去府城考核,領了更章吏法職,出了道宮見得城墻上帖了告示,想必是通知了。”

謝襄聽了,又驚又喜,這更章吏法職,自己祖父謝誠是熬了十年才當上,並且一輩子停在這階,但已足以奠定在本縣裏內的地位。

自己師兄現在才十五歲,卻已經成就了,這當然是大喜,可已經成為了道官,為什麽還有征召?

王存業冷笑一聲,把道正的話說了:“我殺了捕長和公差,道正要我給個交代,因此雖任更章吏法職,還得去一次了結這事。”

謝襄聽了,默默無語,只是不停的咳嗽著,只見她素裙潔凈,膚色如雪,清麗容顏下,卻埋藏著憂愁,她一語不發,片刻才說著:“你要回來!”

王存業說著:“放心,我一定能回來,我準備閉關三日,煉化恩師遺留下的法劍,河伯之行也就多了些保證。”

聽到此處,謝襄不由眼眶一紅,這些日子來,王存業一直奔波努力著,片刻都沒有停歇,她都看在眼裏。

謝襄聽了,忍著淚水,說著:“這是正事,師兄你去吧!”

王存業嘆了口氣,拿了這劍,就自出去。

出了去,這時秋雨又漸起,王存業不怒反喜,這種秋殺,正合煉劍,出了道觀,上了山頂。

這時晨霧彌漫,染成一片白色,就到了頂上的一處亭子。

向下看時松柏連綿,一片莽莽森林,一片清幽自然,王存業俯視著,不由一笑,靜坐在中,把劍按在膝上,沈入了心神。

一沈入,就見一片黑暗中,有潮水湧動,龜殼沈浮不定,而在上面,一個人影持劍而立,分化出眾多劍影。

膝上長劍微微振動,王存業沈入劍意,寂然不動,一股冷冷的氣機,漸漸彌漫。

縣城·當天入夜

這時天上繁星密布,街上行人稀落,遠處酒樓燈火輝煌。

遠一點,一個酒店內,門前掛著燈,寫著“葛家酒店”四個字,裏面房間不大,光線很暗,只有幾個油燈,一行九人,身上除了一人,都掛著長刀,分成兩桌,都沈默不語,只是喝酒吃肉,看不清他們的神色。

沈正直沈著臉一聲不吭,專心吃著羊肉,咀嚼得極慢極輕,不發出半點聲音,對面卻是張龍濤,正在碟碟不休:“……雖說這小子必須去河伯法會,料想必是完了,但萬一給他逃了出來呢……”

聽著這人用著三寸不爛之舌,沈正直心中就一陣憤懣和譏笑。

自己出身低微,二十年風裏雪裏,不敢說是件件案子都辦的沒有冤枉,卻盡了自己的心力,可稱無愧,可還是當老了副捕長,要不是這次事件,只怕自己一輩子都出不了頭地!

想到這裏,他的臉色變得陰沈,牙齒閃著幽暗的光,狠狠的咬著羊肉。

這張家的公子,這樣粗淺的借刀殺人,還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

張龍濤卻不知道眼前的人心情,他還在說著“……這種悖逆不道,喪心病狂的人,萬一不死,其禍必大……只要趁著法會時把他殺了,就一了百了……只要幹了這事,還有幾個弟兄都可以進衙門,每人一百兩銀子!”

這些許諾雖使沈正直心動,卻還誘惑不了這個硬漢子,只是“悖逆不道喪心病狂”這八個字刺痛了他的心。

沈正直就想起了十年前的一案,縱橫來去,劍光似雪,殺人如麻,如果再早些,就想起了自己父親。

自己父親是個農民,低眉順眼苦熬時光,就為了兒子,不想一次道士鬥法,就無辜波及了,久治無效,瘋癲而亡。

這是一輩子的仇恨,火一樣烙在心上,只要一想起,就覺得剜心,一杯酒一口飲下去,也壓不住悲憤。

“城郭猶是,朝廷覆非,三百年來,道皆大盜,其患深矣,王師畏矣,要害扼矣,大權奪矣,財源竭矣,割據成矣,民倒懸矣,國之不國都將偕亡,志士仁人,哭訴青天,誰可救之?”

這就是河間名士梅先生,痛哭流涕而書之,而這樣的先生,這樣的文字,卻觸怒了劍修,一日上門,全門誅殺,一個不留,伏屍三十,斯文掃地!

真真是國賊,天下之大盜!

不知過了多久,沈正直突然之間想起了當日所見,王存業殺官後,見得自己,從容自在的表情,咬著牙輕笑一聲,說:“我不愛錢,不過你要我們辦的事,我們可以辦,但有個條件!”

張龍濤驚異看一眼沈正直,這時燈光黯淡,連沈正直表情都看不清楚,只是一瞬間,他覺得對方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陌生感覺,莊重沈重。

沈正直轉過臉,語氣變得十分冰冷:“你要我們殺了這人,可以,到時河神之會,你和我們一起去!”

這冰冷的語氣,一下子使張龍濤心中一寒,頓時房間內一片寂靜,周圍七個漢子,都停止吃肉喝酒,一起望了過來,眸中幽幽閃光。

張龍濤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躊躇片刻,在眾人逼視下,只得應著:“我……我……可以一起去!”

“好,這就說定了!”沈正直仰天大笑,笑聲卻無半點歡愉。

殺官必懲,法網必護,這次行險,豈是為了這個衙內張龍濤,只是大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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