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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情。”

玉忘言怔忡,心底緩緩湧出某種溫暖的情緒,像是淡淡的感動。

盡管對蕭瑟瑟仍有許多的猜疑,但玉忘言決定還像之前一樣照顧她。她的秘密,他不捅破,會慢慢的探查,查清楚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瑟瑟,你好好休息。”

玉忘言扶著蕭瑟瑟躺下,時間已晚,他也該離去了。

蕭瑟瑟躺在榻上,望著窗外玉忘言的身影消失,心中酸澀。

她不確定他方才是在試探她還是真的關心她,只是,他明明已經知道她不傻,為什麽還要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體貼細心,甚至不問她裝傻的緣由?

蕭瑟瑟想不出。

而更加令她擔憂的是,黃鶯的屍體遲早會被發現,還不知道會有什麽風波。史側妃折了丫鬟,也更不會善罷甘休了。

此刻,王府的後湖,史側妃心急的小跑而來。

今夜家宴她吃了癟,回去自己院落後就派了黃鶯出來,讓黃鶯找機會殺蕭瑟瑟。

這又不是什麽難事,為什麽黃鶯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

史側妃坐不住了,趕緊跑出來尋找黃鶯。淺雪上還有些腳印,她循著腳印亂走,走著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到了後湖。

黃鶯呢?那個丫頭到底跑哪裏去了!

“史側妃,您是在找她嗎?”

冷不丁一道聲音響起,在這冷夜無人的湖畔聽來,瘆人的很。

史側妃“啊”了一聲,驚恐的瞅過去,看見的畫面令她克制不住,尖叫出來。

“看來史側妃真的是在找她了。”

山宗眼角帶笑,笑意不達眼底,瞳心泛著致命的冷意。

他的手中提著一個濕漉漉的女子,女子心口插著根珠釵,血跡已將衣物染成淡淡的紅,糊在身上。

“這是您的隨嫁丫鬟黃鶯。”山宗把黃鶯的屍體扔到史側妃面前。

史側妃驚得後退,當看見黃鶯因不甘而保持扭曲的嘴角時,再度嚇得尖叫出聲:“弄走!還不快把她弄走!”

“物歸原主,為什麽要弄走?”山宗冷冷一笑,“看來是史側妃不願意要她了。”

“你弄走啊!”史側妃再後退,高聳的胸口劇烈起伏。

山宗目光犀利,落在史側妃血色褪盡的臉上,目光一寸寸變得更為森寒。

“史側妃,您說在下要是把黃鶯的屍體扔到趙左丞相的府門口,他會是什麽反應?”

史側妃驚得打了個激靈,恐懼之下脫口而出:“你敢!”

山宗輕笑了聲:“你們主仆還真是趙家派來的。”

“不是!”史側妃意識到自己露餡了,一顆心一落千丈,驚慌的叫道:“山宗,你一個王府侍衛,還敢汙蔑當朝丞相?”

“很明顯不是汙蔑。”山宗看了黃鶯一眼,俯身,將她胸口的發釵□□。

“算了,趙左丞相年邁,就不去嚇唬他了,挑個年輕的嚇唬吧。”山宗用一張白布包裹起發釵,冷笑著看了史側妃一眼,喝道:“弟兄們出來,把史側妃關進偏院,嚴加看管!”

“是!”

兩名侍衛突然現身,鉗制住史側妃,在她的驚叫聲中,一起冷冷看著她。

史側妃面色發狠,叫道:“山宗,我是瑾王府的側妃,你居然這樣對我!”

山宗冷道:“側妃派人刺殺王妃,在下身為王府的管事,怎還能袖手旁觀?”

“你——”史側妃喊道:“是蕭瑟瑟先惹我的!”

“在下記著的可是史側妃先挑釁王妃。”山宗揮揮手,讓侍衛們將史側妃押走,似是又想起什麽,冷冷笑道:“史側妃是湖陽人吧。”

史側妃倒抽一口涼氣。

山宗道:“趙家從前也是出身湖陽,怪不得把您安□□瑾王府,都是鄉親,用起來好溝通。”

史側妃驚得雙手發顫,瞳孔顫抖的大張。

“可惜老鄉也不是那麽可靠。”山宗嘴角一揚,狠厲的笑容浮出,“趙家怕是會後悔,竟派了個這麽笨的老鄉來。”

☆、只是野種

很快,黃鶯的死訊就在王府裏傳開。

第二日蕭瑟瑟夢醒時,就已經聽見外面路過的家丁婢女在討論黃鶯的死。

這讓蕭瑟瑟心中緊張。

但事情的發展有些超乎蕭瑟瑟的預料,因綠意告訴她,府裏人都議論說,黃鶯是被史側妃殺害、推下後湖的。王爺因此責罰了史側妃,將她打發到偏院去了。

“小姐小姐,那個史側妃怎麽這樣啊!”綠意在往炭火盆子裏添炭,邊添邊道:“黃鶯是伺候她的人,就算沒功勞也有苦勞,怎麽能殺了人家呢,真是個壞人!”

蕭瑟瑟沒說話,心中明白玉忘言是清楚真兇是誰的,昨晚他來探望她所說的那些話,就很像試探。

她只是沒想到,玉忘言會借著此事貶謫史側妃。從黃鶯昨夜的話來看,之前的幾場刺殺事件就是史側妃和黃鶯從中傳遞消息,而更令蕭瑟瑟介懷的,是那個使用杏花無影針的高手。

後湖的八角亭下,肅殺寂寥,煙水迷蒙而清冷。

玉忘言長身玉立,眉梢染著些晨間的薄霧,濯玉般的眸中倒映水色天光。偶有一兩只不畏寒的水鳥劃過,湖水翻起漣漪,瞳底淺淺波瀾。

“王爺,一切和您預料的一樣。”

山宗來了,星眸含笑,給玉忘言拱手施禮。

“昨夜管史側妃套話,又將她關押到偏院,她果真按捺不住跟外頭聯絡。我讓弟兄去跟蹤了,最後真是追到趙家。這下她和黃鶯的來歷確定無疑,我們也算是握住趙家一個把柄。”

“沒那麽容易。”玉忘言平靜的說:“湖陽趙氏入朝為官多少年,積累下的勢力盤根錯節,更甚於塘城蕭氏。要扳倒趙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那就像剝洋蔥一樣,一層一層的來。”山宗想了想,道:“等羽翼都被拔除了,哪怕是鳳凰也會不如雞。”

玉忘言緩緩搖頭,“山宗,有句話叫: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山宗星眸變深。

“但也有句話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玉忘言輕拂袖,袖上一片殘葉打著旋悠悠墜落,“只要天英帝決心收拾趙家,剩下的趙家黨,多半會為了自保而與趙家切斷關系。”

“所以呢?還是要指望天英帝?”山宗實在不看好龍椅上的那位,冷嘲道:“他可指望不上吧。”

玉忘言答:“到了特定的時候,就該指望他了。趙家黨巨貪大惡無數,扳倒了也好,有他們貪走的那些錢財,若用於軍備建設,北魏也不至於如此虎視眈眈。”

“只盼著天英帝能想明白點。”山宗冷笑,望了眼後湖上形單影只的水鳥,低聲說道:“黃鶯的屍體已經放好了。”

“嗯。”玉忘言回頭望來,熹微的晨光描摹著他的輪廓,像是無數蝴蝶在振翅,溫柔卻冰冷。

“山宗,去吧,做你該做的事。”

“明白。”山宗爽利一笑,抱了抱拳,轉瞬即逝。

辰時末刻,正是順京文武百官下朝出宮的時間。

身穿四色冕服的官吏,乘著輦車,從飛檐翹角的宮門下陸續而出。

玉輕揚太子鑾駕就在其列。

上朝對玉輕揚而言是件折磨的事,軍國大事他自認為沒天賦理清,說話又總是莫名其妙就惹得父皇不快。

他根本不想當太子,只想一步登天做皇帝,誰想都當了這麽久的太子也不見父皇殯天。玉輕揚越發沈不住氣,每每上朝都想告病假。他想起昨天新納的那房姬妾,花容月貌,身段極好,他都還沒寵過癮就得起床上朝了,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過了許久,鑾駕回到府門,玉輕揚踩著下人的背下車。

周遭有過路女子見玉傾揚玉樹臨風、風流貌美,忍不住駐足觀望。

玉傾揚故意對她們露出道迷人的笑,讓隨扈侍衛去叫門。

門緩緩開了,玉輕揚看著門內的熟悉景物,這一刻腦子裏想著的全是昨夜那姬妾的妖嬈身段,迫不及待要踏入府中。不想就在跨過門檻的一刻,門楣上有什麽東西墜下,砸著玉輕揚的身子落地。

“什麽!”玉輕揚晃了晃,正想問“什麽東西”,卻在看清東西後,嚇得發出一連串驚叫。

屍體!

女屍!

玉輕揚滿臉粉白,癱軟在地。下人驚恐的來扶他,剛扶起來他又軟綿綿栽了下去。

“她、她……她是從哪裏來的,還不快處理了?”

“是、是。”親信手下趕緊去拖走黃鶯,眼下屍體已經冰冷,原本被蕭瑟瑟合上的雙眼後來又被山宗給翻開,現在正死死瞪著玉輕揚,如地獄裏前來索魂的厲鬼般死不瞑目。

玉輕揚嚇得哪還有半分儲君的儀態,直到黃鶯被拖走了,他還黏在地上起不來。

過往百姓們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全都停下來觀看,指指點點,間或驚叫議論。

管家從府裏出來,帶著幾個人趕緊把玉輕揚扶進府,哐的一聲,關上府門,外頭人不禁議論聲更烈。

“晦氣!”玉輕揚好不容易能站著了,雙手還在發抖,“門楣上為什麽會有女屍,你們就是這樣給本宮看家的?”

管家連忙跪在地上磕頭,他也很冤枉,不知道是誰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幹這樣的事。

“你們差點將本宮嚇死!”玉輕揚臉孔扭曲的咆哮,滿腦子都是那死不瞑目的女屍,那雙眼好像還在眼前,怨毒的瞪著他,看得他頭皮發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方才去處理黃鶯屍體的幾個侍衛回來了。

這幾人都是玉輕揚的親信,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其中一人貼在玉輕揚的耳邊道:“太子殿下,那個女屍是、是……”

“是誰快講!”玉輕揚心有餘悸,很是暴躁。

侍衛說:“是趙左丞相派去瑾王府的黃鶯。”

“什麽!”玉輕揚驚得瞳孔驟大。

黃鶯,他記得這個人,是外公從湖陽老家那邊找來的,作為一個姓史女子的陪嫁侍女,入了瑾王府。

那現在她的屍體為什麽會被放在自家門上?

玉輕揚恍然大悟。這是瑾王的警告!

素來繁花似錦的眼底,這會兒堆滿了屍骨般的怨恨,所有的怨恨都是沖著玉忘言一人。

瑾王,本宮貴為大堯太子,怎能受你的威脅侮辱?

你只是仗著父皇的寵愛封王了而已,就算你真是父皇的兒子,也只是個野種,還妄想跟本宮相提並論?

玉輕揚招招手,讓侍衛貼近自己,他在侍衛的耳邊說道:“去把今日的事告訴外公,那個史氏辦事不利還自己作死,不能再留了!還有,你和外公說,瑾王公報私仇,羞辱恐嚇本宮,外公一定會找機會替本宮出氣的。”

暗處,瑾王府的侍衛將一切盡收眼底,悄然撤離。

他們把玉輕揚的話如實轉達給了山宗。

山宗星眸含笑,言辭犀利道:“太子多半是覺得,殺了史側妃,我們就不會查到趙家頭上吧。”

侍衛想了想,嘲笑起來:“太子這麽天真?黃鶯都露餡了,史側妃還能不露餡嗎?這會兒再殺史側妃滅口有什麽用?”

“有用還是有用的。”山宗握了握劍柄,冷笑著說:“至少人死了,瑾王府也不能擡著屍體去找趙家要說法,我們要是硬說史側妃是趙家派來的,也死無對證,無法讓人相信。太子這麽做是怕趙家被我們反咬一口,不過,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哦?”侍衛饒有興致的問。在他們眼中,山宗大人是位難得的高手,在江湖有美名遠揚,又對王爺有忠有義,更可貴的是精幹聰慧。

山宗道:“他想除掉史側妃,如果辦得順利,自然對趙家無害,但他也太低估王爺。王爺既然讓我把黃鶯掛在太子府門口,就不怕他們除掉史側妃。史側妃算什麽?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太子還以為我們會用她去找趙家的麻煩?”

“聽山宗大人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侍衛的笑容更為嘲諷,只覺得玉輕揚何德何能當這個太子,也不過是仗著嫡出的身份和湖陽趙氏給他撐腰罷了。

不久太子府門楣上掉下女屍的消息,傳遍了順京城,一時成為百姓們的閑談話題,對此執什麽觀點的都有。

蕭瑟瑟猜到是玉忘言讓人弄的,這樣的恐嚇警告,也充滿了玉忘言個人對玉輕揚的仇恨。

蕭瑟瑟捂著心口,紗布和舊傷下的那顆心,能切身的感受到玉忘言的滿腔悲憤,好像在一並疼著,讓蕭瑟瑟神情酸楚。

第二日,又一道消息傳遍街頭。

瑾王府側妃史氏心疾突發,前夜暴斃。

蕭瑟瑟稍微一想就明白,史側妃是被她主子差人滅口了。瑾王府戒備森嚴,那人能進來,就定是武功不錯的,蕭瑟瑟想到了那個使用杏花無影針的高人。

對於史側妃的死,山宗毫不意外的處理,把史側妃停屍在偏院後,就和玉忘言說了自己的看法。

“王爺,昨晚那人進來刺殺史側妃,用的就是杏花無影針,多半是一個人。我仔細看了那人的身法,比較像江湖上的獎金獵人,所以我準備去黑市看看,說不定能打探到他的消息背景。”

玉忘言道:“雖然本王信得過你的能力,但還是萬事小心。”

“王爺放心就是。”山宗笑了笑,煞是爽快。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存稿充足,喜歡本文的親們不用擔心我會棄坑爛尾,也請將本文加入收藏哦~

☆、你不懂的

半個月過去了,蕭瑟瑟的舊傷終於穩定。

這些日子玉忘言信守承諾的抽出時間,陪她一起用膳,淡淡的暖意讓蕭瑟瑟覺得心安。

天氣依舊寒冷,北風凜冽,少了史側妃的瑾王府也好像清凈了不少。蕭瑟瑟裹著織錦混提花棉的素凈披肩,手裏抱著暖爐,行走在後湖畔的楓林。

從這裏能看到湖對岸的景致,那是王府最偏僻也最靜謐的角落,來府裏這麽久,也沒去那邊走過,蕭瑟瑟突然有了去那裏走走的念頭。

只是剛走了沒多久,就聽見綠意的喊聲。蕭瑟瑟回頭,見綠意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綠意上氣不接下氣的按著膝蓋,在蕭瑟瑟面前狂喘。

“什麽事,你慢慢說。”蕭瑟瑟心頭一緊。

綠意呼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麽了?”

“太子殿下又要娶側妃了!”

蕭瑟瑟的心一咯噔,該不會玉輕揚要娶錦嵐姐姐吧!

綠意驚怪道:“太子殿下的錦側妃才死了不到三個月,喪期都沒過,他又要娶人家的姐姐!山宗大人跟我說,本來這事天英帝一萬個不同意,還說要是太子殿下敢接張錦嵐進府就是不認他這個爹。可誰知道張錦嵐手心裏突然長出只崇明鳥的印記,誰都打不開她的手,只有太子殿下一握她的手,手掌就攤開了,那崇明鳥還閃閃發亮呢!這事叫趙皇後和趙妃姐妹倆拿到天英帝面前大肆鼓吹,說崇明鳥是天降吉兆,顯然是認定了張錦嵐。結果天英帝被說動了,今晨下旨把張錦嵐賜給太子殿下作側妃。山宗大人說,要不是趙皇後屬意讓趙氏女當太子正室,說不定天英帝還會把張錦嵐封成太子妃呢!”

一番話下來,蕭瑟瑟小手顫抖,濃烈的情緒從心底湧出,怨恨、痛苦、擔憂,每種情緒都殘酷的切割著她的心臟。

什麽崇明鳥,什麽天降吉兆……她豈會不知,這是玉輕揚和趙皇後趙妃他們弄出來的。

為什麽這些人為了讓玉輕揚娶到錦嵐姐姐舍得花費這麽大的力氣,不惜幹欺君的事?如果不是為了從錦嵐姐姐那裏得到什麽,他們怎會如此?

猜不到錦嵐姐姐到底是什麽處境,蕭瑟瑟擔心,迫切的想要去張家看一看。張家子嗣單薄,如今只剩下嫡姐錦嵐和弟弟逸凡,她不敢去設想錦嵐姐姐會不會和從前的張錦瑟一個下場。

“綠意,我想去張家,跟我去找王爺。”蕭瑟瑟認真的說道,拉著綠意就走。

“小姐你是要去求王爺放你出府?”綠意道:“還是別出府了,總有些人想要小姐的命,出去了更不安全!”

“我要去親自看一眼才能放心。”

“可是小姐……啊!王爺來了!”綠意忽然發現了玉忘言,“小姐小姐,是王爺!”

蕭瑟瑟駐足,望著朝自己而來的玉忘言。

他走得很快,一襲煙灰色衣袍在寒風中翩飛,新洗過的蜀錦並沒有熨得很平整,略有些淺淺褶皺,濯色如江波漣漪。

他依舊是平靜的,帶著些乍暖還寒的疏離,眼底晦暗不明,色澤深邃無比。

蕭瑟瑟低著頭對他說:“錦嵐姐姐的事,綠意和我說了。”

玉忘言看了眼綠意,後者也學蕭瑟瑟低頭,還吐了吐舌頭。

他道:“隨本王去張太仆家賀喜吧。”

“賀喜?”何喜之有?

“縱是心中悶塞,也還是要賀這個喜,不能落人口實。”玉忘言不難看出蕭瑟瑟的情緒,竟是與自己如出一轍。

心底軟了些,玉忘言輕聲說:“賀罷了就回來,不多逗留。”

“王爺?”蕭瑟瑟心中稍暖,點點頭,“好,我跟著王爺過去,不亂跑。”

“嗯。”

辰時初刻,玉忘言和蕭瑟瑟乘著馬車抵達了張家。

玉忘言先下了馬車,回身讓蕭瑟瑟攙扶著下車,接著綠意趕緊接手,扶過蕭瑟瑟。

府中的小廝忙來迎接牽馬。

“太仆府。”山宗仰視著門口的牌匾,似笑非笑道:“這題字之人,字跡蒼勁簡潔,看著很不錯,王爺和王妃看呢?”

“的確。”玉忘言道,看了眼蕭瑟瑟,卻見她出神的盯著牌匾,仿佛沒聽到他們的話。

太仆府。

這三個字對蕭瑟瑟而言是多麽熟悉。

從小看到大的字,也曾無數次從牌匾下的大門穿梭進出,可如今,這張牌匾、這扇門,都已經遠遠的離開了她。

她不再是張家的女兒了!

“瑟瑟,你怎麽了?”

玉忘言的聲音,讓蕭瑟瑟回神。

她強笑:“沒什麽,我們進去吧。”

玉忘言沒說話,他看得出蕭瑟瑟的情緒十分不好,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自己卻又何嘗好受呢?

一想到這間府邸裏曾經住著他最愛的女子,所有的記憶就會洶湧而來。這裏的一花一木,無不殘酷的勾起他的悲痛和悼念,踏入這府邸,就像是走入一個魔咒。

“王爺?”蕭瑟瑟輕輕拽起玉忘言的袖口。她怎麽能忘了,這裏還有個與自己一樣心情的人呢?

她鼓起勇氣,小心的拉住玉忘言的手,而這樣的舉動,讓玉忘言眼底掠起異光,似是下意識的要抽出手,卻在接觸到蕭瑟瑟慟然的目光後,還是選擇妥協。

“王爺,我們一起進去,你……不要再傷心。”蕭瑟瑟喃喃著,邁出了步子。

在跨過門檻前,太仆張潛攜著正室夫人豐氏快步來迎接,恭恭敬敬的施禮問候。

玉忘言示意他們免禮。

蕭瑟瑟也笑著說:“你們好。”

“瑾王妃。”張潛拱手,腰彎的低低的。

蕭瑟瑟心下蒼涼,面上傻兮兮的笑說:“錦嵐姐姐呢?我想去找錦嵐姐姐玩。”

“錦嵐在後園。”

“好啊好啊,那我先去後園了。”蕭瑟瑟提著裙子沖進去。

“哎,瑾王妃!”豐氏忙招了個婢子過來,“快去追著瑾王妃,可一定要保證瑾王妃的安全。”

“張夫人不必了。”山宗笑著拱手,“在下去看護王妃即可。”

“嗯。”玉忘言道:“本王和張太仆在前廳議事。”接著又喚了隨行的家丁,“將禮單呈給張太仆,禮品交給張府管事驗收。”

“是,王爺!”

張潛忙說:“瑾王,您太客氣了,老臣……”

玉忘言擡手,示意張潛不必再說下去,“太仆,本王只是聊表心意罷了。”

張潛頓時明白了什麽,嘆了口氣道:“逝者已矣,老臣已經痛定思痛,還望王爺也能節哀。”

“多謝太仆。”玉忘言拱手。

“那瑾王,裏面請。”

“請。”

太仆府的小徑上,梅花已經敗落一地,正月快要走了,漸暖的氣候帶走了淩寒不屈的花蕊。

滿路幽香,滿地粉霞色,太仆府的梅花非紅非白,從來都是粉霞色。

這樣顏色的梅花不常見,卻是張錦瑟的生母何氏一樹一樹手栽而成,蕭瑟瑟還記得母親說過,在母親的故鄉就有很多很多粉霞色的花。

這些小梅樹栽種下的日子,蕭瑟瑟已經記不住了,所能見到的就是小樹長成大樹,自己從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唯有當年的植樹人,早已入土。

慢慢走著,望著周圍的一草一木,恍如隔世。

蕭瑟瑟神情微酸,一轉眸,發現山宗正朝她走來。

“王妃,王爺怕您亂走,在下就跟來了。”

“好。”蕭瑟瑟點頭,收拾好心情。

與山宗兩個朝後園走著,蕭瑟瑟有些不自在,山宗這人的睿智和犀利,蕭瑟瑟都清楚。在他面前她也沒必要再裝傻,看看不遠處的一扇門洞,走了過去。

“王妃,您對太仆府好像很熟悉啊。”山宗似笑非笑。

蕭瑟瑟說:“以前錦瑟姐姐常帶我來玩。”

“哦……”山宗若有所思問:“王妃既然和錦側妃關系不錯,也該知道王爺深愛錦側妃吧。”

“……知道。”

“那王妃會不會為自己而傷心?”

“……會。”

山宗目光一沈,道:“還以為王妃沒有嫉妒心。”

“不是嫉妒。”袖下的手緊緊捏住裏襯,“不是嫉妒,不是。”

“那是什麽?”

蕭瑟瑟駐足,回望山宗,眼底的哀戚和滄桑綿綿不絕,唇角勾起輕輕慘笑。

“山宗,你不懂的。”

山宗瞇了瞇眼,眼底的如炬火光就落在蕭瑟瑟臉上。這目光是犀利的,可任憑他如何看,竟也看不出蕭瑟瑟到底懷有怎樣的情緒。

山宗想,大概是這情緒太過覆雜,密密麻麻的交織在一起,才會這樣難辨吧。

那麽,將這樣一個女人留在王爺身邊,真的行嗎?

就在山宗想著要不要揭穿蕭瑟瑟時,蕭瑟瑟忽然看見了什麽,露出驚詫。

她忙拉著山宗,越過拱門,藏身在茂密的灌木後。

“那是……”山宗低聲喃喃,與蕭瑟瑟看向同一位置。

那裏是這後園最偏僻的角落,一個少年滿面怒氣的瞪著玉輕揚,那樣子恨不能將他食肉寢皮。

“壞蛋,你說,你是不是做過對不起錦瑟姐姐的事!”

☆、虐渣護弟

少年的這一聲喊得很大,語調裏盡顯他悲憤的心情。尚未長得健碩的身子,卻已初具精幹,少年拔劍,指著比他高了一個頭的玉傾揚,雙目散發虎狼的煞氣。

“壞蛋,你說!”

玉傾揚的眼中閃過一抹畏懼,他朝後退了兩步,卻還是保持著繁花似錦的優雅笑容,說道:“逸凡,把劍放下,本宮都要成為你的姐夫了,你怎麽對本宮這麽大的敵意?”

“哼,你少裝!”張逸凡握緊了劍,“我張逸凡是個武夫,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你跟錦嵐姐姐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壞蛋,你還我的錦瑟姐姐!”

“別!”眼看著劍要刺上心口,玉傾揚慌忙叫喊。

“快護駕!”幾個東宮侍衛立刻沖上來,有兩人一左一右護住玉傾揚,另有三人格擋開張逸凡的劍,把張逸凡逼退出三尺。

“滾!”張逸凡朝著侍衛吼道,手中連著揮舞了兩個劍花。

侍衛們也急忙招架應對,三人圍著張逸凡,呈犄角之勢。

“逸凡……”蕭瑟瑟看著這樣的場面,有些緊張,也心存疑問。

玉傾揚是和錦嵐姐姐說了什麽,讓逸凡聽到後這樣盛怒?

逸凡的言語裏提到了錦瑟,莫非,他知道了張錦瑟的死是玉傾揚做下的?

蕭瑟瑟呼吸一緊,起身想要沖過去。

山宗立刻拉住了她,“王妃,做什麽?”

蕭瑟瑟急促的低語:“我怕逸凡會被滅口。”

“會嗎?”山宗目光如炬,冷冷的掃過玉傾揚的臉。

“似乎有可能。”

事情的發展仿佛是應著山宗的話,玉傾揚的眼底繁花似錦,明亮柔軟的像是最好的春光。他優雅的笑問:“逸凡,你真的都聽見了,也都知道了?”

“怎麽,你還想狡辯嗎?”張逸凡怒目瞪著玉傾揚,“壞蛋,還我的錦瑟姐姐!”

劍劈來,侍衛們趕緊攔截,劍與劍相撞抗衡。

玉傾揚道:“逸凡,你是錦嵐的弟弟,也即將成為本宮的小舅子。本宮真的不想傷害你。”

“偽君子!”張逸凡咬牙切齒。

玉傾揚有些害怕的瞅了眼拱門那裏,沒看見有人靠近,這方低低說道:“對不起了逸凡,你不該聽見本宮跟錦嵐說的話。既然你已經聽見了,那本宮也沒辦法保住你的性命。”

“你要殺我滅口?”張逸凡雙眼怒紅。

玉傾揚發令:“殺了他,速戰速決。”

“是!”侍衛們低喝,群起而攻之。

蕭瑟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玉傾揚的卑鄙無情她是見識過的,眼下見張逸凡獨挑五個東宮侍衛,只怕是沒勝算了,蕭瑟瑟忙說:“山宗,保護張逸凡!”

山宗說:“節外生枝不好吧。”

“求你救逸凡!”

“這……”

蕭瑟瑟眼神一沈,索性不等山宗了,說了聲“去喊張太仆和王爺”,接著就撿起塊石頭沖出灌木。

“來人啊!有人欺負小孩!快來人啊!”

蕭瑟瑟放聲大叫,一個石頭砸在東宮侍衛身上,惹得所有人都朝她望來。

“你們欺負小孩,快來人啊,有大人欺負小孩,這些大人都是壞人!”

蕭瑟瑟再次低身,撿起塊石頭,朝玉傾揚砸去。

因著心頭充滿對玉傾揚的怨恨,蕭瑟瑟下手極重,石頭砸在玉傾揚的左眼上,玉傾揚唉叫一聲,跌坐在地,捂著左眼。

“啊?太子殿下!”兩名侍衛趕緊回身,扶起玉傾揚。

他還捂著左眼,依稀可見手掌下的眼眶被打成了青腫。

“瑾王妃,你……”

蕭瑟瑟驚呼:“啊?你是誰,我見過你!”訝異的指著玉傾揚,“想起來了,你是太子,是天英帝的兒子!”

“放肆!”一名侍衛喝道,劍指蕭瑟瑟。

“放肆?放肆是什麽?”蕭瑟瑟眨眨眼,再看著直指自己的劍尖,猛然發出極大的尖叫聲,“不要殺我,你們不要殺我!太子太子,我是你爹賜婚給瑾王的,你快讓他們撤下去!”

“你……”玉傾揚的心裏頓時冒上股怒氣,這瑾王妃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壞事!

“嗚嗚嗚,你們太壞了!來人啊,快來人!”

蕭瑟瑟叫著,找好角度和空擋,朝著兩個侍衛中間沖過去,把兩人往左右撞了點,擋在了張逸凡的身前。

“快來人啊!有人要殺瑾王妃!”

兩個侍衛一聽這話,立馬沖上來就要堵蕭瑟瑟的嘴。張逸凡揮劍逼退他們,厲聲吼道:“你們這幫壞蛋,想把我們倆都滅口嗎?”

“滅口是什麽?”蕭瑟瑟恐懼的問著,一邊護著張逸凡朝拱門的方向移動,一邊問玉傾揚,“太子殿下,這些人看著好怕怕,你讓他們走開好不好?嗚嗚嗚,他們要殺瑾王妃!來人啊,快救我!”

玉傾揚的左眼還痛得睜不開,此刻他再也沒法維持玉樹臨風的外表,著急的問詢左右:“怎麽辦?難道要把兩個都殺了?”

一名侍衛道:“一不做二不休,要是不殺,待會兒人來了後果不堪設想。”

另一名侍衛道:“現在已經打草驚蛇了,還是趕緊收手吧,殿下只要不承認這件事就行,將來還有機會的。”

玉傾揚滿臉的焦急,也不知道該聽從哪個侍衛的建議,遠遠的好像聽見了腳步聲,玉傾揚還摳著衣衫,左右為難。

“太子殿下!”

“殿下快做決斷!”

兩個侍衛呼道。

張逸凡怒聲冷笑:“什麽東宮太子,錦瑟姐姐當初怎麽就瞎眼看上你這種人!套一句你們讀書人的話,是怎麽說的?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蕭瑟瑟眼底冷光凜冽,對自己的悔恨和對玉傾揚的怨懟,在心口狂獵的翻騰。

蕭瑟瑟快速從地上撿起第三個石頭,朝著玉傾揚砸去。

“啊!”

玉傾揚右眼挨打,兩手全都捂著眼睛,兩眼青腫眩暈。

“蕭、瑟、瑟!”

玉傾揚惱羞成怒,這一刻什麽理智都沒了,推開左右侍衛沖向蕭瑟瑟,揚起手就要打她。

蕭瑟瑟一手在身後按住張逸凡的劍柄,擡眼,直視即將落下的巴掌。

幾乎就在這一刻,有人一掌拍在玉傾揚的胸口。

玉傾揚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覺得五臟六腑震動,將一口血頂出口腔。

他噴出血來,同時身子倒栽出去,重重的摔坐在地。餘光裏瞧見一道煙灰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蕭瑟瑟的身邊,而蕭瑟瑟則跑到了那人懷裏。

“王爺,太子殿下打我!”

蕭瑟瑟抱住玉忘言,害怕的泣不成聲,“太子還讓這些侍衛欺負小孩,他們還議論要把我們兩個都殺了。”

玉傾揚心間慌神,偏又被玉忘言那一掌打成內傷,捂著胸口,在兩個侍衛的攙扶下才站起,很艱難的擠出一句話:“瑾王,你竟然對本宮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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