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潤成的雙腿都被水草緊緊纏住，肆無忌憚的水生植物甚至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腰腹。水下原本就不如岸上阻力小，就算申敏雪有符咒加持力氣，也沒辦法在一手握住釣竿防衛的基礎上單手把李潤成從水草裏提起來。

原本想著用腿勾起李潤成，事實證明難度太大，只能作罷。除了俯身下去，別無他法。

說到底，這樣倒黴的事情還是因為申敏雪才會遇到的，不然李潤成一個普通人怎麽會和這些見鬼的東西有交集。

哪怕對方是路人，小雪也不能棄之不顧；何況，他並不是……

這實在是沒什麽好猶豫的，她在自己身上拍了驅邪符咒，對上有可能會折返偷襲的胖頭魚也算是聊勝於無的防禦。小雪往下潛了一些，從李潤成的右手取下匕首，將被催生的水草快速割斷。

盡管小雪已經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但是極度缺氧的李潤成已經神志渙散、不知配合了。

【人工呼吸，為了救人罷了。】不需要多三秒的思考，申敏雪將自己的唇貼近對方的。

手上割水草的動作一直未停止，被催生的水草長得再如何快，也快不過匕首。

李潤成以為自己今天大概會交代在種花家一個小小的湖裏：【希望這個新聞不會被父親看見。】恍惚之間，他的念頭居然還是不要給小雪以及她的家人帶來麻煩。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他對小雪的所謂好感、所謂喜歡——也許遠不止如此。

正是接觸到這樣的危險，他才更心疼小雪，因為她面對的艱難險阻是一般人所不知曉的。李潤成忽然很慶幸自己堅持來了種花家，知道了小雪埋在心底的秘密，雖然不能為她排憂解難，但是傾聽和分擔確實是做到了。哪怕今日沈入水下，一睡不醒雖是遺憾，終究值得……

不過！

就在他連視線都無法維持清晰的時候，申敏雪快速接近他。再接著，他被水草緊緊勒住的雙腳和下半身都得到了自由，嘴唇得到一個冰涼而柔軟的吻。

正確的人工呼吸姿勢應該是施救者的嘴包住被救者的，以免氣流不能進入，不過這是水下，倒是不必要小雪用櫻桃小嘴做那麽高難度的動作，只需要牢牢貼合就是了。

李潤成的唇齒被對方用舌尖撬開，一口氣息渡過來，他全身一個激靈，原本昏沈沈的大腦一下清醒過來。

據說接-吻、做-愛等等行為之所以會有快感，是因為黏膜組織比表皮更敏感。

隨著新鮮氧氣的輸入，李潤成覺得不只整個人活過來了，連後腰都一陣酥麻——這個時候起了激烈的生理反應，不知道是不是一件荒唐的事情。他貪婪地汲取對方香甜的氣息，甚至忘記了身處水底。

當然，他做的僅僅是再次伸手箍住小雪的腰肢，和剛才背後環繞的方式不同，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面對面的擁抱。

感謝陰冷的湖水，讓他原本有些起立念頭的小兄弟保持憩息狀態。

女孩不止嘴唇是冰涼的，連肩膀、身軀都是觸之覺寒，清醒過來的他第一反應就是將自己最熱的掌心和心窩貼近對方，給她帶去一點點的體溫。

這是一次人工呼吸，而不是一個親吻。

但是又的的確確是兩人之間第一次唇齒相依。

為了救命、無關纏綿。

可是那天雷勾動地火的化學反應，是兩個人都無法忽視過去的。

隨著綿軟觸感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剛才小雪為了加持符咒咬破舌尖的傷口。

就是這一股血腥味，讓李潤成原本有些飄然的心嗖地一下收了回來。不再沈溺親密接觸。

睜開眼，李潤成就看見剛才一開始被小雪和自己合力用釣竿捅出老遠的鯽魚再次以乘風破浪之勢沖過來，上顎掛著尖銳的魚鉤，寒光閃閃直指小雪的脊背。

時間緊迫，哪容李潤成警示。情急之下，在水中行動不便的他竟然猛地一個轉身，將小雪護在自己的懷裏。

鯽魚陳豪偷偷摸摸靠近的時候，申敏雪確實是沒有發現的，盡管五感敏銳，但是一個驚天動地的人工呼吸難免讓她心亂如狂草，失去往日的水準，直到鯽魚開始沖刺才感受到背後的惡意。

驅邪符咒只能保證在一定程度上，鬼怪不能近身傷害，偏偏鯽魚就是鉆了空子。他沒有用怪力傷害面前的二人，而是用魚鉤——也就是物理傷害。

申敏雪沒有辦法責怪李潤成多此一舉——因為剛才她雖然有符咒應對，但是背包在身後，沒辦法取出來。所以此刻代替自己受傷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多此一舉，而是確確實實讓自己免於皮肉之苦。

魚鉤的見尖端不過一寸，但是鯽魚沖力極大，一寸尖頭全部沒入李潤成的後背。

這樣的小傷口，對於從小受到雇傭兵式教育的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

他還能夠面不改色、不大喘氣地迅速反折自己的左臂，一把捏住了一擊得手、準備逃跑的鯽魚。

鯽魚陳豪也覺得很委屈好嗎？

說好了，自己是給胖頭魚打下手的，結果出師未捷被捅出老遠；好不容易能夠自如地擺動魚鰭游回來，卻發現胖頭魚他不見了！

跑了！

本來鯽魚見情況不妙，也準備溜之大吉的。

誰叫水底兩個小年輕抱著啃得歡呢？

鯽魚估摸著那兩人正是情深的時候，肯定警惕性特別低，抱著“富貴險中求”的撿漏心態沖過來。

胖頭魚說了，這鉤子上抹了遇水不化的“軟筋散”，大羅金仙都能放倒，只要制住了申敏雪，另一個凡人就好打發了。

【呸，你娘的胖頭魚！】鯽魚陳豪被李潤成一手捏住，鰓部被人家的虎口緊緊鉗住，【說好的大羅金仙瞬間放倒呢？特麽一個凡人都頂了五秒還沒暈！】這藥自然是沒有失效，魚鉤一入背脊，李潤成就感覺到不妙。可是，他能屢屢沖破小雪的符咒效果，靠的就是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毅力，他用僅剩的力氣，一把捏住了來不及將逃走的鯽魚，然後一把扯到身前。他生生扯下鯽魚，絲毫不顧背部的鉤子，趁著自己還清醒，徒手就將魚頭擰斷。

陳豪在魚鉤刺傷這個男人的時候就想好了，趁這個血窟窿，附身上去。

可是，媽個雞！

為什麽碰到一個怎麽附身都附不了的*？難道這就是千萬人中不得其一的五行不缺、純陽體質？

不能附身就不能吧，雖然鰓部壓力越來越大，陳豪也不在意，鯽魚被弄死了，大不了自己再飄出去就是了。

可是李潤成徒手扭斷魚頭的瞬間，陳豪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魂體大傷。他也不知其中緣由，奪路就逃。

李潤成再次瀕臨昏迷，背上還插-著魚鉤。

因為血腥味的刺激，湖底的水草蠢蠢欲動。

就在小雪欲再次閉眼推算陣眼的時候，從天落下一塊羊脂玉，打碎這一池詭異的寧靜，原本不知道逃到哪裏去的魚蝦都回來了、原本聽不見的岸上的人聲嘈雜也都能聽見了、原本詭異的天光也大亮了——陣法竟然是破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出手幫助自己，但是機會難得，走為上策。申敏雪摟著李潤成往蹬腿上游。

湖岸邊人聲嘈雜，紛紛喊道：“上來了，上來了。”

一位襯衣西褲，一身成功人士打扮的中年人對身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他身邊那幾位看似保鏢的人物就迅速將往岸上游的女人和已經昏迷的男人拉到岸上，並且很註意地用毛巾遮蓋住了兩人的臉，送到一旁的加長轎車裏。

當地組織垂釣大賽的工作人員想要來問清楚——畢竟人家游客是在參加活動的時候出事的，現在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土豪帶走，組織者也是要負責任的。

申敏雪搭著毛巾，略帶鼻音地說：“沒事，這是我叔叔。”說話間一直沒有松開握住李潤成的手。

見到當事人中有一個是保持清醒的，而另一個居然發出了輕微的鼾聲，組織者才放心。

加長轎車的門關上了，隔絕了外頭看熱鬧人們的視線。

申敏雪抱著一杯熱茶，盡管外形狼狽但是舉止依舊得體：“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宋叔叔。”

宋無夏開口：“湊巧而已，不值一提。”

“我朋友背上的鉤子還需要取出來，需要麻煩您給我準備消毒用具。”申敏雪打算自己動手給李潤成處理傷口。

宋無夏看著面色青白、唇部黑紫的少女，嘆了一口氣：“我助理懂一些外科常識，讓他幫著你處理吧。”也不阻止申敏雪，因為作為過來人，他知道，這個時候，剛剛共患難的青年男女最是執拗，很難說服，只有知道對方安全才能安心。

一位精壯的漢子悄聲問自己老板，要不要去打撈剛才丟下水的羊脂玉——沒錯，剛才打破陣法的正是宋無夏佩戴了一年的羊脂玉，乃是高僧開光之物。

雖然那保鏢聲音很輕，但是申敏雪依舊聽得正著：“宋叔叔，我多嘴說一句，要想找回玉佩，恐怕還得過一陣子。這水很深。”

宋無夏點頭：“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必去打撈了。”這話是對保鏢說的。

那保鏢也是當地人，雖然很奇怪，濕地的湖泊明明都不深，叫是湖泊，其實不過是小水塘罷了。不過出錢的是老板，他既然說不要了，那就不要了唄。

……

申敏雪和李潤成兩人被拉下水不過是早上九點多的事兒，不到十分鐘，宋無夏就讓人將他們救出來接到自己車上，然後送去自己在附近的住所。

申敏雪自己稍微會一些望聞問切，確定李潤成身體無大礙、宋無夏身邊的貼身助理也懂一點醫理，確定這個男人沒事，只是昏睡。

助理給小雪打下手，果然很快就取出魚鉤，並且給李潤成背後的傷口消毒，雖然有寸把深，但是口子小，沒有大礙。

宋無夏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一整天都陪著申敏雪和李潤成，不多時就離開了。

李潤成昏睡期間，一直緊緊握住小雪的手，小雪想要掙脫開。可是一動作就看到對方眉頭緊鎖，倒是有些舍不得。整整四個多小時，沒有吃中飯倒是小事，可是人有三急，申敏雪實在是尷尬不已。

到了忍不住的關頭上，決定還是掰開對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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