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秋從被子中探出腦袋，帶著自己的刀去洗漱。

一大早，她選擇泡了一個極為暖和的澡，頂著一塊純白色的毛巾，雙手在自己面前的光屛不停敲擊著。

溫和的水汽填滿了整個空間，讓視野都略顯朦朧。這點朦朧中，谷秋臉頰被熏得泛紅，可意識半點沒有受到影響，心無旁騖做著自己的工作。

黎南宇幼年時期的遭遇，引發了他後來敵對龍族、墜入魔道一系列的事情。他本性並不是喜歡為惡的，只是屬於空白，對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的狀況。

這種空白是有良知的空白。

他在跑出龍族後遇到谷秋，還能有自我觀點並且表達出來。這說明在龍族，黎南宇擁有一個善意的領路者。這個領路者讓他還保留了一點本心。

可惜這點本心在他再度回到龍族後被毀滅。混血龍成了魔龍，當即被關押在龍谷中，最終被轉移到鎖妖塔裏。

谷秋在魔龍的個人考題中不斷增加難度，設置著冰雪的場景以及龍族的場景。

每一次的兇獸考題對於這位兇獸本身而言，無疑是一種插刀行為。谷秋將他們內心最腐爛的地方切開，徹徹底底讓其暴露在空氣中，讓他們不得不去面對。

面對完最殘酷的過往，這群兇獸拿到了足夠的分數，才可以理解以前遭遇的那些事情不過如此。

背叛不需要去原諒，處事不需要去偽善。谷秋選擇的所有題目，最終給分其實只看一點：整體看待整個事件後，受益是否巨大，惡意影響是否最小。

白狐事件是雙方受益，百姓和白狐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玄武事件是一切順其自然的發展，海上公船得以規範，海中生靈得到一定維護。饕餮欲丨望的克制……

谷秋手一頓。

饕餮這個考題的難度本來該是操作簡單，得分很低的。罷了，還是不想了。谷秋輕笑了一聲，重又開始寫黎南宇的考題。

等泡到皮膚發皺，谷秋才從池子裏起身，去換上了衣服。

今天她穿的稍顯保暖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玩一晚上雪的影響，總覺得骨子裏冷颼颼。一條及膝的白色裙，披上了黑色的絨毛鬥篷，踩著帶著小球的絨面高跟，戴的是秋冬的小禮帽。

全部穿戴齊整，她來到自己辦公室，坐在那兒思考起懲罰內容。

考不及格必然要給他們懲罰，不然一個兩個都和魔龍學習，巴不得留在鎖妖塔裏，那怎麽熬得住。

青老帶著花雲進門，將谷秋的早餐送上。

食物的清香彌漫整個房間。是松露牛排、香蔥面包幹和咖啡。

谷秋看到乖巧的小花雲，腦內第一時間浮現出了幼年黎南宇的樣子。同樣都是幼小且白乎乎的，花雲和黎南宇一個如同柔軟的雲，一個如同冰山的雪。

花雲見著谷秋身上的氣息變幻莫測，好奇眨了眨眼。

谷秋安靜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花雲就見證著谷秋身上的那些個情緒翻滾來翻滾去，好幾次要突破自我爆發出來，可偏生碰到壁立刻縮回，一點點都沒洩露出去。

青老將谷秋吃完的東西收走。

谷秋看向花雲：“怎麽一直看著我？”

花雲乖乖回答谷秋的話：“您身上各種情緒起伏很厲害。”

谷秋朝著花雲點頭：“嗯，你這天賦不錯。”她沒有正面去解釋花雲看到的一切，不過隨性講了一句誇獎花雲的話。

青老聽到花雲和谷秋的對話，含笑恭敬轉了話題：“兇獸們這一回的懲罰是什麽？”

谷秋想不出別的什麽點，便決定還是用老舊的套路：“讓他們去兌換處拍賣點賣東西。賣掉價值五萬兌換點的東西才可以離開。”

青老點頭。

谷秋下了決定，立刻通知了幾個這回還是沒有及格的兇獸：“本次懲罰需要在兌換點拍賣處賣掉價值五萬兌換點的東西。現在就執行，兩小時內集中完畢。”

幾個房間內考核沒及格的兇獸從床上掙紮起身，面容痛苦：賣五萬兌換點不難，可賣東西面對各種兇獸們的嘲笑，那是真的很難。

黎南宇起身，倒是完全沒覺得會有什麽丟臉的情況。他只是有一點點失落：如果在兌換點賣東西，似乎並不能看到谷秋，也見不到那被沒收的饕餮。

鎖妖塔的兌換地點在八十八樓。

八十八一聽就非常吉利，適合發財。

兌換地點裏所有的物品大多是自助的，需要什麽東西，取了後在附近的光屛上刷一下條碼，隨後就可以直接拿走。兌換點會自動識別當事兇獸，並在他們的賬戶上扣相應的兌換點。

不需要有店員，不需要有推銷。而昂貴的那些物件，大多數會在兌換地點的拍賣處售賣。這些個地方就需要有人負責，通常是隔開一段時間，由青老組織來售賣。

當懲罰的通知一下達，考核沒能及格的兇獸們陸續趕到了八十八樓，隨後不得不先到拍賣點集中，等待青老的到來。

他們隨性站在了一些比較好賣的物品後頭，祈求等下自己負責的東西能快點賣掉。萬一五萬沒達成，那他們可還要輪到下一回的拍賣上，被嘲笑兩次。

黎南宇到達八十八層，默默來到了兌換地點。

他面前的每個物件都被明碼標價，還劃分了等級。有的兇獸等級不夠，及時兌換點數量足夠了，還是兌換不了越過等級的東西。

刑天轉了轉自己手上的腦袋，歡喜發現了眼熟的黎南宇。作為一只大部分考核都會不及格的存在，他發現現在多了一個同水平的兇獸，那是真的有點“難兄難弟同甘共苦”的愉悅感。

“魔龍魔龍！”刑天往黎南宇那兒晃頭，“這裏這裏。”

黎南宇腳步微頓，還是朝著刑天的方向前去。

刑天一碰到黎南宇，話自然多了起來：“這回還是沒及格啊？單人考核真的很難對吧？我單人考核從來沒及格過，也不知道這一回遇到了什麽事情，醒過來全身都是血。”

黎南宇：“……”

刑天還好奇問了關於小人偶的事：“你這回監考官還是設置的塔主？我這回也想試來著的，可惜沒能成功。你怎麽成功的？”

黎南宇微楞。

他第一回不是自己成功的，第二回也不是，第三回算是，不過……算是麽？黎南宇有點不確定。

刑天見黎南宇不回話：“哎，有可能是監考官造型不能相同吧，不然所有兇獸都用塔主形象來考核，回頭惡意做出點什麽事情來，那可不太好。”

黎南宇對刑天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了和沒聽一樣，陷入了自己的意識小世界。

在場兇獸除了刑天之外，還有上回被黎南宇半路截住的那只消息靈通的蜘蛛。可憐的蜘蛛膽子極小，顫巍巍往角落裏縮了縮，試圖掩蓋自己的存在。

青老到達時，稍微清點了一下兇獸數量，確定在場兇獸都在後，笑著布置起了任務：“這回拍賣將由我來組織。整個清單如下，大家在選擇自己負責的拍賣品時，最好選擇總計超過五萬的物品，再加上備選物品，以防賣不出。”

兇獸們：“……”

黎南宇看見了青老和花雲，見沒有谷秋，很快收回了視線，站在那兒游離在兇獸外。

刑天才碰見幾回黎南宇，但對黎南宇的性格相當習慣了。他遠遠查看了一下清單，已經開始給他們兩個選起了東西：“我跟你說，你一定要選性價比看起來高的，不要選價值高的。這我有經驗。”

花雲在青老身邊忙著登記每個兇獸負責的物品，抽空還悄悄往魔龍那兒看了眼，陷入了更深層的困惑：為什麽魔龍身上現在的情緒是藍汪汪的？

他在不高興？是有點憂傷的不高興？為什麽？明明其他兇獸還是黑漆漆的為主。

今天的花雲對鎖妖塔塔主和兇獸們的情緒，依舊保持了滿腦袋的困惑。

兇獸們大多很快選擇好了自己想要賣的物品，刑天也給自己和黎南宇選定了拍賣品。等刑天到青老和花雲面前登記，黎南宇被拽在旁邊，開口的第一句話卻不是關於拍賣的。

他問了一聲：“塔主不在？”

青老朝著黎南宇笑笑：“塔主剛才吩咐完拍賣的事情，忽然就出門了。”

黎南宇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青老對黎南宇多提了兩句關於谷秋的事：“龍族將魔龍提交到鎖妖塔來，很多事情都沒有交代清楚。塔主為了出好考核題目，決定親自去一趟龍族。”

黎南宇看向青老。

青老也很意外今天谷秋臨時決定出門去龍族。這幾乎是可見的就是為了黎南宇而去的。

他對上黎南宇的視線：“要是可以的話，分數還是考高一些更好。不然見到自己的出塔考核題概率很低，要是一直見不到會很可惜。”

黎南宇沒說什麽話。

刑天轉動自己的腦袋，單手戳了戳圍觀的花雲：“登記了，別看了。我要賣這個這個和這個。”

花雲連忙回神，板起小臉點頭給刑天登記上：“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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