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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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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將手裏的紙袋拎到她面前,“惜月小姐讓我把這個送給您。”

“呃……”蘇眉不知道那紙袋裏裝了什麽,猶疑間,沒有立刻伸手去接。

那勤務兵既不勸說,也不解釋,只是直挺挺地抻著手臂,像是游樂園裏彈出零食的自動售貨機,全然沒有和她溝通的意思。蘇眉只好從他手上拎下紙袋,有些惶惑地說道:

“請你回去替我謝謝惜月。”

那勤務兵肯定地點了下頭,又打量了蘇眉一眼,道:“夫人是要去哪兒?如果順路,我可以送您。”

蘇眉連忙搖頭,“我去學校上班,很近的,走過去就可以。”

那勤務兵又點了下頭,“那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蘇眉客套地笑了笑:“麻煩你。”

“夫人客氣。”

蘇眉幾乎是小跑著趕到學校,林如璟看她微喘著氣進來,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道:“還有五分鐘呢, 你這麽急幹嘛?”

蘇眉放下手袋,赧然道:“不急就遲了。”

林如璟低眉笑道:“坐辦公室不是上課,其實不用那麽緊張。”

蘇眉默然一笑,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此時她才有暇去看那勤務兵送來的紙袋,原來裏頭放著一白一綠兩個約莫四寸高的小鐵盒,一望便知也是茶葉,只是一方青花一方墨綠,不像之前她哥哥拿來的那般華艷,想來是綠茶了。

蘇眉覺得好笑,又見兩盒茶葉之間還插著一張卡片,抽出來細看,卻是個空白的窄封,裏頭折著兩頁青絲宣裁成的信箋,綿白底色上錯落著苔綠青絲,一色鐘王小楷寫著兩罐茶葉的名目和沖泡法門。不過是尋常的說明文字,但筆筆寫來潤秀清勁,蘇眉看罷,先讚後嘆:

她自己平日習字也算精心,亦偶得父親和許蘭蓀教導指正——尤其是案牘用的小字,一筆簪花小楷,同學裏頭再沒有比她寫得好的;然而今天見了惜月這兩頁“茶”箋,著實比自己好出一截。她心中驚讚,於手中這的信箋不覺愛惜起來,依原樣疊起,又覺得會壓死了折痕,便將那兩頁信箋展平鋪好,打算夾在筆記簿裏。

林如璟坐在對面,亦看見她手中的信箋精美,頗有些感慨地說道:“如今這麽寫信的人倒真不多了。”

蘇眉笑道:“早上我一個朋友捎茶葉給我,順便寫了’飲茶須知’。”

林如璟的目光在她手下的楮皮箋上落了一落,莞爾道:“青絲宣寫春茶事,你這朋友好風雅。”

蘇眉聽她這一讚正中自己此時所想,頰邊的兩點梨渦便浮了出來:“正好茶葉也在這兒,我去打開水,沖一點你嘗嘗。”

林如璟卻搖了搖頭,“有這麽一副心腸加上這筆字,茶也一定是上好的,就我們鍋爐裏的水……還是別糟蹋了。”

蘇眉聞言一笑,她做學生的時候,也和同學抱怨過學校鍋爐裏的水白礬加得重,“那你要是什麽時候有空,到我家喝茶。”

林如璟端詳了她一眼,道:“你常約人到家裏作客嗎?”

蘇眉怔了怔,直覺她這一問哪裏有些古怪,照理說,這樣話趕話的客套邀請,“受邀”的人不管心裏樂不樂意去,都會口頭應一句“好”也就罷了,卻沒有反問主人宴客之道的。轉念一想,許是林如璟覺得自己如今這境況,不宜請人到家裏作客?她到底長自己十多歲,小心提點也未可知,便懇切地答道:“沒有,只有我一個要好的女同學偶爾來看我。”

“哦。”林如璟偏著臉想了想,問道:“是上次在來找你,還跟我鞠躬那個嗎?叫唐……”

蘇眉點點頭,“嗯,她叫唐恬,是新聞系的學生。”

林如璟淡淡一笑:“那小女孩也蠻可愛的,就是看著有點瘋瘋癲癲。”

蘇眉連忙替唐恬辯解道:“……您別誤會,那天是她的稿子頭一次見報,太高興了。”

林如璟正要答話,桌上的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這辦公室只有她們兩個人,林如璟的電話不多,找蘇眉的就更是寥寥,所以平時有了電話,都是林如璟先接,她順手抄起電話“餵”了一聲,聽了兩句,臉色卻像抹了一筆淡灰的水彩,若有若無地黯淡了幾分,接著,語帶譏誚地問了一句“是嗎?”便掛了電話。

蘇眉不愛打聽別人的私事,此時見她神色不大好,怕她礙著自己在對面看著,覺得難堪,便借著歸置新得的茶葉,走到靠墻的書櫃那邊去了;又佯作找書,過了一陣子才回來,打電話去虞家同惜月道謝;再看林如璟,已是若無其事的淡定姿態,只是這一天再沒跟她說話,不等下班就早早走了。

轉眼到了月末,連著兩日落雨,傍晚時分天色便已晦黯如夜,淡淡的墨色浸潤在一層透明的幽藍裏,濛濛的雨線偶遇燈光,便閃出細微的芒,落在身上亦是微涼的一點,轉瞬即逝,只是那濕漉漉的味道不散。

街面上也仿佛一下子安靜了許多,行人皆按帽撐傘,不辨眉目。細雨涳濛的傍晚,獨自一人的小院子愈發顯得空庭寂寂,蘇眉卻願意讓自己融在這靜寂裏——很多時候,身邊的世界越喧鬧,就越看不到自己;而現在,她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在分辨雨滴落在屋頂的瓦片上,落在窗外的葡萄架上、落在步道的青磚上……都會激起怎樣的聲響。

雨天最好是吃面,暖煦底色裏描著兩筆微涼雨意的四月天,換了泛潮的衣裳,捧著一碗熱湯面坐在窗前聽夜雨,想一想,便覺得愜意。於是,她就去廚房煮了碗面,可剛要坐下動筷,細雨的點滴聲響卻都被外頭的叩門聲遮住了。

她想,這個時候冒冒失失跑來找她的只有唐恬,少不得等一下要再多煮一碗面給她——唐恬近來嫌棄學校食堂的飯菜鹽多油重,又嫌她家裏燒飯的阿姨煮白飯都忍不住要加糖,於是隔三岔五就到蘇眉這裏來蹭飯。

17、芳草(四)

雨不大,幾步路的事她也懶得撐傘,心裏還惦記著自己那碗面放久了要糊掉,抓了張報紙遮在頭上便跑去開門,一邊問“誰啊”一邊拔開了插銷,跟著,卻是一楞——撐傘站在門外的竟是虞紹珩。

蘇眉一和他照面,便訝然道:“怎麽是你啊?”

“……”虞紹珩遲疑著問:“師母約了人嗎?”

蘇眉亦察覺自己那句話像是不樂意見到他似的,忙溫言笑道:

“沒有,我以為是唐恬,她最近經常過來。你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家父的一個朋友前些天從美國回來,在那邊的拍賣會上拍到一部《郡閣雅談》,原本我是想送到學校給您勘校入庫的,不巧下午有公事耽擱了,這會兒才得空出來,我猜您肯定已經回家了。”他越說態度越是抱歉,不等蘇眉開口,又笑道:

“還有,後天是舍妹的生日,她吩咐我來給您送請柬。”

他這兩件事一公一私,前一件是必須爽利應承交接的,後一件卻是蘇眉早就拿定主意要推拒的,可這時候他一齊說出來,她卻是很難在一兩句話之間既客氣有穩妥地同他說清楚——若是像之前送茶葉那樣,虞家叫個勤務兵來送,她收下請柬明天掛電話過去借口有事推掉也就罷了。但眼下虞紹珩親自來,就算她對這場party而言無足輕重,就算他只是出於禮貌,兩人也必得有一番推勸;且這時候還在下雨,他們這樣一裏一外的說話,不僅不便,還惹人眼目。

蘇眉思量了一瞬,只好道:“太麻煩你了,下著雨過來,先進來吧。”

虞紹珩對她這個有禮貌的“邀請”比較滿意,否則就對不起他冒著雨跑這一趟了。

而他更滿意的,是她來應門的“潦草”姿態。

她穿著件立領圓擺的藍布衫子,老實地搭了一條百褶黑裙,衣裳略有些短,他猜是她中學的校服之類,平日盤成發髻的過肩長發也放了下來,沾了雨霧,略顯淩亂——乍一見到自己,驚訝裏透著點惶惑,倒是有幾分出人意料的嬌憨可愛。原來她一個人在家裏是這個樣子。可惜這女孩子似乎不怎麽懂得打扮,他見了她這麽多回,她就沒穿過幾件像樣的衣裳。是她從前就這樣呢?還是因為嫁了人又死了丈夫,有點兒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這樣多不好。虞紹珩心裏暗嘆了一聲,慢慢來吧,畢竟男人更介意的是穿衣裳的人好不好看,至於衣裳——說到底,都是用來脫的。

蘇眉開門讓虞紹珩進來,自覺是主人,便讓在邊上等他往前走,可虞紹珩卻不動,她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跑來開門沒有拿傘,既而又反應過來自己此時一身憊懶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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