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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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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著女兒:“你長這麽大,我和你父親有沒有動過你一手指頭?就是你要跟……你父親氣成那個樣子,也舍不得打你……他們許家也是書香世家,我倒要問問,就算是長輩教訓晚輩,有這樣教訓的嗎?”

“媽媽……”蘇眉求救地看著舅母,匡夫人忙上前勸道:“二妹,我方才在醫院裏看著更生氣,可是她一把年紀白發人送黑發人,也是哭得死去活來,這時候,哪有道理課講呢?”

蘇夫人閉了雙目,眼淚從眼角直直滲出來,穩了穩氣息,道:“我早上還同你父親吵了一架,我說要接你回來,你父親……”她沈沈嘆了口氣,哽咽著道:“你父親是被你們傷了心了……你說,你叫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麽辦?”

蘇家和許家原本也有世交之誼,蘇眉的父親蘇一樵更和許蘭蓀有許多詩文往來,誰知多年老友卻突然變成了女婿,蘇一樵氣憤不過,同許蘭蓀絕交在先,又在他二人成婚之日在聲明登報,同蘇眉脫離了父女關系。此番許蘭蓀的死訊傳到蘇家,蘇夫人心疼女兒,見丈夫放下電話面有慟色,便試探著跟丈夫商量把蘇眉接回家來,豈料蘇一樵默然許久,痛笑了一聲:

“咎由自取!登了報的事,難道要我反口?等我死了,隨你們怎麽折騰;我活著,就別讓我再看見她!”說罷,竟拂袖而去,還帶翻了案上的青瓷茶盞。

蘇眉聽了,流著淚道:“媽媽,對不起。”

當初,她一心想著父母不同意她和許蘭蓀成婚,無非是因為兩人年紀相差太多,又有師生之份,難免遭人議論,等時日久了,見到兩人琴瑟相諧舉案齊眉,慢慢總會原諒自己,卻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蘇夫人一時急火滿心,一時五內俱涼,她對許蘭蓀身故談不上有多少痛心,此時憂慮的卻是丈夫死咬著不肯原諒女兒,蘇眉小小年紀攪出這樣一件頗有幾分“轟動”的婚事,如今又沒了丈夫,還不知道將來……愈想愈覺得悲涼,可這個時候這些念頭無論如何也不能宣之口,傷心之下,撫著女兒的頭發只是落淚。

“就讓黛華先住在我這裏吧。”匡夫人一邊勸,一邊陪著這母女二人落淚,想著今日在醫院裏的情形,心裏也不免為這個甥女憂嘆。

蘇夫人漸漸平靜了心緒,一時勸蘇眉寬心,說蘇一樵不過一時拉不下面子,心裏還是極疼女兒的;一時自己擔心起來,又怔怔籲嘆,也不知究竟是安慰別人,還是想要別人來安慰。

送走母親,蘇眉和舅母相顧無言,匡夫人親自替她量了衣裳尺寸,道:“料子我家裏倒有現成的,只是要讓相熟的裁縫趕一趕,後天也就做好了。你昨晚就沒睡,到樓上歇會兒去吧。”

蘇眉卻搖了搖頭:“舅媽,我還是回去了。”

匡夫人一楞:“那怎麽行?東郊那邊你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

蘇眉低聲道:“這時候,我也不合適住在別人家裏。”

匡夫人蹙眉勸道:“我們家你知道的,沒有那麽多講究,你就住在這兒,你自己回去,我和你舅舅也不放心……”

蘇眉垂眸咬了咬唇,靜靜道:“我知道您疼我,可那總是我家,況且,蘭蓀的東西也要收拾……舅媽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麽傻事的。”

匡夫人再三相勸,蘇眉仍是執意要走,匡夫人也只得留她吃過晚飯,安排司機送她回東郊,又叮囑她有什麽事隨時打電話過來,在庭院門口目送汽車轉了彎,才悵然而歸。

10、孤鸞(二)

虞紹珩從醫院出來,便去了情報部。許蘭蓀的案子一了,他手裏暫時沒有別的事,便鋪開稿紙打報告草稿。悉心寫好一稿,正準備下班回家,卻見行動處的騰作春笑容可掬地拎著一瓶黑方進來:

“紹珩,忙嗎?”

虞紹珩合上文件夾,起身笑道:“沒什麽事,準備走了。師兄找我有事?”

騰作春掂了掂手裏的黑方:“我們處裏有人弄了幾瓶酒,順手給你拿一瓶。”說著,踱進來,隨手帶上了門。

虞紹珩見他關門,知道他必然是有話要說,接過那酒在手裏轉著看了看,若無其事地笑道:

“多謝師兄關照!你今天空嗎?我請你……”

騰作春笑著擺了擺手:“今天不成,我得陪太太去買大衣——唉,閫令大於軍令。”

虞紹珩了然一笑,點頭道:“那咱們改天。”

“好。” 騰作春笑吟吟地在他辦公桌上拈起一支鋼筆輕輕轉著,道:

“紹珩,有些事……我這個做師兄的,得提你一句。”

“師兄請說。”

騰作春意味深長地看了虞紹珩一眼,所有所思地說:“不管是在六局還是在部裏,你的家世,本來就叫人眼熱,要是你再……”他砸了下嘴,笑道:

“有些事,你自己覺得沒什麽,卻招別人的閑話。”

虞紹珩聽著,心裏暗忖他大概是要說凜子的事,情報部這種地方真是沒有隱秘可言,誰知騰作春接下來一句話卻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這兩天我不止聽一個人說了,你一早到蔡部長在那兒去聊天,還給長官洗了飯盒。”

虞紹珩看著他調侃的笑意,回想起那天在蔡廷初辦公室的情形,隱約明白過來,訝然苦笑著搖了搖頭:“其實那天……”

騰作春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興許你是順手的事兒,可你知道別人怎麽說?虞大少都給長官洗飯盒了,以後叫別人可怎麽巴結呢?”

說著,挑了挑眉梢,“這都是私下的話,哪兒說哪兒了啊!”

虞紹珩自嘲地一笑,嘆了口氣:“這種事我是說不清楚了,多謝師兄指點,紹珩受教了。”

騰作春道:“這話就太見外了,我知道你是不在意旁人閑話的,只不過在我們做事,說不好哪一天要借到哪個人的手,人緣處好一點沒壞處。”

送走了騰作春,虞紹珩思量那一日蔡廷初交待他的話,方才咋摸出深意來——“不管你怎麽為人處事,都不要指望別人會對你‘一視同仁’。你太‘客氣’,反而叫人覺得‘偽’。”

一味驕矜固然是叫人側目,身段放得太低竟也是錯。

他慢慢籲了口氣,這世界比他想得還要覆雜許多。

待虞紹珩回到棲霞,卻是一家人各有安排,父親被請去給傷殘軍人聯誼會致辭,母親和妹妹出門看戲,連小弟也去了同學家的派對——在家裏吃飯的居然只有他自己,突然的閑暇讓他有些興味索然,想了一想,還是去了暗房。

許久沒拍什麽新照片了,他一邊想著下次有雪的時候,到哪裏去拍雪景,一邊擰開了暗房的門。

黑暗會讓人恐懼,但也能讓人放松——只要你相信,自己是這個空間的主人。

幽暗的燈光,映出工作臺上孤零零地夾著一張照片:蓬勃稠密的紫薇花下,梳著兩根辮子的小女孩正凝神仰望面前的花樹。

他站在照片前默默看了一陣,照片裏的輕盈秀美和上午醫院裏的淒然憔悴,漸漸合在了一處。許蘭蓀這件事,他已經盡量用最平靜的方式去解決,真正受到傷害的也許就只有許老夫人和蘇眉了。

他想起早上父親的話和許老夫人那個不近情理的耳光,父親能想到把這件事往蘇眉身上栽幾分,別人自然也會這麽想。許老夫人還可以遷怒蘇眉,那蘇眉呢?

他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他馬上提醒自己,不要對不想幹的人有過多同情,他並不虧欠她什麽。如果讓別人來做這件事,說不定許蘭蓀死得更難堪。

他把目光從那照片上移開,一眼瞥見靠墻放著的監聽設備,猛然想起,自己倒把這件事給忘了。今天蘇眉必然是住在匡家,許宅空著, 他應該叫人去拆了那些東西。

怎麽就給忘了呢?

他心中自省著走過去,順手擰開了機器——

許家有人?

虞紹珩一驚,這個時候許家怎麽會有人呢?

他把音量調大,戴上耳機,凝神細聽。

裏頭有人走動,步子很輕,還有翻閱紙張書冊的聲音。

有人在許家找東西?

他整個人都猛地緊張起來,是扶桑人嗎?他太大意了,許蘭蓀和凜子,一個突然病故,一個消失不見,扶桑人必然會有所動作。他們去許家找什麽?他現在該叫人過去嗎?

虞紹珩飛快地想著,不覺眉頭已經皺緊了,那邊的聲音倒不緊不慢,十分從容。就在他決定即刻動身去東郊的時候,耳機裏忽然傳出一個奇怪的聲音——他之前監聽了許宅多日,這聲音他是知道的——許家廚房的水燒開了,接著,便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他雙肩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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