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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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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願意跟騰作春走。

說起今晚的事,虞紹珩忍不住要佩服起祖母來,他頭天搬進這間新辦公室,剛扯好電話線,分機號碼都還沒印在內部通訊路上,老人家第二天就把電話打了過來,叫他禮拜六過去吃晚飯。紹珩的祖母出身名門,嫁到虞家亦是夫榮子貴,一輩子富貴尊榮,養成了一副說一不二的脾氣。今日既是祖母有命,做孫兒的自是不能違背。只是紹珩一到淳溪別墅,便知道祖母要他過來吃飯的用意了——都說女人上了年紀喜歡給人做媒拉纖,真是不假。

二樓的小客廳裏,除了祖母和一幹傭人婢女,還坐著三個衣飾精致的年輕女子,一眼看去皆是桃李年華,端莊窈窕。紹珩心底苦笑,老人家未免也太露骨了些,可面上卻只能裝作渾然不覺,由著祖母介紹了那三個女孩子,他一一問好寒暄,心中默默猜測這幾位小姐來之前知不知道是這麽一個局面。到了晚飯時分,一片溫柔輕巧的鶯聲燕語把老婦人哄得十分愜意,紹珩身在其中,也不由佩服起這些女孩子來。果然大家閨秀好教養,能把原本尷尬的氣氛妝扮出宜人的姿態來。

好容易吃完晚飯,又陪著虞老夫人用了茶點,女孩子們估摸著時間一起告辭。虞紹珩刻意地長籲了口氣,連喝了兩口茶水,老夫人含笑嗔了他一眼:“行啦。你今天乖乖過來,算是給奶奶面子了。怎麽樣,有沒有中意的?”

虞紹珩皺眉道:“奶奶,您這場面太大了,也不怕我吃不消。”

老夫人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沒出息。” 說著,寵溺地拍了拍孫兒的手,“你父親像你這個年紀,女朋友都交了一巴掌了。”

紹珩笑著呷了口茶,“我怎麽敢和父親比?”

老夫人聞言失笑,拈了顆鹽津果子含在嘴裏,好一陣才道:“我這個兒子也是個沒出息的。”言畢,神色微涼,拉了拉孫兒的手,“你可不要學你父親。”

紹珩一聽,便知是觸了祖母的心頭舊患,這樣的話,他無論如何是不能接的,權作不曾留意,只道:“奶奶,您就算要介紹女朋友給我,也不好一頓飯請三位小姐來——人家也是名門千金,我應付著吃力,對別人也不尊重。”

老夫人聽著,讚賞得點了點頭,“你有這個心思,就是好孩子。不過,便是你不來,她們也是要陪我的,你不用在意。跟奶奶說,你瞧著誰好?”

虞紹珩心道若說自己一個都不中意,過幾天老人家十有八九要再來一場,非成了笑話不可,他略想了想,揣摩著祖母的意思道:“方才我只顧著應酬,也沒仔細留意,倒是坐在您身邊那個不大愛說話的,看著不俗。”

他這樣一說,老夫人眼角的笑紋愈發深了,“嗯,我也瞧著沅貞好,這孩子端靜大方,不浮躁。我看你剛才同龔家那個三丫頭話多些,還以為你喜歡她——就這一條,你比你父親老成。”說著,滿意地註視孫兒,“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張羅去。你父母都不管,我就更不操這份兒閑心了。”

紹珩聽著祖母這一番言不由衷,只是賠笑,老夫人又絮絮說了些自覺同他有關的親眷閑事,漸漸有了倦意,才放他出來。

紹珩看看表,九點剛過,回家嫌早,約人嫌晚,估摸著這時候葉喆應該在照看他的生意,便把車開到了凱麗。葉喆正跟經理在酒窖裏盤點存貨,聽說虞紹珩來找他,匆匆吩咐了幾句便丟開了手裏的事,待聽虞紹珩說了晚上陪祖母吃飯的事,同情地拍了拍他:

“度秒如年吧?走,哥哥帶你找點兒樂子去。”

紹珩道:“你這裏不就有現成的消遣嗎,我們打兩局桌球去。”

葉喆眨了眨眼:“既然你是被女人悶著了,咱們就去找幾個能解悶兒的女人唄。”

虞紹珩皺眉道:“你不是要去麗都吧?”

葉喆笑道:“那兒有什麽意思,我帶你見識見識正經樂子。走吧!你開車,我指路。”

葉喆一路指點著虞紹珩,把車開到四馬路。車子越往前開,街面上就越熱鬧,且那熱鬧裏漸漸透出一股脂香粉膩來。仲秋夜涼,街邊卻時時有衣衫單薄,妝容粉艷的女子搖曳而過。小吃攤子上的燈光一照,皆是高叉旗袍低胸洋裝,環肥燕瘦的膀子直迫到人眼前,從一條條旁逸斜出的深巷裏穿進穿出。虞紹珩打量著窗外的街景,忽然搖頭一笑:“算了,我不去了。”

葉喆笑瞇瞇地斜眼看他,“我就知道你得往歪處想。”

紹珩失笑:“到底是我想得歪,還是你路指得歪?”

葉喆卻是一臉理直氣壯:“你想得歪。繞過去,那邊兒停,咱們走進去。” 他推門下車,一回頭,見虞紹珩雙臂架在方向盤上,猶自未肯熄火,遂道:“是兄弟的趕緊下車,我保你不後悔。”虞紹珩玩味地打量了他一眼,果斷拔了鑰匙,落後半步跟著葉喆,一言不發。

葉喆心裏暗笑,卻也憋著不再開口,他二人從記事起就總在一處,鬧了紛爭既不打架也不告狀,只是互不理睬。鬧別扭的原由他已經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們是怎麽合好的——有一回他和紹珩正在“冷戰”,可大人們才不在意孩子的心事,父親母親照舊帶他去虞家,他不跟搭理虞紹珩,卻去逗弄才會說話的惜月,一不小心把小姑娘磕在床欄上,咬破了嘴唇,惜月放聲大哭,保姆婢女一擁而上,他嚇得臉都白了——上一次月月大小姐不知道哪裏不舒服,突然哭了,他只是因為離得近了點,就被父親一口咬定是他欺負了惜月,屁股上挨了好幾巴掌,脫了褲子都能看見手印。他看著聞聲而來的大人們正不知所措,紹珩已經拍著妹妹一疊聲地安慰:

“月月不哭,哥哥不小心碰著月月了,月月不哭,月月打哥哥……”

眼尾的餘光掃到虞紹珩,葉喆再一次覺得他們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是兄弟。

朋友,講的是志同道合,若不能同道為謀,便只好割席斷交;可兄弟不同,兄弟的道理和交情可以是兩回事。兄弟是那個恨你恨到牙癢,也會替你擋槍的人。哪怕你一條道走到黑,他也陪著你撞南墻——或者,擋在墻上等你撞。他不知道他這樣想對不對,也沒有對別人說起過,但他就是這樣覺得,而且,他覺得虞紹珩也會這麽想——他們不是朋友,是兄弟。

就像現在,他或許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但他要他來,他就會來,不管……“呀,葉少爺!您可有日子沒來了。”

葉喆腦子裏的念頭正轉得激動,忽然一聲親熱的招呼打斷了他的思緒,頓時讓他覺得有點兒掃興,又省悟到了自己此時此刻的豪氣幹雲有多麽滑稽——畢竟,他們眼下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麽刀山火海萬丈深淵,而是一間連名字都俗艷的青樓。他若無其事地同倚門迎客的姑娘和雜役打招呼,把方才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甩開去,偷偷覷了虞紹珩一眼,又覺得遺憾:他們沒有崢嶸歲月來驗證這一份與子同袍的義氣,於是這份壯懷激烈一旦宣之於口,就像個矯情的笑話。

03、調笑(二)

虞紹珩沒有關註葉喆的情緒,他一路過來著意留心周圍的風情景物,試圖從紅漆彩繪的門楣和光色暧昧的花樣宮燈之間發掘出葉喆帶他到這兒來的理由,可是一直到踏進大門,他也沒察覺這個叫“如意樓”的地方有什麽與眾不同。

等他眼看著葉喆駕輕就熟地跟兩個鶯聲燕語的女孩子左右逢源,其中一個還回頭拋了個輕媚的眼風給他,虞紹珩終於略帶傷感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裏就是個尋常的長三堂子,甚至都不能算是四馬路上最好的那一類。

一別三載,葉喆的品位居然就壞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是不大肯相信,正猶疑間,一個風擺楊柳似的女子理著鬢邊碎發不沾不滯地迎了上來:“今天一早後院丁香樹上落了只花尾巴喜鵲,嘰喳了半晌,我還想著是有什麽貴客要來,等到現在也沒動靜兒,誰知道是你這麽個小沒良心的!” 她語帶薄嗔,面上卻盡是笑意,年紀約可三十上下,絳紫的短旗袍上綴著金銀亮片,眉眼描得十分精致。

葉喆笑嘻嘻地在她手上輕輕一搭,“菊仙姐,我今日特意帶朋友來給你捧場呢,快叫櫻桃過來。”

“櫻桃啊……”菊仙拖長了聲音,視線越過葉喆打量在虞紹珩身上,秋波一溜,看他的風度氣派便斷定這是個少涉煙花之地的貴胄公子,只是他神情淡漠,既不好奇,也沒有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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