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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學校裏的釘子戶,拿到了最好的攤位。顯然,你手中有施恩軍的把柄吧,否則他不可能一分錢沒拿給你這麽多好處。那我想想,如果有人捏著他的把柄,想來是睡不安穩的,施恩軍不是沒有手段的人,他肯定想辦法要動你,結果你先發現,下手除掉了他,對不對。”

關也從張戈手中拿出了一個小袋子,“你爸爸就有哮喘,氨茶堿片是他的常備藥,我們剛剛去老人家那裏查看過,他的藥就是0.2毫克的,而施恩軍的死因,就是藥物服用過量,他的要和你家老爺子的藥是同一個牌子的。郁家強,施恩軍的死跟你有關對不對?”

幾乎在瞬間,郁家強的眼睛就瞪大到了不可能的狀態,他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小袋子,又看了看關也和張戈,然後拼命的擺手,“不是,跟我沒關系,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那天我根本就沒見他。我也沒他的把柄,他平時根本看不上我,我哪裏知道他什麽把柄,他提我是因為他qiangjian了我姑娘,他糟蹋了郁青啊!他是為了封我的口啊!我們家都是老實人,碰見事兒也不敢說,只能受著,我哪裏敢殺他!我沒有啊!”

這件事怕是也壓在他心頭許久了,猛然說出來,他整個人就跟崩潰了一樣。

“你說什麽?”饒是關也和張戈見多識廣,也是嚇了一跳,他們懷疑郁家強是真的,畢竟他科長和攤位來路不正,外加他父親多年哮喘,有拿到氨茶堿片的可能,在排查了幾乎施恩軍身邊所有人後,郁家強是嫌疑最大的。可萬萬沒想到,竟然問出了這個——調查過程中,他們知道施恩軍受賄,不算什麽好東西,可誰也不能想到,他居然幹了這樣的事兒。

關也幾乎不敢置信的問,“證據呢!”

郁家強已經什麽都不管不顧了,直接哭著說,“郁青懷孕呢!”

耳機裏單宇已經下了命令,“傳訊郁青。”

作者有話要說: O(∩_∩)O~這兩天一直到周一恐怕更新時間都不太正點,家有喜事,弟弟要結婚,忙得厲害,請各位多包涵。

☆、28

沒有人會想到,見到的會是這樣的景象。

郁青倒在血泊裏,她的下身已經被血浸透了,濕噠噠的,衣角滴下來的也是血。

趙小梨就坐在她旁邊,她一頭一臉的汗,一頭一臉的血,她的手,也全部染成了紅色,不停地搖晃著郁青,她的嗓子已經啞了,聲音顯得支離破碎,“你醒醒啊,來人了,有救了,醒醒啊,郁青你醒醒,有救了啊!”

關也沖上來的那一刻整個人就定住了,她的女孩坐在血泊裏,仿佛是感知到了他的信息,她擡起頭來,雙眼無助的打量著,直到目光與他相交,她的眼睛仿佛在那一刻點亮了,她沖他喊,“關也,救救她,她不能死!”

她還想說什麽,卻一下子停住了,然後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然後瘋了一樣喊,“她抓我,她還活著,救她啊。”

當然,剛剛趕到的醫護人員立刻圍了上去,關也也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趙小梨。

她被嚇壞了,整個人都在打抖,身體冰涼,但奇異的是,她的力氣很大,緊緊地抓著郁青,醫護人員都分不開。

他們求助地看向關也,關也將趙小梨摟在懷裏,拿著臉蹭著她的頭頂,小聲安慰她,“醫生來了,他們要救郁青,小梨你松松手。”

仿佛他就是鎮定劑,趙小梨終於把手松開了,可很快說,“我也去。”

她當然得去,關也怕她真嚇著了,自然要讓她檢查一番的,他連忙點頭,“好,跟著去。”

似乎是這句話讓她放了心,趙小梨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她催促關也,“走,跟著郁青。”

一行人很快跟著救護車到了醫院,這下不肯離開的人變成了兩個,趙小梨和陶慕。關也勸不動她,只能把羽絨服脫了給她披上,又找醫生要了個毛巾,給她擦擦臉。

趙小梨一顆心都在急救室裏,由著他在臉上畫花,關也只能看著她嘆氣。

忙完了,張戈拍他肩膀一下,示意他跟著,關也又瞧著趙小梨沒事,一步三回頭跟著走出來。

張戈遞給他根煙,自己也點了根,“你不對啊。”

這其實不用說,從他第一眼看見趙小梨那一刻就不對了。那樣的擔憂 ,那樣的擁抱,那樣的呵護怎可能是對的。

關也嚼著那根煙,罕有的沒點燃,他低頭小聲說,“我……”

張戈卻打住了,他誇張地做了個停止的動作,然後說,“什麽該什麽不該,關也我一直以為你知道,她才多大,何況還牽扯到案子,你好不容易擠進來了,要避嫌退出嗎?”

“怎麽會?她只是同學。他們關系不好。”關也絞盡腦汁的想著趙小梨曾經說過的那點學校裏的事,“她跟郁青關系很差,那個陶慕喜歡郁青,每次拉著她過來。你也剛剛聽了,陶慕說是他發現出事,找到小梨。”

陶慕應該也是嚇壞了,見到他們那一刻起就開始喋喋不休,張戈做的筆錄。

陶慕的今天與往常無異,照舊是早起吃完飯就溜達到了郁青家樓下,只是因為趙小梨不再快餐店打工了,他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沒放松。

“總要努力過才不後悔吧,何況郁青家裏那麽亂,萬一他爸媽打她呢。”他說。

結果一到這邊就碰上了關也他們帶走郁家強和張萍,他嚇了一跳,連忙去打聽,可誰也說不出什麽,還好郁青不在裏面。

等著關也他們走了,他就上樓去了,敲了門,可郁青卻不開,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仿佛沒人似的。

可陶慕害怕,這麽大事兒,郁青還懷孕,萬一受刺激出事怎麽辦?就這時候,趙小梨電話打了過來——趙小梨是他們班唯一沒有手機的,平日大家找她都是她家的座機,她換了地方,陶慕還真聯系不上她。

誰想到,關鍵時刻趙小梨打了過來?隨後自然是他連忙叫趙小梨來幫忙,兩個人一起叫門,屋子裏卻依舊沒聲音,趙小梨都狐疑地問,“你確定真在裏面?”

答案是當然的,郁青為了遮醜一個多月沒出門了,這時候她能去哪兒?

趙小梨只能陪他在門口等,主要是陶慕對著裏面說著話。

安靜下來,趙小梨也就能聽見了,裏面有沙沙的走步聲——郁青家裏裝的是老式木地板,走路就這個音。聽著聲音,趙小梨就能想象到郁青在房間裏來回轉悠的樣子。

他們其實一點也不同,郁青平日裏看著跟公主一樣,脾氣大的不得了,其實遇見事情的時候膽子一點都不大,最愛在屋子裏繞著圈問自己怎麽辦。不像她,明明平日裏看著好欺負,她卻從沒緊張過,她心裏有桿稱,該做的事情,從不猶豫。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在陶慕看來,趙小梨真是個好朋友,竟然沒有覺得他守門奇怪和無聊而立刻走掉。

然後,裏面郁青突然尖叫了一聲,他們嚇了一跳,連忙拍門,郁青低低地哀嚎著,卻沒來開門。趙小梨指著廁所開在走廊的小窗戶說,“你托我爬進去。”

陶慕連忙照辦,等著趙小梨開了門,就是血呼呼的那一幕,趙小梨趕回去抱住郁青,吼著讓他找人叫救護車,他連忙出去,結果正巧,碰到了關也他們。

然後就連起來了,關也將那根煙咬的稀碎,嘴巴裏一陣發苦發麻,他沒有吐,狠狠咽下了那口苦水,這才跟張戈篤定地說,“就是同學。”

說完,他就扔了手中的煙蒂,扭頭往回走,張戈卻不肯放過他,“別的都可以解釋,可你怎麽解釋這一點?性暴力是有經過的,他的膽子也是一步步試探漲起來的,郁青肯定不是第一個,施恩軍絕對不是初犯。你說都是課代表,施恩軍對郁青動手了,怎麽可能不動趙小梨,她比郁青還弱勢!”

關也扭頭就一拳頭招呼過去,他的臉猙獰而又可怕。

郁青父母雙全施恩軍還敢動手,趙小梨有什麽,不就一個不靠譜的媽嗎?

他怎麽能想不到,怎麽能這麽想!

作者有話要說: 忙暈了,有空捉蟲

☆、29

張戈也沒攔著關也,他甚至是將臉湊上去讓關也打的。關也對他的做法驚愕不已,不過那時候拳頭已經揮出去了,動作太快,時間太短,他已經沒有收手的可能。

砰!

男人打架不將就扇巴掌,而是拳頭對骨頭,發出的聲音自然也不同。沈悶的響聲隨著關也拳頭的落下散發出來,張戈臉上幾乎眼可見一般的,立刻青紫起來。

關也怕是也沒見過這樣的,沖他怒吼,“你瘋啦,哪裏有湊上來找打的。”

張戈摸摸臉發狠說,“就是讓你看清現實。別自欺欺人。”

他一說這話,關也直接撲了上去,將他壓在了墻角,他聲音放得低,小聲而又堅定的質問張戈,“你有證據嗎?你怎麽知道郁青一定是先被□□了,再被她爸爸發現,去威脅施恩軍的呢!你怎麽能確定,不是郁家強瞧著自己多年升官無望,發現了施恩軍的愛好,出賣女兒呢!”

張戈毫不猶豫地反駁他,“就算那樣,也說明施恩軍是個禽獸不如的家夥,他早就有這樣的想法,怎麽可能不去招惹趙小梨?”

“沒有證據!”關也壓根不允許他那麽說,“不要給我說你合理懷疑,你知道這會給一個女孩帶來什麽嗎?尤其是,她媽媽已經是那樣的一個人,你這樣說,如果是錯的,毀了他的。閉嘴吧,沒有證據前閉嘴吧。別讓我聽見,否則下次就不是這一拳頭了。”

他第一次這樣威脅自己的弟兄,說完,他就轉頭離開。張戈自然是受不住的,他連忙跟上去,質問關也,“你不是就跟她見了兩面嗎?你幹嘛這麽著急!”

關也不說話。

張戈再問,“我的不是合理懷疑嗎?關也你不是想辦好案子嗎?這會子又不願意,你到底想破案嗎?你想想看,挖了這麽久,校園性侵八成就是死因。還有那個陳宇斌,那麽有錢,他倆八成有勾結。這可是大案子!”

關也想也沒想回答他,“不想破。”

很快,兩個人又回到了急診室門口。還是趙小梨和陶慕兩個人,不過走之前,他們離的挺遠的,這會子,陶慕已經站在趙小梨身旁正在說話。關也想要湊上去,卻一把被張戈抓了住,張戈在他耳邊說,“聽聽他們說什麽。”

陶慕有些嚇壞了,他開始站在一邊,可很快發現,他自己並不能阻止自己的腦子,他滿腦子都是郁青一身血的樣子,人才有多少血啊,郁青就流了那麽多,她還懷著孩子,她會不會要死了。

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害怕和氣憤。他對郁青的感情有多深,其實他不也不知道。他們好的時候,不過是一起吃飯上下學而已,他也就是趁沒人的時候牽牽手,連親都沒有過的。這樣能有多深厚,郁青跟他分開後,多少人都說再給他介紹一個,可是,那不是她啊!

他是個善良單純的人。就如他那麽崇拜“聽說”的施恩軍一樣,覺得那樣的校長才是他心目中校長的樣子,所以他進了南中,雖然跟校長的接觸也就是每天的數學課,可以就很自豪的喊,我們老大怎麽樣了。

所以郁青跟別人了,他雖然倍受打擊,可總也覺得,喜歡就喜歡吧,誰能規定郁青必須喜歡他。可那個人太不負責了,他覺得特別生氣。

他問趙小梨,“你說,郁青的男朋友是誰啊。我們得找他來吧。這麽大事。”

趙小梨的一雙眼睛都盯在了急診室,很淡漠地說,“誰知道是誰?怎麽著?”

陶慕畢竟是個十七歲的男孩,他哦了一聲很快又問,“她不會死吧?”

這次趙小梨的腦袋倒是扭了過來,看著他很認真的說,“渣男都沒死幹凈呢,她為什麽要死,沒事的。”

大概是由於趙小梨平日裏太沈著冷靜了,明明同樣都是十幾歲孩子說出的話,陶慕卻相信她的話,“對,你說得對。”他安靜了下來,跟著趙小梨一起看著急診室。

外面的關也卻沖著張戈說,“她不知道。”

張戈推推他,示意往前走,可關也沒動,他扭過了頭,很認真地沖著張戈說,“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放過兇手的,無論是誰,我得對得起我爸和我哥的命。”

他們走過去,兩個孩子卻沒有一個人看他們一眼。

急診室的綠燈一直亮著,他們臉上就是揪心的表情。關也坐到了趙小梨身邊,問她,“小梨,你先進去的,給我講講第一眼看到的情況吧。”

趙小梨看他一眼,八成是因為羽絨服的事兒,她的臉色好多了,“我從廁所跳進去的,裏面挺幹凈的,就是有股子血腥氣,我挺害怕的,連忙往裏跑,到了客廳裏,就瞧見郁青跌坐在血泊裏,我就叫她,她已經昏迷了,怎麽叫也不醒,我還掐她了,沒什麽用。然後陶慕就在外面問,我就去開門讓他打120了,我沒手機。”

張戈插嘴,“她就跌倒在那兒嗎?周邊沒什麽東西嗎?”

趙小梨搖搖頭,“沒……也許有吧,我嚇壞了,我記不住了。我滿腦子都是血。”

這樣子自然問不出什麽的,可趙小梨的情況也不適合回答問題。張戈只能住了嘴。時間就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過去,過了一陣子,就聽見劈裏啪啦的腳步聲,張戈和關也都往回望,發現是郁青的父母來了。

郁家強一臉鐵青色,張萍則直接撲了過來,她不敢去拍急診室的大門,只能在幾個人中來回看了一眼,八成覺得趙小梨最可信或者最好說話,她撲了過去,晃蕩著她,“怎麽會流產,我走的時候明明好好的,她怎麽會流產?她的身體不行啊!”

她最後吐出了這句話,顯然,她是知道郁青身體狀況的。陶慕在一旁想,怪不得他們不讓郁青去流產!

趙小梨卻回答不出什麽,她只是看到結果而已。

張萍晃她,她只能說,“阿姨,我不知道。”

張萍就揮說,“你怎麽能不知道呢!你不是第一個進去看到她的嗎?你怎麽能不知道呢!她是摔著了,還是怎麽著了,總有個原因吧,她都五個月了,一直穩穩當當的,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流產了。”

她說到這兒,目光又看向了今早帶走他倆的張戈和關也,去捶打關也,“都是你們,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一定是你們把她嚇壞了,你們陪我女兒!”

關也想到他們今天的口供就心煩意亂,沖著她說,“升科長,擺攤子的時候,怎麽不想想你的女兒呢!”

“啊!”一提這個,張萍就仿佛受了大刺激一樣,高聲尖叫起來。

她捂著自己的腦袋,蹲在地上嗷嗷的叫著,仿佛一只受了驚嚇的動物。郁家強這時候才過來,去扶她,卻被她狠狠地推倒在地,她還想鬧,燈滅了。

幾乎立刻,陶慕,張戈都圍了過去,關也扶著趙小梨也站了起來,醫生從裏面出來,他臉上的歉意是那麽的明顯,“很抱歉,我們盡力了!”

關也很明顯的感覺到,手中的趙小梨的身體猛然晃動了一下,然後他低下頭,就瞧見了趙小梨已經淚眼模糊了,他心中既覺得這感情來的太快,可又覺得她們是同學是同齡人,這也是理所應當。

就在這樣的想法裏,張萍停止了號哭,她反而安靜下來了。她沒有用別人扶,自己爬了起來,慢慢地靠了過去,聽見了醫生最後一句話,“她現在還醒著,你們跟她說說話吧。”

張萍沖了進去,陶慕沖了進去,趙小梨反而沒有動,關也和張戈瞧見,郁家強退後了兩步。

張戈壓住了他帶他進去,就這麽一點時間,可對郁青卻是那麽長,她在笑著,蒼白的小臉卻是一副解脫了的表情,她說,“媽,讓你白養我了,你再生一個吧……養個男孩子吧,皮實安全。”

趙小梨的耳旁卻響起了她進入郁青家後,她說的第一句話,“小梨,我終於要解脫了,你好好活吧。”

關也慢慢退後,去了一旁累癱了的主治醫師面前,出示了自己的□□。問他,“什麽原因流產?”

醫生嘆口氣說,“她吃了從網上買的打胎藥,已經五個月了,就算到醫院也是引產,更何況她有嚴重的婦科病,醫院都不敢保證她的安危,她居然在家吃藥流產。現在的孩子!”

他還想再問,卻聽見張戈驚呼一聲,“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忙完了,今天開始回覆正常更新,每日一更,?(?ε`)

☆、30

30

張戈的聲音實在是帶著太多的信息,原本跟醫生問詢情況的關也猛然間就擡起頭,向裏面擠去。

然而當他湊到了床邊時,看到的只是閉上眼的郁青。

與見過的眾多死亡相比,她的嘴角是上揚的,甚至,關也感覺她並不痛苦,而是愉悅的,似乎死亡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難以接受的事兒,而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張萍的嚎哭很快響起,她幾乎如沒了骨頭,軟軟的癱倒在床邊,一只手拽著郁青的手,一只手捶打著自己的胸部,她哭郁青才17歲,還沒成年就已經死亡,她罵郁家強良心被狗吃了,生生害死了她的女兒,她還悲,悲痛今後幾十年的人生,沒有了女兒陪伴,與一個混蛋如何過。

整個房間裏全是這個女人的悲鳴。

她像是一輛已經失控了的火車,再也剎不住對所有人的怨恨。

她拽的郁青的身體在床上歪斜,可是這個女孩,再也不會醒來了,她只能這樣微笑的睡過去。

屋子裏靜悄悄的,關也轉眼看其他的人,郁家強是不敢置信的,他的臉色慘白,目光躲閃,他臉上升起的全部都是心虛和愧疚。陶慕是震驚的,他一動也不動,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卻不知道去擦,恐怕他永遠都不會想到,人生路上,還未長大就要先面臨死亡與分別。

唯有趙小梨是沈默的,冷靜的,她站在那裏,像是一棵黃山頂看過百年風雲的松,既沒有痛哭,也沒有不舍,她只是靜靜地註視著郁青,不知怎麽的,關也覺得,她是在送行。

目送郁青走向遠方……目送郁青終於解脫。

在那一剎那,連關也的心也懸了起來。他不知道為何冒出了一股子直覺,他覺得趙小梨她好似知道郁青的苦,理解郁青的苦,並且祝福她的遠去。

他想起了一句話,你去了天堂,而我還在地獄跋涉!

這讓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可這一切都是一剎那的事兒,很快張戈退了出來,一把扯住他向外走去。他的手勁兒太大了,關也被他拉得踉蹌起來,那些一時間的思緒也就攪散了。兩個人誰也沒吭聲,直到到了門外,關也才開口,“剛才你叫什麽?”

作為jingcha,他們已經經歷了太多生死,張戈不是一個見到人去世就失態的人。

一個年輕女孩的死亡,讓張戈臉色也不好,但這些卻阻擋不住他對職業的熱愛,“進去的時候她已經不太好了,她媽想跟她說話,她沒理,更沒看他爸一眼,她讓我過去,說有件重要的事兒,她要告訴我。我就連忙過去了,她示意我附耳過來,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麽嗎?她說人是他殺的,證據就在她的臥室。”

這下子就連關也也不淡定了,連忙往外掏手機,還叮囑張戈,“拿鑰匙,趕快回郁青家。”

——————————

似乎郁青早就準備好了要將一切托盤而出。

關也和張戈拿著鑰匙到達郁青家樓下時,單宇他們也已經到了,兩部分人馬迅速會和,一起上了樓。

郁青家還保留著剛剛的樣子。因為太過匆忙,剛剛離開時只是將大門一關,此時打開,裏面頓時飄蕩出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剛剛郁青就流了大灘的血,為了將她擡下樓,又進來不少人,踩在了血上,如今看,整個客廳裏都是血。如今已經幹涸了,變成了棗紅色的血腳印。

饒是這群漢子們早就見慣了各類的現場,可看到這一幕,也有些觸目驚心。

尤其是,關也和張戈帶來了消息,郁青已經去世,而且這丫頭是自己吃了打胎藥,她是一心求死的。

許是年少的孩子沒經歷過社會,所以比成人要脆弱得多。但但凡一個人想要去死,那麽無論他年輕或者年老,必定已經是對生毫無所望了。

更何況,郁青選擇了這樣痛苦的一種方法。她可以上吊,可以跳樓,可以吃安眠藥,可以選擇的方法很多,可偏偏選擇了要打掉這個孩子,關也瞪著眼前的腳印,突然想到了一個最貼合郁青思維的推測——她是想死的幹幹凈凈,所以即便痛苦也要打掉那個孩子。

當這個想法湧上來,關也只覺得整個人都悲哀起來,可是又有些理解了趙小梨的表情,她怕是也想到了吧,所以,她才露出那樣的表情。他出生於jingcha世家,他的爸爸和哥哥都為工作而犧牲,他對兇手深惡痛絕,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即便是郁青,他也不厭惡了。

單宇看著屋子裏景象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下命令,“去吧。”

沈默著,收斂著,關也他們靜靜地進入了房子。

郁青家是典型的二室二廳布局,兩個臥室一南一北,主臥沖南有陽臺和獨立衛生間,按理說應該是一家的男女主人的房間,可在郁家,卻是郁青的。

這既說明了郁青有多受寵,當然,也說明了當自己的遭遇被父親利用時她有多失望,那還只是郁家強單方面的口供,如果是郁家強主導的呢!那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裏面的東西並不算太多,而且郁青應該事先就準備過,所以很容易他們就在書桌的第一個抽屜裏翻到了那本留下的遺書和兩部手機,然後其他調查員發現,郁青似乎之前收拾過屋子,廁所馬桶裏有燃燒過的東西,應該是照片之類的,需要讓張萍和郁家強回來辨認。

拿著東西回到局裏,趙明明就迎了出來,她一向性情開朗,瞧見這群人都是悶不吭聲的,臉色也不好看,不由問,“怎麽了!不說有人自首了嗎?沒抓到嗎?”

後面有人大概小聲說了原因,趙明明才閉了嘴。

進了會議室,關也帶著手套拿著那封遺書,問單宇:“要看看嗎?”

單宇吩咐他,“打開看看。”

關也於是將信掏了出來,用的是作業本紙,一共三張,上面皺皺巴巴的,還有泛黃的痕跡,應該是寫的過程中滴落的淚水。

平日裏這樣的證據,都是自己看看就算的,可今天單宇說:“念念吧。”

作者有話要說: O(∩_∩)O~謝謝繡錦童鞋的地雷。

☆、31

這封信我不知道該寫給誰,就跟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要跟誰訴說一樣。

要問我的媽媽嗎?可她只是一個盲目的家庭主婦,我爸,老師以及一切的外人都是她人生的導師,誰說的話她都信,唯獨不信我。大概只有我是她生的,在她看來是完全屬於她的所有物,所以不需要尊重吧。

就像是小時候幼兒園打架,明明是別人搶我的東西欺負我,但是如果對方家長來告狀,她就會認定是我錯了,要我給別人賠禮道歉。就像是上了初中後,老師說我在學校裏跟男生談戀愛,即便明明只是我長得好看,那些男生纏著我,她也要逼我跟她保證,我不會早戀。

可我有什麽辦法嗎?我能不去欺負別人,不跟男生早戀,可我能管得住他們不來欺負我,男生不來纏著我嗎?

她只會跟我說,你沒做,別人為什麽要那麽說你。

如果這世上的人都如她想的這麽美好,那麽為什麽會有汙蔑這個詞呢?

雖然我知道她愛我,寧願自己穿舊衣吃剩飯,也要將我打扮的好好的,讓我吃的飽飽的,給我最好的物質條件,可我從小就知道不能信任她,我的媽媽並不是我背後□□的一座墻,她不能保護我,只能指責我,甚至,會是往我傷口上插一刀的那個人。

即便,她是無意的。可那不是更傷人嗎?

至於我爸,呵,他算個人嗎?

我知道你們看這封信,都想知道施恩軍和陳宇斌是怎麽死的,我跟他們又有什麽恩怨。我卻寫了這麽多不相關的事兒,挺沒用的,可在我看來,這是最有用的東西,如果我媽能相信我,如果我爸是個靠譜的人,在施恩軍看上我的時候,我就不會那麽無助了。

那時候我是高一下學期新開學,我還記得我媽新給我買了身新衣服,花了二百多,特別漂亮,我一大早還洗了個澡換上了,美滋滋的去了學校。

班裏同學議論紛紛,都在說新數學老師的事兒,原本校長施恩軍會帶高二的數學課。可我們的數學老師要生了,臨時抽不出人,校長就把我們也接手了。我那時候覺得挺好的啊,我們住在前後樓上,從小擡頭不見低頭見,施恩軍是個看著特別好脾氣的人,反正對我沒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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