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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號二更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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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瘦成了一把骨頭,原本就大的雙眼,此時更如銅鈴一般可怕。

瞧見潘陽來了,姚寶忠掙紮要起來,對潘陽道,“大兄弟吶,你快勸勸他們,讓我出院家去吧,在這遭罪吶,我就是死也不想死在這兒...”

姚寶忠話音剛落,未待潘陽說話,韓乃雲就瞪眼道,“渾說什麽,什麽死不死的,你不好好治,哪能快點好!”

姚寶忠嘿嘿笑了下,嘆氣道,“哎呀,你們就別瞞我啦,我大概也知道我是什麽病啦,人各有命,我能混成現在這樣,沒白活,我知足啦。”

姚寶忠這份臨終前的霍達,叫潘陽止不住紅了眼眶,別開眼把壓下這股淚意,再扭回頭,笑著勸慰道,“你好好在這治,家裏的事都有我吶,有我在你還不放心?保管把什麽事都整得好好的!”

姚寶忠連連點頭道,“放心,我當然放心。”

說著,他掃了一眼在病床前守著的這些人,他女人韓乃雲打從他住院起,就天天守在這了,衣不解帶的伺候他吃喝拉撒,還有他兩個閨女和大兒子,輪流來...家裏兩個小兒子還在上學,還有兒媳婦,二孩都快生了...

他哪有心思還待在這兒吶!

姚寶忠現在沒別的祈求,只是希望能熬到他大媳婦生,讓他再見見老姚家後代,這就足夠了!

不管姚寶忠有多看得開,終究還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大約是將臨終之人能察覺到自己所剩日子無多,不管老姚家人同不同意,姚寶忠都強烈要求回家,鹽水瓶子也不打了,意志堅定的拒絕治療。

最終還是韓乃雲做了主,擦了擦眼淚,松口道,“回去就回去吧,走,我們家去。”

姚寶忠回來的當天,半夜裏就悄無聲息的走了,他終究是沒能等到大兒媳生產...

當天夜裏姚祺田就放了一掛短炮,一夜之間老姚家裏外皆掛上了白孝,從生產隊借的大喇叭放著哀樂,向所有人通知姚寶忠走的消息。

和姚寶忠沾親帶故的,幾乎悉數到場。

除卻老潘家大房以外,二房、三房都該安排一個人去吊喪,辦喪事不比喜事,喜事可以不到場,但喪事必須得到。

二房跟大房向來不合,朱秀芝又是能孬熊就孬的人,潘陽去通知,這女人想都沒想,就道,“不去,都哪門子親戚了,還讓我們去!”

去了不要添禮錢吶。

朱秀芝這番話可把潘陽氣得牙疼,先頭沒多久,朱秀芝她老子去世,大房這邊可是她去吊喪的,當時除了添禮,還拎了火紙和兩床被面,現在可倒好!

潘陽也不給她好臉了,指著朱秀芝面門就道,“以後再踏進我大房半步,腿都給你打斷了!”

朱秀芝悻悻道,“不去就不去,誰還樂意跟你沾邊吶!”

二房不去,輪著三房,曾經跟他們一塊合夥的潘兆豐卻道,“大哥,我明天正好有事,去不了啦,要不我把錢給你,你給我帶去?”

☆、150.完結章

因為平山頭的事,潘兆豐對他這個大哥心存不滿,總覺得他大哥是故意的,好好的點子,非要帶著全村人一塊掙錢,跟他一塊幹多好?大把的錢進他們褲口袋裏,犯得著去拉扯一幫不相幹的人?

還有姚寶忠,他大哥對姚寶忠未免也太好了,他才是潘兆科的親兄弟吶,胳膊肘總想著往外拐,把他放在眼裏了嗎?

死了好,他才沒那個閑工夫去吊喪,有時間寧可在家睡大覺!

潘兆房兩口子不去就算了,潘陽沒想到潘兆豐居然也不願意去,不管怎麽說,好歹他們三個是合夥幹了幾年吶,就算中間鬧過不愉快,同吃苦共患難的情分在那兒擱著呢。

潘兆豐的態度才真叫潘陽心寒,盯著潘兆豐半響沒說話。

把潘兆豐都給盯毛了,有些心虛的撇開眼,道,“大哥,我得去市裏一趟簽訂單。”

言下之意,沒事你就可以走了。

潘陽不覺點頭,長籲一口氣道,“潘兆豐,你知道我幹過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嗎?”

或許是潘陽的眼神太過淩厲,潘兆豐不敢對視,也不吭聲。

潘陽逐字逐句道,“當初我是給豬油糊了心才會帶你一塊幹窯廠。”

潘兆豐頓時不服,道,“大哥,你話不能這麽說吧。”

潘陽兩眼一瞪,忍了半天的火氣終究是沒壓下去,指著潘兆豐的面門道,“你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希望你有種點,從今往後都別再來找我。”

說完,深吸了兩口氣,不再看潘兆豐,掉頭就走。

等潘陽走遠了,孟廣美才從家裏出來,問潘兆豐道,“兆豐,你說你不去吊喪,你大哥有說什麽沒?”

盯著潘陽的背影,潘兆豐面色鐵青,半響狠狠唾了口唾沫,咬牙道,“潘兆科,你給我等著,我看你還能狂多久!”

報喪、吊喪、出殯、安葬,從頭七燒到五七,姚寶忠的喪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姚家人仍舊沈浸在悲傷中沒緩和過來,這種時候我們無法說任何安慰的話,只能盡可能幫助當事人從這段灰蒙的經歷中走出來。

姚寶忠臨終前的托付潘陽不敢忘,窯廠和碎石廠都有姚寶忠的份子,姚寶忠不在了,潘陽理應把他的大兒子姚祺田盡快培養起來,接替姚寶忠的位置。

還有姚寶忠的兩個小兒子,是姚寶忠最放心不下的,潘陽也跟他保證過,只要她在一天,就會好好領著他們幹一天。

八月初,姚祺田的媳婦潘廣玲在鄉衛生站又生了個男孩,小生命的到來多少沖淡了些悲傷的氣氛。就連多日不見笑臉的韓乃雲都難得露出了笑容來,抱著剛出生的小奶娃,笑得偷偷抹眼淚。

可惜了,她男人要是還在,這時候一準該快活極了。

潘廣玲天不亮把孩子生下來的,天剛放亮,姚祺田就騎上自行車挨家挨戶報喜了,先是他老丈母娘家,再來是老潘家。

老姚家又來了個男孩,確實是大喜事,張學蘭笑道,“祺田,跟你娘說一聲,七天時我們都過去,好好熱鬧熱鬧,勸勸你娘,讓她想開點。”

姚祺田哎了一聲,道,“嬸放心,我會勸勸我娘的。”

他們這邊的習俗閨女出生十二天辦酒,小子出生七天辦酒,撇開老潘家、老姚家這麽些年的交情不談,單就姚祺妹這層關系在,他們也都該去給剛出生的小子熱鬧熱鬧。

不圖收多少禮錢,就圖個人氣旺好彩頭。

辦酒這天,潘廣玲娘家人,加上老潘家一家,約莫有二十幾口人,潘士松開了拖拉機,把人和準備送的東西全給拉了過去,至於潘陽,她還不知道辦酒的具體時間,這幾天碎石廠的機器總是出故障,她白天在廠裏的看守室隨便燒兩口飯對付過去,夜裏就睡在碎石廠,有什麽問題都能及時處理。

臨著去老姚家前,張學蘭道,“還有你阿噠呢,天天不著家,我還沒跟他說。”

張學蘭話音剛落,潘士告就道,“娘,等我放學了,騎車去碎石廠,我跟阿噠一塊過去。”

潘士告上午還得去上課,中午放學才能過去。

張學蘭想了想,叮囑道,“那你註意點道上來往的車知道嗎?”

潘士告道,“娘你就放心吧,現在又不沒趕上農忙,你看道上有幾輛車,都是自行車還差不多!”

潘士告說得也是,這個年代哪有那麽多車輛,除非農忙季節路上能碰到拖拉機,平時大馬路上要麽是步行往來的人,要麽是自行車。

張學蘭又叮囑了幾句才放心的讓潘士告去碎石廠。

中午放學之後,潘士告背著斜挎書包飛快的往家跑,都已經十一點了,他得趕緊去碎石廠跟他阿噠一塊去姚家村。

同潘士告一塊放學的還有廣臣老娘老二家的小子潘士鐘,等會兒也要騎自行車去姚家村,潘廣玲可是他親姑,他必須得去。

潘士鐘先回家推了自行車,看潘士告還沒走,進來催催他。

潘士告肚子餓了,從菜櫥裏扒出早上吃剩的饃饃頭,咬在嘴裏,先吃幾口墊墊肚子,潘士鐘就坐在堂屋的繃床上,順手拿了個東西在手裏拋著玩。

“潘士告,你快點吶,再磨嘰都該開席了...”

“知道了,知道了...誒,你手裏拿的那是什麽,誰讓你亂拿我東西的...”

潘士告一把將潘士鐘手裏的小銅人奪了過來,揣進了自己小褂口袋裏。

潘士鐘撇撇嘴道,“嘁,這麽小氣。”

潘士告從菜櫥裏又拿了塊饃饃頭,遞給潘士鐘,嘴裏道,“你知道什麽,這可是個好東西,我也是才發現的,也不知道我娘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給扒拉出來的,搞不好是我祖上留下的寶貝。”

潘士鐘翻翻白眼,道,“就吹牛吧,一個破小人,還什麽寶貝,唬弄我呢!”

潘士告道,“愛信不信,你快點,還說我磨嘰,快走啊...”

碎石廠在荊山西,出了潘家村,潘士鐘直接往南走先去姚家村,潘士告則要先騎到碎石廠,再從山腳繞到姚家村。

此時碎石廠的老虎機還在嗡嗡運行,從虎嘴裏不停吐出石頭子,沿著傳輸帶往地上運輸,出石口站了潘家村兩個莊稼漢,一左一右,手裏拿著鐵鍬,不停的往小四輪車廂揮舞,來一車裝一車。

轟隆隆的機器響,和濺到地上的石頭子啪啪作響,老虎嘴口方圓五米以內不準進人,工地上人頂一個安全帽,此時哪怕天氣炎熱,潘陽也不準他們摘下帽子,一旦發現,嚴厲處罰,輕則扣錢,重則開除,王有地事件雖然已過去許久,潘陽也不允許類似意外再發生。

老虎機的傳輸帶又出了問題,傳輸帶慢騰騰跟快作古的死老婆子一般,光運作就是輸送不了石頭子,虎嘴口的石頭子已經滿了出來,不停往下面噴濺石頭子,跟下石頭雨似的,因為碎石的效果不佳,還有大石塊往下掉。

王大壯在老虎機頂往下大喊道,“兆科,又出了問題,傳輸帶松了,一截卡在機身裏!”

潘陽仰頭指揮吼道,“立刻把電源切了!”

經驗老道的人都會知道,切斷電源的那一刻,傳輸帶會有一個向外向內的慣性,這個時候吐出的石頭子最多,王大壯站在老虎機頂,看不清下面有沒有人了,只能扯著嗓門嘶吼道,“都撤開,一邊去,我要關閘了!”

潘陽來回在巡視,指揮機身周圍的人撤開,她剛想回搭建的簡易涼棚裏,猛然發現距她不遠處潘士告正騎著自行車飛快的朝她奔來,嘴裏還大聲喊著,“阿噠,娘讓我來喊你一塊去姚家村...”

此時潘陽的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東西,因為潘士告的頭頂就是老虎機嘴口,一塊大石頭正搖搖欲墜。

潘陽立刻箭一般竄過去,連喊一聲的時間都來不及,直接把潘士告連人帶車推了一邊去,在她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塊大石頭就啪啦一聲砸了下來。

潘陽只感覺到臉一熱,什麽東西源源不斷的順著她的臉往下流,耳邊只聽得潘士告一聲驚哭,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眾人一看潘陽倒在血泊中,驚叫一聲趕緊圍了過來,王大壯直接把滿臉血糊的潘陽背了起來,嘶吼道,“都還楞著做什麽,二麻子,你趕緊去把小四輪開過來,送醫院吶!”

平荊山這麽久,潘家村的男人們日日在一塊幹活,有錢大家一塊掙,但大家心裏還是最感激潘兆科,因為不是她出這個點子,他們的光景也不會越過越好,單從今年開春算起,他們掙的錢就比去年翻了一倍還多,全賴潘兆科找出路,領著他們一塊幹吶。

若是此時沒了潘兆科,他們無疑是失了主心骨,日後誰還天天守著碎石廠,誰還一趟又一趟去市裏找點推銷他們的河沙和石頭子吶!

王大壯背著潘陽快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早已嚇傻了的潘士告,呵了一聲道,“快回去通知你娘他們!”

潘士告這才如夢初醒,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此時這個不過九歲的孩子腦子已經麻木了,只能聽從指令,腦子裏只有一個認知。

去姚家村,通知他娘,他哥,他嫂子...

此時的老姚家已經擠滿了一屋子人,都是來恭賀的,如今家裏主事人變成了姚祺田,他雖生澀,但也在盡量挑起家裏的單子,快到十二點了,姚祺田開始安排來客入席。

男人安排一桌,有酒有煙,女眷安排在一塊,有飲料有瓜子糖果。

剛上的瓜子糖果讓幾個孩子一搶而光,張學蘭得空問了潘士鐘一嘴,道,“士鐘,你來的時候小告去碎石廠喊他阿噠了嗎?”

潘士鐘嘴裏的瓜子嗑得嘎嘣嘎嘣響,道,“早去了,估計他和大爺這會兒也該來了。”

張學蘭伸腦袋朝外面望了望,還是沒個人影,扭頭對跟她坐一塊的姚祺妹道,“小妹我去看看,都什麽時候了,你阿噠他們怎麽還沒到吶。”

姚祺妹懷抱著小潘陽,眼下註意力都放在了她閨女身上,小東西才睡了一覺,怎麽又打起了瞌睡。

姚祺妹幹脆把小潘陽抱進她娘屋裏,讓小東西睡一會,等醒了再餵她飯。

張學蘭剛跨出門,遠遠的就瞧見潘士告騎車朝她沖過來了,沒瞧見她男人,張學蘭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無端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娘,我阿噠出事了,滿臉是血...”

潘士告哽咽著說完,哇一聲就哭了,剛才那一幕實在是把眼前這個才九歲大的孩子嚇壞了,此時見著他娘了,才敢把心裏的恐慌宣洩出來。

這麽大的石頭塊砸下來,潘陽的傷勢無疑是嚴重而致命的,市醫院的醫療水平已經無法診治,救護車馬不停蹄直接將之轉院送到了臨省的省城醫院。

至於為什麽沒送到本省省會,一來省會距離更遙遠,二來臨省的醫療水平更先進。

當然,單憑潘陽這個無名小卒,不足以讓醫院大動幹戈送人去臨省,全賴以程久傑動用了關系才得以讓院方毫不遲疑的立刻轉院。

第二天下午,潘兆科慢慢恢覆了知覺,試圖睜開眼睛,可眼睛上蒙了東西,什麽也看不見,無盡的疼痛在全身走竄似的蔓延,不知道源頭在哪裏。

潘兆科有些吃力的回想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明明記得自己是睡在韓乃雲的床上,怎麽轉眼間就兩眼發黑,渾身疼痛了起來?

哪怕此時他看不見,也能察覺到,他所處的地方一定是醫院。

下一刻,一個想發猛然竄進了潘兆科的腦子裏,他意識模糊的想著,可能他又回來了...

再次醒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潘兆科剛動了動手,下一秒立馬就被握住了。

“兆科,你感覺怎麽樣?”

“學蘭?”

“嗯,是我,是我。”

張學蘭的鼻音很重。

“學蘭,我回來了...”

“嗯,我知道...”

☆、番外一

已經三十七歲的程思遠,擔任一家上市公司老總,褪去二十多歲時的恣意張揚,如今更多的是成熟穩重,西裝革履,頭發搭理的一絲不亂,已婚,無子,據說老婆一年多前出車禍,現在躺在醫院還沒醒。

當然,這是據說,據說。

公司上下傳了遍,也無人親眼證實,畢竟老總的**,神聖不可侵犯。

這個傳言在今年年底不攻自破,因為有個自稱是程總妻子的女人,說要找程總。

前臺接待員盡管內心好奇不已,但臉上始終維持鎮定,面掛得體微笑,將程總的妻子送上電梯,還特意為她按好樓層。

“這個點程總在辦公室,下午兩點有會。”

“謝謝。”

直到電梯門關上,前臺接待員忍不住原地跺腳,按捺住要驚叫的沖動,匆匆回了自己工作崗位,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個八卦向周圍散開。

“天啊,總算見著程總老婆了,啊啊啊啊。”

“長滴咋樣,素不素清清活力美少女?十**歲,胸大腰細,長發及腰,然後錐子臉那種?!”

前臺接待員做了個欲嘔吐的動作,“你當我們程總品味這麽差呀,難不成除了網紅臉,就沒別種類的美女啦,還十**歲,咋地,瞧不起我們二十八.九的啊!!!”

“那你倒是快形容下長滴咋樣吶!”

前臺接待員仔細回想了一番,“是鵝蛋臉,眼睛很大,笑起來有顆虎牙,看著雖然挺年輕,但我猜她年紀肯定不小了,因為眼角笑起來都有細文,至於穿著打扮,就很大眾化啦,我也看不出那什麽牌子...”

連半天都沒到,全公司上下,連打掃衛生的阿姨都知道,我們程總老婆醒啦!

得虧潘陽今天沒穿高跟鞋,不然大理石地板都能被她踩得咚咚響,踩著軟底帶毛豆豆鞋,潘陽一路悄無聲息的推開程總辦公室門。

裏面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齊齊朝她看,有好奇有疑惑。

潘陽原本滿腔怒火,瞬間給這幫人瞅沒了。

程思遠有些訝異的挑眉梢,低聲跟說了幾句,裏面的人連連點頭,夾著文件魚貫而出,經過潘陽時,皆不動聲色的拿餘光瞄兩眼,然後他們還沒走遠,就聽他們程總道了一句,“老婆大人,你來啦。”

那聲音,說好的成熟穩重,不茍言笑呢?怎麽跟狗腿子一樣!

潘陽撇了他一眼,進去一屁股坐在單人沙發裏,把東西擱在面前的茶幾上,氣道,“看看你幹的好事!”

程思遠嘀咕,他幹得好事多著呢,他怎麽知道是哪件。

好奇的拿起茶幾上的東西,前後看了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程思遠隱約看出是什麽東西了,盯著上面的兩道杠,忍了又忍,沒忍住,哈哈笑出了聲。

一把將潘陽從單人沙發裏抱了起來,他坐進去,潘陽就側身坐他腿上,照著門面,狠狠親了兩口,“老婆,你可真棒,不對,是我真棒!”

“棒你個頭!”潘陽欲哭無淚,“我還沒準備好呢!”

這個死人,他爽完了提上褲子就算完事,可是丁點大的小豆芽是在她肚子裏著床吶!

她才回來多久啊,壓根沒緩過來勁,還有種她是糙漢子的錯覺,這種狀態下,冷不丁讓她從為人妻轉換成為人母,實在是太過突然了。

對此,程思遠的理由很欠揍,“對不起嘛,誰讓你上個月的某一天實在太美,實在太有吸引力,實在讓我把持不住,實在...”

“閉嘴。”潘陽瞪眼。

程思遠有點失落,“你自己算算,你都是我老程家媳婦多少年了,怎麽,還不願意給我老程家開枝散葉啊。”

程思遠爸媽一直以來有多想抱孫子,這點潘陽再清楚不過,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程思遠這些年來頂著多大壓力。

潘陽急道,“不是不是,是我沒調整好,擔心當不好媽媽...”

程思遠安撫道,“這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只管生,生下來我照顧,不然就請幾個月嫂,請幾個保姆,再不然就把我媽接來,還整不了個小豆芽?!”

潘陽有點愧疚,不吱聲。

剛想表達兩句愧疚之意。

程思遠又道,“再說了,你都多大啦,再過幾年奔四的人了,高齡...哎喲,你擰我幹嘛!”

“讓你別提年齡,你還提!”

從二十多歲的姑娘變成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年齡就是她最大的硬傷,還來接她傷疤,找打!

三十七歲的程思遠算得上是老來得子了,夫妻兩在去醫院確定之後,接下來必須要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通知給兩家家長。

程思遠直接把潘陽的手機給沒收了,理由還是,“有輻射,我來通知。”

老程家有下一代了,程思遠必須盡快把這消息通知到位,先掛電話給他爸媽。

“媽,我爸呢,讓他趕緊過來接電話。”

“思遠啊,你爸說讓你別打電話來煩他...”

“快點喊他來,他聽了絕對高興,對他來說是天大好事。”

......

“臭小子,你倒是跟我說說還能有什麽好事?!說不出來,我們立馬斷絕關系!”

打從幾年前起,老頭子提斷絕關系已經提了N多遍了,程思遠早就聽得耳朵生繭,當下立馬拋給老頭子一枚炸彈,“你就等著當爺爺吧,我媳婦懷孕了。”

“什麽?當爺爺?!老何,我有沒有聽錯,你聽著了嗎?”

“聽著了聽著了,是要當爺爺了,我當奶奶了。”

“兒子啊,你等著,我跟你媽明天就飛回去...小潘在嗎,快,我要跟她說兩句話...”

程思遠手機開的是擴音,潘陽聽得一清二楚,忍著笑接過電話跟程老頭說了幾句,掛上電話就躺在沙發上哈哈笑,她是沒想到,這麽些年了,程老頭還是這麽有意思。

通知完老程家,就該老潘家了,那頭接電話的是張奶奶,程思遠一聽是張奶奶的聲音,立馬齜牙咧嘴,有點頭疼。

這老太太,始終對他有莫名敵意,從他跟潘陽處對象開始,十幾年都過去了,這老太太還是不待見他。

“奶奶,您要當太奶奶了,潘陽有了。”

生怕張奶奶聽不著,程思遠嗓門特別大,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在跟誰吵架。

那頭,張奶奶楞了下,吶吶說了句驢頭不對馬嘴的話,“陽陽回來了?”

答所非問了幾句,好在姚祺妹聽著了,過來接了電話,姚祺妹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升級當了奶奶,就差閨女一直懷不上,心裏焦急,嘴上還不好再給兩個年輕人壓力,一年拖一年,如今可算好了,她又當奶奶,又當外婆,人生算是圓滿了。

姚祺妹仔細詢問,問她閨女懷上多少天,有沒有早孕反應...程思遠都耐心的一一報告。

掛下電話,還有一撥人要挨個通知...

潘陽無語,躺在沙發上啃蘋果,拿腳踢踢盤腿坐在地毯上講電話講得眉飛色舞的男人,“通知兩個爸媽就好啦,你打電話給我們大學輔導員做什麽?”

程思遠的人緣一直很好,沒有富家子弟高傲,只要性格合拍,跟誰都能混在一塊,他又是從幼兒園當班長當到大學畢業的人,跟他交好的自然多,電話打起來沒完沒了,現在連大學輔導員都不放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程思遠老婆懷了幾胞胎呢!!

妊娠七周之後,夫妻兩去醫院照彩超,查看著床位置,確定孕囊大小,已經胎心搏動次數以及強弱。

結果被告知,探查到三個胎心。

程思遠一時沒聽明白,道,“三個胎心什麽意思。”

潘陽道,“笨,就說我肚子裏有三個胚芽,以後能一次性生三個孩子出來!”

大齡婦女懷個孕就是這麽傷.蛋,卵子抵抗力都沒年輕姑娘好,輕而易舉就被三個小蝌蚪攻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卵。

程思遠斯巴達了...

從醫院回來,程太監仔細扶著大齡孕婦下車,按電梯,開門...

夫妻兩住的是覆式公寓,程老頭兩口過來了,就住在樓下,夫妻兩進門時,老兩口正坐在客廳裏下象棋,全神貫註的,根本就沒留意他們。

屋裏彌漫著山藥燉排骨的香味,程思遠脫了鞋走到老太太面前,見老太太落了下風,隨手就幫她走了一步棋,老太太眉頭舒展,拍手叫好,“這下起死回生了,看你爸還得意什麽!”

程老頭研究了半天才落子,老太太知道今天是夫妻兩去醫院檢查的日子,就問道,“怎麽樣?都挺好吧?”

程思遠又幫老太太走了一步棋,“將軍!”

程老頭拿著棋子氣呼呼的瞪眼。

程思遠這才回了老太太的問話,道,“都挺好,醫生說壞了三個。”

程老頭手裏的棋子吧嗒一聲,落在了茶幾上。

☆、番外二

打從潘陽懷孕之後,家裏的保姆有一個增至兩個,一個負責打掃衛生,一個負責搭配潘陽的一日三餐。

潘陽什麽苦沒吃過,睡過橋洞,當過搬磚工,吃不飽穿不暖都熬過來了,壓根不把懷孕當個多大事看,但是程思遠堅持要請,而且每天把潘陽管得死死的,不準玩手機,不準看計算機,不準吃生冷的東西,還不準活動太多。

更可氣的是程思遠把家裏裝上了攝像頭,就連著他手機,潘陽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起初潘陽還不知道,趁程思遠不在,躺沙發上偷偷玩了會兒PAD,她正殺水果殺的起勁,程思遠的聲音冷不丁冒了出來,差點沒把她嚇個半死。

“你居然安監控,死變態,快把監控拆了!”潘陽強烈抗議。

程思遠悠閑地看著報紙,兩腳搭在茶幾上,晃著腳,“抗議無效,我要是不看著你,給你個梯子你就能爬上天了。”

或許是初懷孕的緣故,潘陽脾氣漸長,惱得摔抱枕,“你不拆,那我明天自己找人來拆!”

潘陽知道他也是出於關心,可關心是一回事,關心過度可就是變態了,誰能受得了自己一天到晚在別人的監控中,一點**權都沒。

程思遠堅持道,“你拆吧,拆了我找人再安上。”

潘陽頓時給整得沒了脾氣,一屁股坐沙發上,仰躺下去,腦袋擱在程思遠大腿上,好聲好氣道,“我都這麽大個人了,還能照看不好自己?再說了,還有兩個阿姨看著我呢,你爸你媽還時不時搞突擊...我自己的孩子,我哪會不上心呀。”

程思遠擱下報紙,籲了一口氣,垂眸看著潘陽,像是看不夠似的,看了她許久,“我是怕你再一聲不響就走了,我等不起下一個十年。”

伸手撫摸著程思遠的側臉,潘陽喃喃道,“不會了,我們還有三個小豆芽,不會再拋下你。”

潘陽側了個身,把臉埋在程思遠肚子上,兩手摟著他的腰,兩人都沒再說話,只通過相擁來互相感受對方的存在。

其實潘陽回來之後又見過那個奇怪的女人一次,潘陽心裏有無數未知的疑惑想問她,可她卻什麽都沒說,只遞給她一樣東西,她爺爺臨終前手寫給她的一封信。

無非是向她道歉,說他鬼迷心竅了這麽些年,為了利益無所不用其極...

不管如何,好在她挺過來了,潘兆科想要的家業她也幫他打拚了出來,哪怕他朝後去再無所作為,只要正常發展,都足夠他活得安逸,足夠老潘家人在那個時代贏在起跑點上。

潘陽捫心自問,她對得起潘兆科,人一輩子能有多少個十年吶,她也該為自己活了。

因為潘陽懷的是三胞胎,肚子還不到五個月,就開始跟吹氣球似的鼓了起來,家裏有兩個保姆在,夥食越來越精細,精細到孕婦每日需要攝入多少克蛋白質,多少克鐵...打理夥食的阿姨都計算清清楚楚。

每天吃這麽多好的,潘陽的肚子就不用說了,已經粗得沒法看,關鍵是臉也圓了一圈,氣色特別好,懷孕期間潘陽回了幾趟娘家,每次去她媽都得說一句,“陽陽啊,你可是又胖了。”

是個女人都愛美,潘陽為此沮喪不已,惱得幾天都不願搭理‘肇事者’。

唉,孕婦的脾氣吶,就跟七八月的天氣,前一秒艷陽高照,下一秒就能雷電交加。

有時候潘陽都對自己無語,懷個孕都變矯情了,更矯情的是她還會時不時問程思遠會不會嫌棄她這個樣子。

畢竟奔四的女人了,青春不在,懷個孕又胖了好幾圈,難免不自信,再對比程思遠,同樣是奔四的人,除了外表成熟了些,身材沒走樣,還是一如既往的帥,關鍵是人家要顏值有顏值,要錢有錢,不愁大把鮮嫩多汁的妹紙往上貼吶...

對此程思遠的回應很堅定,“都把你肚子搞大了,跑也不跑掉。”

潘陽掏掏耳朵,蹙眉,“你好歹一個上市公司老總,能不能別用搞?”

“當著自己老婆面還要怎樣?我不僅要口頭上說搞,還要行動上搞...”

其實我們的程思遠很苦逼,當了這麽多年苦行僧,好不容易嘗到點甜頭了,結果三兩下還給搞中獎了,加上潘陽懷的是三胞胎,格外得小心,忍啊忍,總算忍到可以了,他能不想在那個**地裏面好好逛、慢慢逛麽...

盡管懷孕的日子格外難熬,但眼見著潘陽就進入最後三個月了,趁著還能走得動路,潘陽約她大堂姐潘盈出來,一塊逛母嬰店。

潘盈比她足足大了七歲,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了,閨女在今天秋季上了初一。

潘陽挑得是周末,潘盈領著她閨女,約在必勝客歇腳。

潘盈的閨女安姝怡是個活潑可愛的姑娘,跟潘盈小時候很像。

潘陽看著眼前的大堂姐,不免一陣唏噓,誰能想到一年多前,潘盈還跟在她屁股後面喊‘阿爺阿爺’呢,冷不丁就成了四十多歲的女人,這轉折,不要太神速。

潘陽讓安姝怡做主點披薩,潘盈伸手摸摸潘陽的肚子,問道,“預產期在什麽時候?”

“國慶前後吧。”

潘盈笑道,“要不要報個班,提前學習下怎麽帶孩子?”

潘陽擺手道,“可別了,我懶得報,再說現在也遲了,人家都是剛懷孕就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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