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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號二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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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兒子傍身,王家美深覺揚眉吐氣,腰桿子都能比以前挺得更直了!

生了兒子之後,看把她婆婆張學蘭樂呵的,嘴都合不攏,就連向來跟她不對盤的公公,臉上都洋溢著笑,至於她男人,那就更不用說了,瞧他笑得那副傻樣。

因為是順產,生完孩子之後王家美就能下地自己走了,潘士勳開拖拉機把王家美母子兩拉了回去,潘陽坐著拖拉機一道家去了,至於張學蘭,她得去集市好好轉轉,豬肉得買,大骨頭和排骨也都來帶點,一並洗了幹凈熬湯,魚得買草魚,還要個頭小的那種,雞蛋家裏有,但是得稱點饊子回去,還有...

零零碎碎買了一大堆。

好在張學蘭挎了大藤籃子,不然這麽些東西一準裝不下!

買好這些,張學蘭挎著籃子哼哧哼哧朝潘家村走,雖然胳膊上是累的,但臉上卻始終洋溢著笑容,碰上熟人了,不待別人打招呼,張學蘭便會主動道,“來我家吃紅雞蛋!”

鄉裏鄉親反應也快,“哎呀,你兒媳婦生了?!是老二媳婦還是老三媳婦?”

張學蘭笑得牙花子包不住,大聲道,“是老二媳婦,給我生了個大胖孫子,老三媳婦估計得快過年才能生。”

“你可真是福氣人,前頭大媳婦才生了一對雙胞胎孫子是吧?又抱孫子啦...回頭我得去討兩個紅雞蛋吃!”

打從進了潘家村,張學蘭就走一路說一路,半天的時間都沒到,幾乎半個村的人都知道了,老潘家又來了個孫子啦!

途徑雜貨鋪,張學蘭拐進雜貨鋪裏從貨架上拿了兩包紅糖,又拿了一包冰糖,並且笑吟吟的對潘恒春道,“阿噠,家美今早生了個小子!”

潘恒春楞了下,頓時哈哈笑了起來,連聲道,“好,真好!我把門鎖了,跟你一塊回去看看!”

公媳兩一前一後拐進老潘家巷子口,張學蘭先把籃子挎進家,潘恒春幹脆都沒進家門,直接朝巷子裏走,直奔後崗頭,他得先看看他重孫子再說!

這邊張學蘭把籃子擱在了堂屋八仙桌上,掃了一眼家裏,她阿噠正坐在堂屋門口曬太陽,三兒媳不在,她男人抱著小二在逗他玩。

張學蘭道,“小妹呢?中午讓她燒飯,我去後崗頭了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忙活的。”

潘陽回聲道,“去後崗頭了,剛去。”

張學蘭道,“那你怎麽不去?”

兒媳婦好歹都生孫子了,還不去看看,她男人也真是的,八百年前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擱在心上吶,始終不待見二媳婦。

聽張學蘭就這麽蓋棺定論了,潘陽沒好氣道,“誰說我沒去,我早去回來了,我一個公公,總豎在那兒像什麽話!”

張學蘭訕訕的笑了,連聲道,“都快晌午了,我趕緊讓小妹回來燒飯。”

姚祺妹一大早過來,老潘家已經沒了人影,就潘士告傻呆呆的坐在二層石臺階上挖鼻屎,姚祺妹就問他家裏人哪去了,潘士告迷迷瞪瞪道,“二嫂生孩子去了。”

姚祺妹和張家外公已經吃過早飯了,她趕緊又燒了開水,給潘士告臥了兩個荷包蛋,催促他趕緊洗手臉,吃了飯好去上學,等潘士告磨磨唧唧吃完飯,姚祺妹又把碗筷給刷了,雞鴨鵝從籠子裏放出來,攆到外邊,豬圈裏的幾頭豬仔餓得嗷嗷叫,姚祺妹又用刷鍋水拌了豬食,倒進豬槽裏...

忙忙活活直到潘士勳開拖拉機回來,想著是妯娌,姚祺妹不過去也不好,隨即就解了圍裙,跟著去了後崗頭。

快晌午時,婆婆張學蘭風風火火進來了,進門就對她道,“小妹,肉我砍回來了,中午把骨頭和排骨放在一塊煮湯,肉就紅燒了,裏面配點土豆塊,草魚我擱盆裏了,仔細別讓廣臣老娘家的貓給偷吃了,魚中午就別殺了,留著晚上煮。”

說著,張學蘭看向王家美,關切道,“餓不餓?餓了讓小妹打幾個荷包蛋燙饊子,端過來吃了先墊墊肚子。”

張學蘭難得對她殷勤一回,哪怕是看在孫子的面上也無所謂,反正只要有口福就成,王家美不客氣道,“是餓了,一口氣能吃下十個荷包蛋不成問題。”

張學蘭忙扭頭對姚祺妹道,“小妹,還傻站著做什麽,快回去打了荷包蛋送過來。”

聽張學蘭這麽說,姚祺妹心裏頭就有些不痛快了,雖說她二嫂是生了,可她也在懷著孕吶,伺候家裏老少那是她該做的,現在還得伺候二嫂子,這算什麽吶!

心裏憋著氣,姚祺妹臉上沒了往日樂呵呵的笑臉,回去一聲不吭的紮進廚房,生火燒開水,從藤框裏數了十個雞蛋,等水燒開了,打進鍋裏。

潘陽多細心的一人吶,平時只要姚祺妹在家,那一準是跟這個嘮嘮嗑,跟那個開開玩笑,哪怕是幹家務活,嘴也閑不住,要擱在平時,姚祺妹這會兒早跟她嘮家常,阿噠這樣阿噠那樣了。

潘陽把小二放下來,讓他去跟太外公玩,低頭進了廚房,對姚祺妹道,“忙活過來嗎?我來搭把手。”

姚祺妹臉上這才掛了笑,忙道,“不用不用,阿噠你出去歇著吧,我就臥幾個荷包蛋給二嫂端過去。”

潘陽瞧著姚祺妹臉上的強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成,你燒水吧,整好了我端過去。”

十個荷包蛋一個碗都裝不下,得拿鐵盆子裝才成,下面還燙了饊子,滿滿一盆的量,姚祺妹道,“阿噠,你用籠布裹著吧,太燙了。”

潘陽哎了一聲,拿籠布裹了一圈,端去了後崗頭,王家美瞧見是她公公端來的,臉上就更得意了,這生兒子就是好,跟生閨女壓根不是一個待遇,閨女是草兒子就是寶。

把鐵盆子擱在王家美床頭的高凳上,潘陽斜眼瞧著張學蘭又是剪尿布,又是翻小衣裳,不知道在那兒瞎忙活什麽勁,就道,“回去燒飯,有什麽事不能擱到下午幹。”

聽出了潘陽話裏的不悅,張學蘭瞧了她男人一眼,不知道她男人哪根弦又斷了,當著兒子媳婦的面,不好駁了她男人的面子,就道,“好好好,這就家去。”

說著,張學蘭叮囑潘士勳道,“士勳你中午就別燒了,去前面跟我們一塊吃,家美的飯你就給她端過來,我讓小妹熬了骨頭湯,還紅燒了大肉。”

潘士勳樂呵呵的哎了一聲。

老兩口一前一後出了大門,潘陽終是忍不住了,斥聲道,“張學蘭,我說你的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人家給你生個孫子你就跟哈巴狗似的,至於那樣嗎,好好的媳婦都能給你慣壞了,往後去,無論媳婦是生了孫子還是孫女,我都不準你這樣跟前趕後,怎麽地,你不燒飯給她吃,她還就餓死了啊!”

“對,媳婦生了孩子是該上心,可你也得把握個度,你這麽上趕著,那叫討下.賤,你信不信,回頭你討好了還成,要是討不好你二媳婦歡心,你就等著反過來挨罵吧!”

潘陽說話實在太難聽了,張學蘭立馬瞪眼,回聲嗆道,“我好容易抱個孫子,還不許我高興高興啊,我樂意,我就願意跟前趕後!”

潘陽差點沒給噎死,一口氣堵在心口,氣惱道,“行行行,隨你,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潘陽以前就講過,張學蘭這人永遠找不到平衡點,把握不了分寸,看誰不順眼,恨不得分分鐘跟人家幹仗,若是順眼了,那恨不得掏心掏肺待人家。像張學蘭這樣的,最後多數只會落得出力不討好的下場。

王家美那人是什麽貨色,張學蘭這麽些年還沒摸通透。

豬腦子一個,你說潘陽能不火大麽!

張學蘭還沒能討好二媳婦呢,就先把三媳婦給得罪了,白天當著眾人的面,姚祺妹不說什麽,晚上天黑關了門,小夫妻兩在床上,姚祺妹能不把這事跟潘士松說?

潘士松又是個炮仗脾氣,當即就火了,對姚祺妹道,“下回我娘再讓你端飯給老二媳婦,你別搭理她,直接告訴我,我倒要看看我娘想得是什麽點子,她想討好老二媳婦,讓她自個討好去,讓你跟著低三下四算怎麽回事!”

見潘士松面色難看,姚祺妹忙道,“你看你,這不是私下沒人我才跟你說說,你可別再去朝你娘發火,這不是叫我難做...我那會兒就是給氣壞了,這不是看沒人了,才向你發發牢騷。”

潘士松惱怒道,“以後我們不去老家吃了,我們想吃什麽自己燒,省得過去挨使喚。”

這回不用潘士松說,姚祺妹也不想去了。這人也是奇怪,其實姚祺妹平時不是個懶人,在家洗衣做飯沒少幹活,但那是伺候老一輩和小一輩,是她該幹的,她沒話說也不敢有意見,可現在讓她挺著大肚子去伺候二嫂子,這算是個什麽事兒!

索性一天比一天冷了,潘士松小夫妻兩懶得動攤,也不去老家了,就領著外公過小日子,這小夫妻兩連著幾天不去老家,張學蘭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跟潘陽嘀咕道,“士松跟小妹,這兩孩子怎麽也不過來吃飯了啊,小妹也真是的,這幾天家裏忙,她也不過來給我忙活忙活。”

潘陽給氣樂了,沒好聲道,“過來幹什麽?你自己跟個老驢似的去伺候你二媳婦不夠,還打算拉著三媳婦過去一塊伺候吶,看把你美的,就你這副架勢,你老三沒來跟你鬧架就不錯了,對,你二媳婦是生了孫子,可也別忘了,你三媳婦還挺著肚子,就快要生啦!”

聞言,張學蘭不吱聲了,半響方才道,“這不是還沒生嘛,等三媳婦生了孫子,我一樣跟前趕後待她。”

潘陽一陣無語,捏捏眉心道,“張學蘭,你把我話都當耳旁風是吧,我說過,以後媳婦無論生孫子還是生孫女,都不許你上趕著去討好,平時怎麽樣還怎麽樣就成了,不準你再區別對待!”

或許是潘陽的話多少起了作用,再往後去,張學蘭就不再上趕著去伺候王家美了,確切是來講是伺候她孫子。張學蘭倒是想去,可每回這樣,她男人就臉一拉,兩眼一瞪,不給她好臉子看吶。

王家美兒子出生的第七天就該辦酒了,潘士堯一家子得了信都從縣城回了家,至於潘士雲,省城離家太遠,就沒讓她趕回來。

打從王家美生了兒子之後,潘士松夫妻兩就很少再來老家,眼下潘士堯一家子都回來了,家裏這才重新熱鬧了起來,也是這趟回來,潘士堯才從潘士松口中得知家裏前些時候出的事,潘士堯尋了個空當,問潘陽道,“阿噠,現在家裏用錢還緊嗎,不夠我手裏還有些存錢。”

沒能在家第一時間幫他阿噠處理這些事,潘士堯心裏有些愧疚,哪怕事情過去許久了,潘士堯還是忍不住詢問當時的情況。

潘陽擺手笑道,“都是過去的事啦,你在外頭跑長途不容易,就沒把這事告訴你,前兩天我還碰見王有地了,都好啦,走路都不用杵拐棍了。”

聽潘陽這麽說,潘士堯這才放心了些,又道,“那三叔跟三嬸...”

潘陽道,“既然擱在一塊幹不下去,分開也好,讓他們兩口子自己折騰去吧,日後掙多掙少,都各憑本事。”

分開之後,潘兆豐才算意識到,跟著他大哥幹的時候,他真的是太省心,現在可倒好,既要看著燒窯,還得操心怎麽把出了窯的磚賣出去,夏秋生意都不怎麽樣了,冬天本身就是淡季,打從入冬以來,潘兆豐一張訂單都沒接到,可把他給愁壞了!

潘兆豐倒是想找個時候跟他大哥談談,讓他大哥給出出主意,可一直沒尋著合適機會,這回正好趕上老潘家孫子辦酒,等酒足飯飽,送完賓客,散完紅雞蛋之後,潘兆豐這才尋到了機會。

瞧見他大哥在後崗頭上跟姚寶忠閑談,潘兆豐踱步過去,對潘陽道,“大哥,閑著啦,我想跟你說點事。”

☆、143.8號一更

瞧著潘兆豐滿臉帶笑,潘陽就有一絲不好預感了,特別是在潘兆豐讓她借一步說話時,這種不好預感那就更強烈啦。

潘兆豐見姚寶忠走遠了,這才低聲道,“大哥吶,你看你頭緒這麽多,能不能給我從中牽個線?”

聞言,潘陽沒作聲,一時沒整明白潘兆豐的意思。

潘陽沒整明白不要緊,今天潘兆豐一定讓她整明白,潘兆豐當即把話撂開了道,“大哥,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瞞你,自打單幹之後,我這窯廠的磚堆在曬磚廠上很久啦,眼瞅著賣不出去,我和廣美快急死了,大哥你看...等開年之後,你能不能給我介紹幾筆單子?”

不得不說,潘兆豐可真是什麽都敢說吶,介紹幾筆單子,他知不知道那是什麽概念!

潘陽若是接了個大單子,那就意味著她的窯廠得無休無止的燒兩個季度的磚出來,都這樣了,甚至都不一定能夠用,潘兆豐還要她給介紹幾筆單子?就他那小窯廠,窯孔燒廢了,也趕不出來一筆訂單啊。

潘陽不由失笑,搖頭道,“兆豐,買賣不好做,你這不是為難我嘛,既然都分開了,就意味著大家各憑本事,我手裏兩個廠,靠我吃飯的多著呢,我自身都照不亮了,哪裏還能幫到你什麽吶。”

聽潘陽話裏拒絕的意思明顯,潘兆豐不由急道,“大哥你認識的人這麽多,隨便介紹個給我認識,剩下的我自己去談還不成?”

莫說潘陽沒有,就是有這個頭緒,除非她潘陽是傻了,才會牽給潘兆豐,潘兆豐有多鬼,潘陽可是領教過了,栽一回跟頭就行了,潘陽可不想再栽一次。

“大哥哪有你想得那麽厲害,統共也就認識那麽兩個人而已。”

潘陽搖搖頭,兩手一攤,一副無奈狀,“實在有心無力。”

此時此刻,若是換成潘兆房,很可能就跟潘陽翻臉了,可潘兆豐多鬼吶,盡管心裏很不爽,可面上還是一副我能體諒的模樣,嘆口氣道,“我也知道為難大哥了,要是大哥碰到好頭緒,可別忘了你兄弟呀。”

潘兆豐會做表面工作,潘陽又何嘗不會,瞎扯淡道,“成,碰著好頭緒了我跟你說。”

只要不撕破臉皮,兄弟就還是兄弟,這兩人在後崗頭上私談了許久,惹得張學蘭不滿,私下裏跟潘陽嘀咕道,“潘兆科,你怎麽還跟那種人往來,你忘了當初窯廠出事,他兩口子是怎麽吵嚷著要分開的了?”

潘陽忍不住喟嘆了一口氣,扭頭反問張學蘭道,“那你呢?你忘了當初王家美偷你錢,又是怎麽跟你幹仗的了?那你還上趕著給她忙活這又忙活那?”

張學蘭不吱聲了,好半響才找著理由,道,“好賴她是我二媳婦,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兒子跟我孫子份上,我也不能再繼續鬧下去吶。”

潘陽笑了,“潘兆豐還是我潘兆科的親兄弟呢,只要我阿噠活著一天,我哪能對他不理不睬啊。”

瞧見張學蘭撇了撇嘴,潘陽又道,“學蘭啊,無論什麽事,哪有絕對,只要不是殺人的仇恨,總會再有往來的,我現在可算是明白了,萬事留一線,今後總有用到別人的時候。”

一場雪之後,氣溫驟降,寒冬臘月對於老農民來說,就是休息的季節,他們不像上班族那樣,不論季節,不論風吹雨打,該上班的都得照常上班,老農民們徹底休閑了下來,就連窯廠的工人,都沒臨時工可幹了,全都閑在家裏,要麽在生產隊門口下象棋侃大山,要麽就找幾個人往八仙桌前一坐,打牌搓麻將。

無論哪種娛樂活動,潘陽都不感興趣,說到底潘兆科是男人身女人心,潘陽寧可在家睡大覺,也不願跟那群糙漢子混在一塊,張學蘭看她閑得發慌,索性給她找了個事幹,家裏的豬圈該整修了,豬圈還是老式的石頭圍欄,也沒個水泥凝固,零散的大石塊堆起來,前兩天幹脆直接坍塌了一處,再不修整豬都該跑出來了。

好賴潘陽是個燒磚的漢子,雖然技術沒蓋房的泥瓦匠好,但修個豬圈還是沒問題的,抽了個不下雪的日子,潘陽讓潘士松開拖拉機從窯廠拉了些碎磚頭回來,閑來無事就整理豬圈。

有時候潘士松也會搭把手幫潘陽幹活,可姚祺妹眼見就要生了,潘士松一顆心都撲在了媳婦身上,哪裏還有閑心去幹別的吶,此時的潘士松恨不得時刻粘在姚祺妹身上,還總是會問,“感覺怎麽樣了?肚子疼不疼?我閨女快來了沒有?”

或許是潘士松的天天念叨起了作用,這天半夜,姚祺妹肚子開始細密的疼了起來,其實這幾天都有出現時不時的陣痛,只是姚祺妹並未放在心上,後來實在是越疼越厲害了,姚祺妹才迫不得已拿腳蹭了蹭潘士松的,直到把潘士松蹭醒為止。

姚祺妹倒是想用喊的,可她這會兒疼得連喊得力氣都沒了。

潘士松轟隆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眼都還沒睜開呢,套上長褲就下床,嘴裏道,“你等著,我去開拖拉機。”

潘士松這一通折騰,把外公也給折騰醒了,整明白怎麽回事後,老頭子囑咐潘士松道,“把你阿噠娘都喊過來,多個人多個幫手。”

潘士松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疾步朝老家的方向去。

大概是因為有心事,潘陽上半夜睡得一直不踏實,翻來覆去睡不著,下半夜剛想迷迷糊糊睡著,就聽見大門聲響動,潘陽一個激靈,立馬披了衣裳起來,把張學蘭也喊了醒,張學蘭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道,“誰啊,大半夜的來敲門。”

潘陽低聲道,“我去開門,估計是小妹要生了。”

聽潘陽這麽說,張學蘭瞬間睡意全無了,也跟著從床上爬了起來,裹上棉襖,套上棉褲,趿拉著棉拖鞋,經驗老道的開始準備東西,並且指揮潘陽道,“兆科,廚房的柴禾是幹的,你讓士松把柴禾都鋪在拖拉機上,西頭間有兩床破被,也一塊抱著鋪在柴禾上。”

張學蘭嘴上安排著,手下也沒閑,小包被、尿布、貼身穿的破衣裳、衛生紙...挨個收拾出來後,張學蘭又把東頭間她和潘陽睡的兩床厚被都抱著,一塊放在了拖拉機上。

潘士松心急火燎,嫌他娘動作慢,不停催促道,“娘你快點,太慢啦。”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著急忙慌,若是太急了就容易少帶東西,潘士松的連聲催促,整得張學蘭腦瓜子疼,沒好聲道,“哪有這麽快就生,不用著急!”

大冬天的,又是半夜,外邊格外的冷,饒是張學蘭裹上大棉襖、大棉褲了都被凍得嘚瑟,上了拖拉機就裹進棉被裏卷蜷縮著,對潘陽道,“兆科,快來暖和暖和,哎喲,怎麽就趕上這個時候生了。”

姚祺妹肚子裏要生的可是小潘陽吶,潘陽哪還能坐的住,心裏急得要冒火,壓根察覺不到外邊有多冷。

潘陽察覺不到冷,那坐在前頭開拖拉機的潘士松就更不覺得冷了,拖拉機換到最大擋,突突突的響,到哪都惹得一片狗吠聲。

潘士松先把拖拉機開到了新房,手腳麻利的把姚祺妹抱上了拖拉機,張學蘭趕緊拿被子把她裹上,大冷的天,姚祺妹疼得臉上汗都下來了,張學蘭伸手一摸,呀了一聲,把姚祺妹扶著,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嘴裏叨念道,“哎呀,兆科你看把這孩子折騰的,該疼壞了。”

此時若不是礙著公公的身份,潘陽恨不得把她媽抱在懷裏,看把她媽疼得,可心疼死她了!

這個時代,農村媳婦生孩子還沒那麽金貴,相信醫學的就送到鄉裏衛生站生,若是膈應接生的是個男醫生的,還不願意來鄉裏生,直接在家由婆婆當接生人就得了,這個點鄉衛生站壓根沒有人,好在潘陽頭兩個兒媳婦都是在衛生站生的,加上後來逢年過節又送了幾次禮,潘陽跟接生的醫生還算熟,半道上潘陽就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去敲接生醫生家的門。

潘士松索性停了拖拉機,在路口等著潘陽,沒幾時,潘陽就和接生醫生一前一後拐上主幹道了,潘士松這才重新起火,突突突地往鄉衛生站開去。

開產房門的開產房門,抱人的抱人,拎東西的拎東西,一陣忙活之後,可算把姚祺妹整到了產床上,哪知道從半夜折騰到快天亮,人還沒生下來。

別說潘士松急了,就連潘陽都急得嘴起泡,張學蘭一副過來女人的架勢,在產房外邊的木頭長椅上坐著,很是淡定的對父子兩道,“小妹這是生頭一胎,你當是雞下蛋一會就成了啊,快坐下坐下,士松去集市上買點包子油條,送進去給小妹吃點,折騰半宿,我們尋常人都該餓了,小妹就更不用說了,不吃東西哪有力氣生吶!”

潘士松猶疑的看向潘陽。

潘陽道,“你娘說得是,在這瞎等著也不是個事,快去買點吃的回來。”

潘士松不放心朝裏面看了一眼,姚祺妹疼得臉色發白,還是沒有要生的跡象,接生醫生說宮口還沒全開,早著呢,潘士松雖然不懂什麽叫宮口全開,不過後一句話還是能聽得懂的,還早著,估計怎麽也得小半天折騰。

潘士松匆匆去集市的賣早點的小攤子上買了包子燒餅還有油條,又借了小販的碗端了一大碗豆漿,一塊拿著回去,哪知剛進衛生站門,就聽見小奶娃響亮的哭聲了,潘士松緊張了半宿,突得就渾身輕松了,忙把吃食隨便往凳子上一放,迫不及待進去看大人孩子。

簡陋的產房裏,姚祺妹已經穿好了衣裳,接生醫生給她打了鹽水瓶,小奶娃已經被張學蘭用小包被包起來了,小小的一團,被潘陽抱在手裏不舍得撒手。

自己抱自己,真他奶奶的神奇。

潘士松看完媳婦之後,這才想起來要問閨女還是兒子,直接道,“娘,是閨女嗎?”

張學蘭忍不住翻個白眼,沒好聲道,“是閨女,這回可如了你的意!”

張學蘭講話沖,姚祺妹聽著心裏頭不是滋味,懨懨的不吱聲。

潘士松體會不到產婦的失落,他只知道他娘向來是這樣,早就習以為常,是以並未把張學蘭的話擱在心上,管潘陽要孩子,道,“阿噠,快給我抱抱。”

潘陽眼睛都沒從奶娃娃身上移開,雖然潘陽從照片上看過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可照片是一回事,親眼見著了又是另一回事,再說了,她也沒見過自己剛生出來的樣啊,皺巴巴,紅撲撲,跟個小老頭似的。

潘陽側了側身,不打算把小奶娃給潘士松。

潘士松急道,“阿噠你都抱這麽長時間了,快給我過過癮吶。”

潘陽這才瞅了她爸一眼,有些不放心的交給了她爸,再三叮囑道,“小心點,托住了,別馬馬虎虎的!”

潘士松接了奶娃就迫不及待坐在產床旁和姚祺妹一塊看孩子了,這個時候潘陽老兩口就顯得是那麽多餘,張學蘭先收拾籃子出去了,潘陽跟在她屁股後頭也出了去。

接生的醫生瞧著張學蘭臉上不見高興,見慣了張學蘭這樣重男輕女的婆婆,想了想還是低聲對張學蘭道,“前些時候有人托我打聽,有沒有孩子給他們養,男孩女孩都成,學蘭嫂子,要是不想要這孩子,跟我說一聲,我來安排...”

☆、144.8號二更

這幾年正趕上計劃生育嚴的時候,對老農民來說,要是頭胎是個閨女,還能生個二胎,二胎若是生了小子,那就算把差事交了,生活好點的家庭,婆婆可能會再讓偷摸生個三胎,巴望著再來一個孫子,若是家庭條件差的,能生出個小子對得起老祖宗就成了。

可要是第一胎是閨女,第二胎不幸還是閨女,再想要第三胎,那可就難辦了。這個時候通常有三種解決辦法,第一把二胎的閨女給別人養,第二從醫院抱回家去,拿小包被悶死或者埋鍋灰裏嗆死...當然這麽殘忍的做法通常是家裏婆婆來執行,第三通常是針對那些心軟,既不想掐死女嬰,又還想著要三胎的,那只能東躲西藏把孩子生下來,等著公家人來罰錢,出不起罰錢的,那就等著房子家當被鏟平吧!

也有腦子‘活套’的老農民,頭胎生了閨女立馬就想法子給解決了,趕上好機會了就送人養,沒趕上好機會,悶死嗆死隨便想法子整。

眼下很顯然老潘家就是趕上好機會了,是以接生醫生才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張學蘭,只當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了。

接生醫生說話聲雖小,可還是叫潘陽聽了個正著,頓時黑了臉,朝張學蘭看去,瞧見張學蘭一副沈思的架勢,心裏的火氣蹭蹭往上冒。

張學蘭要是敢把小潘陽給別人養,潘陽一準立馬跟她幹仗,先讓她卷鋪蓋滾蛋!

潘陽一副隨時隨地要吃人的架勢,借張學蘭十個膽子也不敢說要把女娃送給別人養的話吶,當即笑呵呵的對接生醫生道,“這才頭胎,又不是不能生了,留著我們自己養,就當養個小貓小狗。”

說誰小貓小狗呢!

潘陽不悅的斜眼瞥向張學蘭,張學蘭立馬閉了嘴,訕訕的笑了,等潘陽背過了身,張學蘭指指潘陽,朝接生醫生使了個眼色,張嘴無聲道,“我家老頭子不能答應。”

接生醫生立馬明白了,不再提這事,轉而笑呵呵的說了些其他。

一直等到姚祺妹打完鹽水瓶,潘士松才把姚祺妹抱著放上拖拉機,仔細的給她裹好了被,又把孩子擱她懷裏,叮囑道,“仔細別讓閨女吹了風。”

姚祺妹把孩子放在了被子底下,只掀開點縫隙透氣,連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凍不到你閨女!”

雖說婆婆的態度多少讓姚祺妹有些難受,但她找了個好男人,還有個好公公,該知足啦。

拖拉機直接開到了村西大平房門口,潘陽抱著女娃,潘士松又把姚祺妹抱到屋裏床上,姚祺妹是自然產,其實能自己走路,可有人願意心疼她,能走路她也不願走了,得嬌氣些,不然她男人就會當她耐操性很強,久了就不管不顧了。

潘士松跟前趕後就罷了,潘陽這個公公也跟在屁股後頭進進出出,張學蘭看不下去了,拽過潘陽,低聲道,“潘兆科,你這算不算是討下.賤?還說我,你看看你,兒媳婦剛生產完,多不方便吶,你能不能少進屋裏幾次?”

潘陽語塞了,這個時候她只想著屋裏躺著的那個是她媽,哪還顧忌到她公公的身份!

既然張學蘭出聲提醒了,潘陽理直氣壯嗆聲道,“你個當婆婆的不聞不問,還不準我進去問候問候?我兩要是都不管,小妹就不說了,你讓老三心裏怎麽想吶!”

前頭王家美的例子在那兒擺著,張學蘭跟前趕後操心,老潘家所有人可都是看在眼裏的,現在才剛隔了一個多月吶,老三媳婦生了孩子就這樣對人家,除非潘士松是腦子壞了,心裏才沒個意見!

聽潘陽這麽說,張學蘭悻悻道,“我這不是要給小妹燒開水臥荷包蛋嘛!”

潘陽瞪眼道,“那你倒是去臥啊!”

在潘陽的監視下,張學蘭一口氣給姚祺妹臥了十二個荷包蛋,又拿開水燙了饊子,挖了足足兩勺紅糖撒在裏邊,滿滿一盆子端去擱在了姚祺妹床頭。

張學蘭冷不丁這麽‘大方’,倒是給姚祺妹嚇了一跳,猶疑不定的瞅了張學蘭兩眼,見她面色如常,既不見歡喜,可倒也沒拉著臉,姚祺妹也就坦然了,從昨晚到現在一口飯沒吃,姚祺妹確實餓了,把一盆子的荷包蛋和饊子吃了精光,連湯都給全喝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有潘陽這個公公在,姚祺妹可算是坐上了舒坦的月子,吃飯有人燒,頓頓非魚既肉,再不然就是荷包蛋泡饊子、荷包蛋下面條...小奶娃換下的尿布衣裳都有潘士松洗,大冷的天,姚祺妹哪也不去,就坐在被窩裏看電視奶孩子,瓜子花生水果糖糕點,統統都不少,姚祺妹嘴巴壯,潘士松知道她愛吃,吃沒了立馬就再買。

家裏不缺錢,他媳婦給她生了閨女,那指定是把最好的可勁給他媳婦吃!

小奶娃十二天辦酒席,老姚家全家出動,姚祺田開拖拉機,把老姚家沾親帶故的親戚都拉來了,姚寶忠兩口子手裏不差錢,他們可不管是外孫還是外孫女,閨女生了孩子,既然來看了,那指定是要給閨女長長臉,不能讓婆家瞧不起。

滿滿兩擔油炸饊子,兩大匡雞蛋,宰了一頭豬,分了半頭羊,小奶娃從上到下的衣裳給做了兩身,小帽子、小鞋子都齊全,還有木頭車、臉盆架子...

林林總總堆滿了堂屋,可把街坊鄰居家的媳婦羨慕壞了,要知道,娘家人置辦的東西越多,在婆家腰板挺得就越直,臉上就越有面子吶!

張學蘭眼瞅著這滿滿一堂屋的東西,樂得嘴巴都合不攏,嘴裏連聲對韓乃雲嗔道,“來就來了,買這麽多東西做什麽,還宰了一頭豬送來,叫我們怎麽吃得完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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