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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號一更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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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結束之後還不算完事,潘士雲他們要立馬填報志願,這個時候能參加填報志願的同學也只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了,因為另外的百分之六十早就在預選考試中被淘汰,潘士雲按照老師給的答案進行估分,保守估計自己能考四百分左右,參照去年本科錄取分數線三百九十分,潘士雲的分數等於是踩在了本科線上。

志願有兩個,潘士雲的分數不允許她能挑選好學校好專業,只能報考超本科線分數不多的院校,思來想去,在老師的幫助下,她最終報考了本省的兩所學校,都是在省城,一個是師範大學,一個是農業大學。

雖說潘士雲他們可以填寫高考志願,但只是名義上、象征性的,自我主宰的可能性很小,因為這個時候錄取考生主要采取國家統一考試、統一錄取、統一調劑,所以在報考志願時個人的自我選擇性趨向不高。

和眾多農門子弟一樣,潘士雲沒想太多,一定要讀名牌、讀好專業,能跳出農門就已經算是一步登天了,她哪還敢奢望太多。

填完志願之後,就意味著潘士雲的高中生涯徹底結束了,不管考試結果如何,她都得收拾東西暫時回家了,她宿舍的東西不多,就床墊鋪蓋還有暖和洗臉盆等,這些潘士雲都搬去了她大哥那裏,至於高中三年的書本,潘士雲把重要的都挑了出來,剩下的跟同學一塊賣給了廢品收購站,她的衣服也不多,一個箱子就全能裝下。

全部收拾完之後,潘士雲就和同鄉的同學一塊騎自行車回了鄉裏。

鄉裏高中生少,女高中就更少了,戶上戶下的街坊鄰裏,認識潘士雲的,都知道她高考結束了,潘士雲還沒到家呢,一路上碰見大爺大娘叔叔嬸嬸什麽的,他們總會誇張的說上兩句。

“大學生回來啦!”

“以後能去省城上班嗎?就像你五爺家的閨女那樣?”

“喲,以後這是要成商品糧戶口啦。”

這個年代跟三十年後諸多觀念還不一樣,農村人都巴望著能有商品糧戶口,所以只要家裏有孩子考上的,立馬就會把戶口給遷到城市裏,等畢業分配了,戶口就會隨著工作的單位而落下來,在這個年代,這可是很多農村人夢寐以求的事呀!

外人以為這大學有多好考,皆篤定潘士雲高中畢業之後就等於上了大學,老潘家所有人還是很忐忑的,錄取通知書一天不下來,他們就一天無法將心擱回肚子裏。

潘陽也十分擔心,畢竟在她的印象之中,潘士雲沒有考上大學,潘陽不知道她印象之中的事能不能改變,如果不能,那豈不是很可惜?畢竟潘士雲刻苦努力了這麽久,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話...

越是臨近發通知書的日子,潘士雲就越焦心不已,寢食難安,原本圓潤的小下巴都清瘦了不少,姚祺妹跟她差不多大年紀,兩人平時又像好友一般什麽話都聊,她知道潘士雲心中的小秘密,知道她是個有規劃有主意的人,這個節骨眼上,姚祺妹也不太會安撫潘士雲,只能在吃飯時候勸她多吃點。

張學蘭瞅著家裏上下,老的老的,天天晚上輾轉難眠,小的小的,長籲短嘆,整的別人還以為她老潘家怎麽了呢,張學蘭看煩了,就虎著臉道,“該吃吃,該喝喝,考不上拉倒,考不上人還就不活了?”

聞言,潘士雲幾乎是感激的看向張學蘭,考試前不停讓她加把勁的是張學蘭,原以為張學蘭必定很在乎結果,不想卻是張學蘭反過來說考不上拉倒這種話,不管怎麽說,張學蘭的這番話,無疑讓潘士雲輕松了不少,她之所以這麽擔憂,一來是怕辜負了父母的期望,二來是迷茫如果考不上她能去幹什麽,難不成要哭鬧著要嫁給張欽銘嗎?

所幸皇天不負有心人,七月底的時候省城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發到了縣教育局,之後逐一發放到鄉鎮教育組,潘士雲的通知書是由書記潘士聰過來通知的,讓潘士雲抽空去鄉裏取。

潘士聰前腳剛走,潘士雲就樂得原地跳了起來,任誰考上了,能不開心死了?!

眼下家裏只有張學蘭和姚祺妹,三個女人在家樂了一陣,眼瞅著都半下午了,張學蘭一拍大腿,催促潘士雲道,“快點騎自行車去鄉裏取通知書呀,一會人家該下班了,取到手了順帶就去窯廠一趟,跟你阿噠說說,這些天當著你的面沒說,可把你阿噠急壞了。”

潘士雲重重的點頭,不用張學蘭說,她也得立馬通知到她阿噠,還有張欽銘,她也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潘士雲沒再耽擱,先去鄉裏取了通知書,通知書以掛號信的方式郵遞過來,裏面的只有一張白紙,以黑鋼筆手寫方式,通知潘士雲被省師範大學數學系錄取,於九月七去報道。除卻通知,還有一張白紙,密密麻麻的印刷著去報道要帶哪些手續。

潘士雲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像鄉教育組的工作人員道了謝,騎上自行車立馬就去了窯廠。

彼時潘陽正蹲在碎磚垛上跟姚寶忠商量山上修建的事,遠遠瞧見潘士雲騎個自行車飛快的朝這邊蹬,都到了窯廠了,她還不下車,一路繞過各種障礙物,將自行車停到了潘陽面前的空地上。

潘陽從磚垛上跳了下來,忍不住笑道,“怎麽心急火燎的,有什麽事?”

潘士雲也不說話,就只是笑,把手中的掛號信對著潘陽搖了搖。

潘陽立馬就明白是什麽事了,拿過潘士雲的掛號信,拆開看了又看,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非要問潘士雲一遍才行,“真的考上了?”

潘士雲笑得燦爛,重重的點頭道,“阿噠你沒看錯,你閨女真的考上了,沒給你丟臉!”

潘陽激動的哈哈笑了起來,伸手就掐住了潘士雲的咯吱窩,像小時候那樣把潘士雲提了起來,不過上下提了兩下就提不動啦,只能把她放回原處,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毫無形象可言。

對於潘陽來說,潘士雲能考上就意味著,並不是所有事都如她印象中那般發展,只要有決心,沒什麽不不能改變!

姚寶忠瞧著這父女二人一陣傻樂,開口祝賀道,“大侄女考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兆科這回你可得要請客。”

潘陽道,“請客是一定的,到時候只管來家喝酒,我拿好酒招待!”

潘陽同姚寶忠說話的時候,潘士雲捏著掛號信,踮腳在窯廠掃了一圈,入眼處都是頭戴安全帽的,一時間也尋不著張欽銘在哪裏。

知女莫若父,潘士雲這副舉動,潘陽看在眼裏,自然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就主動開口道,“好啦,我跟你大爺還有事商量,你先自己去轉轉,等放工跟我一塊回去。”

潘士雲哎了一聲,跟個快活的小鳥似的,一溜煙的推著自行車跑了。

潘士雲先把自行車停放在看守室門口,潘兆豐正坐在看守室裏算賬,臉上掛了個老花眼鏡,看守室裏的電風扇在嗡嗡打轉,潘兆豐擡頭看了潘士雲一眼,道,“丫頭,這個點你來幹什麽?”

潘士雲沒進看守室,直接在外頭喊了一聲找阿噠又事就一溜煙跑開了,可還沒一分鐘,就又跑回來了,扒在門框上,伸了個腦袋進來,問潘兆豐道,“三叔,知道張欽銘,就跟我一塊上高中的那個同學...他在哪兒三叔知道嗎?”

潘兆豐哦了一聲,沒作他想,指了指打磚坯的方向,道,“你去那兒看看,我剛才還瞧見他在那兒。”

按著潘兆豐指的方向,潘士雲果然找到張欽銘了,以往窯廠打磚坯要人工,後來窯廠盈利之後,潘陽就購置了磚坯機器,只是機器沒日沒夜的運轉,難免要出問題,這會兒皮帶松了,張欽銘幾個人在修理。

潘士雲站在田埂上喊了張欽銘一聲。

張欽銘甩了甩手上的泥,上了田埂,見廠裏的小工們都在朝他們看,張欽銘不自在的側側身,擋住他們打量目光,低聲對潘士雲道,“我們還去磚垛那裏吧。”

兩人一前一後的去了磚垛,潘士雲二話不說,把掛號信往張欽銘手裏一塞,對他道,“我考上了,省師範。”

聞言,張欽銘心中一陣激動,隨之而來的,就是倍增的壓力,眼前這個姑娘在拿到通知書這一刻,就意味著以後是個商品糧戶,擁有體面的工作,穩定的收入啦。

而他張欽銘還是個泥腿子,未來還不知如何,這種情況下,他們未來的路還好走嗎。

張欽銘喜憂參半,在心裏喟嘆一口氣,低頭看著手裏的通知書,點頭不疊道,“真好,真好。”

哪怕張欽銘這麽說,可潘士雲還是聽出他話裏的壓力來了,不由急道,“張欽銘,我們說好的,說好我去哪個城市,你就去哪裏,不許反悔!”

瞧著眼前面帶急色的姑娘,張欽銘搖頭笑了笑,猶豫了下,終是伸手在潘士雲發頂上摸了摸,無奈道,“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就急著給我決定了?放心,我們說好了的,不會輕易反悔。”

潘士雲這才略微安心下來,不過還是強調道,“不準反悔,你要是反悔了,以後我再也不理你。”

張欽銘只點頭,還沒等他說話,潘兆豐就在外頭喊人了。

要說潘兆豐也是後知後覺了,他雖然沒敢肯定到底是怎麽回事,可他大侄女還有張欽銘,都是大姑娘大小夥子了,當著這麽些人的面進磚垛裏講話,多不好啊...

潘兆豐可不像潘陽那樣開明,他是個古板的人,斜眼瞧著磚垛裏張欽銘的安全帽,心裏不大爽快,先把張欽銘喊了出來,等潘士雲後腳跟出來時,潘兆豐板著臉低聲斥道,“都大丫頭了,看看你什麽樣,也不註意點!”

潘士雲吐了吐舌頭,貓腰飛快的跑了開,等放工回家時,潘兆豐同潘陽父女兩一塊走,路上又舊事重提了起來,無疑是說潘士雲大啦,要有個姑娘樣,大哥你該管管啦,就算是同學,畢竟是個男的,也還是少接觸呀...

潘陽豎耳朵聽著,末了給潘士雲打掩護道,“哎呀,士雲也是今天領了通知書,想給她同學報個喜嘛。”

聞言,潘兆豐楞了楞,難以置信道,“什麽,大哥的意思是士雲考上了?!”

潘陽笑瞇瞇的點點頭。

不管男孩還是女孩,老潘家總算出了個出息人,潘兆豐這會兒也是打心底高興,連聲道,“太好了,大哥,你說我們回去要不要放個炮?再請街坊鄰居好吃好喝一頓?”

潘兆豐口中的請街坊鄰居吃喝,不是像後來那般,借機讓人家出禮錢,就只是單純的想花錢請客慶祝一下,這個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請得起的,可見潘士雲的中榜對老潘家人來說是件多麽重要的事了。

潘陽手裏頭也不缺這個請客的錢,自然點頭道,“我看成,到時候就請熟稔的親朋過來熱鬧熱鬧。”

潘兆豐隨即又對潘士雲道,“士雲,這暑假你可得來我家給我家士鐘補補課呀。”

潘士鐘秋季開學就升初中了,如果兒子有出息,他當然希望以後能像潘士雲這般成商品糧戶吃公家飯了。

聽潘兆豐這麽說,潘士雲哎了一聲應了下來。

潘士雲考上大學這事,算是繼老潘家兩個兒媳婦懷上娃娃之後的又一個大喜事了,潘陽果真掏腰包請了親朋鄰裏好吃好喝了一頓,末了還給他們都送了份小禮,白毛巾摻兩斤水果糖。

潘家村裏茶餘飯後又多了個談資,天啊,土財主潘兆科的閨女考上大學啦,請鄉親們白吃白喝了一頓不說,還白拿了好處,別人家結婚也不成整成這樣啊!

怎麽什麽好事都叫老潘家人攤上了!同村的甚至還有人特意去老潘家祖墳上瞧了瞧,看看祖墳頭上沒有長三把草,還別說,真他奶奶的長了三把草!

心地壞的哪個竟然伸手把這三把草給拔走了,這要是給向來迷信的張學蘭知道,鼻子還不得氣歪了?!

也不知道因為三把草拔了,還是接二連三的喜事太多,夏季向來多雨,這天一大早,外頭就下了大暴雨,電閃雷鳴,潘陽就沒去窯廠,在家窩著。

快中午時候,潘兆豐火急火燎的進來了,慘白著臉,進門就喊道,“大哥,完蛋了完蛋了,出大事了!”

☆、136.4號一更

潘兆豐這般驚慌失措,饒是潘陽平時足夠鎮定的一人,也被他喝得眼皮子直跳。

未待潘陽問前後原因,潘兆豐把雨傘往廊檐下一扔,進門緩了口氣就道,“大哥,壞事了,我們的老磚窯塌了一孔,把王有地給埋裏面了!我回來之前人已經扒了出來,滿臉是血,人倒是還沒咽氣...我直接讓士松開車送市裏醫院,寶忠也跟著一塊去了,我趕緊回來通知你,快,別耽擱了,我們趕快跟去市裏看看!”

聞言,潘陽手裏的搪瓷缸哐當一下掉在了地上,張學蘭原本在屋裏疊衣裳,潘兆豐的話一字不漏的落進了她耳裏,張學蘭慘白著臉從東頭間出來,順著東頭間的門框,一屁股滑坐地上大哭了起來,嚎道,“完了完了,被壓在底下,不死也要半殘了,兆科這可怎麽辦才好,我的天啊...”

人半殘了還好,大不了他們賠錢給王有地養活家裏人,可若是死了...那她男人豈不是要去坐牢了?!

她男人若是去坐牢,讓她可怎麽活啊,沒了她男人,這個家怎麽辦,上有老下有小...

想到這裏,張學蘭一陣哆嗦,哭嚎的聲音更大了。

潘陽轟的一下起來,張學蘭的哭聲擾得她心煩意亂,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呵斥道,“好了!人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你在這哭有什麽用,快數五百塊錢給我,我先去市裏看看。”

事有輕重緩急,張學蘭被潘陽呵斥了一嗓子,不敢再哭了,忙擦了眼淚去東頭間的大木箱裏數了五十張十塊的遞給潘陽,道,“夠嗎?我箱子裏還有錢。”

潘陽卷了這一疊錢,沒回張學蘭的話,從堂屋門後頭拿了把雨傘就匆匆跟潘兆豐朝鄉裏去了,這個點還能趕上去市區的最後一班車,兄弟兩沒打頓,一路趕到了市醫院,這個時候還沒有什麽一院二院三院,整個市就一家大醫院。

兄弟兩直奔醫院,在急診中心尋到了姚寶忠和潘士松二人,兩人面上皆掛著焦急之色,瞧見潘陽和潘兆豐快走過來了,姚寶忠指指手術室,道,“還在裏頭,我估摸著應該還有希望。”

姚寶忠這番話無疑是給潘陽吃了粒定心丸,潘陽長籲了口氣,脫了力一般,一屁股坐到了等候長木椅上,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喃喃道,“人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話雖如此,出了這麽大的事,也讓這三個中年男人夠嗆,潘兆豐當即出聲沖姚寶忠道,“寶忠平時視察安全這塊可都是你在負責,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查,要是早查出來,還能出今天這種事?!”

姚寶忠當即漲紅了臉,面帶愧疚之色,不停地搓著雙手道,“這是我的失誤,沒管理好安全問題...”

到底是老丈人,潘士松瞧著姚寶忠五十來歲的人羞愧的都擡不起頭來了,忍不住出聲對潘兆豐道,“三叔,大爺也不是有意的,破窯孔當初蓋的時候質量方面就不過關,有年頭了肯定早晚得出事,窯廠雜事這麽多,大爺一時顧及不過來也是情有可原...”

潘兆豐哼了一聲,道,“就因為他的一時疏忽,出了這個事,我們都得替他擦屁股,這下好了,搞不好我們這一年的活都白幹!關鍵碎石廠剛起步,花錢的處多著呢,現在還出了這種糟心事,唉...”

潘陽抹了一把臉,頗有些無力道,“兆豐,現在不是追究到底是誰的責任時候,窯廠不是哪一個人的,是所有人的,出了這種事,我們都有責任,推卸來推卸去,有意思?如果真想說,等王有地出來之後再說。”

潘陽說話聲音不大,可卻句句帶了刺,她心裏窩著火,說話自然好聽不到哪兒,潘兆豐說這話是幾個意思,現在就開始想推開責任了?

不得不說,潘陽這番話聽得潘兆豐十分不痛快,在他看來,潘陽此舉無異是在維護姚寶忠,他搞不懂他大哥是怎麽想的,這個時候不趕緊把麻煩從自己身上撣開,難道真等出了事之後,他們三個一塊去坐牢?

潘兆豐可不願白受牽連,家裏三個孩子還沒一個辦事的,哪個不指望著他?

他大哥想護著姚寶忠,可別拉上他,索性他兩是親家,就讓他兩去互幫互助好了。

一眾四人幹等到快傍晚,手術室的門才從裏面打開了,四人忙圍了上去,主刀的醫生掃了一眼四人,問道,“誰是管事的?”

潘陽忙道,“是我,有什麽事我擔著,你只管跟我說。”

主刀的醫生道,“病人全身多處骨折,腦部受到重創,目前還處於昏迷中,有無生命危險還在觀察中,若是家屬來了,你們通知家屬過來找我,隨時做好最壞的打算。”

主刀醫生的這番話無疑又將四人推入了無底深淵,潘陽自動將這句話理解了一遍,現在沒事,但隨時可能會死。

王有地被推進了監護室裏,四個人不是心思坐在病房外頭,監護室是無菌區域,外人不能隨意進去,目前監護室外頭必須留一個人守著,若是出了什麽事,隨時能簽字,隨時能交錢。

反正事情已經成現在這樣了,全都坐在這唉聲嘆氣也沒用,潘陽對其他三人道,“士松,你開車先和你大爺還有你三叔一塊回去,我留這守著。”

出了這麽大的事,潘士松哪能放心留他阿噠一個人在這啊,潘士松坐著不動攤,道,“我不走,大爺三叔要走你們先走吧。”

就像潘兆豐說的那樣,窯廠的安全監工一直是姚寶忠在負責,現在出了這麽大的紕漏,他至少得負一半以上的責任,親家沒讓他一個人承擔就不錯了,姚寶忠哪還能幹出拍拍屁股走人這種事。

姚寶忠和潘士松都坐著不動,潘兆豐看了兩人一眼,最終道,“既然你們都不回去,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來給家裏帶個消息,二來王有地家裏人肯定是知道了,我得先去安撫他們,可別再鬧出什麽事來。”

潘兆豐說得確實在理,潘陽點頭道,“成,你先趕回去,跟王有地家裏人先好好說說,他們若是情緒激動,也別跟他們硬碰硬,有什麽都等我回去了再說。”

王有地統共兄弟三個,老大王有田,是他們潘家村有名的大官了,現任縣農業局副局長,王有地排行老二,下面還有個兄弟王有銀,成天不務正業,抽煙喝酒賭錢,沒一樣不沾,是戶上戶下出了名的二流子。

潘兆豐別的不怕,就怕王有銀這個二流子趁機訛詐鬧事。

趕上回鄉的最後一班車,到家已經天黑了,潘兆豐哪兒也沒去,先直奔了老潘家,果然,潘、姚兩家的老人和女人還有孩子都在坐立不安的等消息,老頭子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的抽著煙,孟廣美和張學蘭兩個更是在不停抹眼淚。

瞧見潘兆豐回來了,張學蘭忙擦了眼淚,急著問道,“怎麽樣啊,王有地有沒有...咽氣。”

張學蘭問這話時,所有人都提心吊膽了起來,生怕潘兆豐回給他們一個已經咽氣的消息,真要咽氣,那潘家姚家這兩姓三個男人,沒一個能跑得掉。

好在潘兆豐道,“人暫時沒事。”

所有人頓時松了口氣,潘恒春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人沒事就是萬幸,萬幸啊。”

哪知潘兆豐眉頭緊鎖,隨即又道了一句,“還沒度過危險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活下來吶。”

所有人瞬間沈默了。

半響,張學蘭方才道,“王有地家裏人剛才已經來鬧一場了,今天是因為家裏只剩下我們老不死的幾個,還有三兩個孩子,但凡有個主事的在家,你當他們不會抄家夥來幹仗?唉,別的我不擔心,我擔心他們打你大哥吶,訛錢倒是小事了...”

聞言,潘兆豐哼了哼道,“我看王有地家也沒把他的死活當回事,王有地中午就送醫院去了,直到我回來他家都沒一個人往醫院去,還有臉先過來鬧事,要鬧事至少也等王有地沒事了再鬧啊,他們這群人呀,不過是想趁火打劫罷了!”

潘兆豐分析的一點也不差,王有地大哥王有田一家就不說了,全都搬去了縣城,這麽短的時間估計還不知道這事,王有地的女人是個二婚的,還帶了個孩子,夫妻兩人感情如何外邊人就不得而知了,二婚還帶拖油瓶,單看這一點就能猜到有沒有二心了。

王有地的兄弟王有銀,那就更不用說了,往惡毒的方面想一點,巴不得王有地來個癱瘓在床什麽的,好坑老潘家一輩子。

現在已經八點多了,也沒誰有心思吃飯,姚祺妹和潘士雲兩個,一個挺著肚子默默的把晚飯燒了出來,不管他們吃不吃,這飯都得燒。另一個把豬草剁了倒進豬圈,把雞鴨鵝的食給拌上了。發生眼下這種大事,她們什麽忙都幫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家裏的活都幹好,不再讓幾個老的操心。

快九點時,潘恒春讓其他兩家人都各自回去,有什麽事都等明天再商量。

韓乃雲和她大兒子先回去了,孟廣美也要回去,潘兆豐給她使了個眼色,等韓乃雲母子兩走了之後,潘兆豐對潘恒春和張學蘭道,“阿噠,大嫂,我們進去說話。”

姚祺妹和潘士雲都在小廚房坐著,沒跟進去。

四人在堂屋坐了下來,潘兆豐反手把堂屋門給關了,欲言又止,理了理頭緒之後,方才道,“阿噠,大嫂,剛才姚家大嫂在,我沒好說...當然,這事我們也得背著小妹說,讓她聽到了也不好。”

潘兆豐看向張學蘭,懇勸道,“大嫂,等大哥回來你一定好好勸勸他,這事較真說起來,跟我們兄弟沒多大關系,你可別讓大哥傻不楞登的往自己身上攬事,姚寶忠出的紕漏憑什麽讓我們給他承擔!”

聽潘兆豐這麽說,張學蘭瞪大了眼,忙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兆豐你好好說說。”

潘兆豐把事情跟張學蘭說了一遍,末了又著重將姚寶忠監工失責的把柄給挑了出來,對張學蘭道,“大嫂,窯廠雖說是我們三個的,可我們平時也是有不同任務,大哥主要管外跑銷售這塊,我是管機器運作這塊,姚寶忠原本只負責記賬,可自打大哥請了張家村的後生記賬之後,姚寶忠就主要負責監工安全這塊了,你說他平時又沒什麽大事幹,就讓他巡查巡查,還能出這麽大紕漏,不怪他怪誰?!”

張學蘭將事情聽了個通透,瞪眼道,“真是這樣?”

潘恒春把潘兆豐的話茬接了過去,把煙袋桿子在八仙桌上敲了敲,不讚同道,“兆豐,做人不能這麽做,話也不能這麽說,只要窯廠擔了三個人的名字,任何風險就得三個人承擔,分紅都三個人分了,現在出了事就想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這不合適啊...”

“再說了,寶忠跟我們好賴是親家,我們也不能做的太過分,照你這想法,外人一看就知道,是你兄弟兩在聯合起來欺負姚家一家人,不成,這事不能幹出來。”

聞言,潘兆豐急得跺腳,道,“阿噠,你是老糊塗了吧?都什麽時候了,你這胳膊肘還往外拐?這是小事嗎?無論王有地是死是活,他這輩子指定是賴上我們了,誰能有那個耐心陪他一直磨下去?大難臨頭就該各自飛,現在還說這些大道理有屁用!那是我大哥,我才說這番掏心掏肺的話,換做別人,你當我操那份閑心去管?”

說著,潘兆豐又對張學蘭道,“阿噠糊塗了,大嫂你可得想清楚,出了這事,我們不怨姚寶忠就不錯了,還想讓我們兩兄弟幫他擔責任,可能嗎?大嫂,你可得好好勸勸大哥啊。”

☆、137.4號二更

潘陽他們三人在市醫院的第二天,王有地家裏人借了個拖拉機拉了一拖拉機人,浩浩蕩蕩來醫院了,一塊來的有王有地的兄弟王有銀,王有地女人,還有王有地的弟媳婦、老子娘、表兄表弟等。

不可謂來勢洶洶,可惜沒一個能見著王有地人影子的,都只能守在監護室外頭。

王有銀斜瞅了潘陽一眼,二話不說,沖上來就要揍人,還未待潘陽動手,潘士松已經沖上去跟王有銀打成了一團,無論身高、體力還有年紀耐力,王有銀哪裏能及得上潘士松吶,他還沒能把潘陽怎麽呢,就被潘士松反手按在了地上,想起起不來,想動動不得,氣得直罵娘。

王有銀吃了癟,哪能願意,當即喊沖兩個表兄喊道,“你們傻站著做什麽,還不把人照死了打?”

到底是表兄弟,瞧見王有銀沒占到巧,玩了衣裳袖,沖上去就要揍潘士松,潘陽也怕潘士松吃虧,忙呵道,“你敢揍一下試試,敢揍一下,這事我立馬從公,我寧可老底坐穿了,也讓你們占不到一點便宜!”

說白了,王有地的這幾個兄弟,無論是一母同胞的,還是兩個老表,都打著跟潘陽私了占便宜的心,眼下聽潘陽這麽說,他們也真怕一分錢拿不到,悻悻的收了拳,但仍舊在罵罵咧咧。

潘陽按了按太陽穴,不去看王有地的幾個兄弟,而是向王有地的老子娘鞠了個躬,鄭重道,“大爺大娘,出了這種事,責任無論如何我都承擔,但眼下不是商量要我怎麽承擔的時候,裏頭睡的是你們兒子,我希望大爺大娘你們能拎清,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主治醫生,先了解有地的情況,你們二老看成不成?”

王有地的老子娘還未說話,王有銀就嚷著道,“阿噠娘,你們可別被潘兆科給三兩句糊弄了,我看他就是想著法推卸責任!”

王有銀話音剛落,老頭子就呵斥道,“好了,你少說兩句,我先去看看情況,以後怎麽整,至少等有地能出院回去再說!”

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老子娘是真心想兒子好的了,老兩口不圖別的,只希望他們兒子別出什麽大事。

得虧有老頭子做主,王有銀才沒鬧起來,潘陽領著老兩口去醫生辦公室了解了情況,等出來之後,潘陽道,“大爺大娘,剛才醫生也說了,只要過了三天危險期,以後就不會再有什麽變數了,事情是在我窯廠出的,這責任我肯定擔著,有地在醫院的住院費,還有你們家裏人來照看的吃喝花銷,我潘兆科絕對不會推諉,全由我承擔,至於後續的事,等有地康覆出院之後我們再找個合適的解決法子,你們看成嗎?”

碰上這種事,潘陽只能自認倒黴,不管如何,確實是因為他們的疏忽才導致窯孔坍塌,潘陽沒打算逃避,此時若想解決問題,必須得擺出誠意來。

潘陽的態度多少讓二老放下了戒心,事已至此,除了像潘陽說的這樣還能怎麽辦呢...老頭子嘆了口氣道,“兆科啊,都是鄰居,出了這種事,我也沒想過要怎麽坑你,就按你說的,等有地好了之後再說吧...”

老頭子的這番話多少讓潘陽松了口氣,只要老子娘沒從中討便宜的想法,其他都好說。

既然王家人都來了,潘陽同老頭子商量了一番後,決定今晚先由王家人看護一晚,明天他們再過來。

這邊潘陽話音剛落,王有地他女人就沖潘陽道,“你打算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人了?有地的醫藥費我就不說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守在這裏,吃喝住都不花錢的?這麽些人在市裏住一晚上,怎麽也得花個十來塊錢吧?再有吃喝呢,一天下來沒有百十來塊,能打得住?”

聞言,潘士松氣道,“你怎麽不直接搶錢算了?!”

虧她能說得出來,一天一百塊,去搶錢也不見得能搶到這麽多!

王有地他女人嚷嚷道,“我管你三加二十一,今天要是不把我們這些人吃喝住的錢都留下來,你們就都別想走,我們就擱在這耗著!”

潘士松氣得牙疼,不看她是個女人,早就沖上去揍她了。

潘陽朝潘士松使了個眼色,轉頭對王有地他女人道,“錢我給沒問題...”

說著,潘陽掃了一眼王家老老少少,又繼續道,“我體諒你們想看護有地的心情,可我不可能天天出錢供著你們,如果你做的太過分,那這事我們就交給公家解決,我寧可把錢花在有地身上,而不是把錢都給你們霍霍了,我一天只出五十,你們按錢看著分派人吧。”

說到底潘陽是生意人,你若讓她太吃虧,她也不會願意,王有地他女人見潘陽一副沒商量餘地的架勢,下意識朝小叔子王有銀看了一眼。

只是還未待王有銀說話,老頭子就做主道,“成了,別太難為人了,就按兆科說得辦。”

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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