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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號一更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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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阿爺奶奶的名字跟張學蘭提了一嘴,張學蘭聽了之後,沒了言語,好半響才道,“不行不行,不管士雲念不念書,我都不能同意這門親事,太窮了...”

潘陽一陣無語,“關鍵還是你閨女一廂情願,人家小子還不一定知道呢。”

聞言,張學蘭又跟點了炮仗似的,差點沒炸起來,瞪眼道,“死丫頭盡給我丟人,潘兆科這回你別攔著我,看她回來我不打死她!”

潘陽忙道,“看看,又沖動了...不行我幹脆去探探底,看看那小子是什麽意思再說,他要是沒那方面意思,不用你說,我也讓士雲趁早歇了這份心思,為個窮小子,我們也犯不著倒貼著。”

潘陽話還沒說完,張學蘭就拔高聲音道,“要是有那意思呢?難不成還就同意了?你同意我可不同意!他家什麽樣的,整個張家村都知道,士雲要是嫁過去,那還不是跟著受罪?不成不成,就是士雲考不上大學,也得尋個跟我們差不多的人家,再不然稍微差點也成,像他家那樣的,考慮都不用考慮...”

張學蘭這番話說的,也是讓潘陽沒話說了,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家底子啊,還找個跟他們家差不多的,不是潘陽狂妄,放眼望去,整個鄉裏,哪家現在能有她家過得好?

要是照張學蘭這個標準,潘士雲以後早晚得打光棍。

思及此,潘陽勸道,“要我說,家庭窮不窮倒是其次的,現在窮,難不成他能一輩子都窮?關鍵得看這小子對我們士雲有沒有意思,如果有,品性也還不錯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潘陽心裏清楚的很,她姑父以後是個出息人,她姑是幾個兄妹裏條件最好的,所以潘陽從未想過潘士雲能跟著張欽銘窮一輩子,只是問題是她摸不清楚她姑父品性如何,待她姑好不好,如果不好的話,在潘陽來看,有再多錢也白瞎。

存了考量張欽銘的心思,潘陽再去窯廠時,就格外註意這小子,撇開別的先不談,單看他幹活,倒是個踏實有上進心的人,要知道窯廠按天發放工資,日漸出現了個弊端,過來混時間的人越來越多了,反正幹多了活幹少了活,一天都是三塊錢,想投機取巧的人,哪個還會願意多幹活?

這種現象看在潘陽眼裏,致使她不得不思量改變付工錢的方式,按時付錢換成按件數付錢,可就在這種大現象下,也讓潘陽格外註意到張欽銘,每天上工幹活最來勁的是他,最負責任的也是他。

尋了個時間,潘陽跟潘兆豐還有姚寶忠商量了下,不能再繼續按天付工錢了,廠裏的所有工人,推磚車的,按照一天推多少磚計算工錢,打磚坯的就按磚坯數量來給錢,其他的都這麽計算。

付工錢模式改變後,有不少人怨聲載道,背地裏罵潘陽吃人不吐骨頭,潘陽對這些謾罵聲充耳不聞,她又不是慈善家,憑什麽拿血汗錢養活對她起不了作用的人,愛幹不幹!

少了那幫懶驢上磨屎尿多人之後,窯廠上下的工作效率瞬間提高了許多,想掙錢的莊稼漢更加賣力幹活了,只要一上工,就互相比著,看誰比誰速度快,一天下來,比誰拿的工錢最多。

出工差一點的,一天能掙個兩塊五到三塊,手腳麻利體力足的莊稼漢,還有一天能掙到四塊的!

這種由記時付錢改為記件付錢之後,可把姚寶忠給忙活壞啦,他年紀大了,識字又不多,一天到晚算這麽多賬,感覺自己腦子快要不夠使了,一段時間後,姚寶忠覺得自己幹不下去了,苦笑著找潘陽商量道,“兆科,我們能不能專門尋個人來幹記賬的活啊,我這年紀大了,有點力不從心。”

這點確實是潘陽疏漏了,眼下聽姚寶忠這麽說,潘陽忙道,“是該這麽著,你再撐這兩天,我盡快找個頭腦靈活的來頂替你記賬,以後我們就弄個專門管賬的,每天放工你大致查一下就成了。”

姚寶忠笑道,“不用再去麻煩找人了,我這就有個合適的,我看張欽銘這個後生就不錯,聽說還上了高中,要不是家裏太難,日後考大學也是指不定的,我看就讓他來記賬算賬得了。”

聽姚寶忠這麽說,潘陽也覺著合適,當即笑道,“我看也成,是你跟他說,還是我跟他說?”

姚寶忠道,“你跟他說,我這人嘴鈍你還不知道嘛,你小子腦子轉的快,工資什麽的都你來跟他談。”

潘陽笑著道,“成,那我去跟他說。”

潘陽尋了傍晚放工的時候,看張欽銘把架子車都挨個推到窯孔裏放好了,準備手工回家,潘陽就站在路口等他。

遠遠的,張欽銘瞧見潘陽了,招呼道,“叔,還不回去呀。”

潘陽道,“正好要回去,一塊走?”

張欽銘一時摸不清潘陽為何要跟他一塊走,笑著哎了一聲,跟潘陽並排走著,中間始終保持著隔一個人的距離,兩人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還是潘陽先開了口,問道,“在這幹的習不習慣?”

張欽銘點頭道,“剛來那會兒有點吃不消,現在習慣多了。”

張欽銘手腳麻利,基本上每天都能掙個三塊錢左右,在這群莊稼漢裏頭掙的算是不錯的了,連著幹了將近三個月,他奶奶住院借的錢基本上也都還上了。

潘陽道,“廠裏缺個記賬的,你看看你能不能上手?”

聞言,張欽銘楞了下,先沒應下潘陽,而是問道,“工資怎麽樣?如果比我現在掙的低,那叔這活我不能幹。”

潘陽忍不住笑了,道,“不比你現在差,給四十塊一個月怎麽樣?”

到這裏,我們得奇怪了,張欽銘好的時候一天能掙三塊多,潘陽一個月才給他五十塊,怎麽就比他出體力活掙的多了?

這裏就要說下,窯廠不是天天都燒窯出磚的,總得來說,來窯廠出體力活的莊稼漢基本上能月掙三十來塊,相比之下,潘陽出的工錢算是高的了。

一個是動動腦子,費費心神,一個是要出賣體力,張欽銘不傻,工錢合適的情況下,肯定是選擇前者了,當即接下了這個活。

兩人一路邊走邊聊,很快就進了潘家村,潘家村再往西走,才是張家村。

途徑老潘家雜貨鋪時,潘士雲剛好抱著小二從雜貨鋪出來,瞧見潘陽跟張欽銘走在一塊,潘士雲吶吶的喊了聲阿噠,隨後又跟張欽銘打了聲招呼。

張欽銘也招呼了潘士雲一聲,兩人好歹是同學,張欽銘並沒有因為輟學就跟潘士雲生分了,面上掛著笑,跟潘士雲聊了一會兒。

潘陽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瞅著這兩小年輕,像閑話家常般,當著潘士雲的面,問張欽銘道,“欽銘啊,你跟士雲差不多大吧,都十九了,家裏有給你說對象了嗎?”

☆、131.1號一更

其實潘陽這麽問張欽銘,也是存了試探的心思,潘陽從潘士雲口中聽過,說張欽銘家裏人張羅給他說了一個,但不知道成不成,如果張欽銘沒拒絕家裏說的親事,甚至還和對方姑娘試著相處了,那潘陽無論如何也會讓潘士雲歇了她那一廂情願,實在沒必要為了個對自己沒心思的人犯傻。

可你要說潘士雲真一廂情願?

其實倒也不是,潘士雲在心裏頭默默喜歡張欽銘,張欽銘對潘士雲的心思又何嘗不是藏在心裏,要不然,你當他為什麽每次從縣裏回家都恰好能跟潘士雲起一輛自行車?一趟兩趟就算了,趟趟都這樣,還能說是巧合?說到底還是想尋著機會跟潘士雲多處處罷了。

如果張欽銘還在繼續念書,等他兩都高考結束,不用別人說,他一準跟潘士雲攤牌,張欽銘的成績,考上個大學是不成問題的,他不僅希望自己考上,更希望潘士雲能跟他一塊上,所以他才盡力的幫潘士雲解決學習上的問題,為的就是兩人以後能共同上大學,步伐邁一致,前後距離能始終差的不遠。

可就在張欽銘為了未來信心滿滿做打算之時,張家奶奶的一場病,令張欽銘不得不重新審視現狀,家裏為了他都一團破爛,欠債累累了,他哪還能再自私的只為自己考慮,只想著去考大學吶。

一番思量之後,張欽銘不得不輟學,本來就沒對潘士雲表露過的心思就更不敢再有過多想法了,一來目前的情況他跟潘士雲怎麽攤牌都不合適,二來其實他也不清楚潘士雲對他有沒有那方面的想法。

畢竟張欽銘也畏懼自己是一廂情願呀。

眼下聽潘陽這麽問,張欽銘楞了下,也沒瞞著潘陽,笑了笑,點頭道,“家裏是說了一個,不過對方嫌我家光景不行,面都沒見一回。”

潘陽註意到了,在張欽銘說這番話時,潘士雲的表情瞬間就亮了起來,嘴角甚至都止不住溢出了笑來。

潘陽瞧在眼裏,好笑的搖了搖頭,轉而對張欽銘道,“那真是可惜了...我看你也不小了,這樣,戶上戶下的年輕姑娘你看上哪個了,跟我提一嘴,我來出個面給你說一個。”

潘陽話音剛落,就挨了她閨女一個白眼。

潘士雲嗔道,“阿噠,我怎麽不知道你有當媒人這一喜好。”

張欽銘撓撓頭,不好意思笑了,道,“謝謝叔好意了,我已經跟我阿爺還有奶奶說好了,近來都不打算急找對象的事,還是得先把家裏光景過好了再成,其他的,我暫時沒想太多。”

張欽銘說這番話的時候,可能他自己都沒註意到,他的目光始終是落在潘士雲身上,其實張欽銘也是在賭,再有一年潘士雲就高考了,如果沒考上,到時候就算潘士雲她阿噠娘嫌他家窮,他也要試上一次,找中間媒人提一提這門親事,如果潘士雲考上了,他也沒打算就這麽放棄,只要他阿爺和他奶奶能理解,他不急,在潘士雲畢業前的這幾年,他有足夠信心能把家裏光景過好,到時候他也能有更多底氣站在她家二老面前說娶她的話。

不得不說,潘士雲的家境給了張欽銘壓力,卻也在無形中給了他動力,潘陽沒看走眼,這個年輕的後生是個野心勃勃的,他倒沒想過要通過娶潘士雲來脫貧,能想著靠自己努力掙錢去配得上潘士雲,單就這一點,就足以能讓潘陽放心的把潘士雲的下半生交到他手裏。

眼下張欽銘的話無疑讓失落許久的潘士雲跟打了雞血一般,重新覆活了起來,三人說話間就到了老潘家大巷口,張家村還在西邊,張欽銘仍舊往西走,潘陽父女兩則是拐彎進大巷子。

二下分開之後,瞧著潘士雲始終上揚的嘴角,潘陽忍不住笑道,“這下高興了?”

聞言,潘士雲頓時紅了臉,抿嘴笑了笑,伸手挽上潘陽的胳膊,語帶歉疚道,“阿噠,對不起,我害你操心了。”

潘陽喟嘆口氣,道,“你們兄妹幾個哪個不叫我操心呀,阿噠操心點沒事,主要是你們能好,能理解阿噠的心就行了...這書還是得好好念,我看張欽銘是個上進的好小子,你聽阿噠的,好好念書,該考大學的考大學,他要是對你有心,日後一準能加勁攆上你,倒是你,要是覺得自己不念書就能跟他在同一水平線上,那你就真是個大傻子了。”

潘士雲嗯了一聲,重重的點了頭,對潘陽道,“阿噠,你這些天同我說的,我都好好考慮了,你說的是,他要是對我有心的,一準能想法子攆上我,要是對我沒有心,任我再自甘下.賤也不能討他好...不管怎麽樣,我都上到高二了,怎麽都不會半途而廢的,你放心,學我還是會好好上,考試也好好考,我不能跟阿噠保證一定能考上大學,但一定會盡我最大努力。”

聽潘士雲這麽說,潘陽欣慰的點點頭,但還是開解道,“盡力就成,大學也不是你想上就一定能考上的。”

這個年代的高中升學率可不像潘陽他們那會兒,一根棍子從天劈下來,搞不好都能砸死幾個大學生,這年代的大學含金量還是很高的,確實難考,能上個大專都是了不得的事了,哪怕潘士雲考個大專,畢業都還能趕上包分配。

不管怎麽說,潘士雲能繼續堅定念書的心,確實讓潘陽安心了不少,等秋季再開學之後,為了有個安靜的覆習環境,潘士雲就搬到了潘士堯夫妻兩那兒住,秀英把另一間屋子收拾了出來,潘士堯又抽空給潘士雲裝了盞臺燈,在張學蘭的特意叮囑下,潘士堯夫妻兩對潘士雲無形間管理嚴格了起來,尤其是潘士堯,生怕潘士雲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什麽幺蛾子,要求潘士雲每天必須準時準點的放學回來,他不在就讓秀英管著。

秀英是大嫂,她自然不會像潘士堯那樣,可以拿出大哥的架勢來管教妹子,秀英只能盡量在生活方面照看好潘士雲,家裏兄妹幾個,好容易有個上高中的,秀英打心眼裏希望這個小姑子能考上。

潘士雲不是狼心狗肺,秀英這麽對她,她看在眼裏,也默默記在了心裏,說實話,潘士雲都不好意思想以前,那會兒她大嫂懷孕,她還因為自己多幹了點活就埋怨她大嫂,現在想想都覺得羞愧,她不過是高三迎考而已,又沒斷胳膊斷手的,她大嫂天天給她洗衣裳,早上也比她起得早,給她做了早飯之後才去睡回籠覺,大嫂又不是她老娘,圖得又是什麽呢...

潘士雲是個別人待她好一尺,她就想著回報別人一丈的,秀英這般待她,潘士雲羞愧之餘,家裏活還是搶著幹,她上學就罷了,放學回來若是秀英燒飯,她必定會幫著看孩子,給潘盈早教,晚上也是帶潘盈睡,讓秀英看一個孩子就成。

不管姑嫂兩個是誰先退了一步,無形中就避免了姑嫂長時間住一塊可能會造成的摩擦,所以我們說,人吶,還是萬事心地寬厚些福氣大。

潘士雲學習底子不差,又是個勤奮用心的人,只要她不去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成績還是能穩定住的,甚至有了逐漸上升的勢頭,每回趕著周末潘士雲家去了,潘陽都得問問潘士雲最近有沒有摸底考試,考得怎麽樣。

明年就得高考了,潘陽也緊張呀,因為在潘陽原有的記憶裏,潘士雲只是念了個高中而已,具體念到高幾,潘陽不太清楚,潘陽心裏無比希望潘士雲能考上大學,別再按她記憶裏的路子走,畢竟她記憶中,潘士雲不算是個孝順的孩子,跟父母都不算親厚。

可現在遠的不說,眼下潘士雲可是個懂事的孩子,說她講她,她知道錯了也會改,潘陽可不希望她再因為什麽跟父母疏遠了距離。

見潘陽這麽焦心,反倒是潘士雲反過來安撫潘陽了,道,“阿噠你怎麽瞧著比我還緊張,放心放心,我成績沒往下掉,我既然說了好好念,就不會再拿這件事開玩笑。”

這人吧,鉆牛角尖的時候,其實就是缺少個人點破,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想不開的時候,尤其是處在朦朧戀愛階段的小姑娘,平時瞧著挺要強的一人,一旦陷入戀愛中,就會不自覺把自己位置擺低,拼命的想著改變自己去朝喜歡的人靠攏,做出許多令正常人匪夷所思的事,以為那就是喜歡,其實到頭來只是把自己給感動了,對方若是喜歡你還好,若是不喜歡,你做的那些把自己感動的事,在旁人眼裏無疑就是在犯.賤。

愛情當是積極的向上的快樂的美好的,當你為了你口中的愛情愁苦自甘墮落不停放低身段時,其實就已經是個錯誤的開始。

而我們的潘士雲小姑娘就是鉆入了這種牛角尖裏,想當然的以為自己不念書就能跟張欽銘拉近距離,可這值得嗎?

不管如何,潘士雲這番話算是給潘陽吃了粒定心丸,八四年的這一年似乎過得格外快,轉眼就入了冬,這一年裏,算是潘陽有史以來最為輝煌的時期,她的磚廠越辦越紅火,就連開山碎石的碎石機都置辦了回來,只等著明年動工,無論是窯廠的利潤還是施工隊的分紅,鈔票就如同不斷線頭的水一般流進了她兜裏,不知情況鄉裏鄉親見到她總要問上一句。

“兆科啊,你現在手裏頭得有萬把塊錢了吧?”

事實上這幫鄉親們的估計都保守了,至今年末清算賬單為止,潘陽手裏頭已經有了將近五萬塊的純利潤,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啊!

潘陽手裏頭都有了這麽些錢,仔細算算,姚寶忠和潘兆豐也不簡單啦,在鄉裏都是能數得上的富裕人了!

眼瞧著兒子大了,潘兆豐決定再尋地皮擴建房子了,眼瞅著老潘家主宅還是好些年前的老破房子,潘兆豐勸潘陽道,“大哥,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低調了,掙了這麽些錢,還讓一家老少死住這麽個老破房子裏,該重蓋新房子啦。”

潘陽笑道,“是呀,確實該重新蓋了,士松的房子如今也整好了,等把他和小妹的酒席給辦了之後,再張羅把老房拆了重蓋。”

提及潘士松跟姚祺妹的婚事,潘兆豐道,“是該趕緊把兩孩子的酒席給辦了...你跟寶忠商量了沒有,大禮準備什麽時候去過?”

潘陽道,“日子你大嫂這兩天找王婆子瞧好了,臘月初二過大禮,十八辦酒席。”

聞言,潘兆豐道,“過大禮跟辦酒席的時間擱的也太近了呀,趕得及置辦東西嗎?”

潘陽無奈笑道,“你大嫂向來信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婆子算好的日子,我就是說不成,你大嫂也不能聽我的呀,趕點就趕點吧,索性我現在也閑了下來,大不了提前張羅。”

潘兆豐道,“也成,反正有什麽忙不過來的,只管喊上我。”

潘士松的平房裏裏外外都整利索了,就是空蕩蕩的,沒添置任何東西,從床椅板凳到鍋碗瓢盆都得置辦,還有三轉一響,三轉還是以前的三轉,這一響可就不再是收音機啦,得買個電視了。

潘陽要給潘士松置辦個電視,哪知姚寶忠卻阻擋道,“不用買,電視我們給兩個孩子買。”

姚寶忠統共也就兩個閨女,大閨女早就嫁人孩子都上學了,大閨女結婚那會兒家裏窮就不說了,現在光景好了,姚寶忠也不是虧待閨女的,閨女出嫁了,總得給閨女買點什麽。

在這種事上潘陽倒是沒跟姚寶忠爭搶,姚寶忠要買就買吧,潘陽先讓潘士松和姚祺妹去市裏把床椅桌櫃給挑選訂了,小年輕兩沒看上椅子,看上一組沙發了。

這個年代沙發在農村還沒流行開,大多數人家結婚用的還是木頭椅子,張學蘭一聽潘士松要買沙發,遲疑道,“沙發不耐臟,容易磨破,還是買椅子合適。”

聞言,潘陽話茬子道,“這還不簡單,沙發買一組擱屋裏,椅子買一組擱堂屋,這不就成了,索性也多花不了幾個錢。”

張學蘭沒好氣道,“整得你跟個大款似的,少給我臭顯擺。”

潘陽嘿嘿笑了,“既然辦事了,那還不得風風光光辦!”

聽潘陽這麽說,張學蘭心道也是,家裏又不缺那個錢,不趁著兒子結婚好好顯擺,還等著什麽時候?

新房裏的東西都是由潘士松和姚祺妹在置辦,潘陽幾乎沒操心,等所有東西都置辦好了,潘士松也就先住了進去,他們這邊稱之為充人氣。

臨著住進去之前,潘士松對張學蘭道,“娘,我去西邊住了,就把外公的床鋪搬到我原先的屋裏吧,西頭間總漏雨,等再下兩場雪,那一準滴滴答答漏個沒完,外公腿腳本來就不好,讓他住我屋,要暖和些。”

張學蘭有她的打算,她還準備等潘士松搬走之後,她跟潘陽搬進潘士松屋裏住呢,眼下聽潘士松這麽說,張學蘭道,“你外公都在這住一年了,我準備年前就把他送回去,總在這吃我們喝我們的,你看你大舅他們問一聲了嗎?你外公在這,他們倒舒坦了,不成,過幾天我就讓他們過來接人。”

☆、132.2號一更

你要說張學蘭不孝順,倒也不全是,至少張家老頭子住在老潘家一年的時間裏,張學蘭從未在吃穿上虧待他,好歹那是她親老子啊,潘恒春她都沒虧待,更何況是她老子了。

張學蘭就是心裏頭不平衡,憑什麽她一個人養活,她兩個兄弟沒一個過問的,當初她在家做姑娘時,她老子娘可是一直把她當外姓人養的,不停給她灌輸以後終究是別人家的人這種思想,導致張學蘭腦子根深蒂固帶有重男輕女的想法。

既然當初把她當外姓人養了,現在還指望她能養老?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對於張學蘭這種想法,潘士松頗為不讚同,蹙眉道,“住就住唄,又吃不了喝不了多少,你現在就是把外公送回去了,我大舅小舅也不會好好照看,他都這麽大年齡了,我們就讓他過個安生的晚年吧,能吃你幾年喝你幾年呀!”

張學蘭給潘士松說煩了,沒好聲沖道,“你說得到輕巧,還有你老子也是,你爺兩隨便說一嘴就成了,家裏的活可都是我在幹,燒洗帶孩子,還得抽空餵豬,哪樣事不要我操心了?!”

這母子兩說話聲不由就大了起來,你說一句我回一嘴,可把張學蘭氣得夠嗆,最後還是張家老頭子蹣跚從西頭間出來了,道,“哎呀,為了多大點事吵吵...士松,去借個架子車過來,下午抽空把我送回去。”

聞言,張學蘭訕訕的不吱聲了。

對於這種遭人嫌的情況,張家老頭子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像皮球一般被幾個孩子踢來踢去,早些年時,他還有點接受不了,年輕時以為養兒能防老,拼命給兒子掙家業,不把閨女放心上,到老來可好,兒子兒子不把他當回事,閨女閨女埋怨他待她不好,跟他不親厚。

張家老頭子早就麻木了,他不怨誰,就怨當初自己作的。

瞧著老頭子都這樣了,面上還強笑著,潘士松心裏頭挺不是滋味,頭一回不聽他娘的話,跟他娘犯了嗆,沖老頭子道,“我沒空送你回去,還去哪兒呀,哪也不去,以後我領你過。”

哪怕老頭子以為自己足夠麻木,足夠想得開了,眼下聽見潘士松說這番話,到底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老人似乎格外容易感動,他們要的不多,只是希望子孫能不拋棄他們,讓他們無依無靠孤獨過日而已。

老頭子當天就被潘士松安排在了他的新房裏,新房有三間,兩間臥室,一間堂屋,正對著堂屋的是小廚房,剛蓋好的新房還沒有院子,堂屋門就等於是大門。

潘士松來回折騰了幾趟,在張學蘭不停嘮叨聲裏,搬走了老頭子的鋪蓋,還有老頭子離不開的幾條狗,破衣裳潘士松一件也沒拿,讓姚祺妹重給他做一身新的棉花襖子得了。

晚上潘陽從市裏回來,裏外沒瞧見張家老頭子,就問張學蘭道,“你阿噠呢?”

提起這個張學蘭就冒火,沒好聲沖潘陽道,“別給我提這個,看看你養的好兒子,現在翅膀硬了,也不聽話了,我要把他外公送回去,還跟我犟嘴,把他外公接去西邊住了,死小子跟我置氣呢,今晚都沒回來吃了,估計是在西邊自己開小竈去了,氣得我心口窩子疼。”

聽張學蘭說了前後緣由,潘陽忍不住失笑道,“我還當是什麽大事值得你這麽氣,張學蘭啊,你該慶幸你老三這樣,孩子心軟些,懂得體貼老的是好事,他現在能對他外公這樣,你是他親娘,以後老了,還能對你差?我們換句話來說,他要是不管不問這些,不把他外公的死活擱在心上,你指望他以後對你多好?”

張學蘭語鈍了,瞬間就不吱聲了。

潘陽放緩了聲音道,“好啦,他願意領他外公過,就讓他領著過去,有個老的在那裏,是好事,以後能讓小年輕兩知道,不是結了婚就能不管不顧老的,隨便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

潘陽這番話說的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張學蘭也不是個死固執的,有個人領著她換個角度想事情,想通了也就成了,長籲了一口氣道,“成成成,反正翅膀都硬了,我也管不了。”

村西邊潘士松的新房裏,爺孫兩個一人端一碗面疙瘩湯,湯裏飄著蛋花子。原本潘士松是想和面貼饃饃來著,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楞是把面和成了面糊糊,不成形的東西是搟不了面餅了,潘士松只能把面盆擱在竈臺上,拽面疙瘩往鍋裏扔。

潘士松在鍋上頭,張家老頭子就坐在爐膛口燒柴禾,老母狗的狗窩就安置在爐膛口擱柴禾的地方,外頭天冷,老母狗哪兒也不願去,就領著兩個狗崽子趴在老頭子腳邊。

這副畫面瞧著倒是溫馨,可潘士松到底是個大男孩,上頭又有潘士雲這個姐姐,他打小就沒怎麽幹過家務活這種精細事,你讓他打石頭開卡車搬磚頭,這些活倒都行,他說得好聽,要領老頭子過,可真照顧起來了,就開始手忙腳亂了。

飯燒得難吃,冬天換下來的厚衣裳他得洗吧,老頭子讓他去幹活,他來洗。

大冷的天,潘士松說什麽也不能讓手腳不方便的老頭子洗啊,潘士松心裏堵著氣呢,斷然不能讓他娘小瞧了他,說他站著講話不腰疼,他得讓他娘知道,他不是嘴上說說,照樣能做好。

厚衣裳拿到河裏洗,那潘士松是拉不開臉了,好在挨廚房西口打了井,大冬天的潘士松就穿個膠鞋把衣裳擱大盆裏用腳踩,搓他是不會搓了,踩還是行的。

潘陽過來的時候,就瞧見她爸在井口邊笨手笨腳的洗衣裳,不覺笑出了聲,道,“還真跟你娘賭了氣吶,衣裳拎去讓你娘洗啊。“

潘士松道,“我自己有手有腳的,讓她洗做什麽。”

說話間潘士松把大盆裏的衣裳挨個擰幹了甩在繩子上,甩了甩手上的水,跟潘陽一塊進了屋。

張家老頭子在床上坐被窩,懷裏抱了個半舊的收音機在聽唱戲的,瞧見潘陽來了,樂呵呵笑道,“兆科來了啊。”

潘陽笑著同老頭子說了一會話,瞧著老頭子氣色還不錯,身上的衣裳也是新的,幹幹凈凈,床邊擺的黑色棉鞋也是新的,不覺點了點頭,看樣子她爸還挺會照顧人。

從老頭子屋裏出來,潘陽又裏外看了看,眼下床椅桌櫃還有沙發電視機都置辦好了,縫紉機在自行車都買了,堂屋的中案長條桌和八仙桌長板凳也都找了村裏的木匠在做,趕在潘士松結婚前應該就能做出來。

潘陽道,“還缺不缺什麽了?這幾天趕緊置辦回來。”

潘士松也打量了家裏一番,搖頭道,“都齊全了,不差什麽了。”

再有五六天就是辦酒席的日子了,辦酒席是不能像老大老二那樣,擱在老家辦了,潘陽準備把燒鍋的家夥都置辦到這兒來,肉啊菜啊什麽的也都該提前準備了。

這已經是第三個兒子結婚了,結婚走的那些程序潘陽心裏都有了數,不慌不忙的安排著,請人、買菜、備煙酒、下喜帖...眼瞅著就到了臘月十八。

結婚頭兩天是老潘家最忙亂的時候,平時難得來一趟的親戚都湧來了,好的是,老潘家如今房子多屋子多,不怕安置不下他們,村西邊的大平房一長排蓋了六間,潘士松三間,潘士告三間。

雖然潘士告那三間房子裏面空落落的,但也都是粉刷好了的,在裏頭鋪了床就能安置人。

不得不說,這一排大平房在農村來說,很是惹眼,有真替潘陽高興,感慨她能耐的,當然也有眼紅說酸話的。

眼下張學蘭娘家的嫂子、堂嫂、姑姑都提前一天先過來了,全被張學蘭安置在了潘士告的三間平房裏。

張學蘭她大嫂眼瞅著這氣派的六間平房,還有潘士松屋裏的床椅沙發電視機,再想想自己剛結婚不久的小兒子住的,不過是兩間瓦房,屋裏的裝置跟潘士松結婚裝置的相比,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心裏感慨錢是個好東西,嘴上還是要忍不住酸上兩句,跟張學蘭開玩笑一般道,“學蘭是個福氣人,攤上兆科這樣的,你看看這裏外置辦的,我看城裏人也就這樣了!”

說著,又對張學蘭她堂嫂道,“阿噠住在這,我看挺好,比回去住他那間破茅草屋強多了...剛才看見你叔了吧,瞧瞧身上那衣裳,從上到下一身新,比我們穿得可好多了,我身上這件襖子還是前年做的呢,平時舍不得穿,也就趕上場合了,才拿出來穿穿...”

張學蘭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她大嫂話裏的酸,她也不是吃素的,也像開完笑般對她大嫂道,“合著阿噠沒有兒子,就我一個閨女啦?一直住我這也成,等明年糧食收下來,你和大哥可得給我送點糧食來。”

聞言,張學蘭她大嫂悻悻的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一句風涼話了,她可不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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