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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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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一體的淡藍身影,停在一扇跳動著昏黃燭光的門外,手臂擡了擡,似乎是要敲門,卻又停下了。靜靜的佇立半晌,單薄冷漠的唇角勾了勾,身形一閃,消失在這場仲春山林的酣甜睡夢中。

第 40 章

第二日,九兒起的晚,錯過了一個迷人的春日清晨。不過幸好沒有錯過靖王府兵終於抓住那只行蹤神秘的“怪獸”的熱鬧。

當戚猛一路得意洋洋,生怕有人不知道似的大聲嚷嚷著將困在籠子裏的“怪獸”擡進來時,九兒正坐在廊檐下,打著哈欠跟言豫津聊天。她搬了個小凳子坐在廊下,潮濕的大眼睛時不時的掃一眼高高的門檻後的大廳——梅長蘇正在裏面跟靖王議事。她自然不需要回避什麽,不過她今天起晚,不想進去打斷他們。

幽深的廊檐下垂著半截竹簾,淡黃色的密條印在那道頎長的灰色身影上,九兒回頭看一眼,再看一眼……唇角噙著愜意的笑,垂在臺階下的一雙小細腿兒歡快的晃來蕩去,紅色的裙角隨著她的動作飛揚起來,仿佛春日流水掀起的細小波浪。

言豫津亂沒形象的蹲在她邊上,神神秘秘的問:“小九兒,怎麽沒見到你三師兄?”

晃動的雙腿停都沒停一下,小姑娘只是沒什麽良心的“咦?”了一聲,仿佛剛剛想起來一般說道:“對哦!一大早就沒看到她人,大概已經走了。”

“走了?!”言豫津霍的一下站起來,看上去很有些遺憾,“怎麽就突然走了?本來還想是不是有機會嘗嘗你三師兄做的世上最好吃的百花糕……”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到幾乎聽不見,因為九兒正用一種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著他。

九兒皺著鼻頭嫌棄的說:“你應該慶幸我三師兄走的及時,沒給你機會尋死。”

言豫津當然還記得九兒說過,除了她師父和太師父以外的人如果讓她三師兄做糕點,會死的很難看。他不過是有點難以置信,尤其是看到傳聞中的三師兄,居然是那麽樣一個寡言好看的女子之後……

九兒一眼看到靖王府兵擡進來的籠子中那個毛茸茸的“怪獸”,就顧不上理言豫津了。她足尖一點,運起輕功飄了過去,落在鐵籠跟前,與籠中人四目相對,更加確定了心裏的猜測。

第一次遇到梅長蘇時,九兒只有四歲稚齡,但也能看出他傷的極重,不過當時她並不知道他身中火寒毒,是後來師父無意間說漏嘴她才知曉的。然後,便一頭紮進了如何化解火寒奇毒這一刁鉆課題中。

其實解毒的法子師父和太師父都有,也並未瞞她。她不過是希望找到另一種解毒之法——另外一種更溫和,不那麽傷筋動骨的方法。

顯然,她最後並沒有成功,但也不能稱為完全失敗。至少她發現,如果解毒時輔以她的血,能大大提高這種霸道毒性的化解速度。換句話說,也就很大程度上縮短了解毒時所需忍受的非人苦痛的時間。

總而言之,她再次見到梅長蘇,並在藺晨面前誇口能治好他,絕非信口開河,而是有著嚴謹的論證依據。也因為對火寒毒爛熟於心般的了解,她一看到那個困在鐵籠的“怪獸”,立刻就明白了。

所以,梅長蘇一出現,她基本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麽。

九兒也沒想到,她鉆研了那麽久的解毒之法沒用到梅長蘇身上,第一個病人卻是這個毛茸茸版本的赤焰軍大將聶鋒。雖然她並不在意這個人是不是中毒,痛不痛苦,但是蘇哥哥看起來在乎的不得了,所以她就願意盡力幫他解毒。

仲春夜晚瑩澈的天空,星星有,月亮也有,都是春天該有的樣子,靜默的,單薄的,卻又恰到好處。適宜的光亮,映照註視著人世間的一切萬物生長。

梅長蘇輕輕推開房門走進去,一直都到屋內盡頭,那裏靠墻放置著一張床榻。九兒看起來睡得很沈,輕合雙眸的臉頰少了幾分平日的調皮靈動,多了幾分嫻靜,如同安穩綻放在夜風中的嬌美花朵。

他就這樣站著看了許久,然後俯身輕輕執起她放在身側的左手。跟他想的一樣,纖白的指肚上,一個細小的血紅色針眼。這樣小的針眼,不仔細辨認很難發現,梅長蘇卻覺異常刺目。昏黃燭光下,他默默的盯視了良久,然後,微微低頭,在她潤白指尖輕輕吻了一下。

幾乎同時,“被我抓到啦!”耳邊驀然響起蘊滿笑意的聲音,歡快的喊道,“蘇哥哥偷親我!”

他仍垂著頭,白日時總是一枚碧玉發冠束得整整齊齊的發,此刻散了開來,有一縷隨著他傾身的動作滑落肩頭,長長的垂下來,溫潤中帶了不多見的懶散隨性,讓九兒看直了眼。她的微涼指尖仍貼著他暖熱的唇瓣。

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知道,此刻他好看的唇角一定勾起了一抹笑。於是她也笑起來。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她能讓他笑。

梅長蘇在她床邊坐下,把她撩開的被子拉過來,重新將人裹好。九兒不放開他的手,在錦被下與他十指相扣。梅長蘇由著她,溫聲道:“明日我會寫信給藺晨,讓他盡快趕到金陵。九兒還記得他嗎?瑯琊閣的藺少閣主。”

“記得啊!”九兒點頭道。

“我身上的火寒毒,當年是瑯琊閣的藺老閣主,”怕她不知道是誰,又特意解釋道,“也就是藺晨的父親所解。藺晨也知道火寒毒的解毒之法,所以九兒答應我,先不要自己去給聶大哥解毒,特別是——”他停頓了一點,方接著說道,“特別是,不要再隨意使用自己的血,明白嗎?”

跳動的燭光映進她瞳仁裏,一雙黑黑亮亮的鹿眼看著他。九兒能治好他,自然也能治好聶鋒,這樣簡單的道理梅長蘇不可能不知道。他希望聶鋒好起來,越快越好,因為沒人比他更了解火寒毒的痛苦,但他仍堅持等待藺晨。

那樣的經歷,他不會允許再有第二次,哪怕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九兒知道,之前的事,他還在擔心害怕。

她從包裹住她的錦被中掙脫出來,伸出手抱他。梅長蘇一笑,聽見她趴在他耳朵邊小聲說:“我都聽蘇哥哥的,也保證,絕不會去做任何冒險的事。”小姑娘溫溫軟軟的身體抱著他,乖得不得了,吐出的熱氣掃到他的耳廓,直暖到、癢到心裏。

“但是!”語氣猛然一轉,變得異常嚴肅又認真:“蘇哥哥也要聽我話——不準胡思亂想,也不要擔心。我的身體早就已經恢覆了,絕對絕對不會再毒發,我會為了蘇哥哥好好的,好不好?”

“好。”梅長蘇順了順她拱在胸前的毛茸茸的小腦瓜,聲音溫柔如三月細風。“我也聽九兒的。”他說。

被捋順了毛,九兒心滿意足的在他懷裏蹭啊蹭。

旁人看到的也許是九兒的種種任性刁蠻,和他的百般寵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九兒經常抓著他孩子氣的問“好不好”,臉上也是撒嬌耍賴的嬌嗔,他也總是寵縱的回答,“好”。可是她的“好不好”前面,每每都是為他著想的種種條件。

薄薄春雲籠皓月,院落夜沈沈。心裏是比這春夜更沈靜的踏實。

譽王聯合慶歷軍的叛亂已平定,蒙摯親率十萬兵馬,先行從九安山前往金陵,不日,信使傳回其重新收覆留守禁軍掌控京城的消息。至此,也到了這場驚心動魄的帝王出巡行將結束,聖駕回鸞的時候了。

對梁帝來說,九安山之行不止兇險,譽王謀逆是辜負聖恩,更是對其皇權的令人無法容忍的挑釁。及至整鸞回京,隨駕車馬及隊伍全然沒了來時的赫赫威嚴,已日漸老邁的梁帝,氣憤之餘,只感身心俱疲。

但機遇向來與風險並存。這句話對譽王和靖王都同樣適用。譽王破釜沈舟設下這場驚天賭局,靖王被迫應戰,勝負結果都由博弈雙方自行承擔,半點怨不得旁人。

不同的是,靖王有“得之可得天下”的江左梅郎。

正如一切塵埃落定後梅長蘇所說,雖然兇險,但此役之後,沒有任何人可以阻礙蕭景琰了。

就連看似糊塗只愛風月,實則最是清楚明白的紀王也不禁感慨,“不日回京,諸事可定”。

“那個譽王為了保全自己的妻兒,都已經自裁謝罪了。皇上真的那麽壞,這樣都還不肯放過他們嗎?”

還是金陵城外官道旁那座稍顯破敗的小涼亭,九兒站在梅長蘇身邊,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在春日微雨中匆忙駛過。誰會想到,這樣簡陋的車架中,坐的會是當年那個可與當朝太子一爭長短的譽王的王妃。

如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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