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株香草都是一株美人，這個事實不會隨四季的更遷而改變。隆冬之季，長在小暖棚裏的香草也只是莖葉細瘦了些而已，也並不顯得孱弱，還是健康的，只是多了幾分纖細弱小的姿態。

不像舊年，她那時多用香草入菜，此時的她心裏多少溶入幾道甜意。心思不同，潛移默化下來的行為也不盡相同了，就像這一歲，她多愛用香草做甜點自用。

這天，她烘好了香草味的手指泡芙。一個人端著擺著泡芙的碟子和一杯茶上了天臺，開了建好的餐廳裏面的循環供暖系統，想體驗一下在半開放的空間中這種供暖系統帶來的強大暖意。她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對窗而坐。這些窗只是虛置的，只有框架而沒有窗戶，而且比一般窗戶的開口要大上不少。不過，沒一會兒她就感到身周暖了起來，看來供暖系統到底是很起作用的。半開放的空間中，裏外兩重天。

外面飄的是今冬第一場雪，迷天漫地的都是細軟白絮，就像是畫上風光，一派迷人景象。白色永遠都有種放大的效果，顯得窗外無限空曠，心也跟著漸漸開闊了起來。她咬了一口還是溫熱的手指泡芙，還喝了一口水果茶。

想到上一年，她也常常一個人上來天臺^獨坐，那時她的身體就是一處樊籠，比生活在這個都市中的哪個人都更煩上一些，他們也只是被外物煩擾，覺得身居鬧市，這個鬧市就是一個碩大無朋的牢籠，可她，不僅身外之物造成不少紛擾，就連她的身體——本身之物也給她造成諸多困惑。一重樊籠外再套一重樊籠，簡直不勝其擾。

好在，算雨過天青了，對比此夕與往昔，也是兩重天。那一年中她自己心境的灰懶，要說完全在她心中不著痕跡也是講的玩笑話，多少會留下不少心理陰影。不過已被她鎖在心裏面一個小匣子裏頭，就不能打開，也不能去想，一想就瘆。還是不要再想昔日了，去歲就是去歲，學會和過去告別吧，她想著今年過年時，她定要親手放一串紅炮仗，要把那一年的晦氣與邪氣都在炸響聲中送走，全留在舊年。她還是要向前看的。

“想什麽呢？”鄒喻也上來了，照著她脖子就猛吸了一口氣：“滿身都是香草味，這味道還挺好聞的。”她扭頭向後上方看看他，說：“沒想什麽，就回憶回憶過去。”

鄒喻就笑了：“傻不傻，還回憶回憶過去，像個小老太似的。”她回嘴：“哪裏有像小老太？”他說：“你看看你現在這個形象，面前一份小點心，手邊一小杯茶，你要是手裏還有一個織毛線的活兒，大腿上再蜷著一只貓，那不就是老奶奶在冬天裏的形象嗎？”

陶悅不跟他爭，把泡芙遞到他嘴裏，“告誡”他：“不要破壞我的詩情畫意。”鄒喻差點嗆到，端起她的茶喝了一口。跟著就挪了張椅子坐到她同側，就這麽一起看看外頭的雪也挺好。

開春後，“騰王閣”開業了。作為騰王閣的“大老板”，陶悅本應該是幹勁十足、奮發向上的，可是她總有些懶，一副慵倦模樣，還老愛往床上挨，像只貓似的。鄒喻本來以為她這是春困，那就先困著吧，畢竟她也忙了很久了。

這天中午，鄒喻叫了外賣，送到了後，盒蓋揭開，陶悅捂著嘴就去浴室去了。鄒喻聽到她在裏面反胃嘔吐的聲音，心想：……到底是哪次？

陶悅出來後，就這麽看著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她也知道是怎麽了。就是在想：原來上個月沒來啊？都忙忘了，又是過年拜年，又是團聚訪友的。

他把那份外賣挪遠了，拉她坐過來，說：“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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